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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萊拉一再發誓自己說的句句都是真的，我不敢再往下想，光是想到那個詭異的神祕客摸著她那天鵝般的細頸，我就受不了，那是我渴望多時而不可及的夢想啊！誰知道他還做了什麼壞事。假如我能夠不去想這件事，或許就能領悟到，我對克萊拉的感情，終究只是痛苦的來源。或許就因為我做不到，我反而比以前更喜歡她了；人就是這麼癡傻，總是去愛上傷你最深的人。那年暑假，我最怕的就是開學日的到來，到時候我就無法整天跟克萊拉在一起了。

「你得回家去了，對吧？」克萊拉問道。

我心想，他八成會像一台從七樓墜下的平台鋼琴，把我壓得死死的。

「對女人一無所知的人是你！」我頂撞他。「尤其是克萊拉，你對她一點都不了解！」

「你現在十四歲了，不能再像個小孩一樣無理取鬧，你已經是個小大人了。以後你會漸漸嚐到生命給你的苦頭，達尼，你很快就會知道那是什麼滋味了。」

「森貝雷啊，您也該找個好姑娘了，現在有很多年輕漂亮的寡婦呢！我說，老兄啊，娶個好姑娘，生活上有人照應，馬上會年輕二十歲呢！那柔軟細緻的酥胸啊……」

「達尼，你對女人根本就一無所知，這場遊戲，你玩不起的！」

我只聽過一首蒙波的曲子，那是一個臉色蒼白、經常鬧腸胃病的神父彈奏的，他在學校教我們理化。

為了強化她的論點，貝娜妲還跟我講了一個她從廣播裡聽來的故事，大意是有個男孩瘋狂愛上女老師，結果，他因為違反風俗而遭天譴，莫名其妙就掉光了頭髮和牙齒，同時臉上、手上還長滿了膿包，據說是某種性病。

「妳少胡說八道了，克萊拉。」

「我一直以為是我叔叔來了呢……」她說道，「他規定我不准彈奏蒙波的作品，因為他說我這樣根本就是在折磨他！」

貝娜妲操著濃重的卡塞雷斯（Ｃáｃｅｒｅｓ）地方口音，說話非常客氣。她鄭重其事地領我進了巴塞羅的豪宅。公寓位在二樓，眾多房間、客廳分布在環狀長廊邊，對於住慣了聖塔安娜街上狹小公寓的我而言，這個氣派豪宅簡直就像艾斯科里亞王宮的縮小版。看來古斯塔佛先生除了收集書籍、古抄本以及各種奇特的書目之外，他還收藏了許多雕塑、畫作和祭壇裝飾，不消說，當然是數量驚人，而且種類齊全。我跟在貝娜妲後面，走過擺滿了各種標本和熱帶植物的長廊，這地方真的稱得上是如假包換的溫室。長廊牆上的鏡子，映照出懸浮在空中的金色微塵。前方傳來呆板、走調的鋼琴彈奏聲。貝娜妲彷彿手擲短刀的碼頭卸貨工人，身手俐落地走在前面替我開路；我緊跟在後，一路張望著周圍的環境，還看到了六隻貓和兩隻像百科全書一樣大的紫紅色鸚鵡，根據女傭告訴我，巴塞羅分別替這兩隻鸚鵡命名為奧德嘉和賈塞特。克萊拉在這片書畫叢林另一邊的大廳裡等著我。她穿著一身土耳其藍色的棉質洋裝，我那充滿熱切渴望的雙眼，立刻看見了她，光線從圓花窗穿透進來，照拂著正在彈鋼琴的她。克萊拉琴藝不佳，節奏不對，偶爾還會走音，但是聽在我耳裡，這首小曲就如天籟一樣悅耳，看她挺直了身子坐在鋼琴前，面帶微笑，頭部微傾……讓我覺得，此景只應天上有！我本想以乾咳幾聲的方式宣示我的到來，沒想到，我身上濃濃的「公子牌」古龍水味道，已經替我先透露了訊息。克萊拉突然停止彈奏，臉上漾著害羞的笑容。和_圖_書

「妳是說叔叔還是姪子？」

貝娜妲嚴肅的面孔下，其實隱藏著溫柔的母性，後來，她熱情地把我摟在懷裡，那就表示她決定接納我了。

對於這樣的建議，我父親一概不予回應，我倒是覺得他們說的不無道理。有一回吃晚飯的時候，我們照樣是默默地各吃各的，為了打破沉默，我決定跟他聊聊續絃這個話題。我想，由我來提這件事，他大概會比較容易接受吧。我父親長得一表人才，而且談吐不俗，聽說附近好幾位女士很欣賞他呢！

巴塞羅先生雖然老是喜歡開我玩笑，然而，對於我頻繁造訪克萊拉，這麼熱心陪伴她，倒是他樂見的好事。我猜想，他大概覺得我沒什麼威脅性，所以才允許我這麼做吧。每天下午，他還是不厭其煩地出高價要買我那本卡拉斯的小說。他告訴我，他曾經和幾個二手書店同業談到這件事，大家都說卡拉斯的小說現在很值錢，尤其是在法國，價錢更好呢。我一如往常地婉拒他，他聽了也總是狡猾地笑一笑。他交給我一副家裡的鑰匙，萬一他和貝娜妲都不在家的時候，我也不至於不得其門而入。我父親可就不一樣了。這些年來，他已經習慣參與我生命中所有的事情，如果覺得哪裡不對勁，他一定會提出來。對於我和克萊拉之間的密切往來，他頗有微詞。

貝娜妲平常頂多就是看看教會刊物罷了，巴塞羅的譬喻，她聽得一頭霧水，於是斜眼睨著他。

「克萊拉小姐是這個世界上最棒的姑娘了，我要是批評她的話，一定會被天打雷劈的。不過，達尼少爺，我覺得太過於迷戀她和圖書，並不是件好事啊！您應該聽懂我的意思吧！」

貝娜妲一聽到這種褻瀆神明的言論，馬上在胸前連畫了五遍十字。到了晚上，為了救贖巴塞羅被玷污的靈魂，她還額外替他禱告，她覺得巴塞羅先生是個心地善良的人，只是書讀得太多了，腦袋被腐化了，就像唐吉訶德一樣。

「先生，您知道嗎？聽說卡萊葛倫這個人很古怪呢！」她滿嘴塞著巧克力糖，低聲說道。「可能嗎？」

我沒等她把話說完，隨便捏造了一個藉口就急著跑掉了。我無法面對這樣的現實。我怕我和克萊拉的夢幻世界就這樣垮了。但我萬萬沒想到，真正棘手的難題才正要找上我呢！

「是索邦大學！」巴塞羅語氣溫和地糾正她。

「我覺得這本書有點《紅屋》的味道。」她說道，「不過，故事好像沒有那麼驚悚就是了。」

「妳已經是慈悲心腸的大好人啦，貝娜妲！」巴塞羅憤慨地說道，「我告訴妳，世上多的是靈魂和肉身都病入膏肓的人。這個國家的信仰和教會，簡直就跟慢性便祕沒兩樣！」

我們就像貴族似的享受著豐盛的下午茶，把女傭擺在桌上的食物一樣樣往嘴裡放。我完全不懂這樣的場合應有的禮節，所以不太清楚該怎麼應對才好。克萊拉似乎感受到我的顧慮了，為了替我解圍，她建議我，隨時可以開始朗讀《風之影》。於是，我模仿西班牙國家廣播公司播報員每天中午朗誦愛國短文的語氣，開始唸起小說內文。起初，我的聲音還非常僵硬，後來漸漸放鬆了些，最後，我竟然忘我地耽溺在小說裡，甚至還發現了一些我第一次閱讀時未發現的轉折和伏筆。字裡行間透露著新的細節、新的景象、新的奇幻情節，這就好像從不同角度去檢視建築物一樣。我連續朗讀了一個小時，唸了五章的內容之後，已經覺得口乾舌燥，而且，房子裡大概有至少六個時鐘同時響了起來，這讓我想起時間已經不早了。我把書闔上，看了看克萊拉，她正靜靜地對著我微笑。

「明天下午六點，好嗎？」我等不及要接話。「我覺得，這樣我們會有比較長的時間朗讀。」

「妳可別這麼想啊！」我說道，「這只是開頭而已呢，往後的情節發展會變得複雜多了。」

「你如果沒什麼事的話，明天再過來嘛……」克萊拉建議。「不過，我不想耽誤……」

「妳不用擔心啦，貝娜妲，我們只是好朋友而已。」

「您一定是達尼少爺吧？」女傭說道，「我是貝娜妲，有事請您儘管吩咐。」

「達尼，我想，我們應該好好聊一聊了！」她對我說道，「我想，我對你的行為舉止可能不太恰當吧……」

貝娜妲偶爾也會出去跟男朋友約會，這些男人都對她吝嗇得很，通常沒多久就把她甩了。每次失戀的時候，貝娜妲就會把自己關在房間裡痛哭，邊哭還邊發誓，她一定要讓那沒良心的男人吞下老鼠藥，或喝下整瓶硫酸，總之，就是要他去死！巴塞羅受夠了她經常搬演這些鬧和*圖*書劇，叫她開門，她卻怎麼也不肯，於是他氣得找來鎖匠開門，而且還讓家庭醫生幫她打一劑安撫失控馬匹用的鎮靜劑。可憐的貝娜妲，睡了整整兩天才醒過來，這時候，巴塞羅會去買玫瑰花和巧克力糖送她，然後帶她去看場卡萊葛倫主演的電影，在她心目中，卡萊葛倫是史上最帥的男人。

內戰結束後不久，貝娜妲來到巴塞隆納，除了躲避貧窮，也為了逃出她父親的魔掌；他平常動不動就毒打她一頓，天天罵她笨蛋、醜八怪、大肥豬，當他喝醉的時候更糟，居然把她關進豬圈裡，對她毛手毛腳，她嚇得大哭大叫。後來，他終於放她走了，他說，因為她和她媽一樣，都是假正經的蠢女人。巴塞羅是偶然在波尼市場遇見她的，當時，貝娜妲在一個菜攤上幫忙賣菜，巴塞羅憑直覺認為她是當管家的料，於是就開口請她來料理家務。

「看來您戴了一個皮製的面具啊！」

「我倒是覺得妳彈得很好啊！」我說道。

巴塞羅畢竟不是蕭伯納，不過，他雖然沒把這個女學生教成機智過人、舉止優雅的上流貴婦，但努力並沒有白費，貝娜妲已經搖身變成談吐合宜的城市姑娘了。她當時芳齡二十八，但我一直以為她至少還多個十歲。她是個信仰非常虔誠的教友，每天早上都要到附近的海上聖母瑪麗亞教堂望彌撒，每個禮拜至少向神父告解三次。巴塞羅宣稱自己是「不可知論者」（貝娜妲搞不清楚這是什麼玩意兒，一度以為是類似氣喘的呼吸道疾病），他認為，經過仔細盤算，他家女傭人即使犯下錯誤，也不可能多到需要去找神父告解這麼多次。

「別這樣嘛，達尼！我相信你一定會很喜歡亞德里安的。」

「對你來說，找個人取代你母親的角色，或許很容易吧！」他說話的語氣，難掩悲傷。「但是，對我而言，沒有人可以取代她在我心目中的地位，我對其他的女人一點興趣都沒有。」

「這跟年紀有什麼關係？我們只是好朋友啊！」

實在很難不去喜歡貝娜妲這個人。不需要別人吩咐，她會主動替我煮些好吃的食物，還幫我縫衣服。她會檢查我的服裝和鞋子，替我梳頭、剪髮，還花錢買維他命和牙膏給我，甚至還把她姊姊去朝聖帶回來的聖水裝在玻璃瓶裡送給我。有時候，貝娜妲會檢查我的頭髮是否長了頭蝨，她一邊撥弄著我的頭髮，一邊在我耳邊輕聲說著：

「我說，這位先生，我們這種姑娘家雖然貧窮、單純，但可都是很規矩、很正派的。」

「您說得真好欸！先生，不愧是唸過索『便』大學的人。」

這就是我們在皇家廣場旁的豪華公寓初次的聚會，那是一九四五年的初夏，接下來的整個暑假以及往後好幾年，我們一直延續著這樣的聚會。初次造訪巴塞羅的豪宅之後，沒多久，我幾乎天天報到，只有每週二、四例外，因為那兩天克萊拉要上亞德里安．聶利的鋼琴課。我每次去都要待上好幾個小時，漸漸地，我對巴塞羅ｗｗw.heｔuｂoｏk•ｃom•coｍ豪宅內每個廳堂、每個角落也都瞭若指掌了。朗讀《風之影》大概只花了幾個禮拜就結束了，不過，巴塞羅藏書豐富，除了卡拉斯的作品之外，其他的經典名著應有盡有，我們隨手就能挑出適合朗讀的作品。有時候，我們根本沒讀什麼書，幾乎都在聊天，我甚至還會帶著克萊拉到廣場上散步，或者去大教堂逛逛。克萊拉喜歡坐在大教堂的迴廊下聽人們聊天，或是靜靜地傾聽路人踩在石板路上的腳步聲。她常要我形容建築物的構造、路人長什麼樣子，以及我們一路碰見的車子、商店和櫥窗……她通常會挽著我的手，讓我帶著她閒逛這個屬於我們的巴塞隆納，這片只有她和我才看得到的天地。走到佩德里索街上的乳品店時，我們常去買份奶酪或奶油麵包配熱巧克力，兩個人分著吃。我們經常引人側目，甚至有好幾個自認見多識廣的店員說：「她是你姊姊吧？」對於各種取笑或暗示，我一概置之不理。有些時候，我不知道克萊拉究竟是有心還是無意，她對我的信賴，甚至到了我不知如何承受的地步。她最常跟我聊起的話題之一，就是關於她每次上街時，只要落單的話，就會有個奇怪的陌生人到她身邊，以低沉沙啞的聲音跟她說話。這個神祕陌生人，身分不明，每次都向她問起古斯塔佛先生，而且還提到了我。有一次，他甚至撫摸了她的脖子。聽到這種事情，我氣得簡直想拿刀殺人。另外還有一次，克萊拉鼓起勇氣要求那個神祕陌生人，可否讓她摸摸他的臉。他沉默不語，因此，她就以為他默許了。當她舉起雙手要去摸那個陌生人的臉時，突然被他擋了下來，克萊拉卻趁機摸到了一樣東西，她認為那是皮革。

當時，我一直以為父親是因為我常跟巴塞羅在一起而不高興。這個財力雄厚的書店老闆和他姪女，過的是我父親無法想像的奢華生活。我想，巴塞羅家的女傭像個媽媽似的照顧我，也是讓他很不自在的一件事，他認為，我隨隨便便就接受別人取代母親的角色。有好幾次，我在書店後面的倉庫裡打包，聽見客人這樣跟我父親開玩笑：

父親看著我，彷彿突然挨了一拳似的。

「你要不要吃點什麼？」克萊拉問我。「貝娜妲烤的肉桂蛋糕，可是人間美味呢！」

「都是胡扯！」巴塞羅語意堅定地說道。「就是有些傻瓜和笨蛋，老是喜歡忌妒別人。」

我在熟睡中做了個夢，夢裡回到初見克萊拉的那個午後，我想，這麼一場夢，應該只是巧合吧！或許，這個突如其來的仲夏春夢是個強烈的徵兆，預告著鄰居婆婆媽媽們常提起的那件事：我要變成大人啦！接下來，即使不是長得人高馬大，我起碼也要開始長高了。七點一到，我穿上最體面的衣服，還跟父親借來「公子牌」的古龍水，拚命往身上噴，我打算以到府朗讀的讀書人形象出現在古斯塔佛．巴塞羅家。巴塞羅和姪女同住在皇家廣場旁宮殿般的豪華公寓裡。一個身穿制和*圖*書服、頭戴白色蕾絲女帽的女傭人，一臉慎重的表情，恭恭敬敬地替我開了門。

「我也覺得這樣就好。」

「我當時才十歲欸，爸，小孩說話哪算數啊！」

時光漸漸流逝，父親的教訓、貝娜妲的叮嚀，甚至巴塞羅的暗示，卻逐漸在我腦中清晰了起來。我內心有個聲音告訴我，自己走上的是一條不歸路，在克萊拉眼中，我永遠是那個十歲的小影男孩。和她共處，變得越來越困難，每當她的雙手觸摸我或是她挽著我的手臂去散步時，我就覺得難過。後來，她甚至只要在旁邊就會讓我感受到生理上的不適。周圍的人都看出來了，敏感的克萊拉，當然也很快就發現了這個變化。

「大家都知道他是個沒娘的孩子呢，您看看哪……」她常對巴塞羅這樣說道。「我呀！看到沒娘的孩子就難過，真是個可憐的孩子啊！」

「你太讓我失望了，達尼。」他憤怒地對我說道，「我帶你去那個祕密所在的時候，不是告訴過你，你挑選的這本書，對你意義格外重大，你既然拿了它，就要對它負責。」

他提起了湯瑪斯，這是讓我最難受的一件事，因為他說的沒錯，我確實已經好幾個月沒跟他一起出去玩了，以前，我們本來是形影不離的哥兒們。父親以責備的眼神望著我。

「縱慾真是要不得啊！」貝娜妲下了這麼個結論。「我說，您可要謹記在心啊！」

碰到類似的話題，我們多半就是這樣不歡而散。不上學或不去找克萊拉的時候，我都是待在書店裡幹活，幫忙訂貨、送貨，偶爾接聽電話，有時候招呼客人。我父親老是抱怨我工作心不在焉。我很不服氣，總覺得自己把大部分的時間都耗在書店裡幫忙了，他還有什麼好抱怨的。晚上睡不著的時候，我常會想起那段父子情深的美好時光，母親去世後，我們一起分享這片小天地、一起去看雨果的古董鋼筆、一起為黃銅火車頭而瘋狂。那是一段平靜而憂傷的歲月，然而，從我父親帶我到「遺忘書之墓」那天清晨開始，我們這個美好的世界就逐漸消逝了。有一天，父親發現我把卡拉斯的《風之影》送給克萊拉，他氣得暴跳如雷。

「你是不是應該跟同年齡的朋友一起出去才對呢？例如湯瑪斯．雅吉拉爾，你都把他忘得一乾二淨啦？他是個好孩子啊！你怎麼會成天跟一個年紀都到了可以出嫁的女孩子混在一起……」

「我們就像『窈窕淑女』的組合……」他說道，「您是那位愛麗莎姑娘，我呢，就是希金斯教授。」

「才不哩！我叔叔是個真正的愛樂者，為了加強我的琴藝，他甚至幫我請了個鋼琴教師呢！我的老師是個前途看好的年輕作曲家，他叫做亞德里安．聶利，曾經在巴黎和維也納學過音樂。他目前正在創作一首曲子，將交由巴塞隆納市立交響樂團演奏，因為他叔叔是掌管樂團的重量級人物。真的是個天才呢！」

「是啊！雖然心裡很不願意，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