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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之影

作者:卡洛斯.魯依斯.薩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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努麗亞.蒙佛特:憶往手札 三

努麗亞.蒙佛特:憶往手札

沒想到,熱情接待正是問題所在。貝納倫先生不只展開雙臂歡迎她,甚至還在夜裡上了她的床。貝納倫太太雖然也很同情她的不幸遭遇,但還是塞了一百塊錢給她,然後將她掃地出門。
蘇菲搖搖頭。
「我死了以後,」他說道,「妳去找他們,他們會把妳當女兒看待。」
他們的激|情偷腥持續了九十六天。兩人都是在下午碰面,地點就在議會街和蘭巴拉大道口那棟空無一物的大樓裡。週二和週四,下午三點。他們的幽會從未超過一小時。有時候,里卡鐸走了之後,蘇菲一個人縮在角落痛哭,哭到全身顫抖。然後,到了禮拜天,蘇菲又急著在帽子師傅眼裡尋找女人渴望的體貼,她得到慰藉的同時,也欺騙了他。帽子師傅沒看見她皮膚上的吻痕、抓痕,甚至身上的灼傷。帽子師傅沒在她的笑容和順從裡看出她的無奈。帽子師傅什麼都沒看見。或許正因為如此,她後來終於接受了他的求婚。當時,她已有預感,自己可能懷了里卡鐸的孩子,但是,她不敢告訴他,因為她怕失去他。這一次,里卡鐸又看穿了蘇菲不敢啟齒的心事。他給了她五百塊錢,還給了她一個在銀礦街m•hetubook.com.com的地址,要她去把孩子拿掉。蘇菲拒絕了,當場就被里卡鐸.安達雅一巴掌打到耳朵出血,他還威脅她,要是她把事情說出去的話,他會毫不客氣地殺了她。當她告訴帽子師傅,她是在松樹廣場被幾個無賴打傷的,他竟然也相信了。他們舉行婚禮那一天,有人誤將葬禮用的花圈送到教堂來。看著神情困惑的花店主人,來賓們臉上的笑容很尷尬。大家都當它是個意外的小插曲,只有蘇菲心裡最清楚,里卡鐸.安達雅連她結婚這一天都不放過她。
一個禮拜後,就在議會街的音樂學校校門前,蘇菲又碰見了里卡鐸.安達雅,他在門口抽菸看報紙,其實是在等她。他們注視著對方,一句話都沒說,接著,里卡鐸把她載到兩條街外的一棟大樓前。那是尚未裝潢的新房子,裡面一樣家具也沒有。他們上了二樓。里卡鐸開了門請蘇菲進去。蘇菲走進那個到處是走道的迷宮裡,牆壁上一片空白,屋頂又高又遠。沒有家具,沒有裝飾品,沒有電燈,這個房子根本就稱不上住宅。里卡鐸把門關上之後,兩人定定相望。
「這一整個禮拜,我沒和-圖-書有一刻不想妳。妳只要告訴我,妳一點都不想我,那妳馬上就可以走了,永遠不要再來見我。」里卡鐸說道。
後來,她在議會街上一所音樂學校裡找到一份鋼琴家教的工作。當時,有錢人家的閨秀們除了學習社交禮儀之外,還時興學音樂和舞蹈,因為他們認為曲調悠揚的波蘭舞曲比談論文學要安全多了。就這樣,蘇菲.卡拉斯開始了定期進出豪宅教鋼琴的生涯,那些嬌生慣養的大小姐們,表面上乖乖地在音樂教室裡等她上課,背地裡則取笑她的口音、她的內向,以及貧窮的出身背景——她只是個會看五線譜的婢女罷了。長期歷練下來,她學會不去在意這些驕縱學生對她的恥笑,頂多把她們當成噴了香水的畜生就算了。
「妳還有大好的人生等著妳,我卻只有這麼一個好色的窩囊廢老公!」
蘇菲只看了里卡鐸.安達雅一眼就知道,她這輩子就此沉淪了。里卡鐸具有豺狼般的貪婪眼神,飢渴而銳利,那是一雙見到獵物就會瞄準目標的眼睛。里卡鐸緩緩地吻了她的手,嘴巴還湊近她的脖子廝磨著……帽子師傅雖然熱情體貼,卻從來沒對她做過這些事情,里卡鐸hetubook.com.com卻是一開始就展露了他的殘酷和強勢。他那陰險的奸笑很清楚地宣示著,他能夠看透她的心思和慾望,而且,他正在譏笑她……蘇菲為他著迷,因為他看透了她深藏內心的慾望。她立刻告訴自己,此生不能再見到這個男人,如果有必要的話,她連最鍾愛的鋼琴家教學生都可以放棄,就為了避免再碰到里卡鐸.安達雅。蘇菲覺得最可怕的是,她有預感,那個穿著亞麻西裝的男人,將是她生命中的掠奪者。這些念頭才剛在她腦中閃過,不出幾秒鐘,她就編了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辭掉了鋼琴家教。華斯先生茫然不解,里卡鐸則哈哈大笑了幾聲,小安娜難掩失望,這個小女孩看人臉色的機智一向勝過學習音樂的能力,她知道,鋼琴老師再也不會來上課了。
教音樂那段期間,蘇菲認識了一位年輕的帽子師傅(她這樣稱呼他,純然是以他的專業為傲),他叫做安東尼.富爾杜尼,他似乎已經下定了決心,不惜任何代價,一定要把蘇菲追到手。蘇菲只是把安東尼.富爾杜尼當朋友,但他卻在兩人相識不久後就向她求婚,蘇菲婉拒了他,後來又婉拒了許多次,每個月都要拒絕十和_圖_書幾次。每次和他道別時,蘇菲總是打定主意不再見他,因為她不想傷害他。帽子師傅卻越挫越勇,還是不停地來邀她去跳舞、散步,或是到卡努達街去喝熱巧克力。對於單獨在異鄉討生活的蘇菲來說,實在很難拒絕帽子師傅的熱心、關懷和陪伴。只要瞥一眼安東尼.富爾杜尼,蘇菲就知道,她永遠都不可能愛上他的。她並不是對愛情沒有憧憬。只是,她無法接受自己在帽子師傅癡情眼神中的樣子。蘇菲在他眼中看到了她最不喜歡的自己。
成為安東尼.富爾杜尼的奴隸之前,蘇菲.卡拉斯早年曾是頗具天分的音樂才女。初到巴塞隆納時,她還不滿十九歲。當時,有人承諾會幫她找份工作,沒想到事情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她父親臨終前跟她提過,將來可以去巴塞隆納找企業家貝納倫先生幫忙在公司安插個職務。
就這樣,不管是因為需要或是軟弱,蘇菲還是持續和帽子師傅見面,她相信,他總有一天會碰到更適合他的好女孩。在此同時,她充分享受著被愛、被呵護的感覺,完全沖銷了寂寞和思鄉的愁緒。她固定在每週日望完了彌撒之後和安東尼約會,至於其他時間,則是忙著到處教和*圖*書鋼琴。她最鍾愛的得意門生是個名叫安娜.華斯的女孩,她的父親是個紡織業大亨,當年白手起家,靠著過人的毅力和努力,建立了龐大的事業版圖。安娜立志長大後要當一個偉大的作曲家,她偶爾會彈奏一小段模仿葛利格和舒曼的作品而創作的曲子給蘇菲聽,其實還不錯。在華斯先生的觀念裡,女人只會鉤毛線、做家事,作曲是天方夜譚,不過,他看到女兒鋼琴彈得這麼好,心裡倒是開始盤算著要把她嫁給富貴名門之後。他知道,有頭有臉的人喜歡娶的女孩子,除了年輕貌美、溫柔賢慧,最好還要會點才藝。
就在華家的豪宅裡,蘇菲認識了華斯先生的大股東之一,也是他的金融教父:里卡鐸.安達雅先生,他是安達雅集團的繼承人,也是十九世紀末加泰隆尼亞地區最有影響力的財閥。當時,里卡鐸.安達雅才新婚幾個月,他的妻子是富豪的掌上明珠,擁有傾國傾城的美貌,以及叫人不知如何發音的芳名,不過,新婚的里卡鐸先生似乎對她的美貌和怪名字都沒什麼興趣。華斯先生說,那是一樁企業聯姻,絲毫沒有任何浪漫情節,他們結婚的動機很明確,肉體結合只是一部分,財富結合才是重頭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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