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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會再打來的，達尼，先來吃早餐吧！」我父親說道。

吃過晚餐之後，我藉口要出去散步，伸展一下筋骨，於是留下父親在家看書。出了家門，我直奔碧雅家。到了那裡，我躲在角落觀望樓上的窗戶，不知道她此刻正在做什麼。我偷偷摸摸地窺探了半天，心裡還不停地胡思亂想。入夜後，寒風刺骨，我身上的衣服又太單薄，這時候，我管不了骨氣不骨氣的了，還是到對面街上的大門口躲避寒風要緊。我在那兒躲了半個鐘頭，看著每一扇窗戶裡的動靜，只看到雅吉拉爾先生和他太太的身影。就是沒有碧雅的芳蹤。

我似乎聽見電話另一頭傳來嘆息聲。

回到家的時候，差不多已經是半夜了，身體凍得直發抖，心情沉重如巨石。她明天一定會打電話來的，我在心裡重複唸了幾千遍，試著讓自己安心入睡。隔天，碧雅沒有來電。又過了一天，還是沒有和-圖-書電話。整個禮拜，她一通電話都沒打來。那是我這一生當中最漫長，恐怕也是最後一個禮拜了。

下午三點，屋子裡開始漏水。費爾明自告奮勇要到樓上麥瑟迪絲家借水桶、盤子，或任何可以裝水的容器都行。我父親堅持不准他去。大雨下得沒完沒了。為了紓解心中的煩悶，我決定把前一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告訴費爾明，只是，我把私密的細節都省略了。費爾明聽得很入迷，不過，任他再怎麼強烈懇求，我就是不肯將我和碧雅那一段描述給他聽。

天亮了，窗外下著傾盆大雨，街上到處是積水，雨絲像是火冒三丈似的拍打著玻璃窗。早上七點半，電話響了。我立刻從搖椅上跳起來，搶著去接電話，一顆心像是要迸出來了。費爾明穿著睡袍和拖鞋，我父親則是拿著咖啡壺，他們倆互望了一眼，又是那種我再熟悉不過的眼神。

大雨下了一整個早上，書店剛開門沒多久，整個社區忽然停電了，直和-圖-書到中午才恢復供電。

七天內，我大概會因相思病而死去吧！

「您躺在我床上幹什麼，費爾明？」

她晚一點會再打來的，我在心裡這樣告訴自己。一定是她打電話的時候突然有人闖進來了。要躲過雅吉拉爾先生的監控，並非易事。她說什麼也不能冒險。我一邊思索著各種可能的原因，一邊拖著腳步走向餐桌，假裝要陪我父親和費爾明吃早餐。大概是因為下雨的關係，桌上的食物看起來都索然無味。

「費爾明，現在已經半夜十二點半，我快累死了。」

回到家的時候，我發現餐桌上擺著兩人份的晚餐剩菜。父親已經睡了，我不禁納悶著，難道他真的鼓起勇氣邀請樓上的麥瑟迪絲來家裡吃飯了嗎？我躡手躡腳地走回房間，進去之後並沒有開燈。我往床邊一坐，馬上就感覺到房裡還有別人，在黑暗中，有人躺在我的床上，而且還像個死人似的，雙手交叉擺在胸前。我覺得胃部忽然一陣痙攣，不過m.hetubook.com.com，我很快就認出那鼾聲，還有如假包換的大鼻子。我打開床頭小燈，看到費爾明躺在床上，臉上帶著陶醉的笑容，嘴裡還咿咿呀呀地說著夢話。我嘆了一口氣，接著，費爾明睜開眼睛。一看到我，他似乎很訝異。顯然，他期望見到的是別人。他揉揉眼睛，四下張望了一會兒，試著讓自己進入狀況。

「那就趁這個機會休息吧！」我父親嘆著氣。

「我一點都不介意，費爾明，真的。我只是被您嚇了一跳罷了。您在床上躺著別下來，趕快回去找您的卡蘿朗芭德，她一定還在夢裡等著您呢！還有，您得鑽進被窩裡去睡，晚上很冷，這樣躺在床罩上會著涼的。我到餐廳去睡。」

「不好意思啊！達尼。您的父親大人堅持要我上來吃晚飯，後來，我覺得實在很睏，因為，我每次吃了牛肉就像打了麻藥一樣。您父親建議我在這裡躺一下，直說您一定不會介意的……」

「碧雅？」我背對著他們倆，對著話筒和-圖-書低聲叫喚著。

費爾明順從地直點頭。他臉上的傷口已經漸漸癒合，至於那個頭呢，兩天沒刮鬍子，搭配頂上稀疏的頭髮，看起來就像從樹上掉下來的爛水果。我從櫃子裡拿出一條毛毯，幫費爾明蓋上。我關了燈，然後逕往餐廳走去，打算去坐在我父親最愛的那張搖椅上。我裹上毛毯，努力把身子蜷縮在搖椅上，總覺得自己一定不會闔眼。兩具白色棺木靜置在黑暗中的景象，至今讓我無法忘懷。我閉上雙眼，竭盡所能想要抹去那個畫面。這時候，我又想起在那個燭光映照下的浴室裡，碧雅一|絲|不|掛地躺在浴巾上……想到這裡，我覺得好像聽見遠處傳來海浪拍岸的濤聲，心裡不禁要懷疑，自己是不是在不知不覺中進入了夢鄉。或許，我也正在往坦吉爾的途中呢！過了一會兒，我終於明白，那是費爾明的鼾聲。沒多久，整個世界都熄了燈。那天晚上，是我這輩子睡得最好、最熟的一夜了。

這一天，就在滂沱大雨中慢慢流逝了。

「我剛剛夢見卡蘿朗芭德了。我們在北非的坦吉爾，一個土耳其浴場裡，我正幫她在身上塗油，就是塗在嬰兒小屁股上那種油，知道吧？您有沒有幫女人塗過油啊？從頭到腳，鉅細靡遺……」

我始終得不到回應，過了幾秒鐘之後，電話斷了。我站在那兒，看著電話發呆，等了一分鐘，巴望著電話再響。

他睡眼惺忪，一副愛睏的模樣。

「我希望沒把您嚇著了？貝娜妲說，我睡覺的樣子，看起來就像西班牙的波利斯．卡洛夫呢！」

「碧雅，是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