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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解

作者:欽努阿.阿契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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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十一

「鸚鵡答應傳達這個口信,就飛走了。但是當牠來到烏龜家裡時,卻對烏龜的老婆說,把家裡堅硬的東西都搬出來。於是烏龜的老婆把牠丈夫的鍬、刀、矛、槍,連大炮都搬了出來。烏龜從天上向下看,看到老婆搬出了一些東西,可是因為太遠,看不清究竟是些什麼。看來一切都準備好了,牠就向下一跳。牠一直落呀,落呀,落呀,牠正在擔心會無休無止地落下去時,突然,就像大炮轟鳴,牠嘩啦一聲跌進了自己的院子。」
埃喀維菲走進茅屋,帶了埃金瑪一道出來。
現在,契埃羅一聲一聲連續不斷地叫喊著,像她剛動身的時候一樣。埃喀維菲感覺到四周很寬敞,她猜想她們一定是在這村莊的廣場上。突然她心裡一驚,覺察到契埃羅已經不再向前走了。事實上,她已經在往回走。埃喀維菲趕快躲開她要走的路線。契埃羅從她身旁走過,她們又開始沿著來時走過的路往回走。
埃喀維菲左手拿著油燈從房裡出來。吹起了一陣微風,所以她窩著右手,護住燈火。恩沃依埃的媽媽也拿著一盞油燈從她的茅屋裡出來。她的幾個孩子站在房子外面的黑地裡,看著這裡發生的不平常的事情。奧貢喀沃的最年輕的妻子也走出來,和其他的人站在一起。
此時月亮上升,她能夠清清楚楚地看見契埃羅和埃金瑪。一個女人怎麼能夠輕易地背著這樣大的孩子,而且背得這樣久,真是一個奇蹟。但是埃喀維菲也不去想它。那天晚上,契埃羅並不是一個女人。
女祭司的聲音已經在遠處逐漸模糊了。埃喀維菲急急忙忙走到大路上,朝著聲音的方向,轉向左面。在黑暗中,她的眼睛是沒有什麼用處的。但是這條沙石路兩邊都是樹枝和潮溼的樹葉子,她走起來並不費力。她開始跑步,雙手按著胸脯,免得奶頭噼噼拍拍打在身上。她的左腳碰到了一棵凸出的樹根,她突然害怕起來。這是個不吉之兆。她跑得更快了。但是契埃羅的聲音距離還很遠。難道她也在跑嗎?她背著埃金瑪,怎麼能走得這麼快呢?雖然夜晚很冷,埃喀維菲因為跑著,卻開始覺得有些熱了。她一再被那些擋在路當中的茂盛的野草和藤蔓纏住。有一次她絆了一跤,跌在地上。這時她猛然發現契埃羅已經停止了唱歌。她的心突突地跳動。她站一會。這時契埃羅重又唱起歌來,就在前面幾步遠的地方。可是埃喀維菲還是看不見她。她閉了一下眼睛,再睜開來,使勁地看。可是沒有用。她還是不能看見鼻子以外的東西。
埃喀維菲站住,一動也不動。無形之中,彷彿有人對她說:「女人,回家吧,趁阿格巴拉還沒有傷害你以前!」可是她不能。她一直站著,等契埃羅走遠了,就又跟上去。她已經走了很久的時間,覺得四肢和頭部都有點麻木了。這時她才覺察到,她們不可能是向山洞前進。她們一定在很久以前就走過了山洞,她們一定是在向這氏族最遠的一個村莊烏姆阿齊走去。現在,要隔很久才傳來契埃羅的一聲叫聲。
「我同你一道去。」埃喀維菲堅決地說。
「沒有,」埃喀維菲說,「讓我來想一個有歌的故事。但是現在該輪到你了。」
「烏龜看到這一切準備,很快就明白了這是什麼意思。動物世界中所發生的事情,從來沒有一件逃得了牠的注意;牠是詭計多端的。牠自從聽到www•hetubook.com.com天上將要舉行大宴會,每次一想到,喉頭就發癢。那時正碰到饑荒,烏龜已經有兩個月沒有吃過一頓好飯。牠的身體在空殼裡像根棍子似的咔嗒咔嗒直響。所以牠開始盤算怎樣也到天上去。」
「不管你是鬼是人,但願阿格巴拉用鈍剃刀割掉你的頭!但願他把你的脖子扭過來,讓你看到自己的腳後跟!」
「可是牠沒有翅膀呀。」埃金瑪說。
「烏龜的嘴巴很甜,不一會,群鳥都一致同意牠已經改過自新,牠們就一道出發了。烏龜飛在鳥群中,心裡高興極了,老是不停地說話,由於牠善於說話,群鳥不久就決定推舉牠代表大家發言。
「回家去睡覺吧,」奧貢喀沃說,「我在這裡等。」
「烏龜轉身向著鳥們,說道:『你們記得我的名字是「你們全體」。這裡的習俗是先招待發言人,然後再招待其他的人。等我吃完以後,牠們才會來招待你們。』
「不要哭,」埃喀維菲說,「她一會兒就會帶你回來。我給你點魚吃。」她回到茅屋裡取下一隻被煙燻黑了的籃子,裡面裝著乾魚和煮湯用的零碎東西。她拿出一塊魚,掰成兩半,遞給拉著她不放的埃金瑪。
「牠摔死了嗎?」埃金瑪問。
「有一次,」她開頭說,「所有的鳥都被請去參加天上的一場宴會。牠們都很高興,正在為這個偉大的節日做準備。他們用紅木做的染料塗染全身,用烏里在身上畫上一些美麗的花紋。」
她曾經祈求月亮升起。但是現在她覺得初升月亮的微光比黑暗更為可怕。天地間充滿了模糊而奇異的形象,這些形象在她的注視下消失,卻又形成一些新的形象。有一次,她彷彿看到棕櫚樹上爬著一個人,頭朝地、腳朝天,埃喀維菲怕極了,幾乎要向契埃羅喊叫,要她來做伴,希望得到人的安慰。正在這時,契埃羅又如痴如狂地唱了起來,使得埃喀維菲不敢做聲,因為歌聲並不是人的歌聲。這不是原來那個和她在市場上坐在一起、有時買些豆餅給埃金瑪、把埃金瑪叫做她的女兒的契埃羅,而是另外一個女人——丘陵和山洞之神阿格巴拉的女祭司。埃喀維菲在這雙重的恐懼中疲倦不堪地走著。她麻木的腳步聲好像是跟在她後面的另外一個什麼人的腳步聲。她的手臂交叉地抱著赤|裸的胸口。露水很重,天氣寒冷。她什麼也不能想,甚至再也想不起夜間的恐怖。她只是半睡半醒拖著腳步走著。只有當契埃羅唱歌的時候,她才完全清醒過來。
夜是一片穿不透的漆黑。月亮出來得一天比一天遲,現在,要到天亮時才能看見她。每當月亮不來陪伴夜晚,而在雞叫的時候才升起,夜就變得同木炭一樣黑。
「阿格巴拉多——啊——啊——啊!阿格巴拉埃喀諾——啊——啊——啊!……」埃喀維菲疲累不堪地跟在後面,不太靠近,也不落得太遠。她想她們一定是在朝著神聖的山洞走去。現在走得慢了,她有時間可以想一想了。到了山洞那裡,她該怎麼辦呢?她不敢跟進去。只好等在洞口,孤零零一個人在那可怕的地方。她想到了夜間各種可怕的東西。她記起很久以前的一個夜晚,她曾經看見了奧格布─阿嘉裡─奧杜。它是一個邪惡的精靈,是氏族祖先在遙遠的過去用的一種有力的「巫藥」。這種巫藥原是用來對付敵人的,和*圖*書但是現在連他們自己也不知道如何才能控制。也是一個像今晚一樣的黑夜裡,埃喀維菲同她媽媽正從小河邊歸來,看到了那精靈的紅光向她們飛來。她們扔掉了水壺,伏在路旁,以為那道不祥的光一定會落到她們身上,把她們殺死。埃喀維菲就只看到過奧格布─阿嘉裡─奧杜這麼一次。雖然這件事發生在很久很久以前,可是每次一想到那個夜晚,她的血就涼了。
「阿格巴拉要在哪裡見她呢?」埃喀維菲問。
「別糊塗,」是奧貢喀沃的聲音,「我還以為你一定會跟著契埃羅進到神廟裡去呢。」他嘲弄地說。
正在這時候,一個響亮而尖厲的喊聲劃破外面沉寂的夜空,打斷了她的故事。這是阿格巴拉的女祭司契埃羅在喊預言。這並不是什麼新奇的事情。每隔一陣,契埃羅的神靈總要來附在她身上,這時她就要喊預言。但是今天晚上,她卻叫著奧貢喀沃的名字,向他致敬,因此他家的人都小心聽著。民間故事也就不說下去了。
「阿格巴拉多——啊——啊——啊!阿格巴拉埃喀諾——啊——啊——啊!……」契埃羅又開始對她的神唱致敬的歌。她矯捷地轉過身,穿過奧貢喀沃的茅屋,把身子彎得很低,避開屋簷。此時埃金瑪號啕大哭,連呼媽媽。兩種聲音漸漸消失在濃密的黑暗中。
現在,女祭司每隔一段相當長的時間才喊叫一次,但是力量卻沒有減輕。天氣很冷,因為有露,很潮溼。埃金瑪打了個噴嚏。埃喀維菲喃喃地說了聲「祝你長壽」。同時女祭司也說了聲,「祝你長壽,我的女兒。」埃金瑪在黑暗中傳來的聲音溫暖了她媽媽的心。她疲倦地慢慢走著。
「阿格巴拉多——啊——啊——啊!阿格巴拉埃喀諾——啊——啊——啊!其奈格布瑪杜烏博西恩杜呀納托呀烏托達路啊——啊——啊!……」
埃喀維菲覺得,夜空好像比方才亮了一點。烏雲散開,稀疏的星星出現了。月亮一定已經不再生氣,就要升起來了。月亮有時候很遲才升起來,人們都說,那是因為它不肯吃東西,就像一個丈夫同他妻子吵架,生氣不肯吃妻子煮的東西一樣。
她穿過奧貢喀沃的正屋,走到圓形的院子裡,徑直向埃喀維菲的茅屋走去。奧貢喀沃跟在後面。
這是一次令人疲倦的漫長旅程,埃喀維菲一路上一直覺得自己像是個害夢遊病的人。月亮肯定已在向上升,雖然它還沒有在天上露面,但是它的光輝已經使黑暗漸漸溶化。此刻埃喀維菲能夠看出女巫背上背著孩子的輪廓。她放慢了腳步,以便讓自己和契埃羅離得遠一點。她很害怕,如果契埃羅突然轉過頭來看到了她,不知道要發生什麼事情。
「獻上柯拉果吃完以後,天上的人們把最鮮美可口的飯菜擺到客人面前,那些食物是烏龜從未見過或夢想過的。剛從爐火上端下來的滾熱的湯,就用原來煮湯的缽子裝著,裡面盡是肉和魚。烏龜縮著鼻子拼命的聞。還有木薯粉,以及加了棕櫚油和鮮魚一起煮的木薯粥。還有一壺一壺的棕櫚酒。所有的食物都擺在客人面前以後,就有一個天上的人走上前來,在每個缽子裡嚐了一口。然後牠請鳥們用餐。這時烏龜卻站起來問道:『你們這場盛宴是為誰準備的呢?』
「沒有,」埃喀維菲回答說,「牠的殼碎成了一片一片。但是牠家的附近住著一和-圖-書個很有本領的醫生。烏龜的老婆把牠請了來,把一片一片碎殼聚集起來,粘到一起。所以烏龜的殼總是凹凸不平的。」
「我也等著。天差不多亮了。公雞已經叫第一遍了。」他們倆這樣站在一起,埃喀維菲想起了他們年輕時的日子,因為奧貢喀沃太窮,不能結婚,她就嫁給了阿奈里。她同阿奈里結婚兩年後,再也忍受不了,就逃到奧貢喀沃那裡去了。那是一個大清早。月光照耀著大地。她到小河邊去取水。奧貢喀沃的家就在到小河去的路上。她走到那裡,敲了他的門,他走出來。在那些日子裡,他也不是一個愛多說話的人。他只是把她帶到床上,在黑暗中,撫摸她的腰部,尋找腰布的下緣。
奧貢喀沃吃完了他妻子們送來的飯菜,正背靠著牆歇息。他從口袋裡摸出鼻煙壺,把它放在左掌心上倒了幾下,可是倒不出煙來。他把鼻煙壺在膝蓋上磕了磕,想把煙震下來。奧喀喀的煙總是這樣,很快就返潮,裡面的硝也放得太多。奧貢喀沃很久沒有買他的煙了。只有伊迪戈會碾好煙,可惜他近來病了。
她不知道她等了多久。一定是個很長的時間。她背朝著那條通向山中的路。她確切地聽到背後有響聲,便霍地轉過頭來。一個男人站在那裡,手裡拿著一把砍刀。埃喀維菲大喊一聲,直跳起來。
最後她們拐了個彎,開始向山洞前進。此後,契埃羅就一直不停地唱。她用一大堆名字向她的神致敬,說他是未來的主宰,大地的使者,說他是個在人感到生命最可愛的時候就要把他殺死的神。埃喀維菲也清醒了,她麻痹了的恐懼又復活了。
「鳥們聚攏來,吃烏龜的殘羹剩飯,啄牠扔在地上的骨頭。有些鳥氣得什麼也不吃了。牠們寧願空著肚皮飛回家去。但是牠們在離開之前,各自都把借給烏龜的羽毛取了回去。烏龜站在那裡,堅硬的殼子裡裝滿了食物和酒,可是卻沒有翅膀飛回去了。烏龜請求鳥帶個信給牠的老婆,牠們都拒絕了。後來,最憤怒的鸚鵡突然改變了主意,答應給牠帶信。
天上有雲,看不見星星。螢火蟲閃著微小的綠光,到處飛舞,使得夜色更加濃重。在契埃羅歌聲間歇時,黑暗中傳來樹林裡充滿了生機的昆蟲尖厲的鳴聲。
「『為你們全體。』那人答道。
埃喀維菲沒有回答。眼睛裡滿含著感激的淚水。她明白她的女兒已經安全了。
「你為什麼老站在那兒?她又不是被人搶走了。」奧貢喀沃說著,回到自己的茅屋裡去了。
一聽見提到埃金瑪的名字,埃喀維菲陡地把頭一摔,好像一頭野獸在空氣中嗅到了死亡的危險。她的心痛苦地跳動起來。
埃喀維菲站在那裡,向聲音遠去的方向凝望。像一隻唯一的雛雞被老鷹叼走了的母雞一樣,她突然感到一陣異樣的軟弱。不久,埃金瑪的聲音聽不見了,只聽到契埃羅越走越遠。
「『你們不了解我,』烏龜說,『我已經改過自新了。我已經懂得了,一個人要是同別人為難,也就是同自己為難。』
埃喀維菲已經可以看見那一帶小山,隱隱約約地出現在月光之中。它們形成一個圓圈,在一處有個缺口,小路就沿著這個缺口,到達圓圈的中心。
埃金瑪和她的媽媽吃完了木薯糊糊和苦葉湯之後,就坐在地上一張席子上。棕櫚油燈發出淡黃的亮光。沒有這盞燈,是吃不了飯的;夜是這https://www.hetubook.com•com樣的黑,人們連嘴巴在哪裡都不知道。在奧貢喀沃的院子,四座茅屋裡各有一盞油燈,從外面望去,每座房屋都好像一隻昏黃朦朧的柔和的眼睛嵌在一片濃重的茫茫夜色之中。
「『我們都很了解你,』群鳥聽了烏龜的話以後這樣說,『你是很狡猾的,你是忘恩負義的。如果我們讓你同我們一道去,你很快就會耍出什麼鬼把戲來。』
埃金瑪哭了起來。對於經常叫她做「我的女兒」的契埃羅,她是很熟悉的。但是現在,她在淡黃的微光中所看到的,是一個不同的契埃羅。
「不要哭,我的女兒,」女祭司說,「不然阿格巴拉要生你的氣了。」
「阿格巴拉多——啊——啊——啊!阿格巴拉埃喀諾——啊——啊——啊——啊,」這聲音像一把鋒利的刀子剪破夜空傳過來,「奧貢喀沃!阿格巴拉埃喀諾啊——啊——啊——啊!阿格巴拉丘路伊夫阿達呀埃金瑪——啊——啊——啊!」
「於是烏龜開始吃喝,鳥們都氣憤地抱怨起來。天上的人們以為讓牠們的王享受所有的食物,這一定是牠們的習俗。因此烏龜把最好的食物吃了,又喝了兩壺棕櫚酒,牠的肚子裡裝滿了食物和飲料,牠的身子把殼都塞滿了。
「沒有一隻鳥聽到過這種習俗,可是牠們知道,烏龜儘管在其他方面不行,總還是個走遍天下的人,牠熟悉各種民族的風俗習慣。於是牠們各自取了個新名字。大家都有了新名字,烏龜也取了一個,叫做『你們全體』。
女祭司一走進小山所形成的圓圈,她的聲音不但加倍地嘹亮,而且四面八方都響起了回聲。這真是一座了不起的神廟。埃喀維菲小心謹慎地、不聲不響地挑選平坦的地方走。她開始懷疑她跟著前來是不是不夠明智。她想,埃金瑪是什麼事也不會遇到的。即使她遇到什麼事,她又怎麼能夠阻止呢?她並不敢走進那地下的洞穴。她想,她到這裡來是完全沒有用處的。
突然女祭司尖叫起來,「有人跟在我後面走!」她說。
「她很快就會帶她回來的。」恩沃依埃的媽媽說。
她一心一意在想這些事情,沒有注意到她們已經離洞口很近。所以當女祭司背著埃金瑪突然消失在一個僅能走過一隻母雞的小洞口的時候,埃喀維菲猛奔了幾步,好像要去攔住她們。她盯著四周吞噬了她們的黑暗,站在那裡,眼淚湧了出來。她在心裡發誓說,如果她聽到埃金瑪哭,她就衝進洞去,保衛她,抵抗世界上一切的神,她要同她一道死。
「我跟契埃羅去。」她回答一聲,就消失在黑暗之中。奧貢喀沃清清嗓子,從腰間的羊皮袋裡取出鼻煙壺來。
「烏龜說,『告訴我的老婆,把我家裡的軟東西都搬出來,鋪在我的院子裡,那麼,我就可以從天上跳下去,沒有太大的危險了。』
「杜非亞——啊!」女祭司用乾裂的聲音咒罵道,像旱季中憤怒的雷聲,「女人,你好大膽,竟敢要求到萬能的阿格巴拉面前去!女人,當心他發起脾氣來打你。把我的女兒帶來給我。」
在奧貢喀沃的妻子們的正屋裡,女人和孩子在講民間故事,低低的說話聲不時為歌聲所打斷。埃喀維菲和她的女兒埃金瑪坐在地上一張席子上。現在輪到埃喀維菲講故事。
「阿格巴拉多——啊——啊——啊!烏姆阿齊!阿格巴拉埃喀諾烏魯啊——啊——啊!」正如埃喀維菲所料,此和圖書時女祭司是在向烏姆阿齊村致敬。很難相信她們已經走了這樣遠的路程。她們走出森林中狹窄的道路,來到空曠的村莊,這時,黑暗變得淡些了,可以看到樹木模模糊糊的輪廓。她把眼睛眯起來,用力想看到女祭司和她的女兒,可是每當她好像覺得看見了她們的輪廓時,她們卻又像一團會融解的東西一樣立刻消失在黑暗之中。她麻木地走著。
「這個故事裡沒有歌。」埃金瑪指出。
可是埃喀維菲並不去聽這些安慰的話。她站了一會,然後突然下了決心,匆匆地穿過奧貢喀沃的茅屋,到外面去了。
「有一次,」埃金瑪開始說,「烏龜和貓都去和木薯比賽摔跤——不,不是這樣開頭的。有一次,在動物的世界中,發生了一次大饑荒。除了貓以外,所有的動物都瘦了,只有貓很肥胖,通身發亮,好像有油擦在上面似的……」
「除了在山洞中他自己的家裡外,還能在什麼別的地方?」女祭司回答說。
「來,我的女兒,」女祭司說,「我來背著你。孩子在母親背上是不會感覺路程漫長的。」
她發了這個誓言以後,就坐在一塊突出的岩石上等待著。她的恐懼已經消失了。她能夠聽到女祭司的聲音從空落落的山洞中傳來,不再是那樣響亮。她把面孔埋在膝頭上,等待著。
「『有一樁重要的事情,我們不應該忘記,』飛到中途時,烏龜說,『人們被請去參加這樣盛大的宴會時應該臨時取個新名字。我們天上的主人一定盼望我們尊重這古老的習俗。』
「不要害怕,」埃喀維菲輕撫她的頭,說道。埃金瑪的頭髮有些地方剃光了,留著很規矩的髮型。她們又走出來。女祭司跪下一條腿,埃金瑪爬到她背上,左手捏著魚,眼睛裡含著淚水,顯得亮晶晶的。
「你到哪裡去?」他問。
「別著急,」她的媽媽回答道,「故事正在這裡。烏龜沒有翅膀,但是牠到鳥那裡去,要求准許牠一同前去。
「埃喀維菲,」她叫道,「阿格巴拉向你致敬。我的女兒埃金瑪在哪裡?阿格巴拉要見她。」
女祭司這時已經來到奧貢喀沃的院子裡,站在他的正屋外邊同他談話。她一遍又一遍地說,阿格巴拉要見他的女兒埃金瑪。奧貢喀沃懇求她第二天早晨再來,因為此刻埃金瑪睡著了。但是契埃羅根本不理會他想說什麼話,一味地叫嚷阿格巴拉要見他的女兒。她的聲音清脆而響亮,奧貢喀沃的女人和孩子在自己的茅屋裡聽到了她的每一句話。奧貢喀沃還在懇求說,女孩子這幾天生病,剛剛睡著了。埃喀維菲連忙把她搬到臥房裡,放在高高的竹榻上。
「最後,牠們大家到了天上,主人見到牠們,十分高興。身披各色羽毛的烏龜站起來,對主人的邀請表示謝意。牠的談吐很是風雅,所有的鳥都覺得把牠帶來是件很好的事。牠們點著頭,表示贊同牠所說的話。主人以為牠是鳥中之王,特別是因為牠看起來確實有些與眾不同。
除了夜間少不了的嘰嘰喳喳的蟲叫,和恩瓦葉基用木杵和臼舂糊糊的聲音以外,大地是一片沉寂。恩瓦葉基的住處離這裡有四個院子遠,她做晚飯做得遲是出了名的。鄰近的婦女們都熟悉恩瓦葉基的杵臼的聲音。這也是夜間少不了的聲音。
女祭司突然尖聲叫起來,「當心啊,奧貢喀沃!」她警告說,「當心別同阿格巴拉搶話。神說話的時候,人能插嘴嗎?當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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