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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庫班公寓

作者:亞拉.阿斯萬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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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第四章

第二部

第四章

隨著冬天的來臨,阿布展開了新的人生。
「那麼你為什麼手上有一本《伊斯蘭行動約章》?」
「年輕人,你叫什麼名字?」
「孩子,那是祕密組織的文宣品,塔哈,放聰明,坦白招了吧,告訴我們,你在組織中擔任什麼任務?」
亞贊罕格往後靠在座椅上,覺得心情舒敞了些,然後吩咐司機載他到亞庫班公寓。由於忙著處理日本代理權一事,他好幾天沒見到蘇亞了,想到她見到自己時的驚訝模樣,他的嘴角就露出了笑意,他會看見怎樣的她呢?她一個人在做什麼呢?他急需與她共度一夜,讓自己擺脫煩惱,然後神清氣爽地醒過來!他本打算用車用電話打電話給她,讓她可以準備好招呼他,最後卻決定不先給她警告,突然出現到她面前,看看她會怎樣迎接他。
她為什麼該拒絕呢?五千鎊是一筆大數目,有了這筆錢,她可以支應弟弟妹妹所需,添購她需要準備的嫁妝。況且,薩奇.狄索基去世之後,馬拉克才會占走公寓,薩奇對她的所做所為將一無所知,她不會傷到他的心,因為他屆時已經不在人世了。就算這件事情傷到他,她為什麼應該同情他呢?他終究不過是個年老昏聵的老頭子,一顆眼珠子總是轉啊轉地在打量女人,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
接著她哈哈笑,背倚著床板,眉開眼笑地說:「我有謎語要你猜。」
「妳看起來很美。」罕格低聲說,然後黏著她不放,緊抱著她。她感覺到他的欲望一陣一陣頂上來,於是將頭往後一仰,從他的緊抱中溜開,還以大膽的口氣說:「哎呀哎呀,罕格,我們怎麼這麼猴急!等等,讓我先去浴室,我已經給你做好吃的了。」
這是她向來在鄰居面前使用的理由。她用了嚴厲的語氣,因為他戳破了讓她免於尷尬的無知的偽裝。他有點後悔剛才居然衝動地說出口,於是冷靜地對她說:「老婆,不管怎樣,他給我們的恩惠,我們要心懷感謝。」
「長官,我以全能的真主之名發誓,我什麼都不知道。」
「我什麼組織都不知道!」
他的座車正往位於默罕迪辛區的家中開去,亞贊罕格轉頭對兒子福茲說:「上樓到公寓去跟你媽說,我今晚在外面過夜,我得找人談談佛利的事情。」
他輕輕一笑,低聲說:「我知道。」
他已經從中央維安軍隊退伍了,脫下軍服,從此只穿西式服裝。他開始在新買來的小攤子工作,沒過多久,就請人到上埃及地區,把妻子希蒂亞與還在襁褓中的瓦埃爾接過來。他們一家住在亞庫班公寓屋頂的房間,那是哈提姆.拉西德替他們租下來的。阿布的健康好轉,體重增加了,心似乎也定下來。他擺脫了阿兵哥那副淒慘落魄、營養不良的樣子,外表看起來更像是在開羅做小生意的年輕老闆,彷彿生意興隆,整個人充滿了自信與活力(不過他還是有濃濃的沙地族口音,指甲長又骯髒,從來不刷的牙齒因為抽菸而泛黃,上面還有食物殘渣)。他賣香菸、糖果與汽水,收入還不錯。屋頂戶接納了他們一家人,就像對待每一位新鄰居,帶著好奇與保留地歡迎他們到來。不過,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他們漸漸喜歡上阿布的妻子希蒂亞,她常穿黑袍,身材端莊苗條,膚色黝黑,下巴底還有深色的刺青。她也做了一手的沙地菜(栗米麵包與秋葵),另外,鄰居喜歡模仿她亞斯文地區的鄉音。
「大聲點,狗雜種!」
蒲莎娜嫣然一笑,然後說:「那就一言為定,沒錢就沒合約。」
「我以www.hetubook.com.com全能的真主之名發誓,我什麼都不知道。」
「塔哈.穆罕默德.夏茲里。」
他們將他推往聲音來源的方向,塔哈相信那個人鐵定是他們的頂頭上司,而且一定坐在屋子中央的桌子前。
「噢,對對對,抱歉,我今天晚上滿腦子的心事。來吧,親愛的,問我謎語。」
福茲沒吭聲,點了點頭,又親親父親的手,然後在公寓前下了車。父親拍拍他的肩膀說:「明天一早,情況方便的話,我們在辦公室碰面。」
她已經失去了對人的惻隱之心,讓一層厚厚的冷漠包住了她的情感。與疲頓、喪志或偏激的人一樣,她對生活充滿了嫌惡,無法再去憐憫他人。她曾在塔拉爾面前脫下洋裝,然後洗滌他的穢物,接著又伸手向他討取十鎊。經過了反覆的嘗試,她已經順利地拋開當時做那種事情的懊悔,永遠地埋藏了罪惡感。她變得殘酷起來,性情更加尖酸、更為大膽,甚至不再在意屋頂戶如何彼此談論她的名譽。他們也幹了可恥的事情,那些醜事,她知道的可多了,足以讓她反過來嘲笑他們的假清高。是的,她需要錢,所以與塔拉爾有了牽連,她知道有屋頂上的其他女人只為了滿足淫|盪的樂趣,而讓丈夫戴上了綠帽子。到了一天的尾聲,她還是處|子,可以嫁給任何正派的男人,可以割下講她壞話的人的舌頭。
塔哈大喊:「我沒有參加組織!」
「他才沒安什麼好心呢,只是你人老實,他信賴你替他工作。」
有一回,阿布忍不住內心的神祕衝動,居然把話說了出口。他已經不想再繼續假裝無知了,那件事情沉甸匈地壓在心頭,內心深處的他希望與希蒂亞當面說清楚,不要再承受這種含糊其詞的痛苦。假如她想當著他的面發飆,指控他是同性戀,那麼他便能放下負擔,全盤托出,直截了當地對她講明,他不能沒有哈提姆,因為他需要錢。因此他忽然開口對她說:「嘿,希蒂亞,哈提姆大爺的心地非常善良……妳怎麼不說說話?」
「少年們,可以了,打得夠了。這個年輕人看起來是個有腦袋的聰明人。年輕人,過來,再靠過來一點。」
「好吧,隨你吧。」
他結結巴巴地說,嘴裡嚐到了血的辛辣味。這個長官說:「塔哈,你看起來是好人家出身的乖孩子,怎麼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孩子?看看你現在落得怎樣的下場?這還不算什麼,你還沒見識到拿手好戲,你知道這些士兵嗎?他們會痛打你,打到晚上,然後回家吃飯睡覺,換一批士兵再來打你打到天亮。到了早上,回家的士兵又來了,再打你打到晚上。你會永遠被人挨打,要是把你打死了,我們就把你埋在這裡,就在你現在所站的位置上。我們無所謂,塔哈,你不是我們的對手,我們代表政府,你能跟政府較量嗎,塔哈?想想看你把自己搞到這麼落魄,塔哈?聽我說,孩子,你希不希望我現在就放你出去?想不想回家看看爸爸媽媽啊?你父母現在一定是憂心忡忡啊。」
「好可憐吶。」
「沒有恩惠這回事,每個人都只求自己最大的利益,這一點你明白,我也明白。願真主會原諒我們,關於哈提姆、哈提姆的工作、我們跟他相處的每一天,但願真主能原諒我們這些事情。」
「我人不舒服。」
蘇亞轉身面對他,不發一語看著他,接著笑容可掬地說:「星期五我去看醫生。」
「願真主原諒你。」希蒂亞總是輕聲地回應他,讓他獨自冷靜冷靜心情。他們https://www.hetubook.com.com一起在床上時,阿布往往在激|情時刻想起愛人哈提姆,接著感覺妻子彷彿看穿了他的心思,於是將自己的憂慮往她的身體內埋藏,熱烈地與她做|愛,好像想讓她停止思考,或者為了她知道自己的同性戀行為而懲罰她。完事之後,他點了菸,躺著注視房間的天花板。她躺在他的身邊,那件敏感的事情懸在兩人中間,不可能忽略,也不可能承認。
「禍不單行」。任何時候,亞贊罕格一想起那天的情景,腦海中就回盪著這四個字。
「啥?我聽不見。」
在這些戰役中,馬拉克如同老練的政客,無所不用其極,承受了住戶的憤怒與抗議,少則平息眾怒,將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必要的話還得大吵一頓(不過這種情況不多)。他運氣好,有件事情幫了他一把:哈米度.哈瓦斯終於達成目的了。在他幾乎跟每個政府官員都投訴過了之後,他無理的調職令取消了,現在人已經返回曼索那。這麼一來,馬拉克就用不著應付能阻撓他屋頂擴展計畫的頑強對手了。
阿布告訴鄰居,他是哈提姆.拉西德的廚師,不過他們老早就知道了哈提姆的同性戀傾向,而且阿布一星期起碼陪他過夜兩晚,所以並沒有把此話當真,私底下還嘲笑阿布為主人準備的「午夜盛宴」。他們了解事實的真相,也接受了它。在一般的情況下,面對社會行為偏離的人,他們的態度取決於他們對他的喜愛程度。假如他們不喜歡對方,便打著捍衛美德的名號反對他,與他勢不兩立,也不許小孩跟他有任何瓜葛。如果情況反過來,他們喜歡他,就像他們喜歡阿布,那麼他們會諒解他,同情他誤入了歧途,告訴彼此一切到頭來都是命,全能榮耀的真主可能會帶領他走回上正途。「多少人的行為更惡劣,真主依然讓他們走回了正軌,依然鼓勵他們,他們還成了聖人呢。」邊說,他們邊嘖嘖咂嘴,還點頭表示同情。
如同某些強大的殖民勢力,馬拉克.奇拉的目標是擴大後加以控制。他內心有股持續推動的力量,驅使他不計任何手段,不分事情輕重,都要將一切掌控到自己的手中。
經過一番思前算後,各方徵詢法律意見之後,馬拉克擬定好了計畫。他要以不存在的公司名義與薩奇.狄索基簽約,然後上地方公證人那裡登記,接著把合約藏起來,等到薩奇過世時再拿出來。有了這紙合約,他不可能被趕出公寓,因為他的身分將是死者的生意合夥人。不過,要怎麼讓薩奇簽約呢?就在這時候,他打起蒲莎娜.薩耶德的主意。薩奇.狄索基在女人面前沒轍,靈巧的女子可以騙他在不知不覺中簽下合約。馬拉克開了五千鎊的價碼,要蒲莎娜去討薩奇.狄索基的簽名,並且給她兩天的時間考慮。他百分百確信蒲莎娜會同意,只是不想顯得急於聽到她的正面答覆。不出他所料,蒲莎娜同意了,不過也開門見山地提出了明確的質疑:「我把薩奇.狄索基簽好名的合約拿來給你,你用什麼保證到時會付錢給我?」
士兵任由他們繼續祈禱,大卡車則急速前進,學生因此好幾回跌撞到彼此的身上。接著,車子戛然停下,他們聽到老舊鐵門開啟的刺耳聲。卡車又往前移動了一小段路,然後再度停下來。後門打開了,一票士兵冷不防口出惡言,拿起脫下的靴子毒打學生。學生邊喊邊下了卡車,然後一陣吠叫傳來,警犬隨之立即撲了上來。塔哈想跑開,有條大狗卻纏著他不放,將他撂倒在地上,猛咬他的胸腔與脖子。塔哈在原地翻身,免得讓犬和*圖*書牙傷到了臉。他突然想起一個道理,他們不會讓狗咬死他們的,不過如果他死了,他就會上天堂。他咬緊牙關,開始壓著嗓子朗讀《古蘭經》的經文,回想夏奇爾教長講道的片段。他發現身體的痛楚到達了某個難以忍受的極限,然而過了極限之後,痛覺就漸漸消退了。
「當然。」
「唉呦!你已經忘啦?罕格,謎語啊,你要用來證明你愛我的那件事情啊。」
拳頭再次如雨水般嘩啦嘩啦落下,塔哈覺得痛苦再度超過了難以忍受的極限,好像變成了某種他能從身體外一把抓住的概念。長官的聲音又傳過來,那語氣一如以往的冷靜。「乖孩子,你是打算要讓自己怎樣?只要把你知道的說出來,你就沒事了。」
「親愛的,恭喜你,我懷孕兩個月了。」
「你自己決定,如果你不幫自己,我就無法幫你。千萬記得,我是這裡唯一的好人,其他的軍官都不信真主,他們無惡不作,不光會打人,還幹些下三濫的事情。你想講?還是不講?」
司機改變了路線。亞贊上樓到公寓,靜悄悄地轉動了鑰匙。進入會客室時,他聽到起居間的方向有聲音。他放慢腳步走過去,發現她直挺挺躺在沙發上,穿著紅睡衣,頭髮用髮捲盤得高高的,臉上還塗有面霜。她正在看電視,一見到他,就大聲地歡迎他,跳起來擁抱他,還怪他說:「你可以這樣對我嗎,罕格?至少打電話給我嘛,這樣我可以準備好,還是你喜歡看我可怕的樣子?」
一輛大卡車停在亞庫班公寓前,後方的車廂完全封起來,只留下幾道鐵絲網蓋起來的開口。士兵把塔哈押出來,一面毆打他,一面用厚重的靴子踢他,然後緊緊矇住了他的眼睛,再將他推入卡車內。他們把他的手拉到背後,扣上手銬。塔哈覺得鋼圈箍得簡直要割破他的皮膚。車廂內擠滿了被逮捕的人,擠到不能再擠了。這些人一路上念念有詞:「真主是唯一的神……伊斯蘭……伊斯蘭……!」彷彿透過呼喊,他們有機會戰勝內心的恐懼與不安。
「我只是拿來讀一讀。」
這種天上掉下來的禮物,不停地在馬拉克的白日夢中搔弄他的心,就像微風吹弄著枝椏。他好好調查了亞庫班公寓中可能到手的單位,發現薩奇.狄索基的公寓(六間房加上接待室、兩套浴室、望向蘇萊曼巴夏街的大陽臺)簡直就像是囊中物。薩奇是單身的老年人,隨時可能會斷氣,而且公寓是租來的,租用的產業不能傳給繼承人。同樣地,哥哥阿巴哈隆在那間公寓內出沒,也有助於馬拉克在緊要關頭將公寓占為己有。
為什麼蒲莎娜會同意呢?
「塔哈.穆罕默德.夏茲里。」
不過,小小的勝利戰果,例如廁所與儲櫃,只能滿足馬拉克對不動產的欲望,如同棋局中的勝利或許滿足了偉大的戰領。他夢想要發動重大的政變,為自己賺來巨富,比方硬搶來一塊大片的土地,或者看看哪個住戶死了,直接接掌他的寬敞公寓。第二種情況在市中心比比皆是,年邁的外國人往往獨身而終,沒有家人,於是與他最親近的埃及人(洗衣工、廚子或女僕的先生)就接管了他的公寓。這個人通常會倉促住進公寓,然後提出報告,堅稱自己住在那裡。他還會換鎖、寄掛號信給自己當作佐證,再安排假的證人到法官面前證實,他的確一直與去世的外國人住在那裡。接著,他會委託律師處理之後漫長而進展緩慢的訴訟,與建築的所有人開始打官司。所有者通常最後被迫接受和解,以遠低於公寓實質價值的數字讓渡出公寓。
「看醫生?妳沒事吧?」和圖書
她哈哈大笑,接著說:「才不呢,原來是有好處的病呢。」
「哪一種謎語?」
繼廁所之後,他接收了屋頂一大塊空間。他先在那裡堆滿壞損的老舊裁縫機,住戶自然不樂於見這種新變化,他則告訴他們,某某人!有機會就會把裁縫機搬去修理,不過這個人總是趕不上約定的時間,每一次直到最後一秒鐘才用電話連絡馬拉克,說什麼事情突然冒出來,保證一週之後一定會過來,最晚兩週之內。馬拉克用這招一直推延,最後木已成舟,他占去了那塊地。不過,他卻一舉就拿下了屋頂牆隔出的寬敞隔間。他招來三個木工,不到一個小時,他們就做起一扇木門,擋住了隔間,上面的掛鎖鑰匙自然也由他保管。這下子他憑空多了收藏布料的櫥櫃。
馬拉克早準備好了答案,立刻回答說:「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妳收到全部金額,再把合約給我。」
自從搬到屋頂之後,他從沒有停止過朝八方擴張的舉動。首先占領的是位於入口右側遭棄置的小公廁。馬拉克一見到它,就接管了它。他在廁所前放了空紙箱,而後將其中幾個箱子收到公廁內,最後則再用大掛鎖鎖上,把鑰匙收進口袋。他的理由是,如果廁所不上鎖,裡面的物品可能會遭竊。
他們如往常過了這一晚。她為他準備好木炭與水煙管,趁著他抽幾管印度大麻時,到浴室打理自己。接著,他脫下衣服,沖了澡,裸身穿上白袍,然後與她上了床。他常用性來擺脫焦慮,因此那一夜面對她的表現異常熱情而雄猛。結束之後,她親吻他,以鼻子磨蹭他的鼻子,還低聲說:「薑還是老的辣!」
拉布的人生可說是走上了坦途,只是與妻子希蒂亞之間的關係依然緊繃。希蒂亞很滿意有人呵護的新生活,可是一個敏感的問題持續在兩人關係的深處悶燒,一下子火勢熾然,片刻又猶如死灰,有時候看似消失無蹤,不過卻總是還在那裡。阿布與哈提姆一起過夜之後,總是一臉羞愧地回到她身邊,而且心煩意亂,閃避她的眼光,更會為了雞毛蒜皮的小錯誤怒斥她。她苦笑著面對他火山爆發似的怒氣,卻惹得他惱羞成怒,破口大罵:「說話啊,啞巴啊妳!」
蒲莎娜替薩奇.狄索基工作,並且等待在適當的時機騙他簽下合約。不過,事情並不容易,薩奇不是她想像中那種討人厭的老人,他溫文有禮,對她畢恭畢敬。她從來不覺得跟他相處是在履行她替塔拉爾所做的任務。塔拉爾會剝下她的衣服,上下其手時半句話也不對她說,可是薩奇卻在乎她,不但認識了她的家人,更對她年幼的弟弟妹妹疼愛有加,為他們買了昂貴的禮物。他尊重她的感受,時常興味盎然地聽她說話,也與她分享了有趣的往事。
她的話刺傷了他,所以他以沉默保護自己,把臉轉向牆壁。這個舉動令她同情起他來。她挨過去,握起他的手、親吻他的手,然後柔聲說:「孩子的爹,願真主為我們保護你,以正當的手段供你日常的食糧。我希望你能存下一些自己可以運用的錢,這樣你可以開自己的小攤子,不用欠誰任何東西了,不欠哈提姆,不欠任何人。」
「塔哈.稷罕默德.夏茲里。」
說最後一句話時,他好像是真心地為他感到難過。塔哈覺得一股強烈的震顫穿過全身,他竭力想忍住,卻憋不住,於是不由自主地吶喊出猶如動物悲嚎般的尖叫,然後恣意地流下了一陣又一陣的熱淚。那位長官走過來拍拍他的肩膀,說:「別哭,塔哈,別哭,年輕人。我真心為你感www.hetubook•com.com到難過,聽我說,乖乖。只要把你們組織事情告訴我們,我就以我的名譽發誓,我會立刻放你走。你說好不好呢?」
「我聽不懂。」
這句話好像是祕密暗號,長官一說畢,四面八方立刻有人開始動手痛毆塔哈。接著,他們將他推倒,讓他趴在地上,好幾隻手伸過來剝掉他的長袍,還扯下他的內衣褲。他使出渾身力氣掙扎。他們壓著他,手腳並用地按下他的身體。又有兩隻粗滾滾的手往下一抓,將他的屁股掰開。他覺得有個堅硬的物體從後面插|進來,戳破了體內的肌腱。他開始放聲尖叫。他扯著嗓子尖叫。他一直尖叫,叫到覺得自己的喉頭都已經扯破了。
那天晚上,他同意了卡摩爾.佛利的要求,在十點左右離開了喜來登飯店。除了同意之外,他別無選擇,因為他明白大人物的能耐,只是分走四分之一的收入,還是令他氣得火冒三丈。看看他,為了這筆大案子忙得心力憔悴,他苦幹實幹地,還扔了幾百萬在那上頭,大人物就這麼冒出來想分一杯羹,拿走四分之一的利潤?他牙癢癢地跟自己說,這種齷齪的把戲跟謀財害命有什麼兩樣。他下定決心,要盡可能阻止遭受這種不公平的對待。
連在床上的交歡,薩奇都沒有讓她感覺到塔拉爾所帶給她的那種厭惡感。薩奇輕輕愛撫她,似乎深怕手指的輕觸會傷到她,猶如他是在把弄一朵玫瑰,即便輕微的力道也可能會扯破了花瓣。他喜歡一直親吻她的手(她從來沒想過男人會親吻她的手)。在頭一晚,當他們身體接觸,她緊緊抱著他,溫柔地耳語說:「輕一點,我沒做過。」
警犬彷彿聽到了暗號,突然撇下學生,到院子裡趴了幾分鐘。接下來,士兵又劈里啪啦地狠狠打了學生一頓,之後才開始將人一一帶開。塔哈感覺有人推著他走過一條長長的通道,有扇門打開了,他走進了瀰漫菸霧的大房間。他聽到有幾名軍官坐著,他們若無其事似地談笑風生。一個軍官走過來,重重地往他脖子後面一敲,衝著他劈頭大吼:「叫什麼名字啊,媽咪的心肝寶?」
薩奇親吻她時,她覺得整個人在他的臂彎中徹底融化了。他有自己一套做|愛的魔法,彷彿是上了年紀的球員,以經驗替代體力,靠優秀的技巧彌補敏捷度的不足。蒲莎娜在心中希望,有天能嫁給與他同樣溫柔的丈夫。她對他的欽佩日益加深,心情卻也隨之變得煩躁難安,因為她內心出現了罪惡感。他對她好,她卻要背叛他、要傷害他。這個好人對她溫柔、對她無微不至,對她傾訴了人生的祕密,一刻也無法想像,她竟然準備等他死了就要奪走他的公寓。想到這件事情,她便鄙視自己、討厭自己,而且彷彿是外科醫生為妻子或孩子動手術時的心情,對他起了憐憫之情。不只一次,她預備讓他在酒精的左右下簽了合約,卻又在最後一秒收手,無法順利完成任務。她更訝異自己居然深懷內疚,為了自己的軟弱而火大。事實上,她確實憐憫薩奇這個老人家,內心愧疚不安,另一方面又無法減輕自己對金錢的欲望;這兩股戰力相當的情緒在心底持續交鋒。最後,她鼓起了全部的意志,決定把事情辦妥,一有機會就要立刻騙他簽名。
塔哈扯開嗓子大喊,不料軍官反而摑了他一個耳光,再問了一次話,就這樣重覆了三次問話。接著,有人對他施以一陣拳打腳踢,打到他摔到地上去。他們把他拉起來時,他頭一次聽到一個低沉平穩的聲音慢條斯理地說話。塔哈永遠忘不了那個充滿自信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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