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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庫班公寓

作者:亞拉.阿斯萬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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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第五章

第二部

第五章

教長露出了痛苦的神情,依然緘默無言。塔哈握起拳頭說:「他們矇了我的眼睛,所以我不知道他們是誰。不過我發了誓,我在真主面前發了誓,我會把他們揪出來,我會查出他們是誰,然後我要一個一個地報復。」
「你以為你是神啊,可以規定這個可以,那個不可以?」
Non, rien de rien. Non, je ne regrette rien(不,一點也不,我一點也不後悔)
亞贊罕格費了整整三天的功夫聯絡珊曼教長,最後總算得以在他位於梅迪奈納舍區的辦公室與他會面。亞贊擔憂地端詳教長的臉,頭一句告訴他的話是:「教長,您怎麼了?看起來好累。」
「喜愛納瑟的人,要不是沒讀過書,就是沒受過他的荼毒。自由軍官團是一群小毛頭,是社會敗類、沒錢的人、沒錢人的兒子組成的。納哈斯老爺是好人,關心窮人,讓他們進入政戰學院,結果他們發動了一九五二年的政變,奪下了埃及的統治權,搶劫擄掠這個國家,結果發了大財。像他們這種人當然會喜歡納瑟,納瑟是這票惡棍的老大。」

「他們污辱了我的尊嚴,教長。十次。」
「像你今天這樣喝了半瓶的威士忌,我得小心你的請求!」
塔哈一直等著教長用話來安慰自己的悲傷,不過他撕啞的聲音還是說:「他們羞辱我,教長,他們羞辱我,羞辱到我覺得街上的狗都比我還有尊嚴。他們對我做的事情,我從沒想過信仰伊斯蘭教的人能下得了手。」
「他死了我才出生,我不知道耶,有人說他是英雄,有人說他應該受到譴責。」
她一時間沒說話,似乎還搞不清楚狀況。他揮揮手,費勁地把話說了清楚:「我想去洗手間!」
「他們不是伊斯蘭教徒,不是,根據法理學家的共識,他們是異教徒。」
教長激動地大吼,塔哈卻用拳頭槌打桌面,震得杯子格格作響。教長倏地從椅子上站起來,不安地低聲說:「塔哈,冷靜下來!每個人都在看我們,我們得立刻離開這裡。聽我說,一個小時後,我在都會戲院前等你,小心你的行動,確定沒有人在監視你。」
教長看著他一會兒,然後握起他放在桌上的手說:「你什麼時候會回去清真寺?」
「那麼為什麼人民愛戴他?」
「不,你一定要回去,你是優秀的學生,你一心一意想奮鬥,一定有大好的未來正等著你。你要相信真主,把發生的事情忘了,回去上課,回學校去。」
「那是晚禮服,以前每個場合都有特定的服裝,早上穿的跟下午穿的不同,晚上又是不一樣的。」
「戰爭開打之後,我幾乎都沒有睡。每天都是討論會、開會,過幾天我還一定要去沙烏地阿拉伯,參加伊斯蘭學者召開的緊急會議。」
Tout ça m'est bien égal…(在我眼中都是一樣)
m.hetubook•com•com教長笑了笑,想製造輕鬆的氣氛,卻是徒勞無功,他們還是籠罩在絲紋不動的陰影之中。不久,教長認命了,歎了氣道:「真主原諒我!」又說:「開心點,塔哈,我知道你受了苦,我能體會你的痛,孩子。我希望你這麼想,那些不信真主的人對你所做的一切,全能榮耀真主會把它們放在記錄中,祂一定會以最好的獎賞獎勵你。你知道的,天堂是留給為真主受難的人的獎賞。你遭遇的每一件事情,不過是我們奮鬥的過程中心甘情願付出的幾鎊稅金,我們推崇的是高貴莊嚴的真理。統治者為了自身利益、不義之財而抗爭,我們卻是為了真主的宗教而戰。他們手中的貨品沒有買家、沒有價值,可是真主承諾會協助我們,牠的意志永遠會實現祂的諾言。」
「就算他們是異教徒,難道沒有一點點做人的慈悲嗎?難道他們沒有自己所關心、同情的兒女妻子嗎?就算我在以色列被逮捕,猶太人也不會對我做出他們所做的事情。就算我是間諜、是國家的叛徒,國家也不會對我做出那種事情。我問我自己,是怎樣的過錯應該受到那麼恐怖的處罰。難道遵守真主的旨意成了天大的罪刑嗎?當我被羈押的時候,偶爾我認為眼前發生的事情不是真的,只是惡夢一場,醒來就會發現一切都結束了。如果不是對至高偉大真主的信念,我早就自殺脫離那種折磨了。」
「躺在沙發上。」蒲莎娜說。他面帶笑容看著她,慢慢坐了下來。他的呼吸好大聲,心思似乎難以集中。蒲莎娜強迫自己別再猶豫了,然後把身子貼近他,用挑逗的聲音說:「我想請你幫個忙,你想你能幫幫我嗎?」
Ni le bien qu'on m'a fait, ni le mal(無論經歷是甜是苦)
他們之間彷彿在進行一場必要的儀式,總是上演同一套對話:他請求她唱歌,她找理由婉拒,於是他堅持不下,她則抗議、找藉口,最後還是接受了請求。
這一晚進入尾聲,他們穿過蘇萊曼巴夏廣場,朝事務所走去。薩奇爛醉如泥,所以蒲莎娜將手抱在他的腰間扶持他。他口齒不清地跟她描述廣場舊日的模樣,還停在打烊的店鋪前說:「這裡本來有一間好棒的酒吧,老闆是希臘人。隔壁是理髮院和餐館,這裡是有一家賣皮革的店,叫做『柏紗諾瓦』。這些店乾淨得不得了,展示的商品都是從倫敦跟巴黎來的。」
他每天進行演講,參加討論會,還在新聞輿論發表長篇大論,解釋這場解放科威特戰爭在法律上的正當性。政府請他上電視演講不知道有多少次了,還拜託他星期五到開羅最大的清真寺講道。伊拉克入侵科威特之後,阿拉伯世界的統治者邀請美國軍隊加入解放科威特的行動行列,針對這一點,教長向民眾解釋統治者立場正當的每一條理由。
「我們簽了協定,我們沒有遵守它。朋友,做錯的人是我們。我們好聚好散吧,罕格,請您按照真主的規定,讓她得到她應得的權利,然後跟她離婚。」
薩奇捧腹哈哈大笑,安靜了一會兒才說和圖書:「我經歷過美麗的時光,蒲莎娜,那是不一樣的年代,那時候的開羅跟歐洲一樣,又乾淨又時髦,人民彬彬有禮、體面可敬,每個人都懂得不偏不倚地拿捏自己的分寸。我當時也跟現在不一樣,我有地位、有錢,跟一定階層以上的人交往,到了晚上,我上特別的場所消磨時間,汽車俱樂部啦,阿里俱樂部啦,約茲羅俱樂部啦。多麼精采的時光!每天晚上都是笑聲、聚會、喝酒、唱歌。開羅有好多好多的外國人,住在市中心的多數是外國人,到了一九五六年,納瑟把他們趕走,這裡的環境就變了。」
「讚美真主,你沒事,塔哈。你什麼時候出來的?」
「看看我的西裝,都是冬季款,我通常在冬天參加宴會,夏天都去歐洲。」
Mes chagrins, mes plaisirs, Je n'ai plus besoin d'eux…(那些哀傷與快樂我都不要了)
Avec mes souvenirs j'ai alluméle feu(我將回憶點燃了火)
他咬牙切齒地說,激動得抬高了音量。接著,他意識自己太亢奮了,於是擠出笑容說:「妳又沒做錯事,我幹嘛跟妳一直談政治呢?要不要聽點動人的聲音?克莉絲汀,viens s'iI te plaît(麻煩過來這裡)。」
「他先把猶太人趕走,於是剩下的外國人怕了,也離開了。順便說說看,妳對納瑟有什麼看法?」
「請在這裡簽名。」
「不管我提出什麼請求,妳一定要照做!」
「我不想增加您的擔憂。」
他們慢慢騰騰,費了好一番工夫,總算過了馬路、爬上了樓梯,最後走到了公寓。
教長露出微笑,肥厚的身體往後靠在舒適的軟椅上。他說:「你是最不可能讓我煩惱的人,來,把事情告訴我。」
「但是我們簽過協定,哈米德拉義思。」
亞贊罕格放棄了說服蘇亞的企圖,拋下她到亞歷山卓港與她哥哥哈米德碰面,把發生的事情告訴他。哈米德聽了猶疑不決,垂頭想了一會兒,接著說:「聽我說,罕格,我們都是規規矩矩的人,如果是正當的事情,做了應該不會讓任何人不開心才對。我是她哥哥沒錯,可是我不能教她拿掉孩子,宗教禁止墮胎,我要遵守教規規定。」
克莉絲汀故意讓他們獨處,所以戴著眼鏡,坐在吧檯旁的小辦公桌前,正專心檢查帳目。現在她笑吟吟地走過來了。她深愛薩奇,只要看見他開心,也跟著真心感到滿心歡喜,而且也喜歡上蒲莎娜這個女孩子。薩奇醉醺醺地說了句法文,朝著她伸出手來。「克莉絲汀,我們是老朋友了,n'est-ce pas(不是嗎)?」
教長歎了氣,低聲抱怨:「不管我做了什麼,永遠都是不夠的。我請求至高偉大的真主接受我的付出,在天平上,將我的努力放在善行中。」
「腦子清楚點,看在真主的份上,別讓我陷在這種困境中。」
「我希望妳現在為我們唱歌。」
「絕對不可以!聯絡我的是學識淵博的甘米迪教長,我們以真主為尊,我應該與那裡的學者弟兄一起頒布法定hetubook.com.com的裁決,這樣才能讓那些吵鬧不休的人閉嘴,跟民眾解釋那些人的論點只是強詞奪理。在裁決中,我們一定要說明清楚,為了從海珊(Saddam Hussein)手中救回伊斯蘭教徒,尋求歐美基督教武力的協助是允許的,是具有正當理由的。」
「嘿,你看起來好帥,就跟影星瓦哥迪一樣。」
「打從一開始,我們就說好不懷孕。」
她站起來,立刻從袋子抽出文件,又把筆拿給他。
Car ma vie, car mes joies(因為我的人生,因為我的歡喜)
「不要。」
在那一刻,他覺得哈米德那張臉看起來下賤、虛偽又討人厭,居然想賞他一巴掌、打他幾拳,不過最後他恢復了理智,怒氣沖沖地走了。在回開羅的路上,他突然想到一個點子,他對自己說:「我相信只有一個人能救我了。」
「一定有人在監視你,來的路上,你照著哈山告訴你的方法去做嗎?」塔哈點點頭。夏奇爾教長繼續說:「哈山弟兄極為可靠,你透過他跟我聯絡,他會告訴你碰面的時間跟地點。我們通常挑選不會引起懷疑的地方,這裡就是個好選擇,人多,光線暗,所以十分適合。我們也會到公園或餐廳碰面,有時約在酒吧。不過……我不習慣坐在酒吧!」夏奇爾教長呵呵笑,塔哈卻依然沒有一絲笑意,於是兩人陷入凝重的沉默中。教長接著憤慨地說:「中央安全調查局已經開始可恥的行動,準備對付所有的伊斯蘭教徒,他們拘押、刑求、殺害教徒,對手無寸鐵的弟兄開槍,同時逮捕他們,然後指控我們跟政府作對。每天都有人遭到殺害。沒錯,在最後的審判日時,他們會帶著沾了無辜者鮮血的雙手回來。我已經被逼得離開原本的住處,也不再到清真寺去了,你看得出來,我連外表打扮也改了。說到這件事情,你覺得夏奇爾教長穿西方服飾好看嗎?」
塔哈陷入沉默之中,接著他扭曲了表情,放聲哀嚎。
「我不行,我怎麼去面對人,發生這種……」
「唱歌?現在?那可不成!」
「他們污辱了我的尊嚴,教長。」
「納瑟是埃及有史以來最糟糕的統治者,他毀了這個國家,讓人民受挫,讓人民貧困。他對埃及名聲所造成的傷害,要好多年的時間才能修補。納瑟讓埃及人變得膽小、投機又偽善。」
「那還用說。」
「那麼……我說什麼,妳一定立刻做囉?」
「那你吊死我啊。」
「我會跟妳離婚。」
「塔哈,不要投降!千千萬萬的年輕伊斯蘭教徒都經歷過羈押的痛苦,忍受過可怕的刑求,不過被放出來之後,他們反抗不公的意志更加堅定不搖。政府折磨伊斯蘭教徒,目的不光是要傷害他們的身體,還想摧殘他們的意志,讓他們失去奮鬥的能力。假如你耽溺在哀傷中,你就讓這些異教徒達成目的了。」
用過晚餐之和-圖-書後,他們坐在美心酒吧。時間約莫是午夜,酒館的客人都已經走了。蒲莎娜穿著藍色新洋裝,露出了閃閃發亮的喉頭與乳|溝。薩奇坐在她的隔壁呷飲威士忌,同時讓她欣賞自己所收集的舊相片。相片中的他笑嘻嘻地拿著杯子,看起來伶俐、帥氣又年輕,一旁的男士穿著晚禮服,漂亮的女人則穿了露肩的曳地禮服,他們前面的桌子則擺滿了食物與美酒瓶子。蒲莎娜津津有味地看著照片,然後指著其中一張,忽然哈哈笑說:「這是什麼?那件衣服看起來好奇怪啊!」

「離啊。」
波斯灣的戰事讓珊曼教長忙得不可開交。
「他為什麼要把他們趕走呢?」
他想回答她,卻醉得半個字也說不出口,倒是愣愣地看著前方,歎了一口氣。蒲莎娜以為他可能當場就要嚥氣了。不過,她鎮定下來,又開口說:「我想跟阿哈理銀行申請小額貸款,一萬鎊。我必須在五年內連本帶利還清。他們要求保證人,你能行行好,幫我做擔保人嗎?」她把手擱在他的腿上,顫抖的嗓音讓人聽了心亂神迷。他醉得茫茫然,頭靠過去親親她的臉頰。她把這個動作當作是同意的表示,興高采烈地歡呼:「謝謝你!真主保佑你!」
蒲莎娜把文件放到一旁,辛辛苦苦地扶他站起來,撐著他的胳膊,帶他走進洗手間。她關上門,轉身走回去,走到走廊的中央時,聽見後方有東西猛然墜地的聲音。
短短幾分鐘之後,克莉絲汀在鋼琴前坐下,手指開始敲打鍵盤,幾段零碎的曲調傳出來。接著,她驀然揚起頭,彷彿在內心聽見了等候已久的聲音。她閉上眼睛,神色凜然,開始彈奏起鋼琴。樂聲往餐廳各處流洩,她提高音量,以精湛的技巧、清澈的嗓音,唱起了皮雅芙的歌:
亞贊罕格點點頭,表示認同教長所言,接著兩人沉默下來。過了片刻,教長拍拍他的肩膀,親切地問他:「那你呢?好嗎?我以為你有事情要跟我討論。」
「孩子,聽我的勸,把這次痛苦的經歷忘了吧。我知道這個要求很難,但是你在這種處境下,這是唯一能做的。你被羈押時所承受的經歷不是只有你體會過,在我們不幸的國家中,每個公開講真話的人都是這樣的命運。要負責的,不只是幾個軍官,而是統治我們、無惡不作、背信忘義的政府。你一定要將憤怒指向整個統治體系,而不是特定的個人。全能真主在聖書中說過,『你們有使者可以作為他們的優良模範。』這是一句至理名言。真主選派的使者——願真主祝福保佑他——在麥加時受到反抗,遭人濫罵,深深受到了傷害,所以他曾經對真主抱怨過自己的懦弱、埋怨民眾對他的輕蔑態度。可是,他並不認為自己的奮鬥是個人對懷疑真主之人的仇恨,反過來,當真主的宗教戰勝了,使者一心一意傳播真主的感召,原諒了所有不信真主的民眾,放他們自由。你應該學習、效法這種精神與作法。」
蒲莎娜一面聽他說話,一面緊張地留意他的步伐,免得他在大街上跌倒。他們緩緩而行,走到亞庫班公寓時,薩奇停下腳步大叫:「看看這棟漂亮的建築!這棟建築模仿了我在巴黎拉丁區看到的一棟建築,連釘子都模仿了。」
她已經備妥真正的貸款申請https://m•hetubook.com.com書,並且把馬拉克的合約塞在中間。她握著薩奇的手,協助他開始簽名,可是他忽然打住,嘴裡咕噥說了什麼,臉色非常難看。「洗手間……」
「教長,這樣的工作量太重了,您一定要照顧身體健康啊。」
蒲莎娜想過馬路,於是輕推他,他卻繼續又說:「嘿,蒲莎娜,我感覺我好像擁有亞庫班公寓,我是這裡住最久的人,我知道每一個人的歷史,清清楚楚知道這棟建築的每一寸地。我的一輩子幾乎都是在這裡度過的,我在這裡過了人生最精采的歲月,我感覺它是我的一部分。有一天,如果這棟樓拆了,還是出了什麼狀況,那就是我死的那一天。」
「很多我認識的人都喜歡他啊。」
Aujourd'hui ça commence avec toi.(都在今天與你一同啟程)
「他是使者——願真主祝福保佑他——他是真主創造最神聖的人。但是我不是先知,我忘不了那些惡徒對我幹的事情。那些經歷沒日沒夜地折磨我,我睡不著,被放出來之後,我也一直沒上清真寺,我認為我不該去那裡。我整天一個人關在房間內,不跟任何人說話,有時候我以為我快要瘋了。」
他說「離婚」二字時,那副無關痛養的樣子是裝的,在內心深處他想繼續擁有她,只是他這一把年紀了,生個孩子是萬萬不可能的。就算他自己允許好了,兒子也絕對不會答應。還有,大老婆莎爾哈罕加根本不知道他娶了小老婆,有了孩子,這可要怎麼才瞞得住她呢?
「我永遠不會回去了。」
「您能晚幾天去沙烏地阿拉伯,先趁機休息一下嗎?」
克莉絲汀呵呵笑著說:「那要看看請求的內容囉。」
有個五十來歲的男人走進來,他身材健壯,穿著寬鬆的深色西裝、白色襯衫,沒有打領帶。這套衣服看起來過大,與他的體格不合,應該不是他的衣服。此人坐到門邊的桌檯前,點了杯不加糖的土耳其咖啡,然後默默地坐著觀察茶坊的環境,同時又不時焦慮地查看手錶。約過了半個小時,有個皮膚黝黑的瘦削年輕人到了,他穿著運動服,朝那位年紀較大的男子走過去。兩人親切地互擁,接著坐下來,壓低嗓子交談。
「誰說人民愛戴他?」
Je repars àzéro…(我將從零開始)
那一夜,位於亞德利路的葛魯皮茶坊擠得水洩不通,來客多半是喜歡茶坊昏暗燈光的年輕人,他們把臉藏在黑暗中,互訴甜言蜜語,既不會受到打擾,也不會引來好奇的眼光。
「兩週前。」
「我叫你別說了,塔哈!」
在這兩個月的期間,亞贊罕格對蘇亞不但說之以理、誘之以利,還動用了恐嚇與暴力行為,使盡了千方百計,她卻依然堅持拒絕把孩子拿掉。很快地,他們的共同生活畫下了休止符,沒有親密的言行,沒有可口的餐點,沒有一管接一管的印度大麻,沒有在床榻上共度的時光。他們之間僅剩下墮胎這個話題。他每天出現坐到她面前,好聲好氣地對她說話。接下來,等到他的耐心一點一滴地磨光了,他就大發脾氣,兩個人於是開始爭吵。他往往大吼:「妳簽過了同意書的,妳不遵守諾言。」
「別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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