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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點

作者:三浦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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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四 行蹤

廿四 行蹤

「怎麼啦?看你相當醉啦。」啟造說。
「她是個很善良的女孩子,假使我有兒子,我會選她為媳婦。」
夏芝不解地看看啟造又看看林靖夫。
「我所認識的女人,只有王瑞琦一個人恨我。」
「你應該拒絕他嘛。」夏芝抱怨地說。
啟造和夏芝都默默地看著林靖夫,不知道他受了什麼刺|激。林靖夫突然抬起臉,叫道:
「好吧,只好接受。」
林靖夫停了停又說:「從洞爺回來後,我又重新糾纏王瑞琦。不過她已大了幾歲,總是巧妙地逃躲了。聽到我要結婚,她開心極了,馬上送了一份禮來祝賀,她說對我的結婚最感到高興的人就是她,於是給我的房間擺設了幾盆紫丁香花。哦,對了,就是太太送禮來那天。她說她非常愛院長,願意給院長生孩子,但不敢對院長說,所以打電話說了,但院長生氣地掛斷了電話。她說院長覺得她下賤,所以她寧可死掉。她一面說,一面插著紫丁香。聽著她的話,我忽然一陣衝動,再度侵犯了她。」
「為了王瑞琦,請您聽我說。」
「打什麼賭?」
「我說妳沒有權利干涉。她說:我老實告訴你,我愛院長,所以可能使院長不幸的事,我都有權阻止。她的態度很嚴肅。」
林靖夫的結婚典禮終於過去了,橡膠樹的芬芳隨著風飄入院長室。
結果,王瑞琦也愛上了林靖夫吧?啟造想。他有些不敢相信林靖夫的話,但林靖夫似乎並沒有開玩笑或撒謊的樣子。同時啟造注意到夏芝以與剛才相反的冰冷眼光打量著林靖夫。
「林大夫。」陽子說,「臉上很不高興呢。」陽子自己也扮出撲克臉。
「怎麼?難道不會回來?」啟造覺得總務課長似乎知悉內情。
「我,罪該萬死。這是王瑞琦不幸的開始。」
「算了,別講啦,等王小姐來了,在她面前講吧,我不喜歡在人家背後講話。」
「可能因為雙親早逝的緣故吧,總是有依偎人的癖性,她和哥哥兩人相依為命,但後來哥哥結婚了,剩下她一個人又寂寞又孤單。」
「我?」啟造又回頭看夏芝,她似乎已敏感地覺察了什麼,眼光銳利地注視著啟造,啟造慌張地避開視線。
啟造不禁看著夏芝,但夏芝垂著眼睛,只看到嫣紅的側臉,看不到她眼睛的神色。
要是夏芝知道了陽子的出生秘密,平靜的日子就不能繼續下去了,啟造想,他不知道夏芝早在一年前就已得悉了這個秘密。
「請上來坐坐吧。」
「對不起……」林靖夫囁嚅著。
「不,喜歡喝才喝嘛。」
「怎麼啦?」啟造站起來讓坐。
於是高木勉強把介紹人的責任推到啟造身上。
「這使孤苦伶仃的她很受感動,她告訴我這些事時也是含著淚說的。所以她從最初就認為世界上,沒有比院長更偉大的人,而偷偷愛上院長。她說:我都能夠不把愛情表露於外,你怎麼不能?人人都知道你在追院長夫人。為了院長,希望你冷靜一點。這是我去洞爺前半年的事。」
「哦。」
「陽子,妳有什麼事?」夏芝阻止地看著陽子的臉。
「王瑞琦是醫院的事務員,這女孩子迷戀著院長。」
「那你從什麼地方知道的?」啟造稍微恢復鎮靜。
「不明白嗎?」
啟造苦笑著,用力揉熄香烟。
「嗯,喝啦。」
「哦,原來是你。」啟造不由回頭看了夏芝一眼,夏芝仍坐著,但注視著啟造。
啟造聽到林靖夫走出去的聲音。
林靖夫的腳步飄浮不穩。
「唉,真頭疼。」
從洞爺號事件發生以來,夏芝不再接近林靖夫。小麗的死和啟造的遇險,都發生於夏芝接近林靖夫的時候,這偶然的巧合使夏芝懼怕。她並非責備自己,而是產生了迷信,認為接近林靖夫天就降罰給她。這是夏芝幼稚的地方。
啟造則想起了王瑞琦的電話。
「怎麼?」
「我去拿水來。」夏芝溫和地說。
「王小姐真妙,時常和*圖*書往院長室走動……」
「光棍怕什麼?找個女伴搭配就得了嘛,湯小姐如何?」
「我不明白您的話。」
「您不喜歡喝酒?」
「不是開玩笑,她一定死了。」林靖夫堅持地說。
「因為房東太太也在耽心,而且王小姐並未正式寫簽呈請假……」
「湯小姐當然不錯,但我不敢惹她,她似乎有看穿別人心事的本領。」
「男的?」
「因為總務課長說得很嚴厲,所以我竟拿不定主意要不要聽從他的話,趕快結婚。因此,我打了一次賭,就是今晚打電話來府上,假使是院長夫人接電話,我就結婚,假使接聽的是院長,我就終生獨身……」
「賴太太,林大夫的介紹人,算妳最適合。」
夏芝對陽子的感情飄搖不定,對她的態度也是出爾反爾,有時憎恨她,有時同情她那不幸的身世,有時也忘記一切,真心疼愛她。她不能原諒騙她收養陽子的啟造,不過,從洞爺號事件以來,心情多少有所改變,固然不原諒,但報復的心理緩和了些。
「不,沒什麼……」她囁嚅了一下,突然清晰地說:「對不起,院長,這麼晚了才打電話,今晚我打了賭。」
「好得很。」林靖夫的口吻不耐煩,不像是結婚在即的男子。
夏芝舒暢地看著啟造,啟造感到莫名其妙。這時電話鈴響,啟造拿起聽筒。
「王小姐真的會回來嗎?」
「桌子抽屜也一樣。我很詫異,所以又查看壁櫥,壁櫥上層擺放著棉被,折得整整齊齊的,下層堆放著書籍。衣服放在兩隻箱子內,沒有衣櫥,真可憐。」
「不,一定是死了,她是個傻瓜,一個大傻瓜,所以一定是死啦。」林靖夫抬眼看著啟造,他的眼眶忽然湧上淚水,然後像決了堤的洪水沖出眼眶,簌簌流下來。
夏芝暗暗揣想著與林靖夫併肩而立的新娘,然後又想到站在新娘旁邊,風姿綽約的自己。我一定比新娘更漂亮!
「哦,謝謝。我是為王瑞琦小姐的事而來的。」
「她常常像一隻貓那樣依偎著別人的身體。」
「如果能這樣確定當然好,可是,她的房間似乎收拾得過分乾淨。」總務課長注視著啟造,似乎在探尋著什麼。「院長!」
林靖夫凝視著陽子。「妳不像爸爸,也不像媽媽。」
「可是,您好像不大高興。」
「總務課長說:妳這人有點奇怪,別老在院長室前面走來走去,妳還是快點結婚吧。」
不過……啟造的心情轉為暗淡。林靖夫的事不能粗心大意,雖然他已結婚,照樣疏忽不得。新婚期間也許由於新鮮,會暫時安分些,但細想一下,似乎不可能斷然斬斷情絲。
「老實說,我也在耽心這一點,但沒有辭呈,也沒有信件或留字。」
「啊?」林靖夫抬起臉,他從不曾對夏芝表示過如此漠然的態度。
「哦,那很好。連同燒飯吧?」
「太太,請妳坐下來。」
「啊?」
夏芝似乎想說什麼,但沒有說,啟造也沒有再開口,他認為若說出電話內容,只有徒然增加夏芝的誤會而已。
「當然有。如果你肯出借嫂夫人的話,就又當別論,不認識的人,說不定會說好相配的夫婦哩!」高木愉快地笑著,又說:「不過,新郎是秀才,品行端正,新娘是名門淑女,郎才女貌什麼的這一套話,如果由我來說,人們一定會認為我吹牛,但像你這樣的人說出來,人們就會信以為真啦。」
「不過……她並沒有死吧?」
聽到林靖夫決定結婚的消息時,夏芝不免略感失望,但卻因此放下一顆心。那是逃脫了災厄的一種自私心情。
「進入小姐的閨房覺得有些膽怯,不過,王小姐的房間只有一張小桌,上面擺著一面小鏡臺而已,其他空無一物,我拉開鏡臺抽屜看了看,也是什麼都沒有。」
林靖夫看都不看夏芝一眼。
「喂,妳怎麼啦?發生了事嗎?」
「佈置得真漂亮啊。」夏芝說。
「總之,希望她安然回來,不知怎麼,我感到不大對勁。」總務課長說著,離開院長室。
「我承認了。但我說,和-圖-書我喜歡誰是我自己的事,她管不著。她說,喜歡是可以,但不應該表示出來。」
「是的,據說要到內地好好玩把個月,她囑咐房東太太說,如果醫院方面有人問起,要好好幫她掩飾一下。」
「傻瓜!」
「您的身體方面好嗎?」
每天送報紙到院長室給啟造的王瑞琦,從打電話後就不見了蹤跡。由於「我希望生院長的孩子」這句話哽在啟造心裡,他唯恐碰見王瑞琦。
「是的,可能是生病吧?」
「結果呢?」
夏芝確實對林靖夫傾心過,但現在冷靜地想一想,她並不是非要林靖夫不可,也許只要是丈夫以外的男性,對於經年關在家裡的夏芝都是足以引起刺|激的人。如果高木引誘她,說不定她照樣意亂情迷。
「…………」
「我和住在隔壁的田大夫共同雇用一個下女。」
「不,要是生病還好,據房東太太說,王小姐託她打電話說感冒,要休息幾天,事實上她去旅行啦。」
那是間六蓆的日式房間,這裡也擺著紫丁香花。這是誰插放的?唔,可能是準新娘從札幌來探望他吧。
「胡說八道!」啟造不承認,儘管林靖夫醉了,但也不該這樣胡鬧啊。
「怎麼,你也有不敢惹的人?」啟造感到詫異。
「是你介紹的,你當然是介紹人嘛。」啟造說。
「有信件沒有?」
「不要緊,請上來吧。」
「林大夫,你今天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吧,有話明天到醫院再說……」啟造不快地說。
「在哪兒?什麼時候?」
「喂,你怎麼……這些事我都不知道。」啟造困惑地說。
啟造從另一邊的出口悄悄溜出總務室。王瑞琦的不上班似乎不能解釋為生病。
紫丁香使室內的氣氛顯得溫暖、生動,壁上和柱子都沒有任何掛軸或佈置。
夏芝抱怨的是推諉介紹人責任的高木,想到滿臉正經地把陽子送到她手裡的人就是高木,夏芝就再也不能以與從前一樣的心情對待高木,她自以為瞭解推諉介紹人責任的高木心理。高木心裡一定在說:
「傻瓜也無所謂。」
「因為總務課長勸我結婚……」
「那一個月後就會回來吧。」
「林大夫,您喝了酒?」陽子走到林靖夫旁邊。
「那天晚上我不知怎麼,聽到王瑞琦坦白地吐露對院長的愛情,心裡覺得很氣惱。」林靖夫深深嘆了一口氣,唯恐啟造打岔,立刻接著說:「……那麼,妳去跟院長要好,我則追院長夫人,豈不各得其所?我存心欺負她。她立刻生氣地說:絕對不行!院長很愛他的太太,我們不能使院長遭受不幸,如果有人破壞院長的幸福,我拼著命也要阻止。
「嗯,死啦。」林靖夫神色消沉。
夏芝困惑地看看啟造。
「可是,沒有理由拒絕,而且我又是林大夫的主管。」啟造看到夏芝滿臉不悅而左右為難。
啟造聽著總務課長的話,一面憶起王瑞琦的電話。
「我喝醉了,可以上去嗎?太太。」這次他稱呼太太而不叫夏芝,且聲調晦暗。
打開門時,林靖夫迎上來,他穿著和服。
林靖夫擦擦眼淚。
「不上來坐一會兒嗎?」林靖夫拉開身後的紙門。
「什麼?你在開玩笑?」啟造完全放了心。
「那時我血氣方剛,為了奪取您太太的愛情,甚至膽敢殺死您,所以我告訴王瑞琦,她再怎麼拼命都是徒然。
「我也不知道。」
啟造不曾見過林靖夫醉成這個樣子,他的酒性本來不壞,喝醉酒時,總是安安靜靜。今天究竟發生了什麼?啟造和夏芝不覺面面相覷。
在這麼美麗的季節,王瑞琦究竟為什麼要去旅行?她顯然有所感傷。
「謝謝,讓妳破費……」林靖夫輕輕點一下頭,顯得有些不情願的樣子。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陽子,請爸爸出來。」夏芝說著,拉開客廳的門。林靖夫過去從不曾在酒醉時來訪,他今天有什麼事?夏芝心裡不大高興。
「……哦,我以為院長夫人會來接電話呢。」這聲音輕柔和圖書得像是沒有肉體的人講的話。
「所以我要全部說出來呀,妳聽著好了。」林靖夫脫下大衣,拋在椅背上。
她和啟造的共同生活已多少呈現出倦怠狀態,但尚未到達為情出奔的積極程度。可能她只是對於男人奉獻熱情感到興趣而已。
「喂喂,這裡姓賴。」
自從啟造遇險以來,啟造本身和夏芝都很慶幸他平安無事地歸來。不過,兩人心中存有介蒂,就是陽子的問題。平靜的日子愈是連續不斷,啟造愈耽心陡起風波。
「沒有酒嗎?」林靖夫抬頭看夏芝。
「女的,叫做王瑞琦的事務員。」
賴啟造一家現在是平穩的,這時阿徹是中學二年級,陽子是小學三年級。
「胡說!」啟造立刻掛斷了電話。
「我們到神居古潭去看櫻花怎樣?」夏芝關掉電視說。
「媽媽,客人來啦!」陽子到廚房喊夏芝。
「哦,生病啦?」
可能是和太太吵架吧?夏芝想,為林靖夫搬了一張椅子。
「胡說八道?如果這是胡說八道,那王瑞琦太可憐了,今天我都告訴您吧。太太,您也有同情王瑞琦的義務。」
「怎麼啦?」啟造再度回頭看看夏芝。
阿徹、陽子、啟造、夏芝,都在起居室看著電視,這是阿徹要求,而於今年四月購買的電視機。
「哦,對不起,讓妳遠道跑來。」林靖夫站在踏板上俯視著夏芝。鞋櫥上面擺著一盆新鮮的紫丁香。
「王小姐呢?」這是林靖夫的聲音,從啟造這裡看不見他。
「請假沒有?」
「打擾啦。」林靖夫說,但仍倚著門站著。
「不過,林大夫快結婚了,我是介紹人……」
「新婚旅行要去哪兒?」
「啊?」夏芝看看啟造,安靜地笑笑。「迷戀啟造?」
「…………」與王瑞琦鄰座的事務員沒有答腔。
「院長,您認為王小姐怎樣?」總務課長啣著香烟,從衣袋裡掏出衛生紙,摺起又鬆開。
「啊!」輕輕的女人叫聲,「我是王瑞琦。」
從他這次婚事看來,他對結婚毫無決意。在喜宴時,林靖夫一面接受著祝詞,一面在膝上玩弄著白色康乃馨,那百般無奈的心情,緊挨著他而坐的介紹人啟造最為清楚。
「嘿!漂亮的小姑娘,到這裡來。」林靖夫招招手。
新娘子登門致謝才十天。
「何必管人家閒事?王小姐喜歡誰,別人都干涉不了。」這口吻含著反駁的意味。
「王小姐死了?真的嗎?」啟造不覺挺起腰。
「櫻花開放啦。」
「醫院的事務員。」簡直是胡說八道!啟造不想把電話內容告訴夏芝。
「尊夫人恐怕在等您啦。」夏芝說,但林靖夫不答。
「你應該娶王小姐。」啟造喃喃地說。
「林大夫?」夏芝拉拉衣襟,走到玄關。
啟造感到有些坐立不安。
「院長!」林靖夫瞪大眼睛,「您聽了我的話還能這樣說嗎?老實說我求過一次婚,她不假思索地拒絕了。院長,一個年輕小姐下了很大的決心才打電話吐露真情,您竟冷酷地中途掛上電話。所以她才想死。像院長這樣的木頭人,簡直不算是男子漢,您應該多少對她表示一下同情啊,固然我是加害者之一,但院長才是罪魁,不,不,也許一切罪過都在我。總之,她再也不會回來了,她一定死了,她是個傻女人!」
「……」啟造猜不到王瑞琦到底要講什麼?
「哦,對不起。」林靖夫意外地安靜。
「沒有,沒有醉。」林靖夫說,伸手粗暴地掠掠額前的亂髮。
林靖夫倚門而立。
「因為林大夫的婚禮快到了,王小姐才請假。」
「那真對不起。」啟造認為王瑞琦一定喝醉了酒,他想起林靖夫最近要結婚。
「對不起,因為我不太會喝酒,所以家裡沒有酒……」啟造說。
「不過……」
林靖夫結婚前十天,夏芝帶著賀禮前往他的家裡。林靖夫的家是在醫院後面。是個週末下午,事先通知了林靖夫,所以他應該在家。
「旅行?」
「林靖夫和王小姐究竟是什麼關係?已經連續問三天了,是不是在談戀愛?」另一個事務員問,她們不知道https://www.hetubook.com•com啟造在那邊。
啟造不覺哈哈笑了,難得高木也有慌張的時候。
洞爺號事件後,又過了八個月。聽從高木的勸告,答應結婚的林靖夫,婚禮已決定於六月舉行。
「有一次我在朋友家說:我有個遠親,是個大傻瓜,三十六歲了,還不結婚,我勸他結婚,他卻說他要娶一個不知道名字,不知道年齡,不知道長得怎樣的女人,不相親,也不要看照片,只要我贊成他,他就娶。世界上哪有這麼傻的女人?想不到明美小姐一聽這話,馬上說她願意充當這傻瓜。你說怪不怪?真是世界之大無奇不有。我倒同情她,叫她不要冒險。況且這傢伙患過肺病。可是,她毫不在意,你說這是不是叫做緣份?」
正在回想著這些事時,總務課長進入院長室。
「似乎有點奇怪,常常站在走廊悄悄講話。」
「院長!」林靖夫嚷叫著,瞪著啟造看。夏芝要退出客廳泡茶,他也叫著:「太太!妳也留在這裡。」
「哦,旅行只有消耗體力,所以不打算旅行,雙方的家人都在札幌,頂多回家探探親罷了。」
這介紹人的責任是受高木之託,勉強接受的。
「沒有。不過,她的房東太太打電話來說她要休息幾天。」
一個二十七、八歲的小姐竟敢說「希望生院長的孩子」,簡直恬不知恥!
夏芝看著啟造。
夏芝的臉紅了,啟造則神色陰暗。林靖夫繼續說:
「我說:好,那麼我拼著命也要追到院長夫人。院長,請不要生氣,那時我的確很恨您,幾次在夢中看到您死啦。」
「啊,真美。」夏芝微笑地看著紫丁香。
「不,我三餐都在醫院吃。」不知怎麼,林靖夫的臉色不大好。
「新婚旅行決定去哪兒?」
「什麼?」
「喂喂,怎麼啦?」
啟造的心噗通一跳。
「王瑞琦是個很奇妙的女孩子,那是我去洞爺前的事,有一天她到我家裡,責問我是不是喜歡院長夫人。」
「院長!」然後又叫了一聲「院長!」
「還沒有上班。」王瑞琦旁邊的女事務員回答。
「王小姐好幾天沒來上班,因為無故缺席那麼久,所以昨天我去找她。」
「哦,我是來道晚安的。」陽子說著,拾起林靖夫腳畔的白手帕,含笑遞給林靖夫。「晚安,林大夫。」
林靖夫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一面自言自語地說:
「不過,我不大放心,所以查看了一下她的房間。」
「…………」夏芝若有所思地低著頭。
「王瑞琦非常恨我,相反地她更加尊敬和愛慕院長。聽到我從洞爺回來的消息,她非常不安,幾乎想離開醫院,但因為不能一天不看院長,才勉強留了下來。」
「嗬。」
「哦。」
不過,這天啟造想到總務室看看,因為他發現近來在走廊也都沒有碰見王瑞琦。好幾天沒有看到她,啟造略微感到不安。
「不!院長,我今天非說不可。」
多無可奈何的口氣!林靖夫若有所思地沉默著,眼睛晦暗無神,夏芝覺得彷彿不是前來祝賀結婚的。
「不,我很高興……」聲音哽咽。
走出醫院,啟造難得地來到醫院附近的石狩溪堤岸上。西天一片晚霞的石狩溪,景緻分外旖旎,弧線形的綠色旭橋那邊,遠方的山脈在天邊畫出清晰的淡紫色。堤岸下方的公園已燈光如星。啟造眺望著水中的許多小舟,忽然同情起王瑞琦來。
「別打岔,讓我講完。據王瑞琦說,她第一天來報到時,總務課長帶她到院長室介紹,那時您同情她孤苦的身世,溫和地對她講話,並且囑咐總務課長多給她三成薪水。總務課長不贊成地說,別的事務員會講話,但您說他們都有父母,起碼住的地方不成問題,但她衣食住行,一切全靠自己,就以房屋津貼的名義給她吧,所以她的薪水比其他事務員多。」
「院長!王瑞琦死了!」
「於是王瑞琦站起來,怒目瞋視著,這……有點難於啟口,那時我正年輕,看到王瑞琦頑強的眼光,突然想征服她。我說:我明白了,和_圖_書我不再糾纏院長夫人就是了。王瑞琦不相信。我說,但有條件,妳既然願意為院長捨命,就把妳的身體給我好了。她拔腿要逃,被我一把拖住,譏笑她:哈!為院長捨命?原來敢說不敢做。
「誰?」夏芝正在收拾晚餐碗碟。
「對、對,我也知道她這一點。」
但高木慌張地搖著手說:「不行,我是光棍。」
「沒有人告訴我。」
「怎麼搞的?已經有一星期沒上班了吧?」
他怒視著啟造,接著慢慢把視線移到夏芝臉上。夏芝本能地覺得事情與她有關,而從椅子站起來。
「您是說我對她的印象嗎?」啟造反問。
「是的,我決心終生懷念院長而不結婚,我覺得神也會贊成我,因此,我很高興。」
夏芝拿了一杯水來,林靖夫略略俯著臉,一口氣喝完。
啟造很少到總務室,既然總務方面的事委託了總務課長,身為院長的啟造,認為應該盡量不露臉,避免予以干涉。有事時,電話即足夠連絡,有事的人自可到院長室磋商。
林靖夫說著,看看啟造的臉,似乎在觀察他的反應。這些事啟造早已忘記了,被林靖夫提起,才依稀想起。這已是八、九年前的事了。
「…………」
「啊,晚上好。」
「我不知道什麼時候,她沒有寫信給我。」
「那麼,一個月的旅行結束後就會回來吧?」
「…………」
「太太!」林靖夫不回答啟造。
「那麼……」
「她有什麼死的理由嗎?」啟造覺得與林靖夫談這問題很無聊。
陽子走出去後,林靖夫忽然沮喪地默默不語。啟造和夏芝也不知道講什麼好。不知名的鳥在樹林那邊啁唽鳴叫。
林靖夫閉著眼睛重複說:「王瑞琦死了。」
現在林靖夫和明美的結婚日期就在下月,啟造相信今天王瑞琦打了怪電話,完全是受到林靖夫將結婚的刺|激。
「是的,院長不喝酒,也不玩女人,是個偉大的聖人,哼!聖人。」林靖夫嗤聲一笑。
雖然如此,這不是能夠正面答覆的話啊!啟造轉側地想,在臨睡時接到這種電話,啟造啼笑皆非,又生氣又同情。
林靖夫的眼睛充滿血絲,搖搖晃晃地進來,脫下鞋。
「…………」
「怎麼啦?誰打來的?」夏芝已站在啟造背後。
「不,我很高興,我終生忘不了院長。」王瑞琦熱烈地說。
「那真抱歉。」
上床後,啟造才漸漸覺得不安,平常他從不先掛斷電話,不論對上或對下,總是對方掛了電話後他才掛。他從未像今天這樣,在談話中慌慌張張切斷電話。現在啟造感到不安,王瑞琦的電話恐怕不是如我想像那樣荒唐,也許她是正經的。「我希望生院長的孩子」這句話,不能解釋為單純的輕浮,它似乎含有迫切而熱烈的誠意。
總算結婚了!啟造想。想不到明美是個相貌聰明,眼睛澄澈的女性,即使林靖夫自己挑選,也不過如此而已。希望他們夫婦感情融洽。
「媽媽。」陽子拉開門。
「王瑞琦拼命抵抗,但有什麼用?臨走時,她說她再也無臉見院長了。第二天她就沒有上班,從此失蹤啦。」說完話,林靖夫茫然望著遠處。
林靖夫和王瑞琦到底是什麼關係?這麼想著,啟造猛然大悟,對了,顯然是林靖夫要結婚,因而受到打擊。
「這次真是恭喜。」夏芝從她的手提包內拿出紅包,放在桌上。
「不……什麼也沒有,我,求求您,我希望生院長的孩子!」
夏芝想起那天看到林靖夫臉色異樣的蒼白。原來如此,那就是侵犯女性後的臉。夏芝已不想再聽下去了。
林靖夫下個月要結婚了,新娘是高木一個熟人的妹妹,叫做明美。據高木說:
酒醉的林靖夫臉色蒼白,或者因為酒已醒而蒼白也說不定。
「呀!好?」啟造走進客廳。
「我沒醉,我沒醉。」林靖夫再度說著,把臉埋在桌上。
那是中午休息的時間,王瑞琦和總務課長都不在,啟造翻開報紙,佯裝查看著什麼。總務室是「L」型的,放報紙的地方擺設著圓桌、沙發,做為待客之用,從這裡看不見王瑞琦她們辦公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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