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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譴行動

作者:喬治.喬納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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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任務 第十四章 倫敦

第三部 任務

第十四章 倫敦

阿弗納向右轉,上了牛津街,開始向牛津街的交叉口走去。如果走到龐德街的地鐵口還有人跟蹤他,他就一頭扎進地鐵裡,坐地鐵到芬斯伯里公園。他們在蹲尾區有一間安全屋。不管是誰跟蹤他,他遲早會把他甩掉的。
只是,阿弗納沒有這樣做。
他正要按電梯按鈕時,電梯門開了,卡爾走了出來。「就上樓了?」他問阿弗納。「我正要去酒吧喝點東西。」
卡爾和阿弗納住在歐羅巴酒店的一套精緻套房裡:兩個獨立的房間共用一個小客廳。走道通向小客廳的門是一扇雙合門。阿弗納住在正對雙合門的那間。卡爾住在左邊的那間。兩間房的相連之處只有客廳。
這句話的用意阿弗納和漢斯明白,可史蒂夫和羅伯特卻被激怒了。「天哪,」羅伯特說,「當滿汽車的猶太孩子被炸死時,恐怖分子們感到幸災樂禍。當一些猶太孕婦被機關槍掃射時,他們為之自豪。他們並不是因為失誤,而是故意衝婦女和孩子們去的。天哪,他們是故意的!我們都在吵些什麼?」
不管是哪種情況,肯定出問題了。
這也是事實。就在十二月十七日,突擊隊在格拉如斯突襲前幾個星期,一群巴勒斯坦恐怖分子在羅馬炸毀了美國泛美航空公司的一架飛機,三十二名乘客被燒死,還有四十名乘客受傷。四月十一日,在以色列北部城鎮基利亞特什姆納,敢死隊襲擊了一棟民居,致使十八人死亡,十六人受傷,其中許多是婦女和兒童。一九七四年五月,在巴勒斯坦北部加利利地區的馬洛鎮,被「人民民主陣線」的恐怖分子挾持的二十二名兒童失去了他們的生命。對恐怖分子們來說,殺害非戰鬥人員並不是錯。他們大部分行動的目標正是這些人。
但是,在倫敦沒有時間談。阿弗納希望盡量在三四天內完成任務,然後飛回法蘭克福去見羅伯特和史蒂夫。如果他們查明,薩拉梅五月末到,這時可以用炸彈襲擊的話,羅伯特必須立即回比利時做準備。沒有多少時間了。
「跟你談話很有趣,」她說。「為什麼不去你房間喝一杯?」
「放心吧。」漢斯說。「我會小心的。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可是卡爾呢?
然而他不在酒吧。既不在常坐的那個位子,也不在其他地方。
但是,還沒有走到公爵街時,針刺般的感覺消失了。來得突然,去得也突然。而且,為謹慎起見,他沒有回歐羅巴酒店,而是進了一家窗戶邊有座位的餐館。他點了一杯茶,繼續注視著牛津街上那些購物的人。就這樣過了差不多一個小時。什麼也沒有了。他判斷,什麼也沒有了。
阿弗納在房間裡待了大約半個小時,給肖莎娜寫了一張明信片。出於習慣,他把包也打好了,這樣就不用明天早晨那麼麻煩了。他打開電視,看了幾分鐘,但總覺得心神不寧、坐立不安。於是決定下樓把給肖莎娜的明信片寄了。實際上,寄明信片不用這麼慌慌忙忙的,也許他想通過寄明信片來贖回自己的罪過,因為他一直在想酒吧裡的那個女孩。再說,明天早晨他們就要離開酒店了,他可能把這事忘了。他喜歡每到一個城市,就給肖莎娜寄一張明信片。在一定程度上,這是一件讓阿弗納自豪的事情,說明他到過很多城市:一個在猶太荒原上的集體農場剪雞指甲的農民從世界上所有偉大的首都城市寄明信片出去。
阿弗納是對的。如果他們已經被盯上的話,再待下去就是愚蠢的。而且還會使線人處於危險之中。最好的辦法是過幾天讓另外幾個人來接觸。和_圖_書卡爾和漢斯不反對這個建議,可是漢斯說:「喂,我待在安全屋裡,知道不會有人跟蹤。我們應該在九號、十號和十一號見那個人,只剩下明天了。你和卡爾明天上午離開,我待到下午怎麼樣?」
說得太對了。
「感覺可能是非常有威力的。」卡爾說。「就拿懸浮這點來說,如果我真的全神貫注於意念的話,你們相信我會浮起來嗎?」
阿弗納相信她不是一個應|召女郎。他能從一百碼之外認出一個女人是不是妓|女,即使是那類高級妓|女他也能認出來。他對妓|女從來不感興趣。他之所以開口跟這個女孩說話,就是因為他看出她不是妓|女。當然,她可能是那種時髦、坦率的斯堪地納維亞女孩。這種女孩阿弗納聽說的多,見到的少。有這個可能。但也有其他可能。阿弗納懷疑下午有人跟蹤他,他還有一點神經質。
第二天是個星期五,阿弗納被漢斯換下來之後朝自己的酒店走去。他突然有一種感覺,有人跟蹤他。他從格羅夫納酒店的後門裡出來,一直沿著雷芙.繆斯街走著,然後向左轉,上了奧德利街。他慢跑了幾步,到了美國大使館。當他發現另一個人在跟蹤他時,他準備對角穿過格羅夫納廣場。在倫敦,這幾乎沒有什麼不尋常,但是阿弗納覺得這個人的眼睛正好盯在他的脖子上。這是一種針刺般的實實在在的感覺。起初他想用手指拂掉,但他很快意識到這種感覺老是揮之不去。
他們被安排在公園大道格羅夫納酒店的大堂裡與線人接頭。由於沒有規定接頭的時間,他們三個人輪流在大堂裡坐一兩個小時。如果線人來了,無論誰在大堂裡,都會用眼神跟他交流,然後給其他人打電話,再悠閒地朝海德公園的布魯克大門走去。在那裡,他將與獨自走到那裡的線人見面。另外兩個人給他們打掩護,不靠近他們,只是確保線人沒有被跟蹤,沒有埋伏。這是正常的程序。按照阿弗納當時知道的情況來看,「摩薩德」特工巴魯克.科亨之所以死在馬德里,就是因為他跟線人見面時由於某種原因沒有依程序辦事。
利勒哈默爾發生的事情,退一步說格拉如斯發生的事情,指出了許多人對反恐行動所持保留態度的正確性。事實證明,那些持絕不要出現一個錯誤的提法是愚蠢的。持這種觀點的以色列人是絕對正確的。戈爾達.梅爾的立場就是這樣。「你怎麼能保證,」據說一談到這個話題她就反駁,「不傷及無辜?」答案是你完全不能。
拿起床邊的電話,撥通卡爾房間的電話,就這麼容易。「喂,是卡爾嗎?出來。我們明天很早就要離開。對不起,這是命令。」就這樣。
然而,這也是事實——也許正是這個論點最終讓總理動搖了——那就是,在一切使用武力的手段中,只有反恐行動宣稱傷害的無辜者是最少的。
如果她不首先提議的話,他也許會請她上自己房間的。
想想看!卡爾邀請了那個金髮女孩。那個謹慎的卡爾。那個完美的丈夫。那個給妻子和小女兒買的紀念品比阿弗納給肖莎娜買的紀念品還多的卡爾。那個年過四十、似乎從來不看女孩一眼的卡爾。那個在閒暇時間一心唯讀書和抽菸斗的卡爾。如果是史蒂夫,或羅伯特,或他自己,都沒什麼好奇怪的。對有些男人來說,沒有女人等於受刑。
「你一個人見他?」阿弗納搖了搖頭。「太危險了。」
阿弗納脫掉衣服,看了一會電視。從相連的那面牆上,他聽不見隔壁房間裡的任何動靜。他https://www.hetubook.com.com關掉電視機,還是什麼也聽不見。後來他關掉燈,睡覺了。他跟往常一樣,睡得很香。
阿弗納盡量保持鎮定。很顯然,出了什麼問題。不管在什麼情況下,卡爾都不是個起得很晚的人。他從來沒有因為睡過頭而耽誤航班。他們沒有誤過航班。阿弗納深吸了一口氣,把走道和小客廳之間的雙合門關上。他彎下腰,把一張信用卡插|進卡爾的門框和鎖舌之間。如果門從裡面鎖了的話,就打不開。
卡爾大笑起來。漢斯說:「今天下午也許是卡洛斯在跟蹤你呢。也許他來倫敦看他的母親呢。」這個說法並不是完全荒謬可笑的。因為大家都知道,那個叫桑徹夫人的女人在附近的一條高檔購物街開了一家古玩店。雖然卡洛斯這個時候很不可能去看她,但就在四個月多一點之前,他親自來倫敦搞了兩次恐怖活動。十二月,他企圖襲擊瑪莎百貨公司主席、英國重要的猶太復國主義者愛德華.希耶芙爵士。一月,他用炸彈襲擊倫敦以色列工人銀行,一名婦女受傷。
吃完早餐,他又回到樓上。剛才他喝咖啡時,故意拖了一會,希望卡爾下來,可是沒有。已經很晚了。不管那個女孩還在不在他房間裡,卡爾都應該有所動作了。阿弗納在門上重重地敲著。
格拉如斯也許不是利勒哈默爾的翻版,但終歸是失敗了。這是他們第一次徹底失敗。不僅薩拉梅和阿布.達烏德逃跑了——如果他們在那裡的話——而且阿弗納和史蒂夫朝另外三個人開槍了,也許他們已經死了。也許嚴格說來,他們並不是「無辜的旁觀者」——雖然以色列突擊隊員朝手裡有托加列夫手槍和卡拉什尼可夫步槍的阿拉伯人開了火,但他們很少有良心上的不安——儘管他們不在名單上。這是個錯誤。這是個過失。毋庸爭辯,這是個大錯。這樣值得驕傲的事情他們永遠不會做了。
阿弗納在小客廳裡駐足靜聽,但除了自己電視機的聲音之外,什麼也聽不見。他出門的時候沒有把電視機關掉。有那麼一瞬間,他以為自己聽到了卡爾房間裡有女人的笑聲,但他不能確定。不過,都一樣。如果卡爾邀請了那個金髮女郎,那就邀請了。在阿弗納看來,他完全有這個權利,當然不干他的事。
阿弗納在她旁邊的凳子上坐下來,要了一杯啤酒。
那個金髮女郎怎麼樣呢,那個讓阿弗納浮想聯翩的女孩?那個女孩不是妓|女,卻要跟阿弗納喝一杯。而一個小時不到,她就跟卡爾——這個整整一天情緒都很古怪脆弱的人——上樓了。確實,卡爾的第六感跟阿弗納一樣敏銳,可是今天晚上他的警惕性也許放鬆了。阿弗納想,他也許應該干涉,因為他是領導人。
「轟炸機駕駛員可以亂炸一氣,」卡爾說道。「炮兵們可以亂轟一氣。他們甚至可以犯錯誤,而我們不能。」
仍然沒有反應。
「這個主意很好!」他對她說。「但我不行。我明天很早就要起來。是真的,我比你還感到抱歉。」
阿弗納勉強同意了。
除非跟蹤他的人是英國反情報局的。有這種可能。不管怎麼樣,如果他們的線人那天不出現的話,那他們第二天上午離開英國是比較明智的。羅伯特從比利時回來後總是能找到他們的。
「那就待會見,」阿弗納按著電梯門不讓它關上,說。「我要寫一兩張明信片。」他走了進去,電梯門關上了。
「那又怎麼樣?」對於這樣的論點,卡爾總是這樣回敬道。「區別就在這裡。我們和恐怖頭子們和*圖*書有別,你覺得很煩嗎?我不煩。」
一九七四年五月,阿弗納、卡爾和漢斯到了倫敦。
第二件是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香水的味道,一種奇特的麝香味。雖然討人喜歡,但相當非同尋常。
他想把談話進行下去。她皮膚白淨,只在鼻子周圍有些微小雀斑。她穿著寬鬆的綠色絲質上衣,最上面的兩顆釦子沒有扣上。即便如此,乳|溝也沒有露出來。她在凳子上輕輕轉動時,她那小小的胸脯的曲線似乎堅挺、勻稱。真是一個漂亮的金髮女孩。不能不承認這一點。阿弗納很樂意跟她上床。肖莎娜在很遠的地方,在那一刻他甚至能說服自己,他很孤獨。
阿弗納走到電梯口。一走進電梯,他就聞到了那個金髮女孩的麝香味道。哦,她也許上樓回自己的房間了。她可以輕而易舉地登記入住酒店。阿弗納想,事實上,她也許跟他們住在同一層樓,因為他走在通往自己房間的通道裡時,仍然能聞到她的香味。
第一天,線人沒有出現。
再說,有什麼壞處呢?
現在他沒有轉身。他沒有穿過公園——再走不到五分鐘就到了歐羅巴酒店——他繼續沿著奧德利北街走著。他相信後面仍然有人跟著。他想從商店的櫥窗和從身邊經過的車子上的擋風玻璃裡看一看跟蹤他的那個人,可看不見。他認為不會在光天化日之下受到攻擊,不會在奧德利北街和牛津街受到攻擊。但也說不準。阿弗納希望自己身上有武器,也希望跟蹤他的人這麼認為。
現在,倫敦又來消息了。但羅伯特正在比利時忙,史蒂夫很少請假,這次碰巧請了三天,此時正和他父母在南非度假呢。所以,只剩下阿弗納、卡爾和漢斯來確認阿里.哈桑.薩拉梅五月底要來倫敦看眼科醫生的傳聞了。眾所周知,薩拉梅有眼疾。
門沒有鎖。
阿弗納打開自己的房門,走了進去。
接頭時間安排在九號、十號或者十一號的上午十點到下午四點之間。這樣鬆散的安排並沒有什麼非同尋常的地方,但讓他們討厭到了極點。首先開始閒坐的是阿弗納。他「目測」到,這個工作可能會越來越枯燥。起初,他喜歡這個工作,覺得浪漫、刺|激,但是現在則變成了一件麻煩事。也許他只是太緊張或者年紀大了。
那個金髮女孩也不在那裡。
「他媽的,我們幹掉了九個頭子,」只要一談到格拉如斯這個話題,史蒂夫就會說。「要是空軍幹掉九個恐怖分子,得傷害多少市民?」
卡爾把這個女孩帶到他房間裡來了。一定是這樣。很可能就在幾分鐘前,阿弗納在寄明信片的時候。
這只能意味著一件事。
雖然他們吃飯的時候沒有談起這個特別的話題,但談到了與這個話題類似的一個神祕話題。卡爾的情緒似乎很古怪。這種情緒甚至影響了漢斯。比如,當阿弗納告訴他們,他覺得下午早些時候有人跟蹤他時,話題很快就轉到了對「感覺」的討論上。這幾乎是一件不值一提的事情。漢斯,特別是卡爾不想過多考慮阿弗納被跟蹤這件事的實際意義,他們擔心的事情更大,阿弗納被跟蹤只是其中一部分。那天晚上,他們一直心事重重。他們的擔心是某種超驗的東西。
那天晚飯後,阿弗納先從餐館裡出來,他想去給肖莎娜買些紀念品。卡爾和漢斯留在後面。大約十點鐘後,他回到酒店。上房間之前,他去「伊特魯里亞酒吧」看了一眼,看看卡爾在不在那裡。實際上,吃了咖哩之後,阿弗納也很想喝一杯啤酒。
他確實感到抱歉。他像個傻子似的站起來,在吧檯上放和-圖-書了一些錢。那個金髮女郎沒有企圖說服他改變想法,只是聳聳肩,笑笑而已。阿弗納一直走到電梯裡還能感覺到她的香水的味道。
他打開過道通往小客廳的門時,一股強烈的麝香味向他襲來,比電梯裡更為強烈。千真萬確。
「我不知道,卡爾。」阿弗納有點不耐煩地回答道。「你應該試一試,也許很有趣。任務結束後怎麼樣?」
阿弗納走了進去。卡爾仰面躺在床上,身上蓋著毛毯。他雙眼緊閉。阿弗納一拉掉他身上的毯子,就看見那顆近距離射擊後子彈留下的小小的星形痕跡。血跡已乾,傷口周圍有一圈黑色的東西,是被火藥燒的。
阿弗納總是非常嚴肅地對待他的第六感。通常,它沒有給他發過錯誤的警報。一旦警告,就有危險。有一次,他給線人送錢去,當時他還是個普通特工。他莫名其妙地在半夜離開了慕尼黑的安全屋。他剛進去準備上床時,他的第六感告訴他,立即打點行李出門。他出門,剛剛走過轉角,就看見德國警車在他房子前面停下來。他們突然襲擊了這個地方。
線人還是沒有出現,那天下午,阿弗納、漢斯和卡爾的晚飯吃得很早。地點是卡爾在馬里波昂路找的一個小咖哩飯館。阿弗納不喜歡咖哩,可是卡爾最近非常喜歡印度和巴勒斯坦食物。也許這與靈魂輪迴有關。
跟其他人比起來,格拉如斯的失誤似乎對他的影響更深。他雖然不會坐在那裡悶悶不樂,但他總是沉湎於思慮之中,在對一個新方案發表評論之前,總是銜著菸斗,思考的時間比平時更長。瑞士事件之後,謹慎的卡爾比以前加倍地小心了。阿弗納呢,跟他是一樣的。他對抽象的議論幾乎沒有耐心,但他覺得卡爾是對的。「夥計們,別再空談理論了,行不行?」討論結束的時候他總是這樣說。「如果我們只懂理論的話,那就在耶路撒冷的大學裡教書了,在那裡掙的錢是現在的兩倍。讓我們只談行動吧。那才是我們的工作。」
阿弗納從來不覺得他的第六感有什麼神祕之處。他只是覺得自己對一些微小的信號異乎尋常地敏感而別人可能察覺不出來罷了。他能幾乎是下意識地察覺出來,然後用某種方式在大腦裡解碼。比如,在慕尼黑,這個信號也許是他進屋時安全屋的老板娘看他的眼神。如果她一直在期待這次襲擊,那麼她眼神中就可能會有某種東西。幾秒鐘之後,這種東西就會觸發阿弗納頭腦裡的警報,雖然他並不知道到底是什麼原因。
「喂,」阿弗納說。「不管是不是卡洛斯,我不喜歡這裡。我們已經在酒店閒逛了兩天了。不僅一個線人都沒有出現,而且我們還可能被別人盯上。我建議明天上午離開這裡。過幾天我們讓羅伯特和史蒂夫再來。」
一九七四年,歐羅巴酒店還沒有經過外部裝修,「伊特魯里亞酒吧」還沒改造過。休息室的長沙發椅和扶手椅還是黑色的人造皮。牆上掛著巨幅油畫《歐羅巴之劫》。卡爾酒量雖小,卻喜歡在晚上靜靜地在酒吧裡喝一杯啤酒。有時候會在那裡坐上十五到二十分鐘才去睡覺。
卡爾被射中胸部,已經死了。
卡爾不在酒吧裡,但在一個身材苗條的金髮女郎兩邊各有一些空凳子。這個年輕女人——大概三十多一點——有一頭齊肩的直髮和一雙鎮定的藍眼睛。她是一個引人注目的女人,是阿弗納喜歡的那類。
阿弗納不喜歡把郵件交給前臺的服務員。他記得在哪裡見過一個信箱,於是穿過馬路朝那裡走去。這是一個宜人的夜晚。他把明信片從投信口丟進去之https://m.hetubook.com.com後,在轉角處站了幾秒鐘,看著廣場上朦朧模糊的樹木,深吸了幾口氣。然後,他穿過街道回到酒店。穿過大堂時,他一時心血來潮,小跑幾步,來到「伊特魯里亞酒吧」。卡爾也許還在那裡呢。
第一件給他留下印象的事是,阿弗納還沒有開始跟她說話呢,她就把自己的手提包放到了吧檯的另一邊。他在她旁邊坐下來。她趁從提包裡拿菸的時候,身體朝提包那邊側了一點點。這根本不是個什麼可疑的動作,只是碰巧被阿弗納記下了。
跟任何酒吧裡陌生人之間的談話一樣,他們的交談也是泛泛的。阿弗納首先說話,他評論了幾句酒吧裡盛啤酒的杯子。那位金髮女郎輕輕地笑著,含含糊糊地、不失幽默地回應著。她說英語時帶一點點口音,可能是德國口音,也可能是斯堪地納維亞口音。她遞給阿弗納一支菸,他謝絕了。她完全不屬於進攻型,但似乎急於跟他交談。他們談了幾分鐘女人的時尚。阿弗納本來對這個話題的興趣不是很大,但他不久前發現,這是一種與大多數女人把談話進行下去的較為容易的方式。
這是阿弗納第二次來英國首都。特工野外訓練期間,他在那裡待過幾個月。他的線人主要在德國——當然,除了「爸爸」之外——就好像漢斯的線人在巴黎、卡爾的線人在羅馬一樣。倫敦和阿姆斯特丹是羅伯特和史蒂夫經常去的地方。但夥伴們在見線人這一點上是靈活的。只要有什麼傳聞,誰在他們就派誰去查,畢竟他們只有五個人。雖然線人——不僅僅是阿拉伯人,所有的線人都是這樣——總覺得與自己固定的聯絡人打交道更舒服一些,但如果他們覺得安全,他們一般也會把情報賣給其他人。
五月九號是個星期四,他們到達倫敦。漢斯去了一個安全屋。阿弗納和卡爾住進了公爵街與格羅夫納廣場轉角處的歐羅巴酒店。這個時候他們還不準備襲擊。他們只想和線人談一談,對現場做些初步的研究工作。薩拉梅會住在哪裡?眼科醫生的辦公室在哪裡?有傳聞說,薩拉梅要在某個器械商店跟一些聯絡人見面。這個傳聞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確切的位置在哪裡?因為阿弗納仍然對格拉如斯發生的事情耿耿於懷,所以他想搞得準確一些。
他不能那樣做。卡爾會服從他的命令,但也許會非常狼狽。他也許會認為阿弗納是在嫉妒他,或者他緊張了。在女人和性上,從來都沒有任何嚴格的規定。顯而易見,建議是不要幹,但是每個人都知道,這個建議並不一定要遵循。人都有某些需求。有些人甚至說,一概壓抑特工的需求是非常危險的,只會讓他們變得無能。
奇怪。他什麼也沒做,那個跟蹤他的人就放棄了。不過,他也許搞錯了,根本就沒有人跟蹤他。但阿弗納不這麼認為。
但是,這個說法沒有考慮到在反恐戰爭和恐怖活動中發揮著重要作用的心理─政治因素。雖然格拉如斯事件沒有成為新聞——它一定被隱瞞起來了——但如果在一個西方國家的城市裡,近距離射擊一個無辜旁觀者對以色列的傷害,比在中東衝突中用十顆地對空導彈炸傷幾十人帶來的傷害更大。
他睜開眼睛時,大概是早上七點三十分。他洗了個澡,穿好衣服。他的包已經打好了,只需要把牙刷和刮鬍用具塞進去就行了。他喜歡去餐廳裡吃早餐,而不喜歡把早餐送到房間裡來。走之前,他在卡爾的門上輕輕地敲了幾下,卡爾有可能想跟他一起去。沒有反應。小客廳裡,阿弗納還能隱隱約約地聞到那個金髮女孩的麝香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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