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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譴行動

作者:喬治.喬納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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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任務 第十七章 法蘭克福

第三部 任務

第十七章 法蘭克福

他們來到她家,她接過裝著漢斯遺物的箱子,把他們請到客廳裡。她給他們倒好茶,寒暄了幾分鐘,她讓他們不要在意,把情況詳詳細細地告訴她。他們能告訴她的情況非常少。她想知道漢斯埋在哪裡。
「是他殺。」阿弗納把槍遞給史蒂夫,說。
然而,漢斯的手錶仍然在他的手腕上,錢包也在他的口袋裡,原封未動。
「現在停不下來了,還是別談了吧,只管幹就行了。沒什麼好談的了。」
這番話是漢斯剛要從馬德里郊區的北四路上下來時說的。「你知道,」他說,「我們的做法就跟恐怖組織頭子一樣。」
歐斯特公園街離他們最近的電話亭只需要走十分鐘。阿弗納給巴黎的路易斯打了電話。「倫敦的一幕又發生了,」他對他說。「我告訴你我在哪裡吧。」
他沒有意識到,這是他們最後一次談話。阿弗納再也不想跟路易斯說話了。
抓到了薩拉梅就大不相同了。
她是個以色列人,跟羅伯特的妻子截然不同。「漢斯和你在一起嗎?」他給她打電話的時候她這樣問道。
他們擔心的是別的。很難言傳。「失敗」或者「丟面子」還不足以表達其意。也不是一般意義上的「愧疚」,甚至不是一種無聊的感覺。
自從差不多一年半以前暗殺布迪亞以來,他們沒有發現任何目標。然而他們卻殺死了四個阿拉伯走卒和一個荷蘭女人——其間失去了卡爾和羅伯特。在反恐戰爭中,兩個高級特工沒有換來任何軍事上的收獲。這是失敗。被別人打敗了。怎麼看這個問題都是這樣。
「沒關係,我覺得沒關係。」阿弗納回答道。
歸根結柢,他們是不是失敗了?
阿弗納看著卡車的前燈在冬天漆黑一片的樹林間若隱若現。幾分鐘之後,他什麼也看不見了。漢斯走了,跟卡爾和羅伯特一樣,走了,好像他們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
阿弗納把那個裝著錢的信封給她,可她拒絕了。他們又坐了幾分鐘就離開了。他們不僅感到悲慘——他們希望有這種感覺——而且還有一點慚愧和心虛。他們覺得好像一切都是他們的錯。更惡劣的是,好像他們在不顧一切地玩著一個東西,結果把它弄成了碎片。這個東西對別的人來說具有無法估量的價值。
在接下來的一個星期裡,他們陸續離開馬德里,回到法蘭克福。就像格拉如斯的槍殺事件一樣,塔里法發生的事情任何報紙上都沒有報導。他們也可能沒看到西班牙和瑞士的新聞報導。但這起槍殺事件很可能被隱瞞起來了。如果能夠避免的話,這些恐怖分子當然不希望引起別人的注意。因此,最簡單的理由就是害怕被發現。幾天之後——從他們離開西班牙的那一刻算起——阿弗納及其夥伴們就根本不擔心這個了。
由於是謀殺,阿弗納首先檢查了漢斯的手槍。手槍仍然插在他屁股上的皮帶上,也沒有開過火。所以不是自殺。也不是自然死亡。雖然阿弗納看不見任何傷痕,但他伸手去取漢斯的槍時,摸到了一種黏乎乎的東西,就像快乾的油漆。一定是從傷口裡流出來的血。這個傷口不是自己造成的。
難道這就是這樣的任務不可避免的結局?難道他們有些地方做錯了?難道這個工作對他們有什麼影響?難道他們慌張了?
「鴨子都比你有意義得多。」有一次,史蒂夫要去鴨池旁取情報時,這樣對漢斯說。
「我想開車去看一看,」他對史蒂夫說。「我不喜歡他這麼晚了還在外面。」
那天晚上真是冷得刺骨,那時快凌晨兩點了。即使按漢斯現在這樣的心情,他也不可能在公園裡蹓躂或者閒坐到這個時候。然而這是唯一可靠的解釋。別和_圖_書的解釋都只能說明出了問題。
第二次,史蒂夫說:「長時間以來,我一直以為我們很聰明。但也許我們只是幸運罷了。
在接下來的幾個星期裡,阿弗納和史蒂夫一直在想該怎麼辦。更確切地說,一直在讓自己忙於日常事務而推遲做出決定。他們關閉了漢斯的安全屋,把自己的安全屋換了一個地方。他們用漢斯早些時候給阿弗納的委託書,賣掉了他的古董家具店。他們飛到巴黎,把欠「集團」的錢給了凱瑟——路易斯出城了——然後開車去了漢斯的妻子居住的那座法國小鎮。
「你給『爸爸』打電話,你覺得他們跟這件事沒什麼關係?」
他們在法蘭克福度過了聖誕節和新年。城市沉浸在節日的氣氛中,而阿弗納、史蒂夫和漢斯卻沒有節日的心情。實際上,漢斯心情複雜,矛盾重重。他心灰意冷,喜好自省,但同時疑心越來越重,充滿了殺氣。他開始隨身帶著一支槍。以前他們出去蹓躂時他從來不帶槍,除非有行動。但是漢斯的疑心似乎有傳染性。現在連阿弗納和史蒂夫都隨身帶著槍,以防他們的同伴覺得有人跟蹤的懷疑成為現實——也許「爸爸」的組織會把他們的行蹤洩露出去呢。漢斯相信塔里法是個陷阱,而阿弗納認為他誤解他了。如果是個陷阱的話,他們會遇到強大的火力,而不是一個正在扣褲子的恐怖分子。但是,卡爾和羅伯特神祕地死去之後,這些懷疑總是揮之不去。也許事先有人給塔里法的恐怖分子通風報信了,他們沒想到以色列人會這麼快。事實上,阿弗納告訴過「爸爸」的人,他們要在塔里法等幾個朋友,然後才會採取行動。
快到四點的時候,「爸爸」的人開著一輛公共工程卡車來了。阿弗納和史蒂夫帶著他們來到鴨池邊,等著他們把漢斯的屍體用帆布袋裝起來,放進卡車後面。那兩個人都是德國人,也許是法蘭克福的救護人員,或者承辦喪事的人。整個過程只用了七八分鐘。然後他們沿著公園裡狹窄、曲折的小道把車倒了出來。
「如果他在鴨池旁邊,」史蒂夫說。「不能給我一個合情合理的解釋的話,我就擰掉他的鼻子。」
池塘邊的矮樹叢形成了一個小小的涼亭。湖岸高出池塘裡的冰面幾英尺,在湖岸和冰面之間,有一道矮石牆和一個木質欄杆。漢斯的身體呈半坐姿勢,懶散地趴在欄杆上,腦袋慵懶地側向一邊。面無表情,眼睛睜得大大的。漢斯的上衣解開了。剛開始的時候,阿弗納在他的頭部和身體上的其他部位都沒有發現任何明顯的傷痕。
也許正是看見漢斯的遺孀,他們最終作出了決定。他們並沒有真正談論過,沒有用很多的語言,但是每個人都本能地認為,對方已經下定了決心。他們把阿姆斯特丹、蘇黎世和巴黎的賬戶一個接一個地銷掉,結束了本次任務。現在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了,無法繼續了。
他和史蒂夫在公園的大門口等人來搬漢斯的屍體。他們等了差不多一個半小時。後來阿弗納驚奇地發現他們居然沒有覺得冷。他們幾乎一言不發地守在那裡。事實上,他們說過兩次話。第一次,史蒂夫說:
他們感覺受了命運的捉弄。跟所有當兵的人一樣,他們也心存某種迷信。而且,他們還有一種屈辱之感,以前對他們有利的一些東西現在都背叛了他們:成功,女人,獲勝的運氣以及戰爭中的運氣。這些東西帶給他們傷痛和羞辱,讓他們突然對所有的價值觀念和信念產生了懷疑。
沒有絲毫效果。沒有一條線索值得他們把越來越少的錢花在上面。漢斯堅持要精打細算地用錢,這樣的話,如果一m.hetubook.com.com個好的行動機會來臨的話,他們就不會捉襟見肘了。他是對的,因為如果他們找到了薩拉梅而在最後一刻卻沒有錢來追捕他,那就是個莫大的諷刺了。但一直沒有到那一步。
阿弗納覺得這個想法太牽強了,就沒有跟史蒂夫提。那時沒提,以後也沒提。史蒂夫可能甚至向他揮臂暗示時,他都沒有提。
「我不能禁錮在家裡。」漢斯回答道。
但是史蒂夫沒有擰掉他的鼻子。漢斯有一個很好的藉口。他死了。
阿弗納取出漢斯的錢包,裡面有一本德國駕照和一張社會保險證。他隨身攜帶的就這些。阿弗納仔細一看,發現大部分凝固的血跡都在漢斯的胸部。他還發現胸部的羊毛衫上撕開了一個長條形的口子。看起來像個刀傷,但不能肯定。這使漢斯的死變得更加撲朔迷離。怎麼可能有人靠他這麼近,用刀子捅他,而他不會拔出槍來?他一定是真的一點防備都沒有——或者是有個人用槍對著他。但即使這樣,漢斯會坐在那裡等著別人來捅嗎,真是不可思議。即使作為一種條件反射,他也會舉起手來擋住刀子。然而,阿弗納沒有發現他手套和衣袖上有被刀砍的痕跡。如果他是被捅的話,好像也是睡著的時候進行的。
卡爾死後,阿弗納就有過這種感覺,塔里法事件後這種感覺更甚。史蒂夫多少也有過這種感覺。然而現在,這種感覺強烈地衝擊著漢斯。
還沒有幹掉薩拉梅、阿布.達烏德和哈達德博士。
這是不尋常的。漢斯喜歡在半夜長時間散步,但從來沒有在外面待到午夜過後。線人捎信給他,出乎意料地讓他去見個面,這是常常發生的事,今晚也有這種可能。但在這種情況下,他們要互相提醒一下,這是規矩。尤其是在深夜的時候。如果漢斯是去見面,他應該打個電話。他知道阿弗納和史蒂夫都在安全屋裡。阿弗納擔心起來。
阿弗納看見漢斯死在了公園裡,首先想到的並不是謀殺,而是自殺。
於是,他們不談了,只管做。他們又努力做了七個星期。
主要是找不到聯絡人。不僅通過他們經常聯絡的線人找不到,而且通過路易斯和托尼也找不到。通過「爸爸」也找不到。如果他們找的是其他的恐怖分子,還有可能成功:一九七四年是歐洲恐怖分子們非常活躍的一年,尤其是「阿拉伯國家青年解放巴勒斯坦」組織。原來的主管是阿莫德.阿爾─葛哈夫爾,後來是阿布.奈達爾。「黑色九月」組織和「解放陣線」組織不像原先那樣激進和好戰時,恐怖分子們加入了這個組織(後來,阿爾─葛哈夫爾被「黑色九月」組織頭目阿布.伊亞德抓住,很可能被處決了)。一九七四年「阿拉伯國家青年」組織襲擊三架飛機得逞。十月八日,他們在愛琴海上空炸毀了一架飛機——一架美國環球航空公司從特拉維夫飛往雅典的飛機——八十八人喪生。三個星期前,九月十五日,恐怖分子把一顆手榴彈扔進巴黎香榭麗舍大街的「藥店」裡,一死十二傷。這是「解放陣線」和日本赤軍旅聯手幹的,頭目是卡洛斯那隻豺狼。
「暫時沒有了,謝謝。」阿弗納回答道。
史蒂夫聳聳肩。「他很可能在他媽的鴨池旁的長凳上。」他說。「我們走吧。」
阿弗納和史蒂夫離開銀行,走過瑪希那橋。一九七二年九月他們在日內瓦開完第一次會後就曾在這裡說過話。「你有一件事情是對的。」阿弗納對史蒂夫說。「我們兩個人還活著。」
事實並非如此。
「我要去打個電話,」阿弗納對史蒂夫說。「你在公園的入口處等我。」
無論是阿弗納,還是史蒂夫https://m•hetubook.com•com都沒有反駁他。
她走進另一個房間,在裡面待了大約十五分鐘。回來的時候,她的眼淚已經乾了,不過眼睛有點紅。「請原諒。」漢斯的妻子說。「我知道我應該振作起來。你們再來一杯茶嗎?」
他們開著車從安全屋所在的埃斯舍氏姆區的葫葛爾街附近來到漢斯住的羅德伯格威格附近,只花了二十分鐘不到。漢斯不在安全屋裡。阿弗納用備用鑰匙打開門,走了進去。但一切井然有序。很顯然,漢斯因為什麼原因出去了,只是還沒回來而已。
阿弗納明白,到了任務的這個階段,他也不希望一個人住著。羅伯特死後,他讓史蒂夫住進了他以前和卡爾住的安全屋。忍受史蒂夫混亂的單身漢的習慣要比一個人住著好。然而,當他向漢斯提議他們應該找一套大家可以住在一起的安全屋時,漢斯拒絕了。「別擔心我,」他說。「我很好。」
「我明白了。」停留片刻之後,她回答道。她顯然明白了,不用再對她說什麼了。
這也不可思議。
一九七五年一月六日晚上,漢斯九點鐘以後離開安全屋。應該是九點以後,阿弗納在那個時候給他打了個電話。他們談了幾秒鐘——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討論——就把電話掛了,都知道晚些時候還要再互相查核一下的。這是例行公事。漢斯半夜沒有給他打電話,阿弗納就打了過去。沒有人接。凌晨一點的時候也沒有人接電話。
他們把他打死了嗎?到目前為止他是第四個被他們打死的不明身分的巴勒斯坦人嗎?這四個人,雖然不是利勒哈默爾的侍者那樣的無辜的旁觀者,但也不在他們的名單上。如果把雅典的穆扎斯包括在內的話就是五個人。如果把那個克格勃特工包括在內就是六個。如果把胡恩的那個金髮女孩包括在內就是七個。
更糟糕的是,他們現在的行動是在無視命令下進行的。沒有人授權他們這麼幹。繞著一座西班牙花園去殺阿拉伯人,跟沒有受過專門訓練的人一樣。做法也跟恐怖分子們一樣。
「我明白了。」她回答道,仍然非常沉著冷靜。「請原諒,我要離開幾分鐘。」
跟許多其他安達魯西亞的城市一樣,塔里法有一次暴力的記錄。不過,阿弗納並不知道。在離那個阿拉伯年輕游擊隊員躺的地方幾百碼之處,據說歷史上有一個叫「好人古茲曼」的人,寧願犧牲自己九歲的孩子,也不願向圍攻者投降,放棄一座摩爾人的城堡。其廢墟仍然是一個小小的景點。在涅布拉,沿陽光海岸西北一百一十五英里,阿拉伯科學家們第一次把黑色的火藥引進歐洲戰爭中。這是十三世紀發生的事情。從這時到阿弗納所處的時代之間,人類衝突的性質幾乎沒有什麼變化。
任務結束了。
「呃——沒有。」
不管怎麼樣,儘管風險增加了,他們在法蘭克福還是隨身帶著武器。阿弗納注意到安全屋的門底部有一些明顯磨損的黑色印子。很顯然,如果他開門的時候都是用腳頂著門的。這一點,所有的特工都受過訓練。在被突襲的情況下,它恰恰事關生死。然而過去一直沒有這個習慣,也不經常這樣。到目前為止,他們主要依靠改變自己的身分來掩護自己,跟他們的軟目標一樣。
阿弗納和史蒂夫指望能碰上漢斯正朝回走呢,然而卻沒有。他們走了大約十五分鐘。公園裡黑魆魆的,周圍一個人都沒有。然而,當他們走近那座人造池塘時,從冰上折射過來的光讓他們看見有一個人影坐在那條長凳上,是漢斯。
上午,阿弗納打電話讓「爸爸」的人來給他們換了一輛車,同時把槍收走了。他想,這樣在酒店裡過夜就非常和-圖-書安全了。第二天回馬德里,車不同了,也沒有武器,就不用擔心搜查和關卡了。
阿弗納不知說什麼好,所以什麼也沒說。史蒂夫那天晚上的話也許是對整個任務最好的總結。
這是事實。但即使阿弗納錯了,他也覺得到了這一步也只能這樣了。如果漢斯的屍體被發現了,德國警方就會來調查。他們不想冒這個險。如果是「集團」殺了漢斯,讓他們來處理他的屍體好了。反正他們再也不能給他帶來更多的傷害了。
與此同時,漢斯常常一個人在深夜去安全屋附近的公園長時間散步。他一直非常喜歡散步,但過去散步的時間相對較短,而且是天氣較好的時候。而現在,他會在十二月份凜冽的寒風中,在雪地裡,沿著歐斯特公園空無一人的小路,法蘭克福東部火車站的北部,走上幾個小時。他甚至會在自己最喜歡的一個人造池塘旁的僻靜處的長凳上坐上一兩個小時。池塘裡夏天全是野鴨,而現在全都結上了冰。
他們坐在阿弗納的房間裡,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分析一下形勢。暫時沒有什麼危險。因為一般的阿拉伯遊客或者商人不太可能扛著卡拉什尼可夫步槍到處逛,別墅裡的阿拉伯人無疑是恐怖分子。既然如此,他們當然就不會叫警察,也不會挨家挨戶地在附近去搜他們連看都沒有看到的攻擊他們的人。唯一能夠向他們描述一番的就是那個帶著攻擊步槍的男孩。很可能已經死了。即使阿拉伯人報了警,也沒什麼能把阿弗納及其夥伴們和這次襲擊連繫起來。他們是西德商人,跟成千上萬的遊客一樣,也有護照。護照找不出一點毛病。除了槍以外,唯一能把他們和這次襲擊連繫起來的可能就是礫石路上的車轍印了。
然而,如果不是搶劫,除了恐怖分子之外,還會有誰要殺他呢?
具有諷刺意味的是,他可能遇到行凶搶劫了。法蘭克福不是個犯罪案件特別多的城市,但卻是個工業大城市,聚集著從南歐各地來的工人。城市裡也有以各種醜惡現象和貪汙受賄而臭名昭著的街區,也有皮條客、夜賊、吸毒者、妓|女,跟其他任何大城市一樣。雖然歐斯特公園靠近不太受干擾的小康家庭人士居住的地方,但沒有一個空無一人的公園在深更半夜是絕對安全的。在法蘭克福,每年可能有十幾起搶劫謀殺案,可能更多。漢斯看起來並不是特別難下手。一個中年人獨自坐在長凳上就像故意讓人家搶似的。那人還以為他是個醉鬼呢。漢斯很可能不會為那幾個德國馬克而不要自己的命,他會把錢包遞過去,甚至把手錶遞過去。但一個神經質的強盜也許還是會殺他。這是一種可能。
但據他們所知,薩拉梅沒有到歐洲來。
他們確實不用擔心了。回馬德里的路程很遠,他們坐在車裡,話都不多。阿弗納偶爾接替史蒂夫開一開車。阿弗納知道,即使他們在談別的,心裡想的都是一樣的。他們搞錯了嗎?他們還能做什麼呢?他們失去理智了嗎?他們不向那個阿拉伯男孩開槍就撤下來嗎?他們向他開槍真的是為了自衛嗎?
有幾分鐘他們兩個人都沒有說話。他們驚呆了,也嚇怕了。公園那麼大,那麼安靜,四周全是結冰的矮樹叢和黝黑的樹木。沒有風。他們聽見遠處城市單調的嗡嗡聲,偶爾傳來幾聲鐵道調軌時金屬碰撞發出的哐哐聲。史蒂夫咔的一聲讓漢斯的槍栓回到原位。「你看看他的錢包,」他對阿弗納說,「我給你放哨。」
他們知道漢斯經常在公園裡走的那條路線。他會沿著羅德伯格威格走一小段,再沿著風景如畫的階梯利黎─朔那曼─斯特埃戈(根據詩人歌德兒時的一個朋友命名)而下,來到hetubook•com•com峽谷底部有四條車道的公路上。一穿過歐斯特公園街,就到了歐斯特公園。過街以後,他通常沿著一條標識清楚的小道再向東北走幾百碼。走過一段曲曲折折的小路之後,就到了鴨池邊。
「也許我們的好運已經結束了。」
阿弗納向他仔細解釋他和史蒂夫在哪裡等「爸爸」的人時,路易斯默默地聽著。那個法國人沒有問其他細節,阿弗納也沒有提供更多的細節。結束電話之前,路易斯問道:「還有別的什麼要我做嗎?」
這時,阿弗納突然想起,他對漢斯的性|愛習慣一無所知。雖然他已婚,但又怎麼樣。雖然漢斯絕對沒有什麼讓阿弗納覺得他有同性戀傾向——這樣想都有點滑稽——但阿弗納對此完全不知也是千真萬確的。他懷疑一月份的歐斯特公園是不是同性戀人幽會的地方,但他又不確定。如果漢斯向一個並不歡迎他的同性示愛,他的死就可以解釋了。
天很黑。他們沒帶手電筒,也沒有帶火柴。「當心。」阿弗納低聲對史蒂夫說。儘管天氣異常寒冷,但漢斯的屍體還沒有僵硬。他很可能死了一個多小時了,也許更短。謀殺他的人也許還在附近。
突擊隊特別要為卡洛斯的上臺負責。正是因為他們幹掉了布迪亞,才給他在高層騰出了一個位置。但也是一回事,他不在名單上,阿布.奈達爾也不在名單上。在原來的任務已經取消的情況下,他們又幾乎不能跟伊弗里姆連繫,要求改變任務。再也不能有單方面行動。他們也找不到自己行動的理由。他們只能去抓名單上的恐怖分子,尤其是阿里.哈桑.薩拉梅。
順帶說一句,在這裡,跟蹤而又不被發現,很難。如果有人跟蹤,漢斯就不會半夜去鴨池邊。當然,開車經過歐斯特公園街的人可能會看到他進了公園。如果他們熟悉他的習慣,也許會猜到他去哪裡。但是只有阿弗納和史蒂夫知道這個人造池塘。公園很大,漢斯哪裡都可能去,要找到他非常困難。恐怖分子還沒有在隱蔽的小塘邊找到他之前,可能早就凍僵了。
但是,當他們上氣不接下氣地朝漢斯等著的那個地方跑去時,阿弗納,或者史蒂夫腦海裡只有歷史上相似的一幕。史蒂夫沒有開燈,發狂地開著車,直到阿弗納大叫著讓他停下來。沒有人追他們。沒必要把自己搞得那麼緊張,把一條沿海大道變成一條跑道。史蒂夫平靜了一點之後,把剎車燈接起來。漢斯把他的衝鋒槍放回後車箱裡。他們要平安回到酒店以後才能放下貝瑞塔。
漢斯是不是被線人出賣了?他不可能在那個特別的地方跟任何人見面。不僅僅是因為深更半夜的公園裡什麼人都沒有,也不僅僅是因為幾乎沒有一個合適的地方與線人見面,而且還因為它是漢斯的一個非常私人的地方,一個用來休息和沉思的祕密的藏身之處,一個獨處的地方。
最後他們飛到了日內瓦,從保險箱裡拿走了伊弗里姆留的信息——「立即停止」——它是羅伯特死後漢斯留在那裡的。這時又有了一條新的信息:「盡快確認收悉。」
阿弗納把答覆編成密碼,放了回去:「信息收到。漢斯犧牲。」他想不起來還要加什麼。
阿弗納看著史蒂夫。「對不起,」他後來說。「我無法告訴你,我……沒有人知道。」
他變得愛反省了,也從來不多話了,幾天根本不說一句話。雖然他跟以前一樣,仍然有條不紊地做自己的工作,但卻變得非常孤僻、超然,明顯地疑慮重重,阿弗納非常替他擔心。同時他也不同意半途而廢。他們沒有真正談過這個問題——他們一致同意把錢用完之後就不幹了——但有一次阿弗納問他感覺如何時,漢斯咬牙切齒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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