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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像

作者:三浦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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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回轉

六、回轉

少女端了一盤炸酥捲進來。
「謝謝,我已經向她求婚了。」
弘子本來要點頭,但她忍住了,因為榮介和絲川綠兄妹的姿影擋在她眼前,上次絲川兄妹到家裡來嚷叫的聲音,弘子聽見了。從此,即使在上班時,她也時常好像聽到有人在叫罵:「胡說!」「混蛋!」弘子一直被這些罵聲威脅著。如果現在答應今野的求婚,誰知道榮介的問題不會波及妹妹的家庭?因此,弘子無法回答今野的話。
「什麼事奇怪?」
「西井紀美子的父親現在在休息室。」
弘子有些不敢看他,而且不由得感到慌張,她並沒有做出對不起今野的事,只是剛才答應市次郎的邀約,一起吃飯,而這是她和市次郎之間的秘密。本來這是為了不能讓市次郎的兒子治知道,並非不能告訴今野。但與市次郎他們住在一起的志村是今野的朋友,由於這樣,和市次郎會晤的事才不能讓今野知道。
「嗨,對不起。」志村回來重重地坐下。
「難為你,再喝一點怎樣?」市次郎勸志村喝啤酒。
「答得好!」志村愉快地說。「嘿,來了,來了,五人之一來了。」志村笑嘻嘻地望著走過來的今野說,弘子不由得嬌羞滿面。
「傻瓜,雖然剛才我也說過不能進不能退,但那是與此無關的事。我們只是因為下雪才折回來,這與我們的婚事毫無關係啊,弘子。」
「唔,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反正就是想介紹給我舅舅。」
「五點以前可以錄影完畢,一起吃飯怎樣?假使妳方便。」市次郎也似乎疼愛著弘子。
「嘿,不錯不錯。」志村發出開朗的聲音笑起來,喉核上下跳動著。弘子連忙調開眼光。喉核愈大,愈使人感到男性化。
轉眼間,雪愈下愈大了。
「妳回答得太坦白了。」
「我本來是計劃今天在手稻山純潔的新雪中,向妳求婚。不過,現在在這一條前後都有汽車,擠得不能前進,也不能後退的路上求婚,也許更好,因為現實是殘酷的。」
「改天吧,我想總有一天會去打擾的,不過……府上目前在心理方面似乎負著重擔。」
「不,妳誤會了我剛才笑的意思。有人說,從笑裡可以看出一個人,的確笑法也是很重要的。」
弘子現在才發現,如果改變角度來看,一件事情可以有多種解釋。車子終於進入市區,前後左右的車輛增加。
「我以為是大哥讓她懷孕的……」
一輛汽車停在公司前面,一個瘦瘦的男人走下車子,豎起大衣領子,但瞬間,被風一吹,踉蹌了一下。
聽著市次郎的談話,弘子一面體會到這是她的家裡所沒有的氣氛。
「那有什麼關係?魯莽的人才有資格進入灑落堂。」
「我很任性,決定要做的事,不容易中途罷休。不過,近來已漸漸改變了。你呢?」
「不,他們是兄妹,治的心情是很自然的,西井叔叔。」
「汽車不能順利前進,吶喊聲高響,但我們兩人緊握著手前進,不錯不錯。」
弘子在桌上的記錄用紙上面塗寫著芭蕉,忽然覺得好像有人站在詢問處前面,連忙抬起臉來。
今野想了想說:
「嘿,這樣吧,到我家去,我想把妳介紹給我媽。」今野突然想起似的看著弘子。
「我的心情,你能夠直接感受,一點也不必轉彎或誤解。」
「也是我大哥的事,說起來丟人……」
弘子詳細述說絲川綠的事。車子從手稻町來到西野附近,雪不知幾時已經停止,也許這場雪是從手稻山下到小樽方面去的。
「謝謝,」今野拿起杯子,笑著說:「今天沒有想到會來叨擾一頓。」
「次要的問題?」
「真木小姐。」今野的聲音鄭重。
「是的。」弘子不安的回答。
「要是只和她的父親接近,當然不要緊,不過,恐怕以後會被他的兒子發現。既然這個青年說過以眼還眼,妳還是避開他好一點。」今野沒有忘記西井治講過的話。
「是啊,她穿著和服來到門口時,我從來沒有這樣驚訝過,比看到她剝臉皮時更吃驚。」榮介的情緒從不曾這樣良好。
「該道歉的是我,真木小姐。治也不m.hetubook.com.com是真的恨妳,上次妳到家裡來訪時,他對妳很不客氣,這事他內心感到抱歉,所以我才把約出來。不過,看樣子我太魯莽了。」志村夾著蝦,一面惋惜地說。
「弘子,今天一起去吃晚飯怎樣?」今野站在弘子旁邊問。
「就是說,我可以認為妳已經答應?」
「上一次對不起妳,妳好像還不錯吧?」
「味道好的餐館,往往是狹窄,而且微髒的樣子。」市次郎平均地看著今野與弘子。
「那麼,像我大哥那種人,值得大大取笑一番。」弘子望著手握方向盤的今野,含笑說。
「哦,我不知道。今天是來邀請真木小姐的,因為我舅舅到公司來了。」
「啊,記得,好久不見了。」
「不過,手稻山天氣變化劇烈。」
「啊!是嗎?你的想像力真豐富。不過,也可以這樣猜想,偽稱懷孕來敲詐。」
「是的。」
「不過,弘子是無辜的,治也太魯莽了。」
「啊?那麼,摩理是……哦,不錯,也許她是在責備大哥以這種方式介紹二哥。」
「是的。」
「怎樣的念頭?」
「為什麼?」
「妳有情人嗎?」
「謝謝,我也希望自己是好青年。」今野開朗地回答。市次郎滿意地點點頭。
「嗨,午安,還記得我嗎?」原來是志村芳之。
「好的。」放下電話後,弘子說:「對不起,今野先生說還有一點工作放不開,請你稍等五分鐘。請到那邊的椅子坐一下。」
弘子撥了「古典之旅」的製作人森川的電話。
「咦?下雪了?」今野探視著天空。
「原來如此,就是說,妳大哥同時讓絲川小姐和已故的紀美子小姐懷孕?」今野笑了笑。
「是的,他說五點以前錄影完畢……」
「我要進去了。」
「對,一旦比起勝負,就不能自由自在了。日常生活也一樣,對自己的事反而看不開,別人的事卻清清楚楚。我不敢說猜得對不對,不過我認為絲川綠兄妹可疑。」
「什麼?」
自從在縣長公館前面進退兩難的汽車內,接受今野的求婚以來,還不到一週,但弘子的心情非常篤定,好像已經訂婚很久一樣,她早就不曾考慮今野以外的男性。
「對,次要的問題,重要的是妳對我的感情。」
「古典音樂當然喜歡,不過,別的音樂也喜歡。」
「妳也是站在被害者的立場,因為妳根本沒有錯,治連這一點都不會判斷,沒有資格稱為社會的成員。」
「不過怎樣?」
也許大家已經放棄催促了,汽車喇叭已疏疏落落。
他們終於都接受了志村的計劃,一起來到薄野這家中華餐館。紅色油漆已經剝落的桌上,擺著芥末、醬油、醋等小瓶。
「我參不參加都無所謂,對嗎?」
「真的?妳的新鄰居真有趣。」
「對不起,志村先生。」弘子低下頭。
「什麼?你知道了?所以舅舅會拿到薄酬,雖然薄酬就是薄酬,沒有多少錢。」
「不,我還在學習的階段,不知道到底辛苦到怎樣的程度。」
「可惜,好吧,只好等到下週。」今野爽快地說,沒有追問是和誰約會。
「差不多,這也是一個原因。」
本來晴朗的天空不知幾時雲層重重。
「我心裡有點不安,剛才我們上山到半途就下來,我們的婚事好像也不能成功。」
「抱歉,我告罪。」治反身就走,看都沒有看今野。
「不錯,非魯莽者勿入。那麼,舅舅,治也夠資格進入灑落堂。」
當志村拍著今野肩頭時,西井市次郎以手帕擦著略顯昂奮的臉,向他們走來。
「志村先生在這裡,他要找你。」
「啊,對不起,我已經有約會了。」
「志村,西井教授先倒,他是我們HKS電視公司的貴賓。」
這樣說,弘子也覺得摩理可能沒有一個叫做不二夫的弟弟。那麼,長濱摩理一定是個感情成熟的女性。
「是的。不過,真木小姐,如果調查一下絲川綠的底細,說不定會發現是受到敲詐。」
「請便請便。」
車子開始慢慢移動,學生們突然跑著離開縣長公館前面。路旁的洋槐樹尖尖地朝向空中和_圖_書
今野、弘子、市次郎依次斟好酒後,志村才替自己也斟了一杯。
「那裡,不能怪他,這件事我也聽說了。」
「好,據我的猜測,大概有五個。我這樣猜,不要緊嗎?」
「這個不是早已……」弘子的臉朝著今野,點點頭。
聽了今野的話,弘子覺得他是一個十分可靠的青年。
「是的。」
「雖然是兄妹,人格卻不同。日本人從古代以來就過分重視血緣,不大尊重個人的人格,實在是個奇怪的國家。哥哥殺人,弟弟也可能是人格高尚的人,是不是?今野兄。」
「西井叔叔,請您談談為什麼特別偏愛芭蕉的詩好嗎?」弘子問。
「啊!您好。」
「嗨。」今野招呼說。
「是的,還在錄影室。」
自動門開了,那個人穿過大廳,朝詢問處走來。弘子不覺叫起來。
「西井叔叔,您累了吧?錄影室的燈光很熱。」弘子重新慰問市次郎。
「怎麼?」
市次郎突然一驚,看看志村。志村回頭說:
原來是西井市次郎,他的嘴角掛著微笑,眼睛溫和地看著弘子。
「唔。」洋吉對榮介的搶白露出了苦笑,「不過,這樣文雅的小姐,為什麼會站到男人面前,把臉上貼的一層皮剝下來?真想不通。」
「志村,我剛剛向教授表白……」
「喂喂,治,等一等。」志村連忙追出去。
今野看了弘子一眼,再看看時間。
進來的是白色高領毛衣外面穿著褐色西裝的西井治,他凝視著驚慌地抬起臉的弘子,立刻說:
「我覺得有點奇怪。」弘子說。
「謝謝,你實在太好了。」
「今野先生。」
「……不過,說不定由於這位小姐的來到,反而幸運。」今野大概一直想著剛才弘子告訴他的長濱摩理的事,突然這樣說。
「如果根據詢問處小姐公事化應對法,我應該回答:可能你也有份。」
「好的,我很高興。」
「是的。不過,從人情上說,不容易分得這樣清楚……」
七、八十個戴著白色鋼盔的學生,在縣長公館前面不知吶喊著什麼,車輛停滯,到處響著汽車喇叭聲。
「哇,太好吃了。」志村把炸成金黃色的酥捲,趁熱蘸著辣椒醬,送入口中。這時門外有人說:
今野的手伸過來,弘子的手被他那厚實的手握著,兩人的手緊緊握住,視線黏合在一起。而車外,汽車喇叭此起彼落,學生們高聲吶喊著。
「真的?恭喜恭喜,以後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總之,我不恨弘子,不,反而覺得她是可愛的。治是治,我是我,弘子,我們儘可以好好做朋友。」市次郎溫暖的話使弘子滿眶熱淚,點點頭。
車子已駛到寬闊的公路。
「哦,志村來了?那妳一定很為難吧?」
「謝謝,妳是五點下班吧?」
「在。」
「一會兒就來。」志村嘻嘻一笑,看看錶,開了門走出去。
今野把方向盤轉向右邊,現在他們是要去手稻的滑雪場,一輛車頂載著滑雪屐的車子追過他們,顯然也是要到手稻山去的。
真木家目前正受到絲川兄妹的恐嚇,這事弘子不曾告訴任何人。
「講話不要這樣冷淡嘛,我沒有耐性在椅子上坐五分鐘,讓我在這裡聊聊怎樣?」志村令人好感的笑著說。
「不能和紀美子的父親接近嗎?」
弘子微笑著,心裡卻有些緊張,市次郎快要從錄影室出來了,和市次郎約好吃飯的弘子,在自己不知不覺間愉快地等待著。那是與今野約會時,性質不同的快樂。雖然只和市次郎在咖啡館談過一次話,但弘子已對他產生了特殊的感情。這一方面是深深同情市次郎喪失了女兒,另方面是由於榮介使紀美子葬送了生命,身為妹妹的她,覺得應該負起責任。
「什麼?」
「啊?妳是說來賓休息室?」
今野的聲音雖低,卻一句句都是誠實的。
「謝謝。風雪這麼大,您有事嗎?」
弘子順從地接受了。如果紀美子在世,今天也一定為她父親煮了他愛吃的菜。想到這樣,弘子就覺得不能拒絕市次郎的邀約。
「那也沒有和*圖*書辦法,志村,你的本意是好的。」今野安慰他。
「那是二十分鐘的節目嗎?西井教授?」
「怎麼去了這半天?到哪兒去了?」
「這有什麼關係?找今野一起來吧,他在不在?」
「三點開始要錄影。」
「啊,妳好像不認識我舅舅。」志村倚著詢問處櫃檯,露出好脾氣的微笑。
「松尾芭蕉我很喜歡他的作品。」
不斷地吹上來的雪像霧一樣,使一切景物矇矓不清。弘子從電視公司詢問處,往外眺望不清晰的道廳辦公室的院子。從電視公司和北海道廳辦公大樓之間的道路經過的車輛,速度緩慢,顯然是由於視界不明。
啤酒和菜送來了,醋醃海蜇和黃瓜,周圍環繞著粉紅色火腿薄片。
雖然如此,弘子仍覺得非常慚愧,既然決定和今野結婚,不該對他有所隱瞞。
今野鬆開手,倚著方向盤說:
說了芭蕉的生平逸事後,市次郎忽然說:
「哦。」今野點點頭,略一沉思後說:「等一下,真木小姐,也許並不是巧合,我覺得她也許沒有弟弟。」
志村開了門進來。
好不容易才開動的車子又停了,這次是遇到紅燈,他們兩人以為又是被示威行列所阻擋。
「沒關係,沒關係,反正舅舅拿了四次份的酬金。」志村愉快地說。
垂頭望著下面的弘子把頭抬起來。
「我倒認為是你想跟她一起吃晚飯。」
「好的。」
今野不知道弘子的心事,以為她是嬌羞,覺得她的樣子非常可愛。
志村哈哈笑起來,但弘子從這笑聲中感到一份空虛,她忽然想起剛才市次郎提起的一首芭蕉的短詩。
志村不知喃喃說了什麼,要離開。
「不不,事實如何,我並不知道,我只是有些懷疑而已。紀美子懷孕自殺,接著馬上出現另一個女人懷孕來敲詐,這種情形也許不能說沒有可能,但我覺得有點奇怪。」
「那麼,到我家去好嗎?」弘子說。
「當我大哥介紹二哥說,不良的不,二流的二時,摩理說,啊,剛好和我弟弟同名,那時候大哥尷尬的樣子真好笑。想不到這樣巧合。」
「從妳進入公司以來,我就在注意妳,我一直擔心妳被別人搶走。」今野直爽地說著,笑起來,然後嚴肅地說:「雖然如此,結婚以後不知道會不會吵架?」
「是的,只會聽聽。」
「好像還沒有結束。」
「哦,我只是自然而然喜歡的。」市次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開始談起芭蕉的詩。
「這五個人之中,沒有我的份。」
「我是忽然覺得絲川綠這個人,也許並沒有懷孕。」
「是嗎?」弘子不安地偏著頭。
「對不起,他是我的兒子治。」市次郎歉然說。
弘子憶起三天前,長濱摩理第一次來訪那夜的情景。摩理走後,父親洋吉說:
「我……」
「這裡並不漂亮,不過,味道很好。」帶大家到這家餐館來的志村說。
「是啊,可是,爸爸還沒有看到人家以前就說她是摩登小姐。」
「那就放心了。我今天剛好有空,打算敲舅舅的竹槓,讓他請吃晚餐,所以躲在這裡等候。如何?妳也一起參加怎樣?」
「你是想說:詢問處小姐公事化應對法?」
「謝謝,那我就安心了,我要立刻向我母親報告。」
「什麼?」
「你家嗎?我很想去,不過……」
「什麼事?」
「這位小姐相當不錯。」
「謝謝,今野先生,我很高興,甚至覺得配不上呢。」
「秋風蕭蕭蟲兒鳴,蜘蛛默默且無聲」
「這種程度的雪不要緊吧?」
志村嘻嘻笑,急急喝了一口啤酒。
「真木小姐,我不會花言巧語,不懂外交辭令,我直爽地說吧,希望妳嫁給我。」
「喂喂,在小姐面前講話客氣點,我是想把她介紹給我舅舅。」
小小的壁龕擺了一盆人造菊花,壁上的掛軸可能已經幾年沒有換,泛著黃色,那是明月虎嘯的水墨畫。市次郎背對著壁龕而坐,對面和圖書是今野,右邊是志村,左邊是弘子。
「哦,我明白了,要跟西井教授一起吃飯?」今野把煙灰抖落於窗口的煙灰缸,「原來如此。」他沉思了一下問:「當然他的兒子不在一塊兒吧?」
市次郎注視著露出健康雪白牙齒的今野,點點頭說:
「不,認識。」弘子連忙回答。
弘子覺得今野這些話頗具真實性,剛才他說的,摩理也許沒有一個叫做不二夫的弟弟,這話,弘子也覺得真實性極高。
擋風玻璃前面突然雪花飄舞。
漸漸陡斜的山路兩旁,樹木覆著白雪,顯得清潔美麗。
「今野兄,我的意思是向你推薦弘子。」市次郎微笑說。
「哦,原來如此,就是『古典之旅』的節目?」
「在汽車內這樣說,也許顯得不莊重……我以前告訴妳的婚事,已經推掉了,我想妳當然知道為什麼……」
「古典音樂吧?」
今野的駕駛謹慎,但毫無躊躇不決。他的判斷力和決斷力,從駕駛方式表現出來,同時這也是他日常的態度。
沉默也是一種語言,她想。抬起眼,遇見了正靜靜注視著她的今野視線。
「所以你想敲一頓晚飯?想喝酒,我請你喝好了,何必敲你舅舅的薄酬?反正我拿的不是薄酬。」今野說著,回頭看看弘子。
「哦,為了古典之旅的節目。」
「不,還好。」
弘子感到奇怪,志村是紀美子的表哥,為什麼要親切地和我——榮介的妹妹——談話?說到奇怪,市次郎更奇怪,他不可能不恨害死他女兒的榮介,那麼,不是連帶地也憎恨榮介的妹妹嗎?如果像治一樣說些憤恨的話,還覺得自然一些。要是聽他罵一罵榮介,可能心情會輕鬆一點。
「古典之匠」這個節目已經繼續播出一年,這是由市內的大學教授和高中教師輪流主持,專門為主婦播出的節目。
「是的,從官澤交叉口向左邊去不遠就到了。」
「不,舅舅是全日本的主人。」
「那麼,意見一致,我們回頭吧。即使妳要去也非回頭不可,看這情形,上面的風雪一定相當大。」
目送今野跨著大步朝樓梯走去,弘子湧起安全可靠的感覺。
「嗨,好嗎?志村。」
「讓你猜吧。」弘子微露正經地說。
「不錯。」
像這時候,弘子覺得父親洋吉庸俗無比。洋吉對摩理留下良好的印象,是由於她溫柔、美麗、文雅,以及家裡富裕,假使摩理相貌平凡,家裡不富裕,洋吉可能不會對她產生好感。
「進來吧,我們在等你。」
「不會的,不論穿什麼,人都不會改變。可以說明我們本來是打算去滑雪。」
「那不行,真木小姐,妳總是順著別人的話回答,這是,這是……」
志村先替今野斟酒。
「有些餐館就是只要味道好,不必裝門面。」今野以毛巾擦著手,附和地說。
「啊,松尾芭蕉?好像和您很相配,請稍待一會兒。」
「謝謝,我設法查查看。不過,反正由於這樣,我有一個惹是生非的哥哥,想到可能會給你增加麻煩,我就不敢馬上答覆你的問題。」
「是的,有一點。」
「抱歉,請妳幫我叫他下來。」
「是的。」
「您預備講什麼?」弘子問,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市次郎會使她感到這樣親近。
「不要緊。」
「還好,因為我只是講了我喜歡的話而已。」
「謝謝,我們已經決定了。」
「請他等我五分鐘,手頭有些工作放不開。」
「嘿,不要嫉妒。」
「好像是象徵我們的婚姻。」
「原來為這個被妳誇獎?」今野笑起來,然後鄭重地說:「我希望妳不要和西井教授過分接近。」
在這樣的一對父子面前,出現一個戴著大粒鑽石戒指的美女,將會發生怎樣的事是無法預料的,閃著眼睛打量摩理全身的榮介,弘子覺得非常討厭。
「你到哪兒去?」
「真的?還記得?太光榮了。我舅舅在這裡吧?聽說預定五點錄影完畢。」志村把黑皮帶的手錶湊近一點看了看。
「是嗎?我對摩理很有好感,不過,她的來臨,對我家是幸或不幸,我還不知道。」
「我雖然喜歡你,但沒有想到會這樣被你愈吸愈深。和_圖_書
今野把真木小姐的稱呼改為弘子,當弘子驚訝地轉頭看他時,車子已經再度開動了。
「不錯,現在恐怕沒有人敢在門口寫『非魯莽者勿入』,要是我們公司前面也掛這樣的牌子,那就有趣了。」今野愉快地說。
「不,剛才我不是在笑妳哥哥,我是在笑腦中突然閃過的一個念頭。」
「不,上次我從電車窗口看到你。」
「慫恿什麼?」
「妳喜歡音樂嗎?」
弘子已經告訴過今野,她要和市次郎去吃晚飯。沒有辦法,弘子只好撥製作課的電話找今野。
真木弘子默默不響,今野對她說:
「好,再見。」他說著,離開了詢問處。
「……不過,我必需先告訴你一些事。」
「你真了不起,今野先生,看得很透澈。」
「我穿著滑雪服,恐怕沒有禮貌吧?」
「不,西井叔叔,治的態度是正當的,我大哥不對,他壞到什麼程度,您一定想像不到。」
「很好,新年以來,第一次見面。」
「旁觀者清。下棋也是一樣,旁觀的人反而看得比較清楚,為什麼?」
「據說:住在叫做灑落堂的主人,在門前掛了一個牌子,上面寫:非魯莽者勿入。芭蕉對這句話大感興趣,我也時常想起這句話,古代這樣灑脫的人真不少。」
「不在一塊兒。我們瞞著他兒子,所以希望你也不要告訴志村先生。」
「當事者迷。旁觀的人不在乎勝負,輕輕鬆鬆。」
「我覺得有點害怕。」
在這天以前,弘子常覺得榮介有些地方像母親,但現在她覺得也有些像父親。洋吉從無事主義而來的自私,和榮介對金錢異乎尋常的慾念,在根本上似乎是相同的。
「不,一天十五分鐘,共四天。」
從前面駛來的車子,車頂和車窗都積著雪。今野繼續向前面開了一會兒,在一個比較寬敞的地方把汽車掉回頭。
「哇,一次錄四天份?太辛苦了。」
「我很了解治的心情,所以今天我特地約他出來,而不告訴他也約了真木小姐。我想讓他認識一下真木小姐,多少會心平氣和一點。因此,要離開電視公司時,先打電話給他。他以為只有我和舅舅兩人,所以嚇了一跳……我實在沒有料到。」志村說著,喝了一口啤酒。
「你喜歡真木小姐的事啊。」
「父親既然是律師,家裡一定有錢。總之,好家庭的小姐是絕對不會錯的。勝江,妳要多照顧照顧她。」
「是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說到大哥,真太丟人了。」
「因為她是有錢人家的小姐嗎?」勝江滿臉無聊的表情與平時一樣。
也許不錯,紀美子和絲川綠的事,連續驚擾了真木家。現在我的家人似乎不可能平靜地接納今野。弘子也覺得現在請今野到家裡,恰像在沒有清掃的家裡招待客人一樣。父親一定不歡迎今野,這是心理上必然的現象。弘子從不曾像現在這樣,覺得自己的家庭可憐兮兮,同時憎恨造成這種情形的榮介。
「啊,我……」
「真木小姐,遇到這種情形,妳想中途折返,還是到達目的地再說?」
「為什麼?」
「哦,會經過府上。」
「討厭熱門音樂吧?」
「我是遇到天氣惡劣的時候,立刻放棄,因為看不清楚的時候滑雪很危險。」
回到訊問處後,今野從樓上下來,在襯衫外面穿著外套,香煙銜在嘴中。
「表白?哈。」志村的眼光從今野移到弘子,「其實我早就慫恿過了。」
從詢問處左邊的過道拐彎就看到休息室,說一下就知道,但弘子仍把市次郎領到休息室。
「可能,而且支持妳二哥,實在是個聰明、體貼人的小姐。」
「原來如此,對每一個人都要守著秘密。妳的心意,我非常了解。」今野諒解地點點頭。
車子仍然不能前進,外面逐漸昏暗,燈光開始明亮。
「今野兄,你是好青年。」
「那好極了。」市次郎笑著,弘子和今野都沒有發現市次郎笑中含著寂寞。
「不過,那是次要的問題。」
她覺得不會鳴叫的蜘蛛,似乎比鳴叫不停的小蟲更會鳴叫。
「導播很辛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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