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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利說：「聽好，罕格，真主為我做見證……」

「……比卡斯尼爾區小的選區，我拿一百五十萬鎊、兩百萬鎊，我兒子葉瑟就站在你面前，他可以告訴你。可是，我敬愛你，我跟真主發誓，罕格，我真心希望你能進入大會支持我們。還有，我可不是都放到自己口袋，我只是郵差，從你手上收下，然後轉交給其他人。這點我就不用明說了吧。」

佛利的外表給人矛盾的印象。他一方面聰明機智，氣勢銳不可當，另一方面體態臃腫，大腹便便，總是略鬆的領帶與衣服的顏色不搭，頭髮隨便染色，臉龐粗糙肥滿，扯謊的神情邪惡又傲慢，講話樣子粗鄙低俗。他把手往前伸，甩甩手指，搖搖肩膀與肚子，那副德性猶如低下階層的婦人。這些特點讓他帶有幾分喜感，彷彿正在為觀眾演出雜耍節目，卻也留給人討厭的鄙俗印象。

「罕格，不行！你好丟臉，你再這樣下去，我要生氣了。那種手段你留著對付學童吧，我辦事的方法是先付款、後取貨。開全額給我，我會恭喜你進入大會，現在就與你一起朗讀《古蘭經》〈開端篇〉！」

朵拉碰一聲關上門，接著門栓轉動的聲音傳出來，她把門鎖上了。鄰居上前對薩奇大爺表示，剛才發生的事情實在是不應該，不管有什麼意見不合之處，薩奇大爺與姊姊是體面的人，那樣吵架很丟人現眼。薩奇苦笑地點點頭要離開，走進電梯之前，還帶著歉意安撫鄰居說：「各位，抱歉打擾到你們，只是誤會一場，絕對不會有事的。」

「罕格，你太無恥了！你是在跟卡摩爾．佛利說話！在國會三十年的經歷！在埃及，如果我們不說話，絕對沒有一個候選人能贏！」和-圖-書

兩人談了各式各樣的話題，以漫長的對話鋪陳後面的討論內容。接著，亞贊提出重點，表示自己愛國愛民，表達了想為民服務的欲望，還多次引述先知的聖訓，說明努力提供伊斯蘭信徒需求的人民將得到獎賞。卡摩爾．佛利點頭表示認同。最後，亞贊提出關鍵的重點，他說：「這就是為什麼我尋求了真主的指引，將我的信賴託付給衪，決定在真主的旨意下，參選下一次選舉，登記成為卡斯尼爾選區的候選人。我希望愛國黨能提名我，卡摩爾大爺，您有任何需要之處，我都願意隨時為您效勞。」

這四個人——佛利、亞贊與兩個兒子——閉起眼睛，將雙手帶到胸前禱告，開始壓著嗓子朗誦〈開端篇〉。

在政黨內，他一階一階往上爬，最後當上了愛國黨的書紀，權攬埃及全國選舉的重要決策。他提名自己喜歡的人，或者否決政黨提名名單上的人選，更親自操縱從北邊亞歷山卓港到南端亞斯文的選舉活動。他從候選人手中收受巨額賄款，保證透過黑箱作業讓他們贏得選取，同時詭計百出，掩飾一己的貪污行為，比方透過利益交換或提供金融特權，讓重要政治家收到上百萬的利益。

薩奇大爺走出來，見到成群的鄰居，又轉身說：「就順妳的意吧，朵拉，我走。」

接著佛利哈哈大笑，往後一靠，沾沾自足地揉著大肚腩說：「民眾太天真了，以為我們都是黑箱作業，才沒有那種事情，歸因究柢，其實是因為我們深入研究過埃及人的性格。埃及人接受政府權威，沒有埃及人敢反對政府，有人生性容易激動、難以控制，但是埃及人一輩子行事低調，只求平安過日，真主創造了這樣的埃及人，歷史書上也是這麼寫的。埃及人是世界上最容易統治的人種，你一掌權，他們就服從你，對你卑躬屈膝，你可以將他們玩弄於股掌。在埃及，任何政黨贏了選舉，掌握了政權，那就一定會贏，因為埃及人一定會支持政府，這不過是真主賦予埃及人的個性。」

亞贊早猜到了金額和-圖-書，為了萬一，寧可先討價還價。

（此話一出，在場的每個人都說：「真主是唯一的神。」）

鄰居先是聽見幾聲耳光聲，接著兩人打了起來。公寓的門打開，朵拉把薩奇推到外面：「出去！我再也不想見到你這張討厭的臉！」

「你沒把它送給你哪個妓|女朋友，那才怪哩！」

另外，佛利整理了官員瀆職事實的安全情資與證明文件，利用這些資料勒索他們，有必要的話，拿出資料毀了他們的前程。在政治集會上，無論是人民大會或愛國黨黨部會議，只要卡摩爾．佛利一開口，人人都閉上了嘴。的確，他嚴厲的眼光一掃，就足以讓每個幹部心中產生了恐懼。過去曾經發生過好幾起與他有關的知名事件，重要官員如果說了他不喜歡的事情，他會公開駁倒對方，讓對方啞口無言。比方說，兩、三年前，他發起一場殘忍的抗議運動，代表重要官員對抗埃及銀行總裁甘拉威博士，博士最後因此下臺。去年發生的新例子則動搖了宗教基金執行長的地位。執行長廣受人民推崇，所以自以為有權有勢。這樣的錯誤的印象讓他在愛國黨政治處會議中站起來，猛烈抨擊政治貪腐，要求黨革除不軌與圖財謀利的黨員的黨職。卡摩爾．佛利對執行長打手勢，暗示他結束談話，執行長卻視若無睹繼續說下去。佛利於是取笑地打斷他，演戲似地轉向與會者說：「哎呀呀！親愛的執行長，您是怎麼啦？既然閣下您如此關心鬥來鬥去的貪污，不妨從自己開始吧，朋友。您向發展銀行借了一千萬鎊，最後五年期間拒絕交付分期還款。順便告訴您吧，銀行的高階幹部打算提出訴訟，要拿您來殺雞儆猴呢。」執行長一聽，臉色發白，在出席者的俏皮話與笑聲中不發一語地坐下。

佛利馬上回答：「你想保證當選，而且問到我的需求。我已經替你想好了需求。」

「這是我的公寓，」薩奇大爺聲嘶力竭地喊著，「不對不對，親愛的，這是我爸的房子，那個備受尊崇的老爺子，妳用妳的髒話侮辱了他！」

「我還是很有水準，和*圖*書才不像你！你才是人人都看扁的笑柄！滾，離開我的房子，狗娘養的，死毒蟲，去死吧！」

佛利早料到亞贊要說這番話，卻假裝深思熟慮一番。

這是亞贊的最後招數，既然失效了，他也只好投降。他開了張一百萬鎊的支票，按習慣小心檢查後才交給佛利。佛利收下之後交給兒子，接著笑得合不攏嘴，興高采烈地說：「恭喜，罕格！來吧，我們來朗讀〈開端篇〉，願真主待我們寬厚，祝我們成功！葉瑟會準備好合約書。」

「朵拉，講話有水準點！」

亞贊罕格對這一切心知肚明，決心參選人民大會代表之後，立刻設法約卡摩爾．佛利見面。佛利讓他等了兩、三週，最後終於讓他前往默罕迪和區的希哈路，在他兒子律師葉瑟．佛利的辦公室碰他一面。星期五聚禮結束之後，亞贊罕格與兒子福茲前去赴約。辦公室空蕩蕩的，只有安全人員、卡摩爾．佛利與他兒子。亞贊與佛利擁抱，你一言我一句，又是祈禱又是抱怨，中間還摻雜了幾句笑話。要是有人看了以為這兩人是相親相知而且互重的老友，也怪不得他們了。

與埃及黨，最後成為愛國黨的一分子。一連串的改變過程中，他總是支持執政黨的黨綱，沒有人的情緒比他更熱忱，沒有人的嗓子比他更響亮。在納瑟執政時代，他又是演講、又做文章，宣傳社會主義改革的需求與歷史的必然路線。接著資本主義興起，他不落人後，積極提倡民營化與自由經濟，曾經在國會大廈底下發動著名的熱鬧社會活動，抗議一般國營企業與極權的觀念。在埃及，能夠連續三十餘年在國會占有一席之位的政治家屈指可數，他是其一。

「不用擔心這個，如果我們達成共識，你在卡斯尼爾區一定能獲選，就算惡魔反對你也不怕。交給我就好，罕格。」

「整隻『兔子』？一百萬鎊，卡摩爾大爺？這可不是小數目！」

沒錯，在埃及選舉中，執政黨的候選人總是勝券在握，還有一件事情也沒錯——卡摩爾．佛利與生具有十足的政治天賦，必然能在民主社會中擔當國家的領導職位。不過，跟埃及許多能人才士一樣，這份貨真價實的天資卻參雜了謊言、虛假與詭計，扭曲變形，偏離了正軌。最後，在埃及人的心目中，卡摩爾．佛利的名字等同腐敗及偽善兩項特質。

「我聽說有幾個大人物打算在卡斯尼爾區參加競選。」

「我跟妳說了，講話有水準點！」

佛利請人幫忙拿來紙筆，開始畫起圖來，專心了好一會兒，害得亞贊罕格以為有事情不對。畫好之後，佛利將紙轉向亞贊。亞贊看了很驚訝，原來他畫了一隻大兔子。亞贊沉默了一會兒，接著以友善的口氣問他：「我不懂閣下您的意思。」

薩奇．狄索基與姊姊朵拉的吵架，鄰居已經聽習慣了，這種家常便飯再也引不起他們的驚訝或好奇。不過，這回的吵架可不一樣，好像恐怖的爆炸，住戶聽到了高聲尖嚷、不堪入耳的羞辱與徒手打架的巨響。他們打開房，走到外面查看情況。幾個人緊張不安地咕噥，準備要插手介入。朵拉氣呼呼地大喊：「王八蛋，你搞丟我的鑽石戒指？」

亞贊假裝不明白，也不相信佛利所言，接著詢問了付款的細節。佛利簡單地說：「聽仔細，罕格，如果是現金，我來收。如果是支票，開給『葉瑟．佛利律師』，並且隨便找個案件跟他簽合約，當作你要聘他來打官司。當然，你了解這只是形式。」亞贊罕格沉默了片刻，然後拿出支票本，打開金筆蓋子時說：「好，就這麼做吧，我開一張一半金額的支票，贏了，我一定會付剩餘的款項。」

亞贊罕格假裝不安了片刻，接著又問：「卡摩爾大爺，您的意思是，如果我付了那筆錢，一定一定能當選？」

有關卡摩爾．佛利的故事不勝枚舉，民眾是百說不厭。這些故事說他在米努非亞省西賓康地區長大，赤貧人家出身，雖然家境窮苦，人卻聰明過人、胸懷大志。一九五五年時，他參加中學普考，名列全國排行前幾名，當上法學院教授之後，便全心投入政治圈。卡摩爾．佛利接連成了每個執政黨派的一員，從解放組織到國家聯盟，接著是社會主義聯盟與先鋒組織，再來又加入了中央派系和圖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