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天譴行動

作者:喬治.喬納斯
天譴行動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第三部 任務 第十五章 胡恩

第三部 任務

第十五章 胡恩

「你現在可以走了。」他們的頭對阿弗納說。「把兩個房間的鑰匙都給我,你的和他的。不要辦理退房手續,不要擔心你的行李。」他把倫敦的一個地址給阿弗納。「在那個地方等我們。我們會幫你退房,今晚會把手提箱送給你的。」
阿弗納看見她的眼睛轉向了他手裡的自行車管子。她顯然不知道這是個什麼東西,以為他們會用這個東西給她當頭一棒呢。她的嘴唇捲起來,挑釁地、輕蔑地笑了一下。隨即,她拋開所有的偽裝,猛地拉開了抽屜。
阿弗納飛到了巴黎。
為什麼要殺他?是不是那個金髮女孩殺的?阿弗納相信她那時在卡爾的房間裡,他仍然能聞到她的麝香味道。但卡爾也有可能是在她走之後被別人殺的。
「我覺得,」最後他說。「我們當然要匯報。如果他們想讓我們停下來,他們會告訴我們的。這個問題我們問都不要問。除非我們接到他們的指令,否則,我們是不會繼續幹的。但與此同時,我要搞清楚那個女孩是誰。大家同意嗎?」
「從四五英尺的地方嗎?」羅伯特說。「我保證精確。」
「你們是誰?」那個女人的目光從阿弗納身上移到史蒂夫身上,說。阿弗納看見她的右手繼續向抽屜伸去,越來越近。左手放到胸前,把藍色的罩衣掀開了一點,露出了乳|溝。這個動作是有意的,還是不由自主的,很難說。但不管怎麼樣,在當時那種情況下這種防衛是錯誤的。阿弗納和史蒂夫注意到這個動作之後,更加漠然和憤怒。
「我知道,」他回答道。接著用英語對她說:「你記得倫敦嗎?」
儘管每個人的表現方式不一樣,但他們都感到震驚、悲哀和氣憤。漢斯咕噥了一句「拿劍的人死於劍下」,但是遭到了史蒂夫憤怒的駁斥:
也許他認識那個金髮女孩?卡爾交際很廣,比其他人認識的人都多,因為他在外面待的時間最長。難道那個金髮女孩是他認識並且信得過的人?
在這點上,史蒂夫非常正確。但是,「沒有吵架怎麼辦?」漢斯問道。「她是個妓|女,僅僅為了把他的錢包弄到手,開槍把他殺了。」
史蒂夫走進船艙,後面跟著那隻貓。貓跳到桌子上,仍然聲嘶力竭地喵喵叫著。叫聲很可怕,讓他們感到非常緊張,儘管他們竭力不去注意牠。
「你肯定,」羅伯特問阿弗納,「是她親手殺的,還是她只設了圈套?」
將近晚上九點,那個背著紅背包的女孩才離開。雖然天還沒黑,但太陽正在落山。阿弗納決定最好立即採取行動。他們不知道那個女孩是在外面待二十分鐘,還是待一晚上。雖然兩天來他們沒有發現她的生活規律,但她騎自行車走了,所以很可能至少會給他們二十分鐘。他們也只需要二十分鐘。
「如果我是你的話,我就不會。」他走近了一點,用英語對她說。
「任務怎麼辦?」漢斯問道。「暫停嗎?」
當天晚上,羅伯特又動身去了比利時。
「誰雇的她?」阿弗納問道。
他們把金屬管子插回原處,騎上自行車,回到羅伯特等的地方。「我們把那個婊子幹掉了。」他們把自行車朝貨車上放的時候,漢斯告訴他。
這是最重要的問題。阿弗納認真地考慮著。
「我試一試吧。」路易斯回答道。「如果我搞清楚了,我就告訴你。除了業務費用之外,其他免費。」
很有可能。
三天後,阿弗納和他的夥伴們在法蘭克福見面了。他覺得他們肯定會把卡爾的死歸咎於他。他當然應該受到責備。畢竟,他注意到了卡爾那幾天很脆弱。他已經懷疑那個女孩子。否則的話,他會帶她去自己的房間的。難道他沒有義務警告卡爾嗎?管卡爾怎麼想呢,這不是人氣指數競賽。作為這項任務的領導者,就意味著要有勇氣做出也許別人不喜歡的決定。雖然這種勇氣與面對炮火時的勇氣不同,但都需要勇氣。阿弗納沒有這種勇氣,所以卡爾的死就是他的錯。
「明白。」阿弗納說。「謝謝。」
事實是,他們都特別恨她。但跟恨其他目標,包括阿里.哈桑.薩拉梅還有點不一樣,後者與個人無關。雖然直到很久以後阿弗納才把這種區別說出來,但這種感覺可以毫不費力地感覺出來。殺恐怖組織頭子是為了復仇——純粹是復仇,為慕尼黑的十一個以色列人復仇——完全不存在個人之間的仇恨。他們了解名單上那些恐怖分子的所作所為,甚至尊敬他們,就像獵人尊敬一個狡猾、堅決的獵物一樣。但對那個金髮女人不一樣。
「也許哪個地方有個彈殼。」阿弗納說。「因為床單上有血跡。」
「為什麼?」
「其中一個人過去六個月來一直在瑞士和圖書監獄裡。」路易斯說。「第三張中的那個人死了。藥店裡的這個人叫珍妮特,荷蘭人。」
阿弗納理解漢斯的行為。這不僅僅是一件為卡爾報仇的事。到那時為止,阿弗納只近距離打死過兩個人,就是威爾.茲威特、巴西爾.阿爾─庫拜西。他發現向他們開槍要比向這個女人開槍難得多。兩個恐怖組織頭子在看見阿弗納和被打死這之間很短的時間內,他們都懇求他饒他們一命。他們不停地用阿拉伯語和英語說:「不,不。」阿弗納還是向他們開槍了,不過,在那一刻,他們無法讓他把他們看作敵人。他們的表現屬於一個處於生命盡頭、脆弱時刻的正常人的表現。
「卡爾是被另外一個人殺死的?」阿弗納問道。「當他赤身裸體地躺在床上的時候?卡爾睡覺時從來不裸體。我跟他在一起住過。我知道。而且,難道不是太巧合了嗎?卡爾把一個路易斯認為是雇來的槍手幹了之後被另外一個人殺了?那個首先盯上我的槍手?當我在倫敦的大街上被跟蹤之後?對不起,我不敢苟同。
「信不信由你,她住在遊艇上,」路易斯大笑起來。「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同性戀,還是既是異性戀也是同性戀。她跟一個女孩住在那裡。至少,在那裡的時候是這樣。但現在不在那裡。」
「對,但是什麼都沒有丟失,」阿弗納說。「他的錢包恰恰還在他的夾克口袋裡。錢包裡有一百多鎊現金。」
「如果不是她殺的,也至少是她設好陷阱讓別人來殺的。」
「我想是她親手殺的。」阿弗納回答道。「不,我不能肯定。但我一搞清楚她是誰,以什麼為生,我就能肯定了。」
「非常感謝。」阿弗納說。「你聽到什麼就跟我連繫。」
照片中的三個女人都大致符合他給路易斯的描述。照片是黑白的沒有關係,因為對許多人來說,頭髮的顏色,甚至因為隱形眼鏡的使用,眼睛的顏色是最容易改變的。阿弗納希望能聞到照片上的味道:他知道他可以聞出那種香水的味道。事實上,他只花了幾分鐘就挑出了一張照片。照片上,一個年輕女人從巴黎的一家藥店走出來。
「小心,她有武器。」史蒂夫用希伯來語說。阿弗納點點頭,眼睛始終沒有離開她的右手。
漢斯轉向阿弗納。「呃,」他說,「你敢肯定照片上的那個人就是她嗎?」
除了卡爾,沒有人會說這樣的話。除了卡爾,別人這樣說他們也不會聽。他有權利說這樣的話,卡爾有權利說任何話。
她身上帶著同樣的香味。船艙裡的味道也絕對是一樣的。如果說阿弗納對她的身分還有一點懷疑的話,那麼在那一瞬間全都消失無蹤了。她就是卡爾房間裡的那個女人。
「爸爸」的人——「爸爸」的三個人——半個小時後來了。他們在門上敲了三次,阿弗納讓他們進來。他們跟阿弗納說的是英語,而自己人之間說的是義大利語。他們帶了一輛很大的行李箱和一個黑色的裝屍體的塑膠袋子。
問題是她的女朋友——大約二十歲,白皙的皮膚,棕色的短髮,兩天來他們看見她一直進進出出的,總是穿著藍色的牛仔褲,肩上挎著一個紅色的背包——也在船上。她也許只有到城裡去辦事時才會離開。否則的話,她也許會一直待在船上。因為現在才下午三點,所以他們決定等一等。
「這張,」他對路易斯說。「這個女孩是誰?」
隨後,他飛到了法蘭克福,其他人已經到那裡了。把卡爾的消息告訴他的遺孀對漢斯和史蒂夫兩個人來說,都是一次讓人受傷的經歷。阿弗納問他們的時候,他們只是聳聳肩。「她怎麼說?」漢斯重複了一遍阿弗納的問題。「她是不是難以接受?你希望她怎麼接受?」
這個女人不一樣。她沒有哀求。她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眼裡充滿了冷漠與仇恨,臉上充滿了挑釁與輕蔑。如果她故意這樣,不思悔改,那阿弗納就更要殺她了。
羅伯特在貨車上等著,貨車停在離遊艇不到半英里的地方。「集團」的兩個荷蘭聯絡人在另一輛貨車上,這輛貨車停在離遊艇大約五十碼的地方。他們的工作是善後。如果能夠避免的話,阿弗納還是希望那個女人的屍體不要被別人發現。如果她消失了,但由於她生活沒有規律,幾個星期或者幾個月後,才有人察覺。到那個時候,如果幸運的話,他們的任務已經結束了。因為「摩薩德」的關係,夥伴們都贊成這個辦法。如果伊弗里姆聽到他們在沒有結束任務之前就私下在胡恩復仇的風聲的話,他的反應可能有好幾種,但沒有一種是讓他們感到愉快的。他甚至會覺得突擊隊失去了控制和_圖_書,進而把一切取消。
現在,阿弗納手持一截短小的裝有一個粗糙扳機的金屬管,踏上了通往遊艇的木板。這時是九點過幾分。史蒂夫手裡拿著同樣的武器,緊跟其後。漢斯仍然留在木橋上,靠在欄杆上。他們說好了,除非阿弗納和史蒂夫需要幫助,否則他不要上船。
「別擔心。」「爸爸」的人回答道。「一切我們都會處理好的。」
但是為什麼卡爾——如果所有的人都會幹這樣的事,只有卡爾不會幹這樣的事——會幹這樣的事?謹慎的卡爾——史蒂夫給他取了個綽號叫「雷達」卡爾,他總是把頭從書中抬起來,說:「夥計們,有人要按門鈴了。」一分鐘後肯定就有人按門鈴。卡爾有一條絕對原則,執行任務時絕對不帶人到安全屋或者酒店的房間裡來。有一次,羅伯特在街上碰到一個老朋友,把他帶到了法蘭克福的公寓裡來,卡爾聽說這件事後暴跳如雷,一個星期沒跟羅伯特說話。當時,阿弗納替羅伯特辯護,因為他認為在那種情況下,如果羅伯特不叫他從前的好朋友來他公寓的話,會更加讓人懷疑。但是卡爾在這個原則上絕不讓步。他很可能是對的。
「你相信路易斯的話嗎?」
「我正準備相信,」阿弗納回答道。「你呢?」
她穿一件淺色的裙子和寬鬆的上衣,提一個短途旅行用的小箱子上船了。看起來非常迷人。
「有區別,」羅伯特說。「我們在執行任務。我們不要去追像『開膛手傑克』那樣的妓|女而停止手頭的工作。關鍵是,她不是妓|女。如果她殺卡爾是因為錢,那麼阿弗納說得對,她應該搶才對。」
如果是趁他不注意或者睡著時動手的,那所有這些就派不上用場了。他的手上沒有傷痕。也沒有自衛留下的傷口或者抓痕。指甲裡也沒有毛髮或者纖維。
這純屬猜測。誰知道是怎麼回事?
「我想只要誰能滿足她的要價,」他說。「我知道南美有很多人雇她。」
這一次他不是去設計新型炸彈,在胡恩使用炸彈有幾個不利因素,其中一個因素就是,把炸彈放在金髮女人的遊艇上不足以讓他們產生滿足感。他們想親眼看見她死。
她轉過身來,看著阿弗納,眼裡毫無懼色。他站在門口,身後正好是一輪紅色落日。她也許無法看清他,但阿弗納卻能看見她的右手向桌子的抽屜伸去。
八月二十一號星期三,天氣炎熱。木板鋪成的步行道上,全是騎著自行車和悠閒蹓躂的度假的學生。珍妮特到達之前,突擊隊已經對遊艇監視了兩天。當她乘坐的計程車在離遊艇還有一段距離的地方停下來時,阿弗納立即認出來了。「就是這個人,」他對史蒂夫說。「她要上船,讓我們等一等,看看再說。」
「你把她挑出來了,我感到很高興。」這個法國人沒有直接回答阿弗納的問題。
事實證明,他們在等路易斯告訴他們那個金髮女人回荷蘭了。這個情報到得很慢——但他們在等待的同時並沒有放棄執行任務。那個夏天有幾個假警報——既有關於那個女孩和薩拉梅的,也有關於阿布.達烏德的——直到八月中旬左右,路易斯才傳來肯定的情報。那個女孩珍妮特七八天之內會到胡恩。
那個金髮女人還坐在椅子上,身體慢慢向前彎下。她有些呼吸困難了。她再次把頭抬起來,鮮血從嘴角流了出來。
「更重要的是,」史蒂夫說。「我們還要多久才能找到那個殺死他的王八蛋?」
如果阿弗納把那個金髮女孩帶到了他的房間,會怎麼樣呢?他會不會像卡爾那樣,胸部有一個彈孔,此時正躺在床上?
「這些玩意精確嗎?」阿弗納問道。
但他的夥伴們似乎不這樣想。
但是,卡爾掉進了一個溫柔陷阱——一個最老套、最低劣的詭計之中。
「她現在在哪裡?你能找到她嗎?」
他還沒有裝好子彈,那個女人就癱軟在地板上了。在他們身後,門被猛地推開了,漢斯大步走了進來。阿弗納看見他此時的神態就像他在雅典朝穆扎斯房間裡扔燃燒彈一樣。「讓我來結果這個婊子。」漢斯把他們兩個人推到一邊說。他彎下腰,用玩具槍向她的後腦勺開了一槍。在這之前,她可能已經死了。
他沒有從酒店的前門出去,而是從行李室出去的。他在最近的電話亭裡撥了兩個電話號碼。一個是漢斯的安全屋裡的。「對不起,漢斯,」他的夥伴一拿起電話他就說。「今晚的電影取消了。我回頭再跟你談。」立即把電話掛掉了。這是預先安排好的表示「非常危險」的暗號。阿弗納知道,漢斯一接到這個暗號後就會立即離開這個國家回到法蘭克福。
他們面面相覷。到和*圖*書目前為止,路易斯從來沒有給他們提供過錯誤的情報。即使在格拉如斯,無論薩拉梅還是阿布.達烏德參加那個會議沒有,教堂裡確實有三個阿拉伯武裝分子。
阿弗納知道的就這些。除此之外,他還知道,現在卡爾死了,躺在倫敦一家酒店房間的床上。
「很容易,」阿弗納說。「我們剛才還在談這件事,別著急。」
幸運的是,那個法國人在家。「我的零錢只夠打三分鐘了。」阿弗納說。「所以我想你能不能給我打回來。我的一個同伴死了。」他把這個電話亭的號碼給了他,然後就等著。十五分鐘後電話鈴響了。
那只貓跳到了空中。
「你回去等著,」阿弗納把所發生的事情告訴他之後,那個老人說。「你把東西打好包。你的包,他的包,都打好。你等著。我的人會來,他會敲三下。你什麼也別幹,明白嗎?」
第二個電話撥的是巴黎的路易斯的。
「你能搞清楚她什麼時候在那裡嗎?」阿弗納說。「當然,這是一筆交易。」
「我就不想聽這種假裝神聖的廢話。」他大叫起來。「奇亞特的孩子們拿了什麼劍啊?被恐怖組織頭子們殺害的人中,多數人手裡從來就沒有過槍。這一點你跟我一樣清楚。」他語氣平靜了一些,接著說,「可憐的卡爾幹女人的機會應該多一些的,那樣他就不會栽在他媽的第一個勾引他的盪|婦手裡了。」
阿弗納不懷疑他們會處理好這一切。要麼通過收買的方式,要麼通過行竊的方式,要麼結合這兩種方式。倫敦也是一樣,金錢是萬能的。酒店裡的一些服務人員肯定會被說服,不會聲張。到明天,那個小客廳就會汙漬全無,準備迎接下一批客人。
「來吧,漢斯。」阿弗納示意史蒂夫幫他把這個夥伴從那個女人的屍體邊拖走。漢斯好像準備用手把屍體撕開。他跟著阿弗納和史蒂夫回到岸上,還在咬牙切齒地詛咒她。
「敢。」阿弗納說。
阿弗納點點頭。他知道胡恩在哪。「她是住在一座房子裡,還是住在一套公寓裡?」他問道。
這是怎麼回事?他被殺的時候,已經跟她幹過了嗎(在這種情況下,用「做|愛」這個詞不合適)?他無法非常仔細地檢查卡爾,而且,檢查了能不能搞清楚是怎麼回事也沒有把握。他確實檢查過他的手和指甲。雖然卡爾沒有帶武器,但如果他意識到有人要襲擊他,他很可能要掙扎一番。他受過徒手格鬥的專門訓練,身手敏捷。
他回到卡爾的房間,從裡面把門鎖好,坐在床邊看著他的朋友。衝動之下,他又把毯子拉了下來,強迫自己掃了一眼卡爾的裸體。真是個漂亮的傢伙。雖然已經四十,卻仍然苗條、勻稱,沒有一點多餘的肉。他以前有點駝背,但現在看不出來了。
有那麼一瞬間,阿弗納對他非常生氣,拳頭不由自主地攥了起來。他想使勁搖他,大聲對他喊叫,用拳頭揍他的臉。這個可憐的該死的誠實的謹慎的勇敢的卡爾。這個「雷達」卡爾。這個輕信的卡爾。這個想知道自己會不會飄浮在空中的卡爾。
「失業了,還沒有新工作。她住在荷蘭的一個海濱小鎮上。」路易斯說。「這個地方叫胡恩,離阿姆斯特丹大約三十公里。」
那個年紀最大的義大利人穿著一套黑衣服,說話的語調跟殯儀員一樣陰森。也許這就是他的職業。阿弗納記得他有一次跟「爸爸」見面時「爸爸」說的話:「如果你要挖一個墓穴,我就給你派一個挖墓的人來。費用不高,好不好?」誰知道卡爾的屍體會送到哪裡?但也只有這個辦法了。不能讓英國當局知道:否則的話就意味著這次任務走到了盡頭。更糟糕的是,它也許要以一種最為尷尬的方式連累以色列。
是「爸爸」的聲音。
他見到路易斯,把倫敦的費用結了,之後向他描述了那個金髮女人的情況。不到一個星期,路易斯就跟他連繫了,說有四張照片讓他看一看。都是黑白的,有一張是在被拍人知道的情況下拍的,其餘三張像是監視員用長鏡頭拍的。阿弗納立即把監視員拍的一張照片放在一邊:很顯然不是這個女人。他仔細地看著其餘三張照片。
「誰在乎呢?」史蒂夫補充道。「讓我到離她四英尺以內的地方,我要扭斷她的脖子。我們只管動手得了。」
他把路易斯告訴他的情況重複了一遍,說:「讓我們首先假定我沒有認錯照片上的那個人……」
「但如果她是個設陷阱的女人怎麼辦?她設下陷阱之後就走了,另外一個人來把卡爾打死了。如果是這樣怎麼辦?」
他對這個消息並不感到吃驚。雖然在國際恐怖活動中用槍來殺人的是男性,但其中也有幾m.hetubook.com•com十個女性。而且,很多參與恐怖活動——或者一般暴力犯罪——的女性都只起一個輔助作用。有些女性恐怖分子臭名昭著,像雷拉.科哈爾德、瑞瑪.埃薩.塔魯斯、特瑞斯.哈爾希、德國的烏爾里克.邁因霍夫和葛布雷爾.克羅舍.提德蔓,或者美國的伯拉丁.多恩和凱瑟.布鼎。她們不僅僅負責管理安全屋,做監視員,或者開車把一個人從一個地方送到另一個地方。有幾個女人還裝炸彈,持槍械,劫持飛機,或者在國際恐怖活動中擔任指揮者。有些人順其自然地走上了這條道路,而有些人企圖證明女人跟男人一樣「棒」——恰恰就忘了她們的行為只能證明她們的行為跟男人一樣輕率和殘酷。
羅伯特計劃用一截自行車架上的管子,做一個可發射一顆點二二口徑子彈的單發手槍。此時正值夏天——事實上是一個相當炎熱的夏天——在這座荷蘭沿海小鎮上,到處都是騎自行車的男女。他們用自行車來製造武器,就不用越境走私槍枝了。羅伯特的比利時朋友製造一批簡單的玩具小手槍,只需花從「爸爸」的荷蘭聯絡人那裡買四支貝瑞塔手槍的一小部分錢。他們穿著短褲和T恤,騎自行車到遊艇上不會引起絲毫懷疑。襲擊之後,他們可以把管子迅速放回原來的位置,騎車到停在大約半英里以外的貨車旁。誰身上都沒有武器。也絕不會有人來檢查他們的自行車架。這個計劃十分安全。
阿弗納扣動了扳機。幾乎與此同時,史蒂夫也扣動了扳機。
玩具槍是單發武器。阿弗納把手伸進衣袋,去取子彈。
現在,卡爾死了。然而任務還要繼續。誰殺了卡爾,誰就要付出代價。
「我明白阿弗納的意思,」羅伯特說。「我們有兩件無法預測的事情。第一,如果阿弗納錯了怎麼辦?第二,如果路易斯錯了怎麼辦?她跟恐怖組織頭子不一樣。關於她,我們沒有別的資料來確認。如果……哦,我不知道,如果她是個妓|女,卡爾不願意給她錢才殺死他怎麼辦?」
「沒有,我沒有認錯。」阿弗納毫不猶豫地回答道。「但你們誰都無法肯定這一點。好了,讓我們假定她就是進入卡爾房間的那個人,路易斯的情報是準確的,她是契約殺手,我們在倫敦格羅夫納酒店閒逛的時候他們就盯上我們了,然後派她來幹掉我們當中的一個。她做到了。好了,我們發現她在胡恩。我們怎麼辦?」
那個女人在船上養了一隻小小的寵物貓。牠一看見阿弗納靠近船艙就開始抗議了,聲音大得驚人。儘管史蒂夫竭力讓牠安靜下來,但牠仍然坐在遊艇的欄杆上,嗖嗖地搖著尾巴,喵喵地叫著。空氣仍然非常熱,非常潮濕。船艙的門半開著,那個金髮女人背對著門,坐在一張小寫字桌前,身穿一件藍色的便服。阿弗納相信貓的哀號聲會很快讓那個金髮女人警覺起來。但她一定是習以為常了。直到阿弗納把門推開,她才把頭抬起來。
他回到酒店,又從側門裡溜了進去。他回到房間裡,讓那塊「請勿打擾」的牌子仍然掛在門把手上。他環顧四周,確信他出去的這會兒沒有人進來。然後,一邊給卡爾打包,一邊慢慢地、有條不紊地把一切雜念從腦海裡清除出去。他把打好的包搬到他的房間裡,跟他的手提箱放在一起。
她去他的房間是為了殺他,還是為別人殺他設置圈套?還是只是想一醉方休?但是卡爾謹慎、敏感——難道他看見了她身上不想別人看見的東西?比如,她在浴室的時候他翻了她的提包——而恰好被她看見了?如果卡爾看到了可疑的東西——槍或者以前的護照——他也許會對她隻字不提。他也許會裝做什麼也沒看見。她也會同樣乖巧地假裝沒有注意到他看到了——可是後來,當他熄燈後躺在床上的時候,砰的一聲!一瞬間就擺平了。
跟伊弗里姆確認也毫無意義。「摩薩德」絕不會允許他們在荷蘭殺人,不管這個人是否殺了他們的同伴。跟他確認只能使他們陷入一種違抗命令的境地。史蒂夫站起來。「夥計們,夥計們,」他說。「我們在等什麼呢?」
阿弗納盯著他同伴的屍體,看了幾秒鐘,然後把毯子重新蓋好。他接下來做的事情完全是機械的。他很快在房間裡搜了一遍,沒有發現什麼東西或什麼人。他又看了看百葉窗和窗簾是否都放下來。他把鑰匙從梳妝臺上取下來,把寫著「請勿打擾」的牌子從門把手上取下來。他從房間裡出來,把門從外面反鎖之後,把小客廳通往走道的雙合門關上,把「請勿打擾」的牌子掛在外面。這時才上午九點鐘。這塊牌子至少可以把清理房間的女服務員擋在外面一兩個hetubook.com.com小時。
第二天,他們四個人飛到日內瓦。阿弗納在保險箱裡給伊弗里姆留了一條信息,第一次使用了個人的賬戶,取了一萬元現金。其他人也從自己的賬戶上取了一萬元。儘管他們不會去碰卡爾的賬戶,但伊弗里姆會保證他的遺孀收到賬戶上應有的錢的。同時他們想把自己的四萬塊和卡爾的遺物交給她。當天晚上,漢斯和史蒂夫飛到羅馬去見她。阿弗納也想過,作為領導者,他應該親自把這個消息告訴她,但他還是決定算了。處理這些問題,漢斯比他更在行。
「你認錯了嗎?」漢斯打斷他的話。
「胡說,」史蒂夫說。「你說的是卡爾嗎?你以為他會跟一個妓|女吵架而讓這次任務面臨危險?為了趕走她,他願意付三倍的錢,甚至不惜一切。你的話站不住腳。」
路易斯聳聳肩。
「她是誰?幹什麼的?」
「你明白嗎?」史蒂夫說。「到底有什麼區別呢?如果她是因為要弄到他的錢包才殺他的,我們就把她放掉嗎?」
他到底知道卡爾些什麼?阿弗納看著自己夥伴的臉龐,開始納悶起來。這張臉他曾經是那麼熟悉,現在卻死氣沉沉,兩眼緊閉,面容緊繃,嘴唇緊鎖。他對他的了解可能比其他人都多,他們住在同一個房間,跟他共同承擔制訂方案和領導的重任。但即便如此,阿弗納對他的了解也不多。阿弗納記得,卡爾出生在漢堡,二十世紀三〇年代末他六七歲時被父母送到了以色列,在那海瑞亞跟姑父和姑媽生活。上了個農業學校之後就去了部隊。被「摩薩德」選中之前一直擔任指導員。會拉小提琴。讀了很多書。阿弗納還記得卡爾告訴過他,他離過一次婚,前妻是個基督徒,德國人。她由於痛恨納粹黨,戰後移居以色列,結果因神經衰弱不得不住進醫院。後來他娶了個已有一個女兒的捷克女人。阿弗納知道卡爾非常喜歡這個女兒。只要有時間,他就給她寫很長很長的童話故事,還配了又細又長的插圖。她和母親住在羅馬,他每個月至少給她寄一個童話故事。
阿弗納已經做好了應對的準備,萬一伊弗里姆知道了這次行動的話。「為了安全,我們不得不這樣做。」他會說,「她在倫敦看見我和卡爾在一起。她也許還看見了漢斯。她能認出我們。」最多只有一半是事實。
當然,阿弗納在接受訓練時就知道,不能低估女性恐怖分子,並不是因為這樣的事發生在卡爾身上了。「摩薩德」一直認為,女人在組織能力、設置圈套和對事業的投入方面不僅跟男人一樣強,而且比男人更強。她們比男人稍微遜色的地方,也許就是在使用機械的效率和受到攻擊時的預見性方面更容易出錯,用自己的手榴彈把自己炸死,或者陷入絕境時投降——不過,最後這點表明,跟男人比起來,女人的自我保護意識更強。在某些情況下,女人的這個特點只能使她們更加危險。
「如果你給她的錢夠多的話,」路易斯回答道。「她替你殺人。」
她殺了他們的一個朋友——一個兄弟,一個並肩戰鬥的同志——不僅僅是一個抽象的屠殺自己同胞的「敵人」。但還不止這一點。阿弗納想,如果卡爾是在街上被一個普通的恐怖分子開槍打死的,他們不會那樣恨他。問題是,那個金髮女人是通過欺騙的手段殺死他的,剝奪了卡爾死在一個勁敵手裡的尊嚴。一個女人把自己的性別當作武器,利用男人一時的脆弱——孤獨——剝奪了他的生命。她把庇護所變成了陷阱。在他們心裡,一切習慣性的男人傷害女人後感到愧疚的心理徹底逆轉了。相反,因為她的所作所為,殺死她比殺死一個男人的壓力更小。他們做好了撕碎她的準備。
外面,天幾乎完全黑了。阿弗納示意「爸爸」的人把貨車開過來,把屍體從船上運走。還有足夠的時間。阿弗納看了一眼手錶,發現他們只在裡面待了三分三十秒。那個背著紅背包的女孩再過十五分鐘才可能回來。
突襲茲威特之後,在拉提那的安全屋裡,當其他人都在慶賀的時候,卡爾卻對他們說:「夥計們,我不會高興得跳起來。我們還只幹掉一個,沒什麼好慶祝的。」
「殺了她。」史蒂夫迅速地說。「還懷疑什麼?」
儘管阿弗納沒有把「『搞清楚那個女孩是誰』這件事不向特拉維夫匯報」這句話說出來,但他們都點了點頭,表示明白了。
「對,」羅伯特說,「我們又回到了起點上。如果路易斯是對的,我認為就沒有多少懷疑了。是她殺了卡爾——是一個人,還是跟其他人一起,關係不大,如果他是對的話。當然,如果阿弗納也是對的話,即照片上的那個女人跟那個女孩是同一個人。」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