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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雨人

作者:約翰.葛里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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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第七章

卷二

第七章

杜曼不慌不忙地往下說:「好,我們下一個動議是請求懲罰,我們主張——」
「對,二十九號。」
「呃,庭上,我有權——」
皮爾斯退縮並挪動了一下身子。「這個嘛,呃,當然有,庭上。」
辯護席那兒一陣騷動,最後終於看到皮爾斯緩緩起身,並調整了一下他的領帶。
他嘲弄他們的方式幾近殘忍,但他並沒有任何惡意,雖然剛剛在六項動議當中,他否定了他們五項,但他的論證棒極了,我覺得他完美無缺,我也知道我們還會再到這個法庭來,還會有其他審判前的動議與聽證會,而我相信一定會有我迎頭痛擊的機會。
「有還是沒有,杜曼先生?我會閱讀,也能理解,再說你也寫得相當好,可是如果你沒有什麼新觀點要補充,那我們為什麼要到這裏來?」
撇開普蘭克擔任一名聯邦法官書記的兩年不算,辯護席上累積的,可是紮紮實實五十八年的經驗。
杜曼果斷地邁開大步,來到台座前,我們將按時間先後順序進行,所以他就從確保費用那個小計謀的動議開始講起。他估計這件案件如果一路推展至審判的話,花費帳單可能會高達上千美元,而,哎呀,真是要命,他只是擔心萬一我們輸了,並且被要求負擔費用的話,我和我的委託人可能都會束手無策。
「很好,」他輕輕敲了敲議事槌說。「休庭。對了,皮爾斯先生,別忘了打電話來跟我說你同意過速行的案件名字。」
「還有其他的事嗎?」
「有。」
皮爾斯緩緩地打直身子,敞開雙手雙臂,正要開始說些什麼時,坎伯卻突然插|進來說:「可別跟我說你比他的醫生更清楚他的身體狀況。」
我往左一看,瞥見幾張凝重得要命的面龐,他們的英雄正遭到攻擊破壞,不太好看哩。
「沒有了,庭上。」杜曼收起他的文件,離開了台座。我用眼角餘光看他,發現當他走進辯護席時,曾經飛快地看了那兩位主管一眼,在他眼中,我看到了絕對錯不了的恐懼神色,讓我手腳都立時起了雞皮疙瘩。
宏利律師小組的第五位成員是葛龍,他今年二十七歲,兩年前以班上第一名的成績自孟菲斯州立大學畢業,並且留下了兇悍的紀錄。他是我初入法學院時的一則傳奇,我一年級考試時填鴨死背的,還都是他留下的舊重點大綱。
「是的,庭上。」
如果我不是如此的緊張,那眼前的場面可能會像漫畫般滑稽,相信一個悠閒的旁觀者必然察覺得到其中的幽默,但法庭內卻沒有人笑,我尤其笑不出來。
「你轉往聯邦法院的要求駁回,杜曼先生,這件案件繼續留在這裏。」坎伯堅定地說,已經簽下他的名字。雖然試著不表露出來,但走道那邊聽了卻顯然不是滋味。
手凍結在半空中,嘴巴張開的杜曼瞪hetubook.com.com視著法官。
「庭上?」
「我說胡說八道。讓我問你一件事,皮爾斯先生,身為一位辯護律師,請問你有沒有同意過速行某件案件?」
我站起來說:「好,庭上。」一副我本來另有請求的樣子。
「我的出庭行事曆全滿,庭上。」杜曼坐著說。非常重要的律師的生活只跟著一樣東西轉:出庭行事曆,杜曼正無禮地告訴坎伯和我,最近的將來他可能都沒空去為一場庭外作證而麻煩。
對於這個問題,杜曼早已做好準備。「庭上,當時這件案件才剛出爐,我們還在調查被告奧圖涉入的情形,現在我們有了一些時間,而我們認為奧圖的被告身分,只有在聯邦司法權內才適用。」
「我以為我們是來辯論這些動議的。」杜曼乾硬地說,平靜的聲音已經出現裂縫。
「兩邊都要求懲罰,而我兩份動議都駁回。」坎伯直視杜曼說,在這個過程中,我也受了點池魚之殃。
「你可以在十分鐘以內講完嗎?」
「噢,當然是,如果你有什麼新見解要補充,又或者有什麼疑點要澄清的話,那我會非常樂意聆聽,可是你都只是在複述我手中的東西而已。」
「呃,庭上,我得等稍後才能回覆你這件事。」
這番話立刻引發辯護席一陣雞飛狗跳,文件在律師之間滑過來、推過去,杜曼和他的同伴們愁眉相對,竊竊私語,圍欄後面那兩個公司派來的人擠在一起。真是好玩。
坎伯轉換速度。「現在原告還剩下兩項動議,第一是速行這件案件,第二是盡速完成唐尼的庭外作證,由於兩項動議有連帶關係,所以,貝勒先生,你何不一併處理?」
「在哪裏?」
「從今天算起一個禮拜以後。」坎伯極度懷疑地看著他們說。杜曼則從一個文件裏拿出他在找的文據看了起來。
坐在那群律師後頭的,是兩個神態冷靜的傢伙,我猜他們是宏利的主管人員,有一個挺眼熟的,在我上次爭論撤銷的動議時,他好像就來過這裏,只是當時我並沒有非常留意,就像現在也不特別關心這兩個人一樣,我要擔的心已經夠多了。
「你還記得嗎?」坎伯問道。「發生在還不到十五分鐘前的時候?」
「當然,庭上,只是,呃,現在,我的出庭行事曆——」
「你有寇德醫生保證書的副本嗎?」坎伯問道。
「甚微。」
「請容我打斷你一下,杜曼先生,」坎伯法官親切地說,措詞精準,聲音優雅。「我有你的動議,也有你輔助動議的書狀,」他拿起來朝杜曼揮了一下。「現在你已經說了四分鐘了,說的全是白紙黑字印在這裏頭的東西,你有沒有新的東西要補充的呢?」
我突然想到走道那邊的那些人,好像把這件事看得比平常嚴重了些。去年當我在一家辯和圖書護訴訟的法律事務所打工時,也曾跟一堆律師朝夕相處過,而每一件案件幾乎都大同小異。你努力工作,賣力計算收費,坦然地接受結果,反正後頭永遠會有一打的新案件在等著你。
「就來談談這個。」坎伯說。「第一,為什麼在哈維法官擁有這件案子時,你沒做轉移的嘗試?」
「有。」杜曼回答。
「駁回。」坎伯平板地說。「繼續。」
「今天下午三點以前打電話給我,如果三點我還沒有你的消息,那我會打過去給你,我實在很想聽聽這件你同意速行的案件。」
坎伯法官也知道這一點。「庭外作證就決定在二十九號星期六,」他說。「如果對辯方不便,那很抱歉,但上帝知道你們有足夠處理的人手,一兩個不到也沒關係。」他闔上本子,支肘向前,微笑著俯視宏利的律師們說:「現在,還有什麼事?」
坎伯給了我一個溫暖的笑容,這是個多麼聰明的年輕律師啊,然後迅速攻擊辯護律師。「杜曼先生,你反對速行這件案件,有什麼問題?」
「我覺得很好,庭上。」我大聲地說,他們都沒理我。
「你看過沒有?」
辯護席上那五位律師全都開始翻起他們的小黑簿子,好像真有可能在裏頭找到一天有空似的。
杜曼絲毫不受影響地繼續往下辯論,他見過百位法官來來去去,對他們個個顯然都毫無所懼。但我卻可能要花上許多年,在許多法庭內經歷許多場審判,才不會再被那些身著黑袍,高高在上的人給嚇倒。
「對,庭上。」杜曼由衷地說。
切斷一個一小時收費二百五十美元的律師辯論,可是件嚴重的事,杜曼牢牢地瞪著正充分樂在其中的坎伯看。
「你們的答覆會是什麼,我非常清楚,好嗎?不會有任何意外的,而你們有的是時間提出其他所有的東西。好,現在給我個日期。」他突然望向我。「貝勒先生?」
而我不到一個月前才拿到法律執照,我的同事則已經在律師資格考試中六度落榜。
「哪一天都可以,庭上,任何時間。」我笑著說,啊,這就是無事可做的好處。
杜曼看著皮爾斯,顯然下一個藉口歸他想,只見他慢慢地站起來,像抱住金塊一樣地擁著他的黑色記事簿。「對不起,庭上,那個週末我已經排定要出城。」
坎伯臉上的表情告訴大家他並不相信,在這法庭裏也沒人相信,但那是小事一宗,坎伯也已經達到讓大家明白他的想法的目的了。
「如各位所知,速行完全取決於我個人的自由,因此原告的動議獲准通過,被告要在七天之內給予答覆,告知將從屆時開始展開,並在從今天算起的一百二十天後結束。」
「沒有。」
皮爾斯絕望地看著希爾,他則接著急切地望向普蘭克,杜曼先生拒絕抬頭,寧可埋首在一些和_圖_書非常重要的檔案當中。
「我在聯邦法院有場從星期一開始的審判,庭上,如果你想看,這是一份審判前的程序,預估長度是兩週。」
皮爾斯向捱了重重一拳似地腰身下陷,並吐了口氣,我幾乎可以聽見天畢的電腦在他們徒勞無功地尋找這樣的案件的半夜裏,瘋狂忙碌地運作著。「是的,庭上。」他虛弱地說。
「去做什麼?」
坎伯研究了下自己的行事曆。「下個星期六怎麼樣?」
杜曼站起來聳聳肩,檢視散布在他身前桌上的文件,我相信他一定很想說諸如:「多管閒事,庭上。」或者。「你為什麼不乾脆給原告一百萬?」此類的話,但一如平常的,他可是位傑出的律師。「沒有了,庭上,到目前為止就這樣。」他說,好像坎伯事實上才幫過他大忙的樣子。
不過杜曼是厚臉皮的專業人士,永遠也不會任由一個低層的巡迴法官激怒他。「好,我這就繼續,我想提出有關於我們把這案件轉移至聯邦法院的要求。」
「胡說八道。」坎伯怒目而視地說。
狄克在我後頭吃吃偷笑,我左手邊過去那張桌子的四顆頭齊齊低下去做忠實的紀錄,我猜他們一定都大大地寫了「駁回」兩個字。
「駁回。」坎伯說。
皮爾斯把屁股抬離皮椅數厘米地蹲踞著,以雙臂雙肘支撐,打起精神來面對下一份動議。
皮爾斯痛苦地嘟噥著。
「呃,我,呃——」
受了剛才親眼見到的那場大屠殺的啟發,我突然心生一計。「呃,庭上,其實一切都已經寫在我的申訴書裏,我實在沒有什麼新東西要添加。」
他四名嘍囉眉頭齊皺,整齊畫一地點頭、摸下巴,只因為他們也有明顯擠得密密滿滿,完全無法通融的出庭行事曆。
如果陪審團中,湊巧有個高棉裔的女人,我相信天畢也一定會翻遍他們員工的名單,找出另一固同宗的女士,送她上法庭來。
「不,是我妹妹的。」
「不會的,庭上。」皮爾斯說。
「很好,告訴我那件案件的名字,以及審理它的法院。」
但一口氣來五個?對我未免有些殺雞用牛刀的味道,那裏頭必定有鬼,這些傢伙在擔心害怕。
我相信偉大的社曼過去從來沒有碰過這種事,但他卻表現得好像這種事天天都在發生的樣子。「只是想幫助法官而已,庭上。」他微笑著說。
不過不管如何,現在坐在那裏的是坎伯法官,我們最近經常聊天,昨天的那通電話裏,他告訴我說這將是他第一天坐上法官席。他已經簽了些指令,也做了些例行的工作,但這將是他仲裁的第一場辯論。
「只要回答簡單的有或沒有,杜曼先生,你懷疑它的確實性嗎?」
他講了大約十分鐘左右,當坎伯插|進來時,正好說到已全部涵蓋印在申訴書裏的要點。「杜曼先生,對不和*圖*書起,但你還記得幾分鐘前,我才問過你今早是否有任何新見解要對本席補充的嗎?」
「參加一個婚禮?」
「我覺得很好。」我再說一遍,沒人理我。
「庭上,請容我提出說明,我們認為這件案件需要點時間來準備審判,我們的意見是速行將會不當地加重我們雙方的負擔。」皮爾斯小心地遣詞用字,並慢條斯理地說。
我感覺到那裏有股緊張的氣息,也確定那絕不是由於我的存在而產生的。辯護的事務所派兩名律師出來處理案件,是保險訴訟的標準程序,他們永遠是成雙成對的來,無論案件、真相、爭論、該做的事是什麼,你一定會碰到兩名律師就是。
這是昨天晚上我深入孟菲斯州立大學圖書館,那個我好像甩不脫的地方時,就盤算過的。貝勒法律事務所一共擁有十七本法律用書,全都是實際上已毫無用處,學生時代餘留下來的教科書。
「你對於它的確實性有所質疑嗎?」
我在這份動議中附上一份由寇德簽名的兩頁證明書,他在上頭簡單明白地敘述唐尼已經活不久了。杜曼的回覆是把一堆雜亂無章的東西蒐集在一起,看得我不知所云,只能說他大概是太忙了,忙到沒空整理。
只要哈維還在,巡迴法庭就是尋求正義的完美地點,可是一旦換上坎伯來處理這件案件,那麼真相和公平就只能改到聯邦法院去找了。杜曼這份動議讓人最大開眼界的地方,就在於時機的拿捏,坎伯將其視為對他個人的侮辱,而我也同意它的價值僅止於此。
「和解的機會?」
法官會怎麼裁決已經非常的明顯,所以皮爾斯便熟練地推進中庸地帶。「只是排定日期的問題而已,庭上,我們甚至還沒發出我們的答覆。」
「沒有了,庭上。」我笑著說。今天這樣已經夠了,我已經在我第一場法律前哨戰中痛宰了那些老大哥,無意有風就駛盡帆。我和那上頭的老坎伯已經踢中了些屁股。
就策略運用上而言,能夠把庭外作證延期到唐尼死掉,避免讓陪審團看到他凋萎的面龐,聽見他痛苦的聲音,對他們當然有利。而毫無疑問地,他們五個人你唱我和,必然可以合奏出充分的藉口,直拖延到我垂垂老矣死掉為止。
我獨自坐在律師席內,眼前是整齊的一堆動議狀和訴狀,我自己的筆記和可靈活運用的參考資料都依策略安排,寫在手邊的拍紙簿上。狄克坐在我後面,不是在也許能夠幫得上忙的席前,而是在距離我三臂之遙,僅算在法庭圍欄內的一把椅子上,所以我看起來就好像孤伶伶一個人。
我非常緊張,但假如現在坐在上頭的是哈維,那我就死走了,事實上,說不定就連來都不必來了。
「那麼這個年輕人就快要死了,你同意我們必須要錄下他的證詞,好讓陪審團未來有一天能夠和_圖_書看一看、聽一聽他說了些什麼嗎?」
「即使當它是在哈維手中時?」
我們今天是過來爭論一些懸而未決的動議,除了要求撤銷這件案件以外,杜曼另外又提了確保費用和處罰的動議。我對他那份處罰動議非常厭惡,所以便還以同樣是要求處罰的動議,指出他那份處罰的動議輕率浮濫,而且充滿惡意。根據狄克所言,處罰的抗爭經常在大多數的訴訟戰中,成為獨立的外一章,所以最好別起頭。對於狄克的訴訟建議,我總是有點半信牛疑,他也知道自己的極限,最愛說的一句是:「每個人都能煮鱒魚,但真正的藝術卻是在於鉤住那該死的東西。」
「駁回。」
「你的婚禮?」
在坎伯宣誓就職後的隔天,杜曼就提出動議,要把案件轉到聯邦法院去。他提出了賣保單給荳德家的業務員奧圖被列為被告完全錯誤的主張。我們以為,奧圖依然是田納西州的居民,他是被告:荳德一家,也是田納西州的居民,則是原告。兩造的公民身分必須全然不同,才能申請動用聯邦司法權,但奧圖並不適用於這份變更,因為如我們所言的,他住在這裏,光就這個理由,這件案件便無法成為聯邦的案件。不過杜曼仍然提出一份厚厚的申訴書,來支持他認為奧圖不應該被列為被告的論點。
「對不起,你說什麼。」
「這裏,孟菲斯。」
「換句話說,你一直都想要把這件案件轉到聯邦法院去辦?」
「星期六?」
「也別跟我說你們是真的反對這項動議。」
「最後一項動議是盡速完成唐尼的庭外作證,」法官直視辯護席說。「你們哪一位先生要代表回應?」
窄窄的走道那邊的辯護席卻人多勢眾。杜曼當然是面對法官席,左右各兩名律師圍拱著坐在正中央。六十歲的杜曼是耶魯法學院的校友,具備三十六年的出席審判庭經驗。皮爾斯三十九歲,耶魯法學院畢業,天畢的合夥律師,十四年各類法庭經驗。希爾,三十一歲,哥倫比亞大學,還不是合夥人,六年出席審判庭經驗。普蘭克,二十八歲,兩年工作經驗,新近參與這件案件,我相信是因為他畢業自哈佛的出身。現在已入席的坎伯法官也是來自哈佛,坎伯是黑人,普蘭克也是。孟菲斯裏哈佛畢業的黑人律師不多,而天畢剛好有一位,所以他就出現了,明顯的是想和法官拉上點關係。另外若事情如預期般進行,那麼有一天我們將會有陪審團坐在那裏,在本縣擁有投票權的人口裏,有一半是黑人,所以估計陪審團也將會一半一半,是安全的看法,屆時,普蘭克就將被用來希望能夠和特定數目的陪審團員,建立些無聲的和諧與信賴。
「下週四怎麼樣?」坎伯打斷他的話頭說,通道那邊一片死寂。
「貝勒先生?」法官問我。
覺得自己非常的孤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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