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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雨人

作者:約翰.葛里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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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第九章

卷一

第九章

如今我正搬進一個事後想想還頗堅固的居所,由勃蒂小姐一手設計,之後又遭她冷落十年。裏頭有個散亂的橘紅色地毯配淡綠色牆壁的樸素客廳,一個房間,一個麻雀雖小、五臟俱全的廚房和一個分開的用餐區域。每個房間的天花板都從四面八方包攏過來,造就我這小小的閣樓一種封閉空間的感覺。
電話鈴響,他忙不迭接聽,我則抱著重重的一箱東西,離開了他的辦公室。
雷烏柏格的辦公室就在史牧特前頭的角落裏,他在圖書館櫃台給我留了言,說他有事找我。這個學期結束時,雷烏柏格就要離開了,他已經從威斯康辛借聘了兩年,的確也到了該讓他回去的時候。等我們兩人都走了以後,我或許會有點懷念雷烏柏格,但若論眼前此刻,對於一切和法學院有關的人事,實在很難令人懷抱任何的眷戀之情。
「我會全力以赴,謝謝你。」
對我來說無妨,只要勃蒂小姐與我保持距離就好。她則要我保證我不會帶來瘋狂的宴會、吵雜的音樂、隨便的女人、酗酒、毒品、貓和狗。她親自打理了這個地方,除了刷洗地板和牆壁之外,盡可能把垃圾清走,並在我拖著自己不多的行李蹣跚地登上樓梯時亦步亦趨,我相信她一定為我感到相當難過。
他從椅子上跳起來,敞開雙臂。「你要到什麼樣的事務所去上班?」說著同時踮起腳尖,做個瑜伽伸展小腿的姿勢。「我剛剛在想,因為這案件對你來說很棒,你曉得吧,所以或許你應該把它帶進你的事務所,讓他們簽下來,你則做些瑣碎的工作,你們事務所內一定有具出庭經驗的人。需要的話,你隨時都可以打電話找我,這整個夏天,我都會待在底特律忙一件和『全美』對抗的大案件,但我很感興趣,好嗎?我認為它有可能是件大案,是個劃時代的事件,我https://www.hetubook.com.com很期待看到你砲轟這些人。」
雖然我已經努力不去理會他們,卻還是捕捉到了偶爾的瞪視,也聽到幾次「破產」這個字眼。
我謝過他後,就跑進我地下室的角落,再次躲進書架裏,避開不見那些熟悉的面孔,學期很快就會結束,我也將離開這裡,遠離這些我受不了的人。
「應該告的,到市中心去找個出庭紀錄良好的律師,找個有豐富處理背信案件經驗的人。這案件讓我想了許多,漸漸喜歡上它,覺得它深具對陪審團的吸引力,我已經可以預見陪審團發火,想要狠狠地懲罰一下保險公司的畫面,一定得有人接下這件案件,並認真辦它。」
布魯勒的事務所裏有四、五名律師,我簡直無法想像什麼樣的絕望,才會逼得我去向他要求一份工作,我也想像不出還有什麼事,會比我去跟別人說我在幫布魯勒更加糟糕。
在我和律師打的有限交道裏,發現他們都有著同樣的苦惱,而其中最可憎的一項習慣,就是說「戰史」。如果他們打過幾宗大官司,一定會讓你知道;如果他們手上正握有可能會發大財的案件,那就一定更要與志同道合的人分享。雷烏柏格憧憬著全美破產的美景,不禁失了眠。
在這裡我真的不喜歡的人很少,討厭的人只有一、兩個,我總是試著不去痛恨任何人。
「呃,沒有,還沒。」
但現在我卻真的好恨那個對我這麼做的小人。這裡有份叫做《每日報導》的刊物,專門彙編各種法律和金融紀錄,在訴求離婚和其他的重要類別中,也包含了一份昨日破產活動的明細表。我的一個或一群同學認為從昨日的悲哀中挑出我的名字,是非常俏皮的行為,於是就把第七章申報書中剪下來的那一小塊剪報放大,在法學院裏四處散發。上和圖書頭寫著:「貝勒;學生;資產:一千一百二十五美元(豁免);有抵押債務:車輛交易金融公司二百八十五美元;無抵押債務:五千一百三十六點八八美元;未決訟訴:(一)大矽谷徵收過期帳單,(二)漢普敦的驅逐;職業:無;律師僅此自。」
勃蒂小姐和我談成了交易,她並不是個談判高手,又顯然不需要那筆錢,所以我將房租直殺到一百五十美元一個月,兼包水電費在內,她還丟了些家具過來,剛好夠填滿四個房間。
撤退至安全的優吉士去,是我逃避打雜的唯一辦法,我預定照管吧台到打烊為止,通常是凌晨一點以後。
不久以前,我才看過幾間適合一個正在竄起的律師住的好公寓,兩個房間,總面積不超過三十坪的地方,都要七百塊美金一個月,但當時我仍十分樂意承租,誰知世事多變。
「但無論如何,」他拉回到現實來說。「我大概還是幫得上這件案件的忙,雖然秋天我不會再回來,但我的電話號碼和地址已經留在那盒子裏,需要的話就來找我。」
「你提出訴訟了嗎?」他問道。
今晚這裏客滿,令我非常不舒服的是,我有一堆同學聚集在前方角落的兩張桌邊,是各種不同的法律學會之一的最後一次聚會,也是我不會被邀及的團體,叫做「律師們」,成員均是編《法律評論》那群自視過高的學生。他們以拉丁文進行的曖昧入會儀式,和其他一些愚蠢的事,來努力彰顯神秘與獨特,幾乎每一個人都快要到大事務所或聯邦司法機構去上班,有一兩個已經獲得紐約大學稅務學院的入學許可。一群驕傲自大的傢伙。
上回他要我查的那堆資料,我還沒全部看完哩。「謝謝,雷烏柏格。」我看著印在上頭的紅火雞說。
而我只想要他讓我過關,別無所求。接下來我們談起勃蒂小姐,我和-圖-書告訴他她很好,想要改寫遺囑,細節則全部沒說。我遞上一份五頁的文件,是勃蒂小姐經我修改過的遺囑,他迅速瞄過,根本什麼都沒看進去,就說看起來不錯。老年人法律問題沒有期末考,不必交報告,只要過來上課,去看看那些老頭,寫下案件摘要,史牧特就會給你一個「A」了。
我們之間訂的只是口頭協議,而且每個月約定,所以如果行不通,那我隨時都可以搬走。
「我想幫點忙,貝勒,相信我,再沒有比釘牢一間保險公司能夠讓人更加興奮的事了。」
我們在那裏待了將近十分鐘,當她宣布該是整理花壇的時候,我的汗才剛剛止住。我一直拔草到整個背部痙攣為止,她只活力充沛地跟我一起拔了幾分鐘,然後就站到我後頭去發號施令。
我們先談了巴地夫婦和他們與宏利之間的爭執,我交給他一份有關他們案件的三頁大綱,以及我才華洋溢的結論和提出訴訟的建議。在他詳閱時,我則端詳他桌子底下的紙團。他非常感動,說了一遍又一遍。我的建議是請荳德找位專門出庭的律師,並對宏利提出背信訴訟,史牧特完全贊成。他只知道一點點。
如果知道她就快成為我的房東,他才真的會大吃一驚哩。
我正卯足了勁在辦。
我簡直不敢相信我竟然會去想這種事。
在法學院很容易樹敵,人與人之間的競爭有時非常惡毒,大家學著怎麼欺騙和從背後抽人冷刀,這是為真實世界所作的訓練。曾經有兩名三年級學生在我一年級時舉辦的模擬審判對抗中,開始互相叫囂,而後演變成動武。校方開除了他們,又重新接納他們入學,這所學校需要學費。
「僅此自」的意思是我請不起律師,所以自己包辦一切。今天一早走進圖書館,櫃台的學生職員就給了我一份影印本,說院裏到處都是,甚至有人釘和圖書了張到佈告欄上去。他說:「不曉得是誰覺得這好玩的?」
史牧特認識勃蒂小姐好幾年了,她顯然已在絲柏花園中稱后多時,帶著學生過去的他,每年都會跟她碰上兩次面。從前她始終無意利用免費的法律建議,他想了想,再拉一拉領結說知道她有錢,他實在有點驚訝。
我抱起紙盒,發現它重到盒底都下陷了。「謝謝,」我面對他說。「真的非常感激。」
雷烏柏格的辦公室裏堆滿了原本裝酒的硬紙箱,他正在為離去而收拾,而我從來就沒有看過這麼亂的場面。我們緬懷了一些烏龍往事,拚命想要讓法學院轉來令人振奮,以前我從沒見過他如此抑鬱,簡直就像是真的很捨不得離開這裡似的。他指著一個紙盒裏的大堆紙張說:「給你的,都是我最近用在背信案例中的資料,拿去吧,或許哪天派得上用場。」
在我裝滿一壺又一壺的啤酒攻勢下,他們很快地就喝醉了。最吵的是個叫做史丹波的小混蛋,這個法律界的明日之星在三年前開始讀法學院時,已經是深諳這門骯髒藝術的學士。史丹波是這所法學院有史以來最會作弊的人,他偷試題,窩藏參考書籍,竊取我們其他人的大綱,騙教授遲交報告和摘要。他很快地就會賺進一百萬美元。我懷疑從每日報導上影印我的新聞,再在法學院裏到處發的人就是史丹波,感覺上就像是他的作風。
「全美做了什麼事?」我把話題從我的事務所轉開。
普林斯可以幫我安排,他向來愛做人情,展示自己多有辦法。
布魯勒是個倫理道德相當值得商榷的律師,他和普林斯是從南孟菲斯一所高中一路走來的老友,共同做了不少見不得人的買賣,在沒有人的時候數鈔票,賄賂政客和警察。普林斯打前鋒,布魯勒做幕僚,而當普林斯被捉時,布魯勒就會跳到最前線高叫不公平。布魯勒和_圖_書在法庭上的辦事能力一流,主要是因為眾所皆知他會付一大筆錢給陪審員,所以普林斯根本不怕被判有罪。
除了錢之外,她還從我這裏得到了應允幫忙做這裏大小事宜的保證,最主要是草坪和花園裏的工作。我要負責割草,這樣她一個禮拜就可以省下三十塊,附帶一些平常修修樹籬,掃掃樹葉什麼的,另外還隨口聊了一下拔草的事,但我根本沒把那當真。
我約好今天早上去見史牧特教授,結果遲到了十分鐘,他並不介意。他辦公室裏那種有秩序的亂,可能是一位學者太過聰明,不受拘束的結果,他的蝴蝶領結歪歪的,但笑容由衷誠摯。
才把最後一箱東西拖上樓,還沒來得及打開任何行李,她就堅持請我到平台去喝咖啡。
這筆交易對我來說是再好不過,我也非常以自己的生意手法為榮。這個住所一個月起碼要三百五十美元,所以我一下子就省下了兩百塊錢現金,我想我一週工作五個小時,一個月總共只做二十個鐘頭,就足以應付,以目前的情況而言,這樣的交易還算不錯。三年的圖書館生涯過下來,我也的確需要點新鮮的空氣和運動,反正沒有人會曉得我在打雜,更何況這樣還可以跟勃蒂小姐——我的客戶緊緊相隨。
他露齒而笑,雙手舉高鼓掌,一副難以相信的模樣。「不可思議的事。」他說,接著便滔滔不絕地談起那件偉大的案件,我真希望自己沒問。
不過我一直讓自己忙著,時而啜飲些咖啡杯裏的啤酒,普林斯坐在另一角看電視,同時保持機警的眼光注意「律師們」。今晚他看的是在佛羅里達某個地方舉行的灰狗賽跑,每一場都下注,賭友及酒伴是他的律師布魯勒,他是個又粗又胖,留著既長且密的灰白頭髮,並蓄著垂散的山羊鬍的人,至少有二百五十磅重,兩個人在一起,就像兩頭坐在石頭上啃花生的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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