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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之影

作者:卡洛斯.魯依斯.薩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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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影之城 四十

幻影之城

四十

「好啊,就這幾天吧!」
「這是明天的報紙。」安納克雷多先生喃喃低語著。「第六版。」
傅梅洛眼神一垂,不停地搖頭,一邊還自言自語著。當他再抬起頭來的時候,一張臉臭得跟狗屎一樣,手上則握著左輪手槍。傅梅洛盯著我的雙眼,一下就用槍托把桌上的花瓶砸得粉碎,瓶子裡的水和鮮花散落在桌布上。我的身體不聽使喚地顫抖著。父親被另外兩個警察壓制在玄關。我沒聽清楚他在說些什麼。在那一刻,我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支抵在我臉頰上的冰冷手槍,以及那股濃濃的煙硝味。
我嚥了一下口水,嘴裡的唾液跟水泥一樣堅硬。
「你別跟我耍花樣,混帳小子!不然的話,我把你老子的腦袋打爛,聽見沒?」
我父親鬆了一口氣。我們開了門,只見老學究臉色異常蒼白。
父親作勢要攔他,但其中一位警察立刻抓住他的手臂,然後把他推到牆邊,動作冷酷而俐落,簡直就像一部機器。他就是那個跟蹤費爾明和我的警察,也是費爾明在聖塔露西亞安養院前被傅梅洛痛打時,在一旁制伏我的同一個人。他幽幽地看了我一眼,臉上露出令人無法理解的神情。我追上傅梅洛,用盡我所有的冷靜來武裝自己。警官大人雙眼布滿血絲,左臉頰上有個抓痕,傷痕滲出的血跡已經凝固。
我掛了電話以後,嘆了一口氣。
【巴塞隆納/本報訊】居住在巴塞隆納的三十七歲女子努麗亞.蒙佛特,昨天下午被毆打致死,警方正在全力追捕涉有重嫌的一名遊民。
「喔,這個話題太無聊了吧!」
又是一陣沉默,讓人困窘得白髮都要冒出來了。
父親聳聳肩。收音機還在播著無聊的節目。父親站了起來,把收音機關掉了。
「這是我最後一次問你了。說!他到底在哪裡?」
「那有什麼問題。不過,我可是先把話說清楚了,我這個人哪,八點半就鑽進m.hetubook.com.com被窩裡啦!」
「他到底犯了什麼罪?您為什麼要找他?」
白萊修低下頭,然後消失在門外。我走到門外的樓梯間。好幾戶鄰居的大門開了一條縫,閃著刀鋒般的燈光,一張張驚嚇的臉則藏在昏暗的門後。三個警察黑漆漆的身影往下移動,漸漸隱沒在樓梯間,憤怒的步伐聲,聽起來就像駭人的巨浪,掀起一波又一波恐懼。
「沒有啊!費爾明一整天都沒到這裡來。而且,貝娜妲整個下午都跟我在一起,他如果來過,我應該會知道的。對了,我們今天還聊到你了呢!」
我也這麼覺得哩!我搬出安納克雷多先生常用的拐彎抹角那套辭令,跟她閒聊了一下,然後就直截了當說出了我打電話的用意。
「貝娜妲說,她覺得你已經長得又高又帥了呢!」
「他不在這裡。我從今天中午起就沒看見他了,是真的!」
「趕快開門,不然我們就把門砸爛,森貝雷先生,最好別讓我說第二遍。」
「你永遠都不會原諒我了,對不對?對你來說,我永遠是克萊拉.巴塞羅,一個背信忘義的叛徒。」
「您放心,恩卡娜女士,我只是有急事找他,他大概在路上耽擱了。總之,您要是睡覺前看見他回去的話,麻煩您告訴他,我打過電話找他。我是達尼.森貝雷,您的好朋友麥瑟迪絲樓下的鄰居。」
一整個下午,我除了一再翻閱那封悲情的入伍通知書之外,就是癡等費爾明現身。已經超過書店關門時間半個小時了,費爾明依然不知去向。我拿起電話,打到華金柯斯塔街上的旅館。接電話的是恩卡娜女士,說話的語氣有濃濃的醉意,她說,打從早上開始就沒見到費爾明的人了。
我點點頭,身體顫抖得厲害。傅梅洛用力將手槍壓在我的顴骨上。我覺得自己的臉上快要破皮了,但即使如此,我連眼皮都不敢眨一下。
「我要結婚了,達尼。」
「你很和圖書驚訝吧?」
李瑪警官回到餐廳後,只約略和傅梅洛交換了個眼神,傳達了「沒找到人」的訊息。傅梅洛鬆開扳機,然後收回左輪手槍。
「他到底在哪裡?」
「我看你才是什麼都不知道,居然也敢跟我玩這個遊戲!不過,等我抓到你那個好朋友的時候,什麼都甭玩了。法官、醫院,什麼都省了。這次,我要親自獵捕他。相信我,我是很樂於加入這個行列的。我會奉陪到底!你如果看到他的話,就這樣告訴他。他就是鑽進地洞裡,我也要把他挖出來!下一個就輪到你了。」
本地遊民光天化日謀殺女子
其中一個警察立刻開始搜查我們的公寓。我父親依舊被另一個警察押著。
「我們早就是朋友了,克萊拉,而且妳也知道,我沒什麼好原諒妳的。」
「嗯!」
「太令人遺憾了!」傅梅洛說道。
「警方查案,開門!」
兩人靜默許久。
「您都沒吃晚餐啊!」我說道。
我覺得他的眼神一下子老了十歲。
「各位這時候來,有什麼事嗎?」
我認出那是傅梅洛的聲音,背脊都涼了。父親緊張地看了我一眼。我點點頭。他屏息開了門。傅梅洛和他那兩名手下的身影出現在昏暗的門口。灰色的風衣,仍舊套在那個無情而僵硬的身軀上。
「他在哪裡?」傅梅洛大吼,一把將我父親推開,直接往餐廳走去。
「哪位啊?」父親問道。
「我叔叔說你還在研究胡立安.卡拉斯呢!或許哪天你找個時間到家裡來喝下午茶,跟我聊聊新鮮事。而且,我也有事情要告訴你。」
「我兩個月以後入伍當兵。」
命案發生在昨天下午,案發地點是聖潔爾瓦希歐廣場附近的巷子裡,被害人在不明狀況下遭到一名遊民攻擊,市警局表示,嫌犯已經跟蹤被害人多時,至於動機為何,仍待警方深入調查。和圖書
「今天這件事,您最好別忘了。」我父親忿忿地吐了口水。
據警方研判,嫌犯安東尼歐.荷西.古迪雷斯.阿卡葉德,今年五十一歲,出身卡瑟雷斯省的英蒙達鎮。此人前科累累,長期患有精神疾病,六年前從示範監獄逃跑之後,利用經常變換身分的方式逃過警方追查。案發當時,嫌犯乃是神父裝扮。由於他隨身攜帶刀械,警方將他列為危險份子。至於死者和嫌犯是否相識以及犯案動機,仍待查證,但警方根據掌握的線索推測,兩人可能彼此認識。死者總共遭受了六次毆打,傷勢遍及腹部、頸部和胸部等。此外,由於案發地點就在學校附近,當時有幾位學生目擊了這宗命案,隨即向老師報告,於是,老師立刻報警,並且通知了救護車。
父親拜訪了客戶之後,筋疲力竭地回到家裡,似乎沒什麼意願開口說話。當他準備晚餐的時候,我在一旁幫忙擺餐具,他居然沒問起費爾明或書店裡的情形。我們埋首盯著盤子吃晚餐,聽的是電台播出的新聞。父親幾乎沒碰盤子裡的食物,他只是一直用湯匙攪著那盤清淡無味的湯,彷彿是在盤底撈金似的。
「你呢?達尼,費爾明說你交了一個很漂亮的女朋友。」
我在傅梅洛警官眼裡看到自己就像個做錯事的壞學生一樣,在我畏畏縮縮的同時,他的手指也慢慢扣下扳機。
「兵役處寄來的信上寫了什麼內容?」他終於問了。
傅梅洛的雙眼緊盯著他。我父親本能地往後退了一步。我很怕警官大人的虐待戲碼就要登場了,然而,傅梅洛突然搖搖頭,低聲竊笑著,然後走出了公寓大門。李瑪警官尾隨在後。至於每天跟在我後面陰魂不散的另一個警官,卻在門口停了下來。他默默看著我,似乎有話要跟我說。
「當然……反正,我在這裡先恭喜妳了。」
「達尼,你覺得,我https://www•hetubook•com.com們以後有沒有可能再當朋友?到底要經過多少年,你才會原諒我?」
「沒有,我比較驚訝的是妳到現在還小姑獨處。妳一向都不乏追求者的。誰是那位幸運兒啊?」
傅梅洛靜靜地站在原處,過了大約半分鐘之後,他用槍管在我臉上畫來畫去,同時還舔著嘴唇。
「李瑪!」他下令。「去給我搜。」
「我父親什麼都不知道,請您放過他吧!」
「你如果膽敢騙我,讓我在房子裡搜到他的話,我告訴你,我一定把你老子的兩條腿打斷!」傅梅洛在我耳邊喃喃說道。
「你不認識他。他叫哈克勃,我叔叔的朋友,在西班牙銀行當經理。在我叔叔的安排之下,我們是在一場歌劇音樂會上認識的。哈克勃非常熱愛歌劇。他年紀比我大,但我們是很聊得來的好朋友,這一點非常重要,你不覺得嗎?」
「我必須掛電話了,克萊拉,剛好有客人進來。我這個禮拜再找一天打電話給妳,然後我們約一個時間喝下午茶。再次恭喜妳了!」
「什麼在哪裡?」
這時候,我以為又是傅梅洛,說不定他一直埋伏在某個陰暗的樓梯角落。
「我是安納克雷多,森貝雷先生。」
警方指出,被害人當場被毆致死。被害女子昨天下午六點十五分被送進巴塞隆納醫院時,已無生命跡象。

「達尼,你還在吧?」
「白萊修!」傅梅洛大聲怒吼,他的叫聲在樓梯間迴盪著。
傅梅洛轉身走近他那兩名手下,示意要他們放了我父親。
「是達尼啊,真是讓人意外呢!」
我的思緒突然如千刀萬劍猛刺著。又是一陣如炮火齊發似的敲門聲。父親走到門口,掀開門上的窺視孔:
「安納克雷多先生,發生什麼事了?您還好吧?」父親問道,連忙請他進門。
到了將近午夜時分,我們再次聽見敲門聲,只是,這次柔和多了,甚至有點畏懼的感覺。我父親正在用雙氧水幫我清和_圖_書理傅梅洛的左輪手槍在我臉上戳破的傷口,他一聽見敲門聲,突然愣住了。我們彼此對望著。接著,又敲了三次。
我呆呆地望著電話。我覺得自己的兩條腿似乎已經陷入地底下了,要不然就是骨架突然縮了好幾公分。
老學究手上拿著一份報紙。他攤開報紙,眼神中盡是恐懼。紙張還溫溫的,油墨也還沒乾。
「對我來說,妳永遠都是克萊拉.巴塞羅,就這樣。這是妳早就知道的。」
父親只是冷淡地點頭回應。看著他那副神情,讓我覺得更難受,所以我乾脆起身收拾餐盤。父親依然坐在餐桌旁,眼神茫然,雙手緊握頂著下巴。就在我正要開始洗盤子的時候,我聽見樓梯傳來腳步聲。每一個腳步都是強而有力、急促緊張,每一步都像在懲罰樓梯似的,傳達著不祥的訊息。我睜大眼睛和父親對望了一會兒。腳步聲在我們這層樓停下來了。父親站了起來,看似相當不安。霎時,一陣急切的敲門聲傳來,接著是憤怒而低沉的嗓音,聽起來有些耳熟:
我有滿腹惡毒的言語,但我咬著舌頭忍住沒說。那種滋味,就像吞了毒藥似的。
我首先看到的是標題上方那兩張照片。第一張是費爾明的舊照片,比現在豐腴,頂上也還有頭髮,大概是十五到二十年前拍的。第二張照片上是個女人的臉,雙眼緊閉,毫無血色的皮膚宛如大理石。我看了好幾秒鐘才認出她來,因為我一直習慣了在昏暗角落裡的她。
「我吃很多維他命。」
「他如果半個小時內不回來的話,晚餐就涼掉了,咱們這兒可不是五星級的麗池酒店啊!我說,他沒事吧?」
「巴塞羅告訴我,他會透過關係,新兵訓練結束後,就把我安插在巴塞隆納國防部。到時候,我甚至可以每天回來睡覺呢。」我告訴他。
接下來,我又打了電話到巴塞羅家,我想,說不定費爾明跑去找貝娜妲打牙祭了,或者跟她一起躲在燙衣間裡親熱之類的。我萬萬沒想到,接電話的居然是克萊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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