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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季播種的時候，他們的氏族裡來了個白人。」

「三個月以前的一天，」奧比埃里卡說，「正好是伊基集市日，我們村裡來了一群逃難的人，這些人之中有不少是我們家鄉的子弟，他們的母親就和我們的人葬在一起。也有一些人是到我們這裡來找他們的朋友，還有一些人，是因為想不出別的地方可以逃避，所以也來了。總之，他們經歷了一段悲慘的遭遇，都逃到烏姆奧菲亞來了。」他喝了口棕櫚酒，奧貢喀沃又替他把獸角斟滿。奧比埃里卡接著說：

「阿巴姆已經被消滅了，」奧比埃里卡說，「這是一件奇怪而可怕的事情。如果我不是親眼見到那幾個死裡逃生的人，親耳聽到他們說的話，我也不會相信。他們不是在伊基節那天逃到烏姆奧菲亞來的嗎？」這最後一句話是問那兩個和他一道來的青年人，兩人都點了點頭。

「『你必須把小鴨送回去，』母鷹說，『沉默是不祥之兆。』於是母鷹的女兒把小鴨送回去了，又帶回來一隻小雞。

「不管怎麼樣，」奧比埃里卡接著說，「他們把他殺了，把他的鐵馬也綁起來了。這還是播種季節開始以前的事。過了很久，並沒有出什麼事。雨季來了，木薯播種了。那匹鐵馬仍舊綁在那棵神聖的木棉樹上。後來有一天早晨，又來了三個白人，由一群同我們一樣的普通人陪著。他們看看那匹鐵馬，就又走掉了。當時阿巴姆氏族裡的男男女女大部分都到田裡去了。只有少數人看到這幾個白人和跟他們一起來的黑人hetubook.com.com。又過了好多個集市週，仍舊沒有出什麼事。你知道，在阿巴姆，每隔一個阿伏節，就有一次大集市，那天全氏族的人都聚在一起。事情就發生在這一天。那三個白人帶了很多的人來，把市場包圍了。他們一定用了什麼強烈的巫藥，能使人看不見他們，等到市場上擠滿了人的時候，他們就開槍了。除了那些待在家裡的老人病人，和少數幾個男人和女人，由於他們的守護神十分清醒，把他們帶出了市場——除了這些人，所有的人都被殺死。」他停了一停。

「你沒有聽說嗎？阿巴姆已經沒有了。」奧比埃里卡插嘴道。

「『那麼，我們可以吃這隻小雞了，』幼鷹的媽媽說，『會叫喊的對手是沒有什麼可怕的。』阿巴姆的那些人真是傻蛋。」

「我們都好。」奧比埃里卡說。

「啊，」他說，「孩子們，歡迎你們。」他把柯拉果捧到他們面前。他們看了柯拉果，向他表示感謝。他把柯拉果剖開，大家吃起來。

「是個羊白頭吧？」奧貢喀沃說。

「請原諒我，」奧貢喀沃微笑著說，「我再不說感謝你的話了。」

「他娶了奧卡迪格波的第二個女兒。」奧比埃里卡說。

「那是你的木薯換來的錢，」他說，「你一離開，我就把那些大木薯賣了。後來，我又賣掉一些木薯種子，剩下的給了佃農。我打算年和*圖*書年都這樣辦，一直到你回去為止。我想你現在也許需要錢，所以我給你帶來了。誰知道明天會出什麼事？也許會有什麼綠人到我們氏族來，把我們殺死。」

「你應該帶他去向我們的父親致敬。」一個表兄弟說。

「什麼話也沒說。」奧比埃里卡的一個同伴說。

「他們確實是太傻了，」停了一會以後，奧貢喀沃說，「神已經警告他們，說是前面有危險。他們即使去參加集市，也應該隨身帶著刀槍啊。」

「那還不夠。」奧貢喀沃說。

「他們殺那白人之前，他說了什麼話沒有？」烏成杜問。

「他們已經為自己的愚蠢付出了代價，」奧比埃里卡說，「可是我十分擔心，我們早就聽到過關於白人的傳說，說他們能製造厲害的槍，釀厲害的酒，還把黑人搶到海那邊去做奴隸，誰也沒有想到這些傳說竟是真的。」

「『這小雞的媽媽怎麼樣的？』老鷹問。『它又是哭，又是叫，又是罵我。』幼鷹說。

「『但是，告訴我，你飛下來搶走小鴨的時候，小鴨的媽媽說了什麼沒有？』『什麼也沒說，』幼鷹回答說，『它只是走開了。』

他們吃完了飯，奧比埃里卡指著那兩個沉甸甸的口袋。

「你們是什麼時候從家裡動身的？」奧貢喀沃問。

烏成杜已經聽到一個孫子說，奧貢喀沃家裡來了三個客人，所以早已在等候他們。客人們走進他的正屋，他伸手表示歡迎，和他們握了手，然後問奧貢喀沃他們是什麼人。

「千萬不要殺默不作聲的人。阿巴姆的那hetubook.com.com些人真是傻蛋。關於那白人，他們懂得什麼呢？」他又磋了磋牙齒然後講了個故事來說明他的意思，「有一次母鷹派牠的女兒出去找吃的東西。牠帶回了一隻小鴨。『你做得很好。』母鷹對女兒說。

「我可以告訴你，」奧比埃里卡說，「為我殺了你的一個兒子吧。」

「不是羊白頭。他同羊白頭完全不一樣。」奧比埃里卡又啜了口酒，「他還騎著一匹鐵馬。那些最先見到他的人嚇得逃開了，可是他卻站著不動，還對他們招手。後來，膽大一點的人就走近他，甚至還用手去摸了他。長者們到神廟裡去向神們請示，神說，這個奇怪的人將會毀滅他們的氏族，給他們帶來災難。」奧比埃里卡又喝了口酒，「於是他們把那白人殺死，又怕那鐵馬會跑去報告那人的朋友，便把它綁在神樹上。對了，我忘了告訴你，神們還說了別的話。神們說，還有許多白人正在途中。神們說，他們是蝗蟲，這第一個白人不過是他們的先驅，是派來偵察情況的。這樣，他們就把他殺死了。」

半天，大家都不說話。烏成杜把牙齒磋得直響。然後，他大聲地說：

「我們原來打算在雞叫之前就從我家動身，」奧比埃里卡說，「可是恩維基一直到天大亮了才來。永遠不要跟新婚的男人約在大清早見面。」他們都哈哈大笑起來。

「他好嗎？」恩沃依埃問。

「你到那間房裡去，」老人用手指著對奧貢喀沃說，「那裡有一壺酒。」

「現在他們的氏族一個人也沒有了。連神湖裡的和_圖_書神魚也都逃走了，湖水變成了血一樣的顏色。神的語言實現了，一場很大的災難已經降臨在他們的鄉土上。」

「那很好，」奧貢喀沃說，「我並不怪你沒有聽到雞叫。」

奧貢喀沃的第一個妻子很快就做好了飯菜，她把有木薯粉和苦葉湯的一頓盛餐擺到客人面前。奧貢喀沃的兒子恩沃依埃拿進來一壺從拉菲亞棕櫚樹上收割出來的甜酒。

「神不會答應。」奧貢喀沃說，「我不知道怎樣感謝你才好。」

「是的，」老人說著，轉向奧比埃里卡，「我的孩子跟我說起過你，你來看我們，我很高興。我認識你的父親伊維卡。他是個了不起的人。他和我們這裡許多人是朋友，經常來看望他們。從前，一個人和遠處氏族的人也能交朋友，那時候的日子真好。你們這一代是不懂得了。你們只是待在家裡，對你們隔壁的鄰人都害怕。現在，一個人連母親的家鄉都感到陌生。」他看了看奧貢喀沃，接著說，「我是個老人了，我愛說話。我現在就只有這麼一點用處了。」他費勁地站起來，走進內室，拿了一個柯拉果出來。

「是，」奧貢喀沃答道，「我們這就去。」出去之前，他先對他的第一個妻子悄悄地說了幾句話。她點點頭，孩子們馬上就去抓公雞。

「這是我的好朋友奧比埃里卡，我以前跟你說起過他。」

奧貢喀沃流亡的第二年，他的朋友奧比埃里卡前來拜訪他。跟他同來的還有兩個青年人，每個人頭上頂著一口很重的口袋。奧貢喀沃幫助他們取下了頭上頂的東西。很顯然，口ｈｔｔｐs://ｗｗｗ.ｈｅtｕbｏｏｋ•cｏｍ.cｏm袋裡裝滿了瑪瑙貝。

埃金瑪給他們端來一盆洗手水。洗了手以後，他們開始喝酒吃飯。

「什麼？」烏成杜和奧貢喀沃同聲問道。

「他說了，不過沒有人懂他的話，」奧比埃里卡說，「他好像是用鼻子說話的。」

「是呀，」烏成杜沉默了半晌，然後說，「那時候，人們比現在走的路要多得多，這一帶的氏族中，我沒有一處不熟悉。阿寧塔、烏姆阿佐、伊光奧查、埃盧麥盧、阿巴姆——我都熟悉。」

「恩維基娶老婆了嗎？」奧貢喀沃問。

「凡是傳說沒有不是真的，」烏成杜說，「世界是沒有盡頭的。一個民族中的好事，在別的民族也許是壞事。我們這裡也有羊白頭。難道你不認為，他們來自一個屬於他們的地方，那裡所有人都跟他們一模一樣，他們只是走錯了路，才來到我們的氏族？」

「我聽到一個人說，那白人一再重複地說了三個字聽起來像是恩拜納。也許他想到恩拜納去，可是迷了路。」奧比埃里卡的另一個同伴說。

奧貢喀沃很高興地接待他的朋友，他的妻子和孩子也同樣歡喜，他派人去把他的表兄弟和他們的妻子叫來，並向他們介紹了客人，他們也很歡喜。

奧貢喀沃拿了酒來，大家開始飲酒。這酒已經做了一天，味道很強烈。

「現在你是個大人了，」奧比埃里卡對恩沃依埃說，「你的朋友阿奈奈要我向你問好呢。」

「那麼，把你自己殺了吧。」奧比埃里卡說。

「同你一道來的那兩個青年人是誰？」老人重又在羊皮上坐下，一面問。奧貢喀沃告訴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