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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極證人

作者:約翰.葛里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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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他要是拒絕說,那會怎麼樣?」
「那當然。」
「你知道,這不屬於法律管轄範疇,哈里。」
「誰和你在一起?」她問道,瞪圓了雙眼。
「你這是在假設他知道什麼。」
麥桑有一種強烈的預感,雷吉.樂夫女士很快就會到來,因為她的當事人竟然就在她的眼皮底下被人帶走了。他猜想見到她時,她一定會大發雷霆。也許她能理解,這些法律上的策略是在新奧爾良出籠的,而不是在孟菲斯,當然更不是在他的辦公室。她肯定能夠理解,他麥桑只不過是聯邦調查局的一名地位卑下的特工,他的任務就是接受上級的命令,照律師說的去辦。或許在對簿公堂之前,他可以避開她。
法官也是人。他們需要朋友。為此,他可以和雷吉或任何律師一道用餐,同時又作出公正的判決。
「這不怪你。仔細聽我說,馬克。我解釋給你聽。他們想了解傑羅密.克里夫死前對你說了些什麼。他們將問你一些有關他自殺之前的問題,非常具體的問題。他們將問你克里夫是否對你說了些關於博伊特參議員的情況。你在回答中提到的任何情況都不會把你牽連進博伊特謀殺案。明白嗎?你與此毫無關係。而且,你與傑羅密.克里夫自殺一事也毫無關係。你沒有犯法,懂嗎?在任何一樁罪案或錯事中你都不是嫌疑犯。你的回答不會使你受牽連的。因此,你不能尋求第五修正案的保護。」她停頓了片刻,注視著他。「明白嗎?」
「他們還沒給我吃飯呢。我們能控告他們嗎?」
「不明白。如果我沒做錯什麼事,警察幹嘛要抓我,把我送進監獄?我幹嘛要坐在這兒等著參加聽證會?」
「我還是要說,那是愚蠢的法律。」
「我不明白。」
「是的。」
「你可以這麼說。」
每星期四上午,雷吉都要在埃略特.萊文醫生的辦公室裏度過兩個小時。十年來,他一直是她的心理醫生,給她許多具體的指導和支持。他就像個建築師,把她心靈的碎片重新整理修補。他們的會面從不受任何事情的干擾。
「在法庭上不能說謊,馬克。」她說這話時極其真誠懇切。為了找到回答這一必然問題的答案,她犧牲了好幾個小時的睡眠時間。她真恨不能說:「對!就這樣!馬克,說謊,」她的胃部感到疼痛,也有些發抖,但她強忍住。「我不允許你在法庭上撒謊。你將宣誓,因此必須講真話。」
「我沒跟你說過?」
「也許是吧。不過,今天我們無法改變它了。」
她思考了一下。「他進了拘留中心,我無法保他出來。咱們到少年法庭去。我要看看那份請願書,見見哈里.羅斯福法官。這簡直荒唐!請願書遞交後幾小時就舉行聽證會。法律條文規定是三至七天,而不是三至七小時。」
「史利.莫爾的謊言你相信多少?」
萊文醫生與雷吉的晤談結束之後,她笑了笑,在他面頰上親吻了一下,然後兩人手挽手走過他那間豪華的接待室,克林特正在那兒等著哩。她收起笑容。「怎麼了?」她問道,心想一定是發生了什麼麻煩事。
「舉行聽證會時,你希望你媽媽也來嗎?她應該在場。」
「沒有前科?」
「這真是愚蠢的法律。」
「沒想到打電話給我,是嗎?」
「沒有,還沒呢。聽證會結束後我會找她談的。」
「那錄音帶是怎麼回事?」
門開了,一個身穿黑袍,身材高大的人拖著步子走了進來,瑪西婭緊隨其後,手持一張記事單,唸著必須立刻處理的事項。他聆聽著,並不看她,然後脫下長袍,順手扔在那張下面塞滿檔案的椅子上。
「我無法回答這個問題,馬克。誰也不知道。」
「如果我被傳出庭作證的話,我會的。」她伸出一個手指向他的臉。她的指甲長長彎彎的,修剪得十分整齊,並塗上了紅色指甲油。麥桑膽怯地看著它。「你必須實事求是,聽見沒有。麥桑,你如果說謊,無論多小的謊,或者為了自己的私利,主動向法官撒謊,或是說了任何傷害我當事人和_圖_書的屁話,我就割斷你的喉嚨。聽明白沒有?」
長時間的沉默,法官在考慮是否要提出下一個問題。「雷吉,那孩子知道些什麼情況?」
「好吧,我……」
「你要願意,可以解聘我。法庭會重新為你指定一個律師。」
「恐怕得聽了證詞才能釋放他。」
克林特站在她身後,拎著她的公事包,觀察著來往的人潮。看上去他對這種交鋒以及發生速度之快|感到有些驚奇。麥桑聳聳肩,似乎已經忘了那錄音帶的事,現在她又提起,真他媽見鬼。「我想是富崔的人打電話給劉易斯,叫他到這兒來的。就這麼回事。」
她摸了摸他的膝蓋,直想哭。有人敲門,她大聲說:「稍等片刻。」
「我聽說了。」
「嗯,法官說他會打電話給妳的。」
哈里和艾琳.羅斯福也曾在樂夫媽媽那裏吃過飯。在孟菲斯,很少有律師像雷吉那樣在少年法庭花費那麼多時間。在過去四年裏,他們那種律師、法官的關係已經從相互尊重發展成友誼。在辦理瓊.卡多尼離婚案中,雷吉得到的唯一報酬是四張孟菲斯州際籃球賽季票。這三人小組——哈里、艾琳、雷吉——曾在金字塔體育館觀看過許多場比賽,有時,埃略特.萊文或雷吉的另一位異性朋友也與他們同往。球賽結束後,他們通常去皮勃地快餐館享用晚餐,但這得視哈里的情緒而定。哈里總喊餓,總在計劃著下一頓吃什麼。艾琳老是對他的體重憂心不已,他反而吃得更多了。雷吉有時也就此跟他開玩笑。每次她一提到磅數啊、卡路里啊,他就會立即問起樂夫媽媽以及她做的麵食、乳酪和水果餡餅。
「很快就會的。」
「警察。今天早上他們遞交了一份請願書,聲稱馬克是個少年犯,羅斯福法官簽署了一項命令,將他拘留了。」克林特指了指車子,說:「我們坐妳的車去。我來開。」
「是啊,但他們把他抓走了。」
「是的。但是,據奧德先生和聯邦調查局的人說,小馬克.史威可能會處於十分危險的境地。」
「好的。記住,我對那些不服從我的孩子是很嚴厲的。」
「不了,謝謝。」雷吉拿過公事包,讓克林特到大廳裏去等候,並留心馬克。十二點差二十分,他很快就要出現了。
「不行。你不能起訴法官。羅斯福法官是一個非常善良而公正的人。」
「樂夫媽媽好嗎?」他問道。
「不。她煩心的事已經夠多的了。妳和我就可以應付。」
「誰是K.O.劉易斯?」
「妳認為只要把他們帶回家,給他們吃的穿的,一切就會變好。」
「這麼說妳現在是一名保鑣囉。」
「這是緊急聽證會。大約一小時前,我和他談過話,但他不願意就請願書一事作任何評論。沒談出什麼名堂,真的。我們現在上哪去?」
他們走在一個小停車場旁邊的人行道上。「他們把馬克.史威帶走了。他被拘留了。」
她快速地翻動著請願書。請願者是富崔和芬克,下面有他們的簽名。沒有任何詳細內容,只是泛泛其詞,說馬克.史威拒絕與聯邦調查局和路易斯安那南區地檢署合作,妨礙了聯邦調查局的調查。她一看見富崔的名字就生出一股蔑視之感。
雷吉轉身走開了,克林特緊隨其後。麥桑轉身飛也似地衝回休息室。不過他完全明白,如果她還要了解什麼情況的話,她會毫不猶豫地跟進來。
「我不明白。我他媽的又沒做錯什麼事,就被關進了牢房。我簡直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那麼說,我會因藐視法庭罪被關進監獄?」
「我不這樣認為。」
「很好。你怎麼樣?」
「一定是。妳在逼我講出實情,但在這個案子中,講出實情會要了我的命。如果妳不在,我就會走進法庭,扯一篇漫天大謊,我、我媽媽、還有里基,就都沒事了。」
「雷吉,親愛的,條文是我寫的。我可以下令拘留任何有少年犯罪行為的孩子。」
「我是雷吉,麥桑。」
「再去坐牢?」
「當然沒有。不是在這裏,不是在少年法庭。我想過會由新奧爾良大陪審團對馬克發出傳票,而不是少年法庭。他沒有任何少年犯罪行為。他不www.hetubook.com.com應該被拘留。」
「什麼?」
「我希望他的律師全力勸導他。聽證會可能會變得非常棘手。」
但是,不論他喜歡與否,現在他已經在這兒了,在博伊特案件上浪費時間,因為K.O.劉易斯需要他在這兒工作。而K.O.則聽命於擔任聯邦調查局局長四十二年之久的F.丹頓.沃伊爾斯先生。在他任職的四十二年中,沒有任何一位國會議員,當然也就沒有任何一位美國參議員遭謀殺。已故鮑伊.博伊特的屍體被隱藏得如此巧妙,確實讓人吃驚。沃伊爾斯先生十分惱火,倒不是因為謀殺事件本身,而是因為聯邦調查局竟然無法俐落地處理此事。
「別逼我提起錄音帶的事,麥桑,」她說,不知怎麼又提到了那該死的東西。「講實話!」
「我也是直到今天上午才聽說的。這些先生似乎是從新奧爾良來到我們這個美麗的城市,他們是巴瑞.摩丹諾的死黨。巴瑞在那兒以『刀鋒』的渾名而著稱。謝天謝地,孟菲斯從未發生過集團犯罪案。這令我害怕,雷吉,真的使我有些膽戰心駑。這些人可不是鬧著玩的。」
「妳好,瑪西婭。法官大人在哪兒?」
瑪西婭已將數十張寫在黃色便箋上的留言放在他椅背上的袋子裏。顯然,這些是當天上午必須處理的最緊急的事。
「棒極了。我知道會在這兒見到妳的。」
「他們的話一定很令人信服吧,哈里。我在聽證會舉行前一小時才得到通知。這算得上是一項紀錄了吧。」
馬克深深吸了口氣,雙眼盯著她放在他膝蓋上的手。「我可以引用憲法第五修正案嗎?」
他們打開雷吉的汽車門,鑽了進去,重重地關上,急速駛出停車場。「羅斯福打算在中午舉行聽證會,」克林特解釋道。
「我們可以起訴法官嗎?或是想些其他辦法把我救出來?」
「十足的賤貨。妳怎麼認識她的?」
雷吉仔細斟酌該怎麼告訴他。他是個十一歲的孩子,一個聰明的孩子,對街頭打架那一套非常熟悉。不過,她見過許多像他這樣的孩子,知道此刻他只不過是一個受了驚嚇的小男孩。他也許會聽她的話,也許不會。或許,他會聽到自己想聽的話,因此,她說話時必須格外小心。
是啊,法律條文是他寫的。自那以後,哈里.羅斯福就成了個不聽人事後諫言的法官了。
「誰遞交的請願書?」
「這一個有些特別。他被拘留並不是因為他自己的過錯。」
「當然,假設你被送進監獄,也許一直要待到你決定服從法官的命令為止。直到你開口說話。」
「只不過想讓他老實點。」走道裏擠滿了被提出告訴的父親,失職的父親,惹禍的孩子以及他們的律師。他們在人群中迂迴穿行。
「富崔。黛安從醫院打電話來,說他們就是在那兒把他帶走的。她和警察大吵了一架,里基又被嚇壞了。我和她談過了,並保證說妳會去把馬克保出來的。」
「但不能拘留馬克。把他放出來,交給我照管,那我們就明天舉行聽證會。我需要時間思考。」
「非常聰明。破裂的家庭,沒有父親,母親在做工,在街頭長大。現在這種孩子多的是。昨天我和他的老師談過話,他的功課除數學以外全是優等。他除了在街頭很能幹以外,其他方面也非常出色。」
「早安,雷吉,」他微笑著說道。他輕輕拍拍她的肩膀,走到她身後。「就這些,」他平靜地對瑪西婭說。瑪西婭關上門走了。他從椅子上拿起那些便箋,看也沒看,坐了下來。
這並不是什麼祕密,他可以對她說。「喬治.奧德,湯瑪斯.芬克,他是從新奧爾良來的,還有K.O.劉易斯。」
「你們這幫混蛋,你們這群政府的陰謀者。誰在這兒?」
「我也並不完全贊同這種法律,不過這並不重www.hetubook.com.com要。這就是法律,沒有例外,對孩子也一樣。」
傑遜.麥桑拉上褲子拉鏈,對著抽水馬桶的拉桿打了三下,那老式水箱才衝出水來。便池上留有一道道黃色水印,地上一片潮濕。他慶幸自己是在聯邦大樓裏工作,那兒的一切都晶亮整潔。如果他要來少年法庭工作的話,他得先用鐵鍬鋪一條柏油路。
他站起來,走到最暗的那個角落,哭了起來。她看見他的頭低下去,肩膀也垂下去。他用右手背捂住眼睛,大聲抽泣起來。
「根據富崔和芬克的說法,馬克犯了什麼罪?」
「不知道。真要那樣,我們會有辦法的。這孩子有多聰明?」
他笑笑。「這麼說,他知道許多他不該知道的事囉。」
「我對我的大部分當事人都是全力勸導。」
瑪西婭把一份請願書遞給雷吉,她就像進自己辦公室一樣,走進法官的辦公室,關上了門。
「那地方我已經去過無數次,馬克。這是我的工作。她丈夫因搶劫銀行被判了三十年徒刑。」
「中午!你在開玩笑吧。離現在還有五十六分鐘。」
哈里笑笑,揉了揉眼睛。極少有律師在他辦公室裏叫他哈里。但是,當她這樣稱呼他時,他卻顯得十分高興。「雷吉,雷吉。妳從不相信妳的當事人需要拘留。」
「以後我放給你聽。簡直可笑極了。」她推開門上印著「哈里.H.羅斯福法官」的那扇門,走進一間擁擠不堪的小房間,中央放著四張辦公桌,沿牆放著幾排檔案櫃。雷吉徑直朝左邊第一張辦公桌走過去,一位漂亮的黑人小姐正在打字。桌上的姓名牌上寫著:瑪西婭.瑞格爾。她停下手中的工作,笑了笑。「妳好,雷吉,」她說道。
「據聯邦調查局的人說,有一些十分危險的人物正在本地,他們想讓他永遠閉嘴。妳知道有一個叫廣基先生的人嗎?還有他的同伴博諾和皮瑞尼?聽說過這些人嗎?」
「我也有點害怕。」
「不過,如果你不說的話,法官會把你重新關進那間小房間去。」
「完全可能。」
也許這是不可能的。麥桑打開休息室的房門,走進走道,突然發現雷吉.樂夫已經站在自己的面前。克林特在她身後一步之處。她一眼就看見了他,他迅速退靠在牆上,她緊逼到他跟前。她顯得有些激動。
「我不作任何假設。請願書上有一些證據,這些證據部分是有事實根據的,部分是假設。我想所有的請願書都是這樣。妳不這樣認為嗎?不舉行聽證會,我們永遠也無法知道真相。」
「一個字也不相信,雷吉,除非是在我的法庭上宣誓後講的話。即便這樣,我也只相信百分之十。」
「可以。想要個三明治嗎?我正在為他訂午餐。」
「那好。」
「謝謝。」她站起身,朝門口走去。「回頭見,哈里。」
「他在這兒幹什麼?」她的問話簡短而迅速,就像利箭一樣刺向麥桑的雙眼。他被緊逼得貼著牆,動都不敢動,但卻勇敢地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假如這時候芬克,或奧德,噢,天啊,還有K.O.劉易斯,碰巧走進走道,看見他被她逼成這樣,他恐怕永遠也無法從這種羞辱的創痛中復原。
「整個上午他都在打電話找妳。」
「你坐在這兒是因為他們認為你知道一些有價值的情況,是因為我跟你說的那樣,每個人都有義務協助執法人員進行調查。」
「是的,去了。」
「我恨不得馬上見到他。」
她對他辦公室裏那些經過分類但仍然亂七八糟的東西感到驚訝不已。地上鋪著褪了色的舊地毯,地板上的大部分面積都被擺放整齊、高約十二吋的一疊疊訴訟狀及其他法律文件覆蓋著。兩面牆邊豎立著負荷過重而下垂的書架,卻看不見書,因為訴訟狀、檔案、備忘錄等等都塞在書前。到處塞滿了紅色的和牛皮紙的檔案夾。三張舊木椅可憐地立在辦公桌前。一張椅子上堆滿了檔案,一張椅子下面塞滿了檔案,還有一張暫時空著,但毫無疑問,一天下來,上面也會堆滿東西。她在空椅子上坐下,看著桌面。
「他在開會,再過幾分鐘就結束了。中午妳要參加聽證會,知道了吧?」
「是的,但只有在特殊情況下和圖書。他們肯定對哈里說了一大串謊話。少年犯!那孩子做什麼事了?愚蠢透頂!他們是想逼迫他開口,克林特,絕對是這樣。」
他始終保持著笑臉,不停地朝大廳兩頭看看,就好像他們倆是好朋友,只不過為了一點小事發生了爭吵。「我明白,」他說,咧嘴笑笑。
「那好。如果我不打算開口,那要在裏面待多久?一個月?一年?十年?」
「是的,但我認為如果你不回答問題的話,他不會放過你的。馬克,現在你明白了吧,在這方面法律是毫不含糊的。一個人知道某些事情,而那些事又正好是某一案件的調查關鍵所在,他就不能因為自己受到某種威脅而拒絕吐實。換句話說,你不能因為擔心會有某種不幸的事發生在你或你的家庭身上就保持沉默。」
「我們必須快走。」克林特說著,拽起她的胳膊,走出門外。她向好奇而關切地注視著他們的萊文點頭告別。
「是的。」
他朝前一晃,四條椅腿著了地。「我要知道一些事情,雷吉。我為什麼不能對他們說我一無所知;我為什麼不能對他們說,我和老羅密談了些自殺、上天堂、進地獄之類的事?」
克林特在萊文醫生的接待室裏不安地來回踱步。黛安已經來過兩次電話了。她在電話裏把傳票和請願書讀給他聽。他給羅斯福法官、拘留中心,以及萊文醫生的辦公室都打過電話。此刻他正不耐煩地等待著十一點鐘的到來。接待員儘量不理睬他。
「是的,昨天在醫院裏。他跟我說了這事,從那以後他就一直和我在一起。」
「不,那沒用,馬克。我已經想過了。他們並不是要控告你,他們的目的是要蒐集你可能掌握的情況。」
「不過,他沒找到我。我到他辦公室裏等吧。」
「就這些?你們這幫傢伙今天上午是不是去見過羅斯福法官?」
有人敲了敲門,瑪西婭出現在門口。「你的當事人來了,雷吉。在第三證人候審室。」
「他受過恐嚇嗎?」
「說謊?」
「為什麼?」
他坐在椅子裏,仰靠在牆上,雙手交叉放在胸前,一臉沮喪的表情。他被當作犯人已經有三個小時,他漸漸習慣了。他感到很安全。他沒有遭到警察或同室犯人的毆打。
「這麼說妳沒料到會發生這種事囉?」
哈里從抽屜裏拿出兩張紙巾,擤了擤鼻子。他又朝她笑笑。「他不能保持沉默,雷吉。如果他了解什麼情況,就必須告訴他們。這妳是知道的。」
「誰也不能強迫你開口。」
每次過生日,瑪西婭都會收到雷吉.樂夫律師事務所送來的鮮花,每逢聖誕節,就會收到他們送來的巧克力。她是哈里.羅斯福的得力助手。羅斯福常常工作過度,根本沒有時間記住演講的承諾、約會、週年紀念日之類的事情。但是,瑪西婭總能記住這些事。兩年前,雷吉受理她的離婚案。樂夫媽媽曾經給她做過義大利麵。
「聯邦調查局副局長。從哥倫比亞特區來的。」
「我為里基感到擔心。」
證人室很小,沒有窗戶,光線極差。雷吉走進房間,搬過一把折疊椅,靠近他坐下。她已經有無數次在這種情形下來到這個房間。他對她笑笑,顯然是感到了安慰。
儘管這種情形她已司空見慣,但每回看見一個驚恐不安、遭受折磨的孩子如此哭泣,都依然使她難以忍受。她也忍不住哭了起來。
「監獄裏怎麼樣?」她問。
「早安,樂夫女士,」他說道,擠出一絲鎮靜的笑容。
「嗯,很簡單。再過一會兒,我們就要在哈里.羅斯福法官的法庭裏舉行聽證會,可能要持續幾個小時。地方檢察官和聯邦調查局聲稱你掌握重要情況。我可以預料得到,他們會讓法官逼你開口。」
「你其實用不著簽署拘留令。我本來就會把他帶到這兒來的,這你是明白的,哈里。昨晚他在樂夫媽媽家門廊上的鞦韆上睡著了。有人好好照顧著他。」
「早安,雷吉。」
「什麼!誰抓的?」
「法官可以強迫我說話嗎?」
「沒有。」
「法官已經準備好了,」門外回答道。
「這很簡單。如果——注意我強調『如果』這兩個字,如果羅斯福法官要求你回答某些問題,而且如果你拒絕回答,那他就和圖書能夠以你拒絕回答問題、不服從他而判你犯了藐視法庭罪,並將你拘留。我還沒遇到過一個十一歲的小孩因藐視法庭罪而被拘留。如果你是個成年人,又拒絕回答法官的問題,那你就會以藐視法庭罪而被送進監獄。」
儘管他的辦公室凌亂不堪,但是,哈里.羅斯福是雷吉在四年律師生涯中遇到過的辦事最有條理的法官。他用不著花時間去研究那些法律條文,因為其中的大部分是他起草的。他以用詞簡潔聞名,因此,按法律標準,他的命令和判決往往簡明扼要。他不能容忍律師們那些冗長的訴訟報告,對那些沉湎於滔滔不絕之中的人也從不客氣。他對時間安排十分精確,其餘的一切全都交給瑪西婭去照料。他的辦公桌和辦公室在孟菲斯法律界是有點名氣的,雷吉懷疑他是否喜歡這樣。雷吉十分欽佩他,不僅僅是因為他的智慧和正直,還因為他對事業的獻身精神。本來,許多年前他就可以晉升到一個更高的職位上,可以擁有一張華麗的辦公桌,手下有許多職員和助理,還有清潔的地毯和品質可靠的空調設備。
「這是有幫助的。」
「不,不是。不過,我認為法律條文並沒有賦予你下令拘留可能處於危險境地之兒童的權力。」
但是,事情也可能會變得更糟。富崔的名字或許會出現在新奧爾良大陪審團傳票底部的簽名處,要求馬克.史威出庭。富崔這樣做完全合法,也絕對恰當。她對他選擇了孟菲斯法庭倒是有些感到意外。如果在這裏不能成功的話,下一站就將是新奧爾良。
又是長時間的沉寂。他已經在多琳監管的那個小房間裏待了三個小時,那地方還不算太壞。他在電影裏見過監獄裏的情景,歹徒們又打又鬧,還用自製武器殺死告密者。警衛折磨犯人。犯人相互毆打好。好萊塢拍的這類電影最精采。不過,這地方倒還不錯。
「對啊。會有用的,妳知道。除了羅密、我和你以外,誰也不知道真情。對不對?上帝保佑羅密他已經不能說話了。」
「他們跟你說了些什麼?」
「原來如此。你打算在這個小型聽證會上作證嗎?」問完此話,她朝後退了一步,麥桑頓時感到舒坦了些。
「太好了。我要是再見到她,就要問問她丈夫的事。我還要回到那兒去嗎,雷吉?我想知道情況怎麼樣。」
「從來沒有。他是個很不錯的孩子,哈里。非常出色,真的。」
「不知道。如果他以藐視法庭罪判你入獄,我懷疑他是否知道該判你在裏面待多久。」
他又想到了另一方面的問題。他已經沒有家。史威一家現住在聖彼得慈善醫院的九四三號病房。但是,一想到自己不在,里基和媽媽在那兒孤獨地奮鬥,心中就難以忍受。「妳和我媽媽談過了嗎?」他問道。
「也許吧。多琳怎麼樣?就是那個掌管鑰匙的女士。」
「聽證會上妳就清楚了。」
「我原以為妳會喜歡這樣的。如果妳願意,我們可以明天舉行。我不在乎讓奧德先生等待。」
「沒有。」
「剛才是怎麼回事?」克林特問道。
「雷吉,如果他所知道的事的確是調查的關鍵,那他必須說出來。」
「我知道。」
「但是不是有召開緊急聽證會的條款?」
雖說這張辦公桌是木頭的,但除了正面和兩邊的木板以外,看不出一點木頭的痕跡。桌面可能是真皮的,也可能是鉻的,誰也無從知曉。哈里本人也不記得自己辦公桌的桌面是什麼樣子。桌面上也高高地放著一疊疊瑪西婭整理得整整齊齊的法律文件,足有八吋高。地板上的文件有十二吋高,辦公桌上的則有八吋高。在這疊文件後面有一個矮矮的大型一九八六年桌曆。有一次,當哈里聽著律師們那些讓他生厭的爭論時,就拿著筆在這桌曆上亂塗亂畫。桌曆下面的東西誰也不能亂翻,甚至連瑪西婭也不敢逾越半步。
「這麼說聘請妳是個錯誤,不是嗎?」
馬克在腦子裏思考著這一切。椅子有節奏地向後朝牆上搖晃著。「我要在監獄裏待多久?」
「妳的當事人大多數都很出色,雷吉。」
「法官也不知道?」
「但我是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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