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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極證人

作者:約翰.葛里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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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電梯在五樓停了,那男子又迅速走到門邊。在最後一剎那,兩個護士走了進來,馬克終於舒了一口氣。他待在角落裏,抓著扶手,祈求著奇蹟出現。每受到一次襲擊,那把彈簧刀就貼得越近,他簡直再也受不了另一次襲擊了,在三樓,又有三個人進了電梯,站在馬克和帶刀的男子之間。瞬間,襲擊馬克的人不見了,他在門剛要關上時溜掉了。
那男子又向他猛撲過來,這次彈簧刀離馬克的鼻子只有一兩吋遠,他用粗壯的前臂把馬克按到角落裏,猛地把雪亮的刀子伸向馬克的腰際,迅速而熟練地一刀割斷了一個皮帶扣,接著又割斷了一個。這個連續動作已充分表達了他的意思,現在該是進一步強調一下的時候了。
「我想他們會竭力迫使你開口的。」
「這不是抓住我的那個人。我猜想這個叫巴瑞的有很多朋友。」
「不,現在不能。」
電梯停了。那男子已站立起來,靠著門,將彈簧刀藏於腿後。雖然馬克被嚇癱了,但他仍然能企盼有人和他一起乘上這鬼電梯。顯然,那男子還不打算在這裏下電梯。他們在六樓等了十秒鐘,沒有人進來。門關上了,他們又往下去。
謊言還是挺管用的,簡單地撒個謊,馬克.史威就可以解脫在新奧爾良所發生的一切糾葛,平平安安度過這一生,他幹嘛去管摩丹諾、富崔和已經死了的鮑伊.博伊特等這些閒事?他還只是個小孩子,既沒有犯罪,也沒有做出什麼罪大惡極的事。
「要是我永遠不說,結果會對我怎麼樣?」
一切已準備就緒,交易已達成,只等一紙公文,垃圾場就可破土動工。這時鮑伊.博伊特參議員帶著一幫聯邦的工程統籌規劃人員突然插足,他威脅著要成立十幾個組織對此工程進行調查。他每星期召開記者招待會,在路易斯安那的南部地區到處演講,主張建垃圾場的人都嚇得躲了起來。那些公司都發表了無可奉告的簡短聲明。博伊特打破了他們的黃粱美夢,他得意非凡。
「你可出名了,」凱倫邊說邊把報紙的頭版遞給他,並把他的橘子汁放在桌上。
馬克點了點頭。這照片是獨一無二的,世界上就只有這麼一張。
克林特把報紙的頭版放到雷吉的辦公桌正中央。她很少在上午九點鐘以前到辦公室來,除非她要去法院出庭。她是個夜貓子,通常到下午四點左右才開始一天的工作,然後工作到深夜。
博伊特參加了世界上最不願接受新成員的俱樂部,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的能耐逐漸顯現了出來。多年來他有好幾次差一點就被起訴,但他顯然從中吸取了教訓。在兩次競爭激烈的改選中,他重新當選,最後他鞏固了地位,跟大多數南方的參議員一樣,再也沒人來與他爭這個職位了。到這時,他已慢慢老成起來,從一個大聲叫囂的種族分離主義者搖身一變而成了一位相當開明、心胸開闊的政治家。但是他與路易斯安那連續三任的州長都沒有搞好關係,失去了他們的歡心,因此,他被嚴重破壞該州生態環境的石化公司排斥在外。
「怎麼啦?」她問道。
「沒有。那是一個警察,人家發現他在撒謊,不過,我的意思是他們會不會這樣對待我?」
讓一個小孩子在頭版讀到有關自己的新聞而且沒有父母的保護,是不公平的。任何處於這種困境的孩子都需要父母親的保護和只有母親才能給與的溫情。他需要有一道屏障來擋住警察、聯邦調查局特工和記者,還有暴徒,但願後者不會出現。他目前的處境是:他才十一歲,孤獨一人,撒謊,然後告訴別人事實真相,接著又撒了一些謊。下一步該怎麼辦,心中沒有一點數。說真話會使你喪命——這是他在一部電影裏看來的,而且每當他感到有必要向當局撒謊時,他就記起這一點。他要怎麼做才能擺脫這樣的困境呢?
「你沒事吧?」一位護士皺起眉看著他,非常關切地問道,電梯震動了一下,開始往下降,她摸了摸他的前額,指間感到有一層汗水。「你的臉色好蒼白,」她說。
鮑伊.博伊特是一位來自新奧爾良的老牌民主黨人,在美國眾議院已幹了好幾任,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普通議員。但有一天,一位從南北戰爭活下來的老古董,九十二歲的參議員多文突然在任期裏死去。博伊特通過幕後操縱,施加壓力,按照路易斯安那政治的悠久傳統,湊了一筆現金,終於達到了目的。他由州長指定,接替了多文的位置,完成其任期。這個道理很簡單:如果一個人很和圖書有頭腦、又能積一筆現金,那麼他必然能當個很好的聯邦參議員。
「我想是。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他喃喃地說道,聲音很輕,有時簡直聽不見。他低著頭,不願看她。「他們能迫使我開口嗎?」他問道。
她謹慎地回答說,「有可能的。我是說,很多事都有可能發生。但是,對了,可能會有一天,法庭的法官會作出裁決,強制你說出真相。」
雷吉聽到有人敲門,便說了一聲「進來」,聲音很低,剛能讓人聽清。克林特走了進來。手裏拿了一疊資料,並看了看手錶。
他喝了一口可可,舌頭感到火辣辣的。「我還沒有決定要不要跟他們說。」
洛.富崔粉墨登場,對此案大作文章,在攝影機前宣布要起訴巴瑞.摩丹諾,控告他謀害了鮑伊.博伊特參議員,他的照片也被新奧爾良報和華盛頓郵報登在頭版。克林特記得孟菲斯的報紙上也登過一張同樣的照片。消息聳人聽聞,屍體卻找不到。不過這並無法阻止富崔先生的努力。他激昂慷慨地指責有組織的犯罪活動,宣告自己必能獲得勝訴。他就像一個天分很高的老牌演員一樣,喋喋不休地向人們發表他精心準備好的演講詞,在恰當的時刻大聲疾呼,比手劃腳,揮動著起訴書,他對找不到屍體一事不加評論,但暗示說他掌握了一些不能公開的情況,堅信被害的參議員遺體一定能找到。
六年前,新奧爾良有人建議在距市區西南八十哩的拉福奇教區建一個垃圾場,堆放有毒的垃圾,這個建議一提出來就遭到地方當局的否決。跟其他許許多多的提議一樣,它也是財力雄厚的集團的主意,絕不會因遭否決而罷休。一年以後它又被重新提出,所不同的是換了個名目,換了一批顧問,作了給當地提供就業機會的新承諾,並由一個新的發言人提出。它又一次遭到地方政府的否決,但這一次贊成和反對的票數接近多了。又過了一年,資金轉了手,計劃也改頭換面,作了些更動,它又突然出現在議事日程上了,該區域周圍的居民情緒激動得近乎瘋狂,謠言四起,其中一則特別流行的謠言說這個垃圾場興建工程的後臺是新奧爾良的黑社會,他們不達目的絕不罷休。當然,這筆買賣關係到數百萬美元的收益。
他把小盒子裏的資料取了出來。那些資料排得整整齊齊,全是八.五乘十一大小的複印件,包括新聞報導、標題和照片。它們按時間順序排列,每一欄都很整齊,照片也十分清晰。
「妳不能告訴他關於那個傢伙的事情,雷吉。他們會把我們殺掉的。我們不能告訴任何人。」
「兩、三個小時以前。」
「那是什麼?」他問道,眼睛一下子就盯住了他的黑白照片。「媽的!」
這個問題她已考慮好久了,雖然還沒有想出結論,但她已和富崔會晤過,看得出他壓力很大,深信他會用一切的法律手段讓她的委託人把事情說出來。儘管她很想建議馬克用謊言來掩蓋事實,但她不能這樣做。
「我沒事,」馬克有氣無力地喃喃說,手抓住扶欄支撐著。
「當然可以。你好像很害怕。」
另外一位護士低頭看著角落裏的馬克。她們非常關注地審視著他的臉。「你真的沒事?」
克林特敲了敲門走了進來,他把熱可可端來了。馬克謝了他,將可可捧在兩隻手中。他感到暖暖的杯子驅除了他的寒意。克林特關上門又走了。
遵照他與雷吉事先商定的規定,克林特在八點整打開辦公室,把燈打開,然後開始準備咖啡。今天是星期三,也是南方的山核桃日。冰箱裏放著許多一磅裝的袋裝咖啡豆,他找了好一會兒才在其中找到南方的山核桃。他準確地盛了四茶匙,放進研磨機。如果他量錯了半茶匙,她會立即嘗出來,她會像品酒師一樣嚐第一口,像兔子一樣抿抿雙唇,然後說出對咖啡的評語。他加入比例精確的水,打開開關,然後等待第一滴黑咖啡滴入咖啡罐。它芳香撲鼻,令人垂涎欲滴。
「對不起,打擾了,但現在已將近十點鐘,富崔先生馬上就到了。」他將資料放在她前面的咖啡桌上。「妳想在會晤前看一看這些資料的。」
「好極了,什麼時候。」
她品嘗著加了山核桃的咖啡,讚不絕口,同時和克林特一起安排一天的工作。這已成了他們的慣例,只要可能,總是堅持這樣做。
他是一個堅強的小孩子,在惡劣的環境裏長大,智力超過他的年齡,她很和圖書欽佩他的勇氣。
「一則小新聞,等你有空時我想請你簽個名。」
克林特又看了一眼手錶,尷尬地退向門口。「好的,」他微微笑,回答道,好像他突然喜歡起這個叫富崔好好去散散步的主意。他出去時關上了門。
「對,但妳不能說出去。而且我還沒有全說出來,對嗎?」
「這個嘛,比方說,他們把我帶到法庭,法官叫我把事情全都說出來,我講了事情的經過,但重要的細節都閉口不說,他們就認為我在撒謊,下一步他們會採取什麼措施?他們會把我綁在椅子上訊問我嗎?我有一次在電影裏看過。」
「當然了。」
「我們什麼時候要再見聯邦調查局的人?」他問道。
馬克看了看,但沒有碰它,「不是。他是誰?」
馬克盯著那把刀,又點了幾下頭。「如果你向任何人說起我,我就找你算帳,知道了?」馬克更加使勁地點頭不止。
從正門進來就是接待室。一位女快遞員快步進來,手裏捧著一個三吋高的盒子。她滿臉笑容,一副辦事乾淨俐落的樣子。她將快遞交給了克林特,並告訴他在什麼地方簽收。她道一聲謝,祝他愉快以後,立即就離開了。
「我去買一個甜甜圈吃,」他說。「你想要一個嗎?」
「對,告訴他,這次會晤取消了,理由是我們沒有什麼可談,」她說著向馬克點了點頭。
博伊特參議員失蹤的那天晚上,剛參加完由當地居民發起的一次集會,會議在一所中學的體育館裏舉行,人擠了滿滿一屋子,大家都十分氣憤。時間已經很晚,他獨自一人驅車回距新奧爾良市不遠的家中,這已成了他的習慣。幾年前,他對手下人那些沒完沒了的閒談及阿諛奉承就已經感到厭倦,因此,一有機會,他就喜歡獨自駕車。當時,他正在學他的第四外語——俄語,他駕著小轎車,聽著語言學習錄音帶,心裏十分自在。
「不太好。」
「我也不想告訴媽媽。里基就夠她煩的了,她每天靠吃藥睡覺,靠吃藥做這做那的。我想她現在應付不了這一切。」
「這是巴瑞.摩丹諾。」
「你想告訴我嗎?」
她用手指了指,示意讓馬克坐在靠背椅上,自己則坐在沙發上。
他點點頭,這時電梯到了二樓,門猛地打開了。他從人縫中擠了出去,避開狹窄的走廊裏來來往往的輪椅和手推擔架床,跑向一道上面標著「出口」的門。他腳上穿著破舊的耐吉高筒運動鞋在乾淨的亞麻地毯上咯吱咯吱作響。他推開門跑到樓梯間裏,他抓住欄杆,兩級樓梯併作一級地開始拼命往樓上跑。到了六樓,他的大腿開始感到痠痛,但他更加死命地跑著。在八樓,他從一位醫生身邊擦過,但仍舊沒有放慢腳步。他以登山的最高速度向上跑,一直爬到第十五層樓梯間的頂端,他攤倒在樓梯平臺的一個滅火器下面,坐在昏暗的光線中。直到陽光從他頭頂上方的一個油漆過的小窗子裏透射進來。
巴瑞.摩丹諾被逮捕了,或者更確切地說,他向聯邦調查局自首時的照片和報導都在報紙上登了出來。他在監獄裏待了三天,然後被保釋出獄。跟他入獄前一樣,當他出來時也被照了相,登在報紙上。他身著一套深色西服,面對攝影機微笑著。他聲稱自己是無辜的。這是一場曠日費時的戰爭。
新奧爾良的報紙登載出可靠消息,揭露了黑社會與興建有毒垃圾場二者之間的關係。這件事涉及十幾家公司。照著這些公司的名稱和地址去調查,一下子使幾個惡名昭彰、大家公認為罪魁禍首的幕後黑手亮了相。
「今天一大早里基突然清醒了。」
「你見到一個孩子接受測謊器檢測嗎?」
早晨六點左右,凱倫給馬克送來了報紙。他正坐在一間空蕩蕩的病房裏,與里基的病房隔著大廳相對。他正在那裏看卡通片,並想打個盹。葛威要大家都離開病房,只讓黛安和里基留在裏面。一小時前,里基睜開眼睛說要上廁所,現在他已回到病床上躺了下來,嘴裏一邊咕噥著所作的惡夢,一邊吃著冰淇淋。
「怎麼講?」
「要是我拒絕呢?」
雷吉在她辦公室的中央等著他。克林特關上門走開了,讓他們單獨在一起。
「馬克,昨晚你還衝我表示要跟聯邦調查局的人談,把事情真相告訴他們,你今天顯然已變卦了,為什麼?發生什麼事了嗎?」
「但你認為是真的,是嗎?」
他走向電梯,按下按鈕。中間的那道電梯門開啟,他跨了進去。就在那一刻,守候在休息室暗處的傑克.南斯轉過身,https://m.hetubook.com.com對著他的無線電對講機悄悄說著。
「我知道克里夫告訴我的事情,但我並不知道是真是假。」
「我知道,馬克。我不知道它在哪裏。這其中有很大的區別,我當然明白。」
「我知道,我可以問妳一些事情嗎?」
她探身向前,開始翻閱複印的剪報資料,馬克茫然地坐在一旁,感到精疲力竭,雖然他已經把情況都告訴了他的律師,但心裏仍然非常害怕。她一頁頁地翻閱著,時而看看大標題以及照片說明,時而拿近照片,仔細琢磨著。當她查閱了整個資料的三分之一時,突然停住了,身子往後仰,靠在沙發上。她把巴瑞.摩丹諾的一張近照遞給了馬克。這張照片是從新奧爾良報上剪下來的,巴瑞正面對著攝影機微笑。「是這個人嗎?」
「好。」克林特離開接待室,從休息室拿來了一條毛巾,擦乾馬克臉上的水珠,一邊說道:「跟我來。」
她鬆了口氣,但未露聲色。「那好,我並不想知道。」
「告訴富崔先生,我們沒有什麼可以討論的。」雷吉說道。
他從地上撿起報紙來到大廳。葛威已在里基的病房門上貼了一張紙條,禁止任何人——包括護士在內——進入病房。黛安這幾天腰痠背痛,因為她老坐在里基床上,摟著他搖來晃去。葛威因此又給她開了一個療程的藥。
星期三的孟菲斯新聞頭版上登了兩幀照片,它們取自柳樹街小學的年刊。照片是一年前照的,那時馬克正在上四年級,里基上一年級,兩幅照片緊挨著,在該版倒數第三行。他們的名字馬克.史威和里基.史威就在這兩張伶俐可愛的笑臉下方。照片的左側登了一篇關於傑羅密.克里夫自殺事件及其非比尋常之後果的文章。這兩個小孩子都與此案有牽連。該文由史利.莫爾撰寫,他東拼西湊編成了一個令人懷疑的小故事。故事說,此案涉及到聯邦調查局,里基被嚇昏了,馬克打了九一一報警電話,卻沒有說出自己是誰。警方訊問他,可是他卻一直沒有開口;他請了一位女律師,名叫雷吉.樂夫;那輛汽車裏面到處都是馬克的指紋,那支槍上也有。故事把馬克寫得像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凶手。
馬克在護理站前停了下來。把報紙遞給了凱倫。「精采的故事,嘿,」她微笑著說。昔日的浪漫已煙消雲散。雖然她依舊漂亮,但現在卻令人難以捉摸,而且他也沒有精力去猜透她的心。
報上還有推土機的照片。那是從遠距離拍的,上面有聯邦調查局的人正在濕潤的新奧爾良土地上挖掘尋找屍體的場面。富崔也繼續在新聞界大作文章。調查報告紛紛出籠,不遺餘力地介紹著新奧爾良深具歷史淵源的組織化犯罪活動。但隨著尋找屍體工作的持續進行,報導也漸漸失去了熱力。
她把照片放回堆在咖啡桌上的那一堆資料中,並拍了拍他的腿。
她等了好長時間不見回答。每隔二十秒鐘左右,他就啜一口可可,但對回答這個問題卻毫無興趣,他也不在乎一直保持沉默。他的眼睛盯著桌子,但心思早已飄到別處去了。
那男子把刀塞進口袋,從外套裏面抽出一張摺起來的八乘十的彩色照片,他用照片戳了戳馬克的臉,笑著問道:「你以前見過這個嗎?」
「我不能肯定,這件事非同尋常,但我認為,在法庭上他們可以採取措施迫使你作證,說出你所知道的事情。我和克林特正在研究對策。」
她剛拿起報紙,就聽見嗡鳴裝置響了起來,這表示有人開了門,克林特立刻站起身,出去看看是誰。他發現馬克.史威正站在接待室裏,上氣不接下氣,身上濕答答的,剛淋過雨。
克林特向她皺了皺眉,看了看馬克。馬克緊緊地挨著她坐著,好像很需要她的保護,「妳不準備見他了?」
「一個小時以後,怎麼了?」
「對。」
「他們會要我接受測謊器測試嗎?」
「不,謝謝。」
「我會剖開你的肚子,掏出你的心肝,明白我的意思嗎?」他問道,然後鬆開了馬克。
「你看上去很疲勞,想喝點熱可可嗎?」
「妳準備怎麼辦?」他問道。
「可以的,馬克。」
這是馬克二年級時在百貨公司前拍的一張照片,已經掛在家裏的電視機上方好多年了,馬克盯住照片看著。
「我想我需要和你談談。」
克林特對咖啡的喜愛不亞於他的上司。然而,他每天精心準備咖啡一事還不能完全反映出他平時辦事的認真程度。每天www•hetubook.com.com早上,他們先悠閒地喝上一杯咖啡,坐下來,邊喝邊安排一天的工作,談論來往的信件。他們是十一年前在戒毒中心認識的,那時她四十一歲,他十七歲。他們曾同時進入法學院學習,但他因吸毒太兇,結果考試不及格而被勒令退學。他已五年不沾任何毒品,她也戒了六年。他們多次互相依靠,互相幫助。
第二天中午時分,人們斷定博伊特參議員失蹤了,消息是由新奧爾良報引人注目的大標題所透露出來。華盛頓郵報以粗黑的大標題發表消息,報導中並懷疑是暴力謀殺行為。日子一天天地過去。參議員仍杳無音信,屍體也找不到。報社四處搜尋參議員生前的一百多張照片,一一登了出來。當參議員失蹤的消息逐漸成了舊聞時,突然,報紙上出現了巴瑞.摩丹諾的名字,並且與參議員失蹤事件聯繫在一起,從而揭開了黑手黨的罪惡勾當。新奧爾良報頭版刊登了一張年輕的摩丹諾的正面照,其相貌十分可怖。這家報紙又把關於垃圾場以及黑社會的早期報導重新改寫,刊登了出來。這位刀鋒巴瑞是一位眾所周知、有前科的職業刺客,與此相關的情況在報上一篇接一篇地發表了出來。
他將信件分門別類,然後小心地放在她那乾淨的辦公桌上,他在廚房裏倒上他這一天的第一杯咖啡,然後饒有興趣地讀著報紙上有關她的最新委託人的頭版新聞。和往常一樣,史利的文章裏有他的事實。也和往常一樣,這些事實中增添了大量的捕風捉影的成分。這兩個孩子長得很像,但里基的頭髮顏色要稍淡些。他張嘴微笑著,嘴裏少了好幾顆牙。
「說得對。」
「我要見雷吉。」他的劉海緊貼著他的前額,雨水從他的鼻尖往下滴,他眼前一片茫然。
州長是民主黨人,他任命了他的一個摯友來填補博伊特的空缺。博伊特的任期還有一年半。新奧爾良報對許多急於想參加參議員競選的政客作了分析。謠傳有兩名共和黨人對此職位感興趣,富崔是其中之一。
「當然安全。這些人都是職業殺手,他們不會幹傻事的。他們會躲起來探聽消息。他們也許只是嚇唬人。」她的一席話聽起來不太可靠。
他們正等著這個郵件,它發自一家設在哥倫比亞特區的小型機構,名叫印刷刊物研究所。這家機構查閱全國各地兩百多家報社的當日報紙,並進行分類。他們把新聞剪下來複印,再經過電腦處理,只要你付錢,二十四小時內就可以送到你手裏。雷吉並不想花錢,但她需要立即知道博伊特等人的背景。因此,昨天馬克一走,雷吉又去會見一位新委託人時,克林特就訂了這份資料。他們的尋找範圍僅僅局限於新奧爾良和華盛頓地區的報紙。
「我懷疑,我從來沒有聽說過。而且我將全力抗爭,制止這種做法。」
「發生了什麼事,馬克?」
「不。你看了今天早晨的報紙了嗎?」
馬克點點頭,他感到哽塞,好像有個像高爾夫球那麼大的東西堵住了他乾渴的喉嚨,突然間,他的眼睛蒙上了淚水。他一個勁兒地點頭,表示明白。
「你用不著說話。」她輕輕地反覆安慰他。
他聽後想了片刻,接著說:「如果我說了真話,我的麻煩就會更大。」
「他們能成功嗎?」
「我不能肯定,但我懷疑。」這些問題連珠炮似的一個接著一個,她得非常謹慎。她知道所有的當事人都只把他們想聽的話給聽進去,而其他的話就全成了耳邊風。「但我必須警告你,馬克,如果你在法庭撒謊,你就會遇到很大的麻煩。」
他一聲不吭,輕輕地將杯子放到桌上,兩手握拳,捂住了眼睛,低下頭哭起來了。
電梯裏沒有別人。時間才六點又過幾分,離交通顛峰時間還足足有半個小時。電梯在八樓停了下來,門打開了,一個男子踏了進來。他上身穿著一件白色的實驗室外套,下面穿一條牛仔褲,腳上穿著一雙運動鞋,頭戴棒球帽。馬克沒有看他的臉,他討厭碰見陌生人。
「我不會的,只是向醫院作些解釋,說最近有些凶兆,在刑事案中這是很正常的。他們會在九樓病房的周圍安排一些保全員的。」
「問得好,馬克。要是拒絕回答,情況也不樂觀。如果成年人拒絕接受法庭的裁決,那就是藐視法庭,就有可能被關起來。對小孩子怎樣處置我不清楚。我還沒聽說過有這樣的先例。」
「認出來了嗎?」那男子向他大聲吼道。
「今天早晨真夠我受的。」他輕輕地啜了一口可可,然後又啜了一口。「如果我對誰都不講hetubook.com•com我所知道的事情,後果將會怎樣?」
「我告訴過妳我知道那屍體在什麼地方,但我沒有說出……」
他的眼睛通紅,非常疲倦。他直楞楞地看著咖啡桌上的鮮花。
「妳認為媽媽和里基安全嗎?」
「你還好吧?」她問道。
「早安,馬克。你身上全濕了。」
「我真的不想說。如果我一定得說,那也許要等到以後,現在不能。可以嗎?」
馬克挨著她坐在沙發上,擦乾了眼淚。他責備自己不該哭,但當時他怎麼也控制不住。她的手臂摟著他肩膀,輕輕地拍著。
把他的照片登在報上真不公平。他只是一個小孩子,從不惹事生非。可是現在他的照片被登在頭版,被人指指點點,一家報紙怎麼可以把舊年刊上的照片翻出來,並且為所欲為地刊登呢?難道他就不能擁有一點隱私嗎?他將報紙扔在地上,走到窗前。天已破曉,外面下著濛濛細雨,孟菲斯市中心正在緩緩醒來。站在這空蕩蕩的屋子裏,透過窗戶往外看著那些高層建築,他覺得非常孤單。一小時之內,五十萬人都將醒來。他們邊享用咖啡和烤麵包,邊談關於馬克.史威和里基.史威的新聞。那些仍在黑暗中的大樓裏不久就會擠滿忙碌的人們,他們會聚在辦公桌和咖啡壺前傳播流言蜚語,對他和那個律師的死因胡亂議論和猜測:那孩子肯定在車裏。車裏到處有他的指紋。那小孩怎麼進到車裏的呢?他怎麼出來的?他們會把史利.莫爾寫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當成真的一樣,好像史利有可靠的內部消息似地。
門關了,突然那男子一把揪住馬克,將他按到角落裏,用手指掐住馬克的喉嚨,那人單膝跪地,從口袋裏抽出一件什麼東西。他那張臉非常可怕,與馬克的臉只相距幾吋。他喘著粗氣,咆哮著:「聽著,馬克.史威!」這時,只聽到他右手裏有什麼東西咔嗒一聲,一把雪亮的彈簧刀猛然亮了出來,一把好長的彈簧刀。「我不知道傑羅密.克里夫對你說了些什麼,」他急促地說。電梯正在繼續下降。「但如果你向任何人吐露一個字,包括你的律師,我會殺了你。我會殺了你母親和你的小弟弟,明白了嗎?他住在九四三號房間,我已看過你們住的車屋,明白嗎?我也去過你們的柳樹街小學。」他的鼻息暖暖的,並帶有加了奶精的咖啡氣味,而且他直瞪著馬克的眼睛。「你明白我的意思嗎?」他令人作嘔地冷笑著。
「看了,是不是把你嚇著了?」
由於以上原因,鮑伊.博伊特成了一名激進的環境保護主義者,這在南方的政客中還是件新鮮事。他對石油天然氣工業百般挑剔,於是招來了他們的反對,他們發誓要把他弄下臺。他在因石油工業的興衰而被嚴重破壞的各個多湖泊小城裏舉行說明會,因而受到新奧爾良大公司的敵視。博伊特參議員在他所心愛的州裏,死抱著每況愈下的生態問題不放,並且懷著極度的熱情研究這個問題。
「打幾個電話。我準備跟醫院的院長談談安排一下里基病房周圍的安全措施。」
作為一名律師,她的使命是保護受虐待和得不到關懷的兒童,她對於這份工作非常熟練,而且十分喜歡。少年法庭通常請她代表小孩子們出庭;這些小孩子需要律師,卻對此一無所知。她熱情地為那些小當事人辯護,儘管這些孩子們連說聲謝謝都不會。她曾起訴過那些騷擾自己女兒的父親們。她曾起訴過那些強|暴自己姪女的叔叔們。她曾起訴過那些虐待自己嬰孩的母親們。她曾調查過那些讓自己的孩子接觸毒品的父母們。她擔任二十多個孩子的法律監護人,她在少年法庭工作。是那些在法律上遇到了麻煩的孩子們的指定律師。她無償地為那些需要送到精神病院的孩子服務。錢是不能沒有的,但並不是重要條件。她曾有過錢,有過很多錢,然而錢帶給她的只是痛苦。
「沒關係,你不一定要跟他們說什麼。我都解釋過了。」
真滑稽。她走了,馬克開始慢慢地讀報紙。雷吉已告訴了他有關指紋和字條的事。那支槍他曾夢見過,但由於記憶上自然出現的差錯,他把碰過威士忌酒瓶一事忘了。
「你已告訴過我了。」
「為什麼?」
「我會殺了你,信不信?」
「但是這樣的事有可能發生的。」
「不,他們不是在嚇唬人。我看到了那把刀,雷吉,他們來孟菲斯只有一個理由,那就是要把我嚇住。他們已經達到目的了,我現在不敢說什麼了。」
「妳想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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