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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之影

作者:卡洛斯.魯依斯.薩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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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影之城 二十二

幻影之城

二十二

「那個女人為什麼撒謊,我們目前還沒辦法釐清真相。」費爾明說道。「不過,我們可以大膽推測,如果她是以關係人的身分介入的話,那麼,她介入的事情恐怕不只這一樁。」
「其實,我只是在打發時間,因為我等會兒要到費德里戈先生家。我和眼鏡行的老闆艾羅益講好了,我們倆輪流照顧他。反正,我本來就睡得少,頂多兩、三個小時就夠了。您也甭說我了吧,達尼,現在都過了半夜了,依我看呢,您和那個小姑娘的約會,一定很成功喔!」
「努麗亞.蒙佛特?您確定嗎?費爾明……」
他一定看出我滿臉困惑,於是又補充說道:
「這種事情不需要明講,達尼。光是看臉上的表情就知道了。」
「我不是跟您說了嗎?這事兒包在我身上!今天中午,我趁著午休時間去了一趟郵政總局,而且,我有個認識多年的老朋友就在那兒上班。2321號信箱使用人的名字是荷西.馬利亞.雷格賀律師,事務所設在利昂十三世街。我趕快趁機查了一下這個地址,果然不出所料,這個地址根本就不存在,我想,您大概也已經知道了。寄到這個信箱的郵件,多年來都是由同一個人定時來領取。我之所以會知道,那是因為他們都是以掛號信的方式收取手續費,要領這些掛號信,就必須在收據上簽名,這些資料都有留底的。」
「我能不能請問一下,這個努麗亞.蒙佛特是誰啊?今天那個在郵局上班的朋友告訴我,他還清清楚楚地記得這個女人的模樣,因為她前幾個禮拜才來拿過信,在他看來,這個女人比維納斯女神還要迷人,而且胸部還更豐|滿呢!我相信他的眼光,因為內戰爆發前,他本來是個美術老師,可是呢,因為他是社會黨黨魁拉爾戈.卡瓦耶羅的遠房表弟,後來只好淪為天天舔郵票的郵局小職員。」和_圖_書
我望著眼前這個身材矮小、瘦骨嶙峋的男子,大大的蒜頭鼻,膚色黃黃的,這時候,我忽然意識到,他已經成了我最好的朋友。
我只能茫然地嘆息著。
「真的?」
「您和貝娜妲提過共組家庭這件事嗎?」
「這就表示您對她動了真感情啦!上帝保佑喔!來來來,您坐下,我幫您泡杯菊花茶。」
「怎麼說?」
「費爾明,您為什麼會問我這個?我一直以為您不相信婚姻和家庭這一套的。您還說那是束縛哩,記得嗎?」
「當然!」
費爾明驚訝地盯著我看。
「說實在的,我也不知道啦!」我從實招認。
「我告訴您,那都是很膚淺的想法。婚姻和家庭,端賴我們如何去經營,不用心的話,頂多就是個虛偽的巢穴,裝滿了垃圾和空洞的言語。如果是真愛,不需要掛在嘴上,也不用到處宣揚,舉手投足之間就看得出來了……」
費爾明點點頭。
「您跟貝娜妲是認真的?」
「您放心,費爾明,不會的。再說,您的精力這麼旺盛,恐怕也很難絕子絕孫呢!」
「好現象!千萬別相信那些初次約會就讓您碰她的女孩子,至於那些還需要神父教導的女孩們,更是不能和她們有瓜葛。請容我這麼比喻吧:上等的里肌牛排,煎到五分熟最好吃。當然啦!如果有女孩子投懷送抱的話,您也別遲疑,大口嚐嚐也無妨。不過昵,如果您想認真談感情,就像我跟貝娜妲這樣,那就千萬要記住這個和-圖-書金科玉律。」
「既然這樣,如果您要問我的意見,那麼,我很確定您一定會成為父親,也會是個好丈夫。您一向不相信這些事情,所以也以為自己沒有這個能力。」
「包在我身上!我向您保證,神父一定會像市立少年合唱團那樣歡樂高歌。」
「拿信的是誰?雷格賀律師的員工嗎?」我問他。
「您並沒有耽誤到我的時間啊,費爾明。我想,我大概一時也睡不著。」
當我從書店櫥窗前經過時,看到店裡的燈還亮著。我心想,父親大概是在處理白天的信件,忙到忘了時間,或者純粹只是找藉口留下來等我,就為了想打探我和碧雅碰面的情形吧。我看了看那個正在整理書架的身影,這才發現,原來是瘦削、緊張的費爾明,還在聚精會神地工作呢!我輕輕叩了玻璃櫥窗。費爾明抬起頭來,又驚又喜,他向我比了個手勢,要我從後門進去。
我將一雙手臂交叉在胸前,心裡想著,這件事到底進展到什麼狀況了?
我點點頭。
「沒有!」
「費爾明,還在工作啊?時間已經很晚了!」
「安達雅。」
「她讓您碰她了嗎?」
「別再挖苦我了。」
「是的,我變了。貝娜妲讓我想要成為一個更好的男人。」
「我說,達尼,到了我這個年紀,要不就趕快認清事實,要不就繼續醉生夢死。人的一生,頂多只有三、四件事情是值得去追求的,其他的都是糞土。我做過的傻事已經夠多了,現在,我知道自己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讓貝娜妲幸福,而且將來能死在她的懷裡。我想重新做個令人尊敬的人,您知道嗎?這不是為了我自己,對我來說,受人尊敬與否,就像姑娘們在清唱一樣,聽起來實在很空虛。這一切都是為了她,因為貝娜妲就信這一套,她相信廣播劇的情節,也相信神父https://m.hetubook•com.com說的每一句話。她個性如此,我就是愛她原來的樣子,即使她的下巴長了幾根鬍鬚,我也不會改變心意。就因為這個緣故,我想成為一個能讓她引以為傲的人。我希望她會這麼想:我的費爾明是人上人,就像卡萊葛倫或海明威一樣出色。」
我們在後面倉庫裡的桌子旁坐了下來,四周堆滿了書,兩人默默無語。整個城市已經沉醉在夢鄉裡,我們的書店就像一艘小船,航行在寧靜暗夜的汪洋中。費爾明端了一杯冒著白煙的熱茶給我,臉上掛著尷尬的笑容。他有心事。
「我哪會知道啊!」接著,我還特別指明:「我是說,那兩件事,我都不懂啦!」
「不是您想的那樣啦,費爾明!」
「我今天才剛見過這個女人,就在她家裡……」我喃喃低語。
「您查出什麼了嗎?」
「說的也是喔!」他附和道。「好了,您去休息吧,我不能再耽誤您的時間啦!」
「對。您看著好了,我對神父特別有一套,您別看我這副德行,好像不學無術的樣子,幾句好的話哄他一下,他就對我掏心掏肺了。」
「我說,達尼,這個就跟消化不良一樣,您有沒有覺得上腹部好像卡了一塊磚頭?或者只是覺得全身發熱?」
「我這就告訴您該怎麼做。這個禮拜天,如果您沒別的事,我們就去聖賈布利教會中學一趟,好好地調查卡拉斯是怎麼認識那個富家公子……」
「您跟努麗亞.蒙佛特?喔,我想我真的錯看您了,達尼。您已經成了不折不扣的獵艷高手啦!」
「您說的是真的嗎?」
「您真是讓我大大鬆了一口氣啊!因為,我只要想起自己的老爸,再想到我也可能變成他那個樣子,我就覺得自己還是絕子絕孫比較好。」
「我親眼看到那些收據了,上面都有名字和身分證號碼的。看您一和-圖-書副快要嘔吐的樣子,我猜想,這個訊息八成是把您給嚇壞了吧?」
「達尼,我可不可以問您一個私人的問題?」
「我還沒調查到這個部分昵,不過,我懷疑根本就不是。依我看呢,要不就是我搞錯了,要不這是這個叫做雷格賀的人壓根兒就不存在。我唯一能確切告訴您的是,那個定期來拿信的人,名叫努麗亞.蒙佛特。」
那天晚上,我二度敘述了胡立安.卡拉斯的故事以及他的死亡之謎。費爾明聚精會神地聽著,偶爾還在筆記本上記下重點,有時候甚至還打斷我的話,問了一些我漏掉的細節。我聽著自己的敘述,總覺得故事裡的許多空白和疑問越來越清晰。我幾度分心,怎麼也想不透努麗亞.蒙佛特為什麼要騙我?她多年來定期領取那些寄給一個冒牌律師的信件,究竟是怎麼回事?富爾杜尼家位於聖安東尼歐圓環的公寓,顯然是她在處理了?我越講越激動,不自覺地就提高了音量。
「費爾明,我覺得您已經變成完全不一樣的人了。」
「當然可以,什麼事都能聊,尤其是跟這個女人之間那些難以啟齒的事情,您都可以跟我說的。」
「我要變得更好,這樣才能匹配她。您現在還不懂這些,因為您還太年輕,但是以後您就會了解,有時候,重要的不是一個人能付出多少,而是他願意放棄多少。貝娜妲已經跟我談過了。她是個具有強烈母性的女人,這是您也知道的。她雖然沒說什麼,但我覺得,她這輩子最大的幸福就是成為母親。我非常珍惜這個女人,她比糖漬水蜜桃還要珍貴呢!我告訴您,為了這個女人,我願意在脫離教會三十二年之後,再次走進教堂,甚至要我誦經禱告都行。」
「您有什麼建議啊,費爾明?」
「我拜託您,一定要誠實地回答我。」他清了清喉嚨。「您覺得,我有m•hetubook•com•com沒有可能成為一個父親啊?」
費爾明也嘆了一聲,然後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當然可以啊!」
「好像比較接近卡著磚頭的感覺。」我說道,雖然,我其實也有全身發熱的感覺。
「我能不能跟您聊一些事情,費爾明?這些事情已經在我腦海裡轉了很久了……」
我聳聳肩。
「我的老天爺,當然沒有!您把我當成什麼人啦?您看我像是那種到處張揚要讓女人懷孕的人嗎?我並不是不想喔!像麥瑟迪絲那種蠢女人,我恨不得立刻讓她懷個三胞胎,好讓自己享受王者之尊的感覺,但是呢……」
「好父親?」
他那張臉立刻洋溢著喜悅之情。
「您跟她談過這些事情嗎?像是一起生個孩子這件事……?」
「您會不會太衝動了,費爾明?您才剛認識她沒多久呢……」
「唉!真是自找麻煩喔……對了,您上回提過郵政信箱那件事,還記得嗎?」
「對呀,就像您父親那種嘛!一個兼具智慧、善良和靈性的男人。一個能夠傾聽、引導和尊重孩子的男人,從不把自己的缺點加諸在孩子身上。他愛孩子,不只因為他是孩子的父親,也因為他願意把孩子當個人來尊重。他是孩子心目中的榜樣。」
「何止是認真啊,我們已經是心靈相通了!您和這個俏妞碧雅翠詩怎麼樣?我一眼看到她就知道,這是個嬌貴的千金小姐。不過,真正的問題關鍵在於:她是那種讓人動情的女孩子,還是讓人只想調情的那種呢?」
「我不是指身強體壯的那種父親啦!您也知道,我是個身材瘦弱的人,不過,慈悲的上帝還是賦予我蠻牛般的精力。我指的是另外一種父親啦!就是那種好父親嘛,您知道的。」
我突然覺得全身發冷。
「您要好好把握機會啊!我像您這個年紀的時候,每天就像風車音樂廳一樣,早午晚各有不同的節目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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