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約翰！我願意永遠和你待在一起。」
「我不知道，不管發生什麼事，我們都得忍受。」
次日早上，我醒來時有一種異常的感覺，究竟是一種什麼感覺說不上來，是悲傷嗎？我時常悲傷；是愉快嗎？我很久沒有高興過。這是一種什麼感覺？是一種激動，是一種預感：「也許要發生什麼事吧？！」我不知道，大概不是什麼好事。
「他了解我們，他特意準備了這所房子讓我使用。」
「我知道，克莉絲！但是，有什麼辦法呢？我們必須經歷這場風暴，期待著將來有一天我們能結成伴侶。」
「謝謝！我不抽。」
「是，也不是。」
「我也高興，克莉絲！我也高興。」
「很遺憾，我已經是結過婚的人了。」
「在一個朋友的家裡，不管什麼時候，只要需要，我都可以到這裡來。」
我想睜開眼睛但無力睜開，眼簾很重，身體很輕，像是浮在水面，飄在空中。
早飯過後，何富曼上校來見我，給了我一些指示。中午，克魯格來了。我高興見到他。
「這是納粹稱呼你的名字嗎？」我問。
「這太可怕了。」我吃驚地喊道。
我按了電鈴，安娜很快來了。
「不是。」
「親愛的，不要害怕，不管遇到什麼事，你都應該像岩石一般的堅強。要記住我對你說過的話，生活以至命運之風將我們吹倒了，我們一定要重新站起來。」
「你為什麼這樣化裝？」
「你會給我帶來什麼傷害呢？」
我感到嫉妒。
他的話使我大為震驚。我憂慮不安地望著他。
「你覺得這樣還不夠嗎？」
「約翰！我很害怕。」
他無趣地放開了我。
我閉上了眼睛，不願意這種幻覺再度出現，約翰已經死了。
「他見到我在這裡，會說什麼呢？」我問。
「是什麼資料？」
「他給你做過指示嗎？」
我單獨一個人待著的時候，覺得苦不堪言，盼望著時間飛速前進，以便使自己的心理有所寄託。終於，夜幕降落下來，是該去會見特工二十八號的時間到了。我被迫去執行這一任務，這將會給特工二十八號帶來傷害。我每當見到他時，雖然臉上帶著笑容，內心卻是辛酸的。他嚮往著我們上床尋歡作樂，我只好強忍著眼淚。
「要理智些，尤都！」
「不要惹惱了我。」我說。
「再見！尤都！」
「我離開了你，你就不會有危險。但是，不幸的是，命運已經給你帶來像你哥哥愛德華同樣的災禍。用不著責備自己，是你被迫陷進去的。」
他再一次吻我，脫掉我的衣服，我們歡樂地做|愛，幸福地枕著對方的胳膊，只有幾個小時，我們已經把過去丟失的一切都找了回來。
克魯格起身要走。
「如果你不願意往返折騰的話，你可以留在德國。」
「我需要弄清楚。」
「我需要看見你，約翰！」
「他知道你今天晚上不在這裡，他也很忙。」
我不願意走。
「約翰！我只有和你在一起才有幸福。」
「她是一個很美麗的女人。」
我們穿衣服時，他吻我擁抱我，我記起我們在倫敦他的寓所裡，相比之下，這是多麼的不同，那時我沒有結婚，還沒有戰爭，我們有幸福，納粹沒有吸收我們，相信將來我們永遠會在一起。
「我們什麼時候再見面？」我焦急地問。
「我喜歡你。」
「我昨天就在這裡等你了。」韋德說。
我既感到幸福，又感到悲傷。我死了，我已經死了……我朝著話音的方向望去，發現我身邊有一個人，我欣喜若狂，這絕不可能，我吃驚地大聲叫喊起來。
我不情願地走進一家表演廳，任務是偵察特工二十八號。他是一個英國人，名叫艾德里安．韋恩，假名是奧托．韋德。
「我不知道，我們很忙，如果我們一旦有機會，不是我就是你來這裡等待。」
「請給我們送來些啤酒，安娜！」
「他是哪裡人？」
「我會是堅強的，約翰！我將按照你指給我的路走下去，接受命運給我帶來的一切。」
「不是，是俄國人。」
我沉默地坐在沙發上，心想，如果他們勝利了，英國就會失敗。
我們接過吻，分別了。
我採用手段引誘他，使他鼓htｔｐs://ｗwｗ.ｈeｔｕｂｏoｋ•ｃｏｍ•com起勇氣，他開始吻我的手，這時，他發覺我的目光注視著大門口。
現在，又剩下了我一個人。我昏昏沉沉地坐在長沙發上，心想，雖然我不能使尤都愉快，但是我希望他舒心……我們兩個人都得不到幸福。他不愉快是他不能擁有我，我不幸福是因為我是納粹間諜。
約翰喜歡這種顏色，他買了許多綠色的紀念品。
「找到了。」
「我今天晚上可能要死了。」我心想。
「還有別的什麼？」
「最好我離開這裡，如果我再繼續待下去，我就不能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了。再見！克莉絲！」
我沒有回答，只是用胳膊將他攔住，連連狂熱地吻著他，摸著他的頭髮，他的前額，他的面頰，他的肩膀，他的手臂。我們熱烈地擁抱，瘋狂地親吻。我們大笑，痛哭。我渾身抖動，企盼著傾訴離別後的一切，但激動得說不出話來。突然，我偎依在他懷裡的幸福歡樂變成了驚恐。我知道他死了，這是多麼的不真實，我將他抱得更緊了，感覺到他身體的溫暖。他真的是活著，他的心臟在跳動著。
約翰嘆了口氣，說道：「這件事和你遇到的一樣，它降臨到你頭上的時候你並不知道，等到你知道的時候已經太晚了，這種事我們經歷的太多了。」
我知道那裡不會有人前來救助，便扯著嗓子加大力度高聲吼叫。我可以聽到自己和周圍人們的狂呼亂喊。在這個驚心動魄的混亂時刻，那個人抱著我，好像是想把我劫持到某一預定地點。他抱著我走出了舞廳，一陣冷風嗖地刮了過來，他立刻用大衣將我遮蓋住。這時，我嗓子嘶啞得已經喊不出聲來。空襲警報繼續吼叫著，炸彈爆炸聲震耳欲聾，我突然暈眩，失去了知覺。
「飛機就在我們頭上，你想去我的飯店嗎？」特工二十八號問。
「你為什麼沒有說話？」我問。
「我討厭軍官。」
「你知道了又當如何？」
「如果我是一個時髦的年輕軍官你可能會愛我。」
「那，你為什麼離開我？」
「你說得對。」
「我仍然不能相信這真的是你。」
「我愛你，克莉絲！我需要你。」
「真的是我，克莉絲！」
「是另外一個特工嗎？」我問。
「我說的是實話，克莉絲！以後我會詳細講給你聽。」
「他在西班牙做什麼工作？」
「克魯格！你認為戰爭會很快結束嗎？」
「不要怕，可能是勞爾，也可能是別人。」
「克莉絲！你要鎮靜！你受到了強烈的震動，眼睛看不清楚，我沒有死，你已經從眩暈中清醒過來了。」
「我要向你說明，我要告訴你自從我們那天在我們的寓所分別之後所經歷的每一件事。」
「約翰！為什麼你迫使我和你弟弟結婚呢？」
解除空襲警報的聲音將我們拉回到現實中來。
「對，對，」他確認地說。
「我知道了。」
「你頭上纏著繃帶嗎？」
「只是累一點，並沒有遇到麻煩。」
他安靜地坐了下來，沮喪惆悵。
我驚奇地被這個可憐的男人所吸引，他像是負了傷，像是被炸彈炸著了。
馮．麥克將軍告訴我空襲時要到地下室躲藏，我沒有動，希望一個炸彈將絕望中的我炸成齏粉。我幾乎感覺到飛機的俯衝，聯想到約翰的飛機在火焰中墜落，驟然心臟一陣狂跳，淚水溢出了眼眶，直到飛機走後才慢慢睡著。
「我要是不離開你那該多好，約翰！」
「我們現在在哪裡？」
「我想你對他並不感興趣，是不是？」他流露著嫉妒。
「做過。」
「我求你不要這樣，我求你了！」我幾乎喊叫起來。
當我走近特工二十八號那張桌子時，他站了起來，向我打著招呼：「謝爾太太！晚上好！」
「你要盡可能快一些拿到，我還要委派給你新的任務。」克魯格說。
「他身高一米九，紅頭髮，臉上有雀斑。」
「我也需要看見你。」
我的話打動了他。
「你是一個奇特的人。」
「是的，我會給你一些背景資料的。」
「人們都把他叫做堅硬的橡樹，他很難對付，很粗野，好猜疑，工作盡心，比別人都強。」克魯格ｗwｗ•ｈeｔubｏｏk•coｍ•ｃoｍ接著說。
「約翰！有什麼區別？」
「那好。」
「我盡快趕到了這裡。」他說。
當我穿好衣服對著鏡子端詳時，不禁懷疑地問自己為什麼要選擇綠色？我幾乎想換衣服，但是時間來不及了。我來到了起居室。
「可能就在這幾天晚上。」我微微一笑。
「誰知道啊！他可能是來聽音樂，或者是想找一個漂亮的女人，玩一玩，尋找刺|激唄！」
「我不想幹什麼，只是好奇而已，你覺得他年輕嗎？」我又問。
「幹得好啊！克莉絲！」他笑著說。
我開始脫掉衣服，我對自己陷進牢籠和所做的事感到悲哀，我想到了特工二十八號，想到了劉易斯、約翰和我……
「為了回答這個問題，我必須從頭說起。」
「克莉絲！我們得分別了。」
「你離開時，他睡著了嗎？」
「我明白。」
我注意到尤都的情緒緊張，他可能對我圖謀不軌。
「我想使你從我的生活中，從這一劫難中擺脫出來。劉易斯愛你，你救了他，我想你會很快將我忘記的。」
「我明白。」
「愛你勝過於生命。」
「為什麼我在來到佛萊德貿斯之前沒見到你？」我問他。
「噢！」
我像是一個舞|女，像是一個歌女，又像是一個古怪的富人。很多人走過來向我提問，但我很少回答。四個高級納粹分子對我很感興趣，他們根本想像不到我是在為德國工作。這裡，時不時有男人向我表示垂愛，並送給我一些禮物，他們都想和我上床睡覺，我膩煩自己所扮演的角色。
「我需要等你回來嗎？」安娜問。
「我知道，約翰！但是我絕沒有想到你也會為納粹工作。」
「你認為戰爭快結束了嗎？」
「約翰！我們將會發生什麼事？」我哭了。
「你要走嗎？」
「是的，我離開這裡之前必須纏上繃帶。」
「明天，我將會得到文件。」我說。
我回到住處躺到床上時，天已經快亮了。我不想睡，甚至不想做我應該做的事，我感到幸福、憂慮、傷心，想到的只是約翰，想到他對我說的話，焦急地盼望著快些見到他傾聽他講述他的全部故事。他沒有死，還活著。在這以前，他從未像這樣親熱地擁抱過我。我閉上眼睛，覺得他仍然在我身邊，我會將一切獻給他。這時，我想起尤都談及約翰時所說的話，「很遺憾，我們的飛機把他的飛機擊落了，他是一個值得尊敬的人。」我不知道他為什麼對我說這些話，莫非尤都真的相信約翰已經死了嗎？還是他想將約翰仍然活著的事實掩藏起來？只有我聽到約翰講述他的故事之後，我才會弄清楚。
我覺得還是睡一覺好，只有睡著了才能消除心頭的煩惱；可是連個盹兒也打不了，只好待在圖書室，強迫著自己的目光從書中這一行轉移到下一行。忽然，我發現一個人坐在了我的對面，我注目看去，不禁大吃一驚，原來是尤都。
「我一個人吃，吃完飯以後，我就出去。」我答道。
如果約翰沒告訴我他們的故事，我不會相信，現在我有點相信了。
「你這樣說，都是對的。」
「放開我！」
「你覺得這裡危險嗎？」
「你怎麼認出我來的？」
「當你來找我的時候，不管是誰來開門，你必須說『紅鳥』，這是我的名字的暗號。」
他仍然不說話，神經質地咬著嘴唇，忽而又咬緊牙關，他明顯地在發怒。我看著他這個樣子心裡很難受。
「你讓安娜給我們送些啤酒來，好嗎？」尤都說。
「克莉絲！我們走吧！我不能陪你去到你的住處了。」
「我是醒著還是睡著？」我迷迷糊糊。
「我會的。」
「你住在這裡嗎？」我問。
「我不這樣認為，我認為還得持續一段時間。」
我向窗外望去。
「抽支菸！」他拿出香菸盒。
忽然，我覺得有件冰涼的東西碰到我的嘴唇，我彷彿吞食著一種強烈的難忍的流體，流體燃燒著我的舌頭、喉嚨和肚子，一點一點地我感到了溫暖，繼而又感覺到了自己的臂膀和雙腿。我放鬆地躺在床上，摸到了我身子下面的毛毯。
「你很美麗。」
我們來到起居室，他靠近窗戶坐下。
我和*圖*書有三天沒見到約翰了。
「他不在柏林。」
「不要怕，克莉絲！……」我聽到了那人的話。「我是約翰，我守在你的身邊。」
「誰知道，他纏著那麼多繃帶活像個木乃伊。」
「有一個好朋友告訴我你可能到這裡來。我好幾次見到了你，雖然我愛你，想和你在一起，但是不能不避開你。今天炸彈襲擊給了我機會，使我能夠接近你。」
「哪一個？」
「這是因為他們凍得要死。」
「我想你爸爸可能來這裡吃晚飯。」
「我知道。」
「他住在這裡，但是他可以選擇別的地方。西班牙內戰時期他住在西班牙。」
「我想死。」我絕望地說。
「克莉絲！那是不可能的，我們已經被牢牢地銬住，無法逃跑，永遠逃跑不掉，永遠不能。」
「你不該這麼說，你不知道我現在還活著嗎？」
我思念著相聚，尤都卻沒有來，我反而覺得高興，能夠一個人安靜地吃一頓晚飯了。飯後，我去到閱覽室，看了一會兒書，未能堅持看下去。
「我很高興，約翰！」
「我是蓋世太保。」
「那個在柱子後面半藏著身子的男人。」
「不需要，我已經很有經驗了。」
他撫摸著我的面頰，親吻著我的手背。
「我知道。」
「韋德！」我喊道。
「但是你現在在德國。」
「你來這裡幹什麼？」我問道。
「你戴著繃帶就把我抱到這裡來了嗎？」
「尼內特長的怎麼樣？」我很想知道。
「是的，夫人！」
我默默無言地看著他，然後，我向他提到了埋在心底的一個問題：「你怎麼把我帶到了這裡？你是把我帶出佛萊德貿斯的那個人嗎？」
「約翰！你愛我嗎？」
「你總是那麼華貴。」韋德說。
「睡得很沉。」
「外面冷嗎？」我問。
他安靜地抽著，談及我近兩天的情況，好像是看出我有些異樣，便問道：「克莉絲！你和尤都吵架了嗎？」
我坐在他旁邊。
他緊緊地抱著我，感嘆著說：「在這個世界上活著是很艱難的。」
「是的，我必須把你從那裡抱出來，然後再把你抱到這裡。」
「我在想你，也在想我，想我們之間的事。」我答道。
「我急著想聽到你的那驚險的故事，你是怎樣從死裡逃生的……」
「不是，那裡有一個人好像我認識。」
「你說什麼？」我吃驚地喊道。
「真的嗎？你覺得我能殺人嗎？」
「他結婚了，他妻子尼內特和他在一起工作。他們經常旅遊，到處幫助別人，他們去俄國，法國，義大利，英國甚至柏林。」
他站起來走向我，說：「你這一路還好嗎？」
「只有逃跑，我們才能在一起，永遠不分離。」
「人們擠過來擠過去，那是在幹什麼？」我注視著問。
特工二十八號想帶我到飯店跟我睡覺，我不願意，但是我想要他身上帶著的文件，因此，和他接幾次吻也是值得的。我們舉杯預祝晚上的愛情。我在香檳酒裡放了催眠藥，這也會導致我的昏迷，但我預先吃了解藥，保證不會出事。我敢肯定特工二十八號是潛入納粹內部為英國搜集情報的間諜，這裡可能還有更多的特工為英國送情報。
來到柏林幾個小時以後，我換好衣服，準備吃晚飯，心想，今天晚上肯定會見到尤都，他父親也可能要來。克魯格將會抑制自己的感情，他愛我，但我害怕即將來臨的事。
「笑吧！克莉絲！我不願意看到你悲傷，雖然我們走過的道路都是坎坷不平的，可是現在，我們至少走到了一起，能夠在一起待一會兒，我們應該珍惜這片刻的歡欣。」
外面的腳步停了下來。
我絕沒有想到這一點。忽然，響起了幾聲腳步。我恐慌地看著約翰。
「是我最好的朋友，哥哥，爸爸，你想叫他什麼就叫他什麼，他彷彿是我的上帝。」
「他讓我今天下午去佛萊德貿斯。」
沒有人應聲。他可能跑掉了。我摸了摸他的坐椅，椅子是空的。現在只有我一個人了，我想自己也應該走了。
她轉身拿來啤酒，把我們的杯子都倒滿了。
「很快就會和平了。」他特別肯定地說。
「勞爾是誰？」
和_圖_書「克莉絲！只要一個人活著，沒有不可能辦到的事。」
我凝視著他。
「危險已經過去。」約翰說，「現在電燈又快亮了，你將會看出我並不是一個亡靈，而是有著血肉之軀的約翰．莫里斯。」
接著，幾顆重磅炸彈落在地面爆炸了，又引起了人們的驚恐尖叫。我被桌子包圍著，感到黑暗的極度可怕。我閉上眼睛為自己末日的來臨祈禱著……忽然，有一個人緊緊摟住我的後腰將我抱了起來，嚇得我失聲高喊呼救。我記起那天被疤瘌臉一幫人抓去被迫為納粹工作的情景。現在，我害怕英國派來的間諜將我抓回到英國去。
「來過。」
「你對書的興趣似乎比對我大。」
「克莉絲！你聽見我說話了嗎？」
我不停地看著那人，好奇地問：「我不知道他在這裡幹什麼？」
「我只是想知道他是在這裡還是在前線受的傷。」
「外面很冷，這裡很舒適。」
忽然，他站了起來。
「我費了很大的勁兒才弄到的，克魯格！」
「因為我不願意讓你中毒，不願意像你哥哥那樣使你受到傷害。」
「出什麼事了嗎？」
一顆巨大的炸彈爆炸了，爆發出刺眼的光線和劇烈的轟鳴，人們驚叫著向門口衝去，我待著沒有動。
「我們什麼時候能單獨在一起？」他興致勃勃地問。
他又沉默了一會兒，然後他問我：「何富曼來過嗎？」
我找了張桌子坐下來。
「因為你很難認出我來。不過，你和你的朋友已經注意到了我的裝束。」
「知道。」
「這很好。」
吃過午飯，克魯格又和我待了一會就走了。因為這天晚上我要去佛萊德貿斯，所以我睡了一會兒午覺。
「現在，我給你準備衣服。」
「克魯格！謝謝你對我的提醒。」
「對不起，約翰！我真不該這麼說。」
「我有些時候住在這裡，不過，我有自己的寓所，那是軍官的住處，是納粹提供給我的。這個住處是我朋友的家。」
我緊緊將他抱住，想到我們的化裝，因為我們的命運和環境使我們無法避開那令人厭惡的化裝。
「我是在做夢嗎？」我心想。
「你準備穿什麼衣服？」
「克魯格！我很高興。」
我想念劉易斯，想念莫里斯上校，想念我哥哥和所有我喜歡的朋友們。
我呼喚著二十八號的代名：「韋德！晚上好！」
「是的，我費了很大的力氣。你大聲吼叫，拼命掙扎。我又不能和你說話，誰知道旁邊會不會有人聽到呢？」
「我們能夠見面，互相親熱，傾訴衷腸了。」
我們沉默了片刻。
「現在不可能，克莉絲！將來也許有可能。」
他轉過身去看了看。
「但是她愛她的丈夫，像我愛你一樣。」
我微微一笑。
就在這時候，空襲警報聲拉響了，室內頓時一片漆黑。
「你在等人嗎？」韋德問。
「不要再說這話，這是絕對不可能的。」
「只是喜歡？」他好像很失望地問著。
「嗨！克魯格！」
「克莉絲！要勇敢一些。」
「德國人稱呼我卡里奇亞斯。其實這個名字並不是真正的我。」
「約翰！」我擁抱他，我想吻他，但是他的繃帶遮著他的面頰，只露著嘴唇。
「你要我幫助你嗎？」
他笑了。
燈光照亮了房間，我看到了真的是他，他還活著。
「我不知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幾個月以後，我們將成為歐洲的主人。」
我想去會見約翰，但是克魯格要我等著他。當他走進我的住所時，他問我：「事情辦得怎麼樣？」
「你找到特工二十八號了嗎？」
他再次吻我。
「是啊！我知道。」
「他要是沒睡著看見你偷他的文件，他會咒罵你的。」
「是的，克莉絲！但是，我們必須小心謹慎，必須像賊一樣地在夜裡生活，不能讓別人看見我們在一起，如果讓別人看見，我們兩個人都會有性命危險。」
我猶豫了一下，說：「我要穿件綠色的。」
「他是個老人嗎？」
我拿起杯子喝了一口。
「說來話長。」
「你覺得他年輕嗎？」我問。
我打開小包，拿出從特工二十八號截獲的文件，說道：「這是給你的。」
「如果尤都來這裡見不到我，會懷疑我是有意躲避他的
ｈｅｔｕｂooｋ.ｃoｍ•cｏｍ。」
「我不認識，是一個軍人。」
佛萊德貿斯有很多豪華的卡巴來歌舞表演，不過自開戰以來日趨冷落，變成了軍人和妓|女經常出沒的場所，也是英國派遣間諜活動的匯集地。蓋世太保已經查出了幾個間諜，並將他們作為誘餌，通過他們截獲英國的情報並向英國傳送有利於德國的偽造情報。德國根據反饋的情報，在歐洲戰場上贏得了不少的勝利。
「西班牙人，但是事實上他什麼地方的人都不是。」
「克莉絲！我需要見到你。」他接著說。
「我太睏了，沒來。」
我離開閱覽室，來到自己的臥室，躺在床上毫無睡意地睜著眼睛，然後，閉上了眼睛，還是睡不著。我聽到每隔一個小時敲著的鐘聲，街上車輛的轟隆聲，人行道上的腳步聲，一隻貓的尖叫聲，每一種聲音都使我心煩意亂。當我剛要睡著的時候，空襲警報拉響了。
晚飯時，安娜問我：「在餐桌上擺幾個盤子？」
「他都說了些什麼？」
我沒有回答。
「親愛的！克莉絲！我在這裡。」
「他是單身嗎？」
他很快走向門口。
「你看，我不是來找你的嗎？！」
「做和在這裡相同的事，他助人為樂，你見到他以後就會明白的。」
「你知道英國人是怎麼想的嗎？」
「我在想戰爭。」
「到時候你自然會清楚的。」
「他想今天晚一點來看你。他覺得今天來看你遲到了不太好，他的情緒很壞，總是昏頭昏腦，心不在焉。」
我終於睜開了眼睛，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見。我想站起來，但是站不起來。一個手提式電燈從近處的桌子上放射出淡淡的光線。這時，彷彿有一隻手握著我的手，仔細看去卻什麼也看不清楚。
「你在想什麼？」特工二十八號問。
我合上書，將書放在桌子上。
「我也是。」
「沒有。」
「下次我們見面的時候我會告訴你一切的。」他肯定地說。
我恍惚聽到有人在呼喚我的名字，聲音是那般的微弱。
「這人是誰？」我問。
「你不能。」
他看了一下手錶，說：「半個小時了。」
他又抱住我，然後，他開始包紮繃帶。
「你不是一個妓|女，」一個人說，「你是很神祕的人物。」
我沉思著，他是一個尊貴的人，而我正在欺騙他，我對自己的所作所為感到悲哀。
「不管怎麼樣，我都得接受這個任務，是不是？」
「納粹認為我在為他們工作，但是我實際上是在為俄國人工作。」
「但是我們兩個人有很大的區別。」
「嗨！克莉絲！」
這天晚上。克魯格和尤都來看我，尤都在他父親面前偽裝得像是我的哥哥，我們談了一些關於特工二十八號的事。
「人們已經知道我死了，我不想讓人們知道我還活著，納粹讓我這樣裝扮的。」
特工二十八號從我身邊走過時，有意挑逗我。我也向他賣弄風情，試圖對他進行反偵察，目的是從他身上獲取情報。他在一個別人難得看見的角落預定了一張桌子。當他落座之後，我向著他那張桌子緩慢地移動著步子。這時，人們的目光都跟隨著我。沒有一個人能認得出我。我戴著發紅的金色假髮，貼著假睫毛。眼睛塗過特殊藥水之後由藍色變成了黑色，指甲塗成了粉紅色，嘴唇塗成了暗紅色，眼睛周圍染上藍色眼影，臼齒最裡面黏著一顆金牙。我抽了幾支菸以後，聲音變得深沉。我戴著沉重的金首飾，穿著皮大衣，可以說闊綽得應有盡有了，但是我覺得悲傷。
他吻我。
「這是怎麼回事？」
「你來到這裡很久了嗎？」
我們坐了下來，他看上去很高興。
「是的，我需要下達一些指令。」
他接著說：「我可能是錯的，我覺得他在愛著你。」
「克莉絲！我們能在這裡見面，但是，我們必須嚴加提防。」
「不要等我，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你在想什麼？」他問。
「佛萊德貿斯有很多英國派遣的特工。」
「他二十八歲，戴著眼鏡，離開眼鏡就看不清楚。他經常在厄巴奈絲垂斯一家小飯館吃飯。」克魯格又叮囑說，「克莉絲！他很野蠻，要當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