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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雨人

作者:約翰.葛里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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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第八章

卷二

第八章

我做了個噩夢,荳德用巨大的藍煙霧悶得我們喘不過氣來,巴地並從後院不斷丟杜松子酒空瓶進窗裏來,我總共還睡不到三個小時。
狄克配備齊全,他從一個朋友那裏借來一架舊式的攝影機,起碼有目前最新款式的三倍大,他向我保證絕對能用。這是他第一次跟荳德一家見面,他們均滿懷疑慮地看著他,尤其是被貶去掃茶几灰塵的巴地。狄克巡過客廳、起居室和廚房後,即小聲地向我透露位置不夠大。他拖了個三腳架進客廳裏來,踢倒一個雜誌架,立即遭巴地丟來一個大白眼。
「我覺得不錯。」我說,雖然在我廣博的經驗裏,從來沒有聽說過戶外的庭外作證這回事。我在心中迅速感謝上蒼的安排,讓坎伯親臨現場。
就在庭外作證前一天的星期五,荳德告訴我說唐尼臥病在床,沒有辦法出門,因為一直擔心庭外作證的事,倒令他更加虛弱,而如果唐尼沒有辦法離開家,就只能到那裏去了。我打電話給杜曼,他說他無法同意把庭外作證由我的事務所放到我當事人的家裏去,說規則就是規則,說我只好把它延期,再通知每一個人,他覺得非常遺憾,他,當然是想要延期到喪禮後。我掛斷電話,改打給坎伯法官,幾分鐘後,坎伯法官打給杜曼,然後不到幾分鐘,庭外作證的地點就確定移往荳德和巴地的家。奇怪的是,坎伯計畫參加這場庭外作證,這實在非比尋常,但他自然有他的理由。唐尼病重,這可能是我們取得他證詞的唯一機會,因此時間就變得異常重要。在庭外作證時,律師之間突然大吵起來,並非罕見,那就常常需要跑去打電話找到法官,期盼他在商議電話中調停這件事。假如找不到法官,紛爭又難以解決的話,那麼庭外作證就會遭到取消,面臨重新再排日期的命運。坎伯認為杜曼一干人等,會用盡毫無意義的爭執來瓦解作證過程,然後就怒氣沖天地走掉。
上帝保佑我們。
雖然我沒有叫他盡量表現出病重虛弱的樣子,但他看起來卻真的像是正在那樣做似的,或者唐尼真的只剩幾天好活了。
我問唐尼一連串事先充分預演過,有關於他的病情和他沒有接受治療的問題。這裏我非常的小心,因為他不能複述任何他的醫生告訴他的事情,也不能推測或給予醫療意見,那都會成為傳聞。我希望這一部分在審判中會由其他的證人來涵蓋。杜曼的眼睛亮起來,仔細吸收每一個回答,迅速分析,然後等待下一個,一派沉著。
快到中午時,他通常都會計畫到一些不特定的地方去打理一些神秘的生意,我相信他去的地方,必定都有一堆法律活動,比如說是破產或市鎮法院,到哪裏去找需要律師的人,我們沒有談過。醫院之旅則是安排在晚上過去。
唐尼身心兩方面能撐多久,有其極限,而陪審團想看多少,也有其限度。我在二十分鐘內結束,完全沒有引發對方一次的抗議,狄克朝我眨了一下眼睛,好像說我是最偉大的。
我研讀他的答辯狀、申訴書、動議案,他的書面告知和他對於來自原告相同文書的回應,晚上上床時,我看的是他的庭外作證紀錄,我背下他審判前的指令,甚至看他寫給法院的信。
被封鎖起來的法院檔案只佔一部分,但狄克還是到處挖,四處煩人地找出了我們想要的資料。
杜曼簡單地問起其他的保險類別。唐尼買過自己的醫療保險嗎?有沒有在提供健康保險的公司上過班?還有一些跟著這條線間的問題,全部得到一聲輕輕的:「沒有,先生。」
「可惜。」他大略敘述一下他的發現,並把一些法院指令的和圖書影印本遞給我的時候說。
雖然地點有點奇怪,但這種場面杜曼已經經歷過許多次,他可能已經參加過上千次的庭外作證,知道要小心行事。陪審團會怨恨任何嚴苛對待這位年輕人的行為,其實這還是杜曼可以對可憐的小唐尼表示點真心的同情,進而拍拍陪審團小馬屁的絕佳良機,更何況他知道從這個證人身上,也得不到什麼強硬的消息,所以何必壓榨他呢?
我是失望,卻不覺得意外。
在他忙碌於孟菲斯的同時,我也沒閒著。在孟菲斯的市區邊緣,有五個隸屬於它的小城鎮,在這些小城鎮中,每一個都有一間市鎮法院,而每一間市鎮法院又都有一套指定年輕律師在輕罪案件中,代理貧窮的犯人辯護的體制。年輕的法官和檢察官都只是兼差性質,大部分均畢業自孟菲斯州立大學,每個月大都賺不到五百美元。他們平時在郊區裏執業,每週則固定幾個小時在分配刑事審判上。我去拜訪過他們,面帶微笑,打躬作揖,坦言拜託說我需要他們法庭裏的一些工作,結果各有不同。現在我被指定代理六個窮人,他們被起訴的罪名由持有毒品到小盜竊到公共褻瀆。每件案件我最多只能賺到一百美元,而且全都得在兩個月內結案。等我見過所有的客戶,討論過他們的有罪訴願,和檢察官協商,並開車到郊區去出庭後,在每件案件上,至少都已經花了四個小時的時間,意即在扣掉支出與稅款之前,一小時的酬勞是二十五美元。
我並不以為可恥,事實上,它還挺古樸有趣的,是一頭年輕飛揚的法律新鷹樸實的起點,但它卻注定要被天畢那群傢伙瞧不起。他們已經習慣一切最好的東西,我都不願意去想自己得忍受他們走進這貧民區內時的勢利模樣了,我們也不夠椅子搬進窄小的會議室。
後門在一陣長長的沉默中突然用力甩上,巴地搖搖晃晃地走到平台上,他已經換掉襯衫,現在穿的是上有黑漬的熟悉紅色套頭衣。我試著把注意力集中在我的證人身上,但眼角餘光仍不由自主地捕捉到巴地穿過後院,狐疑地看我們的樣子。我完全清楚他要到哪裏去。
「有,我帶了,」狄克說,並已經開始穿過草地。「有一百呎長。」
他通常比我慢一小時左右上班,上午大都在他的辦公室裏講電話,天曉得都是打給誰。我相信他一定是在拉生意,或查詢意外報告,或只是在建立他的聯絡網。每天早上他都會問我有沒有需要他打的文件,不過我們很快就知道他實在不是個好打字員,他也總是很熱心地處理我的信和文據。他接起電話來就像在拚命,跑著去倒咖啡,打掃辦公室,負責到印刷店去影印所有的東西。狄克沒有尊嚴,只要我開心。
他今天帶回來我早就料到的答案,勃蒂小姐的財產只有四萬兩千多美元。她第二任丈夫的確曾從佛羅里達一個疏遠的哥哥那裏繼承到錢,但他那一份為數還不到一百萬美元,而在娶勃蒂小姐以前,安東尼還有過兩位太太,她們一共幫他生了六個小孩,於是那些孩子、律師和稅捐處,已幾乎瓜分掉了所有的遺產。勃蒂小姐得到了四萬美元,並為了某種原因而把錢存在一間大型的喬治亞銀行的信託部,完全無憂無懼地投資五年下來,本金已經又孳生出兩千多美元。
他並沒有在為律師資格考試用功,我們討論過一次,而他馬上就改變話題。
只要一件就好,他一遍又一遍地說。在這一行中,你天天都會聽到這句話,只要辦一次大案件,然後你就可以退休了。那也是律師們為什麼會做些廉價事情的一個主要原因hetubook•com•com,比如說在電話簿黃頁上做全版彩色的廣告,做廣告板,在市內公車上貼海報,以及用電話拉生意等等。你屏住呼吸,不去理會自己目前行為的臭味,也不管大型事務所律師的輕視與勢利,因為只要有一件就好。
只有幾個問題。他溫和地刺探唐尼可曾離開這個家,即便只是一個月或一個星期,住到別的地方去,因為他已經超過十八歲,所以他們很想建立他已經離開家裏的形象,這樣他就不該算在他父母買的保單的承保範圍內。
杜曼和他的同伴一分不差地準九點抵達,只帶了兩名律師隨行,希爾和葛龍,兩人穿得活像雙胞胎:藍色外套、白棉襯衫、漿挺的卡其褲和輕便鞋,只有領帶不同而已,杜曼則沒有打領帶。
唐尼啜了一口水,試著不去理會全都留神在看他的四名律師和一位法官,他庭外作證的目的非常明顯:陪審團需要藉此聽到他本人的證詞,因為等審判開始的時候,他已經死了,他是要引起同情的。在還不是許多年以前,他的庭外作證仍會依循一般的方式來做,那就是由一位法庭筆錄員記錄下所有的問題和回答,打成整齊的證言,然後在審判時,我們會唸給陪審團聽。但科技日新月異,現在許多庭外作證,尤其是牽涉到瀕臨死亡的證人的,都改用攝影機錄下來,再放映給陪審團看。而依照坎伯的建議,這一場也會如正常程序般,用速記打字機記錄下來,提供給兩造和法官快速參閱,而不必再看整段的影片。
「你們坐在這裏。」法官指著那三把餐椅。「注意那些電線。」狄克已經把電線、延長線繞在樹旁,葛龍似乎特別擔心會被電死。
但那至少讓我有事情忙,還有些收入。我每天都在跟人碰面交談,派出名片,叫我的新客戶去告訴他們的朋友說我貝勒可以解決他們法律上的問題,不過想到他們的朋友可能正受什麼問題困擾時,我就毛骨悚然,有可能只會更悲慘哩。離婚、破產、更多的刑事控告,這就是一個律師的生涯。
「這裏有什麼不好?」他站在樹下問道。後院籬笆過去是道厚至可以擋掉另一頭景物的樹籬,而在茂密的草叢中間,則有四棵松樹,正好擋住從東邊照射過來的陽光,讓樹下這塊地起碼還堪忍受一下,光線也夠。
我客客氣氣地介紹他跟大家認識:坎伯法官、兩位法庭筆錄員、狄克、杜曼和其他兩個天畢來的人,他太虛弱了,沒有辦法握手,所以只是點了點頭,並盡全力地微笑。
飛而烈駕駛座旁的車門打開著,他才坐進前座,貓兒便紛紛從每個角落跳進去。荳德繃緊了臉,向我投來緊張的一眼,我趕緊搖搖頭,好像是在說:「不用管他,他無害的。」她真想殺了他。
「有延長線嗎?」他問道。
唐尼的庭外作證本來是排定要在我們的新辦公室裏舉行的,用這裡當布景,實在讓我非常痛苦,雖然狄克和我不是在一個骯髒的地方工作,但辦公室既小又光禿禿的,窗戶也沒窗簾,狹小洗手間裏的馬桶又不時發出沖水聲。
在一個月的巧妙暗示與婉言勸誘下,我終於說服了狄克速去速回地跑一趟亞特蘭大,他花了兩天趕路,在非常便宜的旅館裏待了兩夜,這是一趟公差。
我喜歡到巡迴書記官的辦公室去晃,跟那些小書記員談天說笑,摸清門路。法院的檔案是公共紀錄,而且索引都已電腦化,因此一摸熟電腦後,我便找出了幾個杜曼處理的舊案件,最近的一件在十八個月前,最古舊的一件已有八年了。沒有一件與宏利有關,但卻都是為不同的保險公司辯護的案件,全部和-圖-書都有審判,也全部都獲得對他客戶有利的判決結果。
杜曼為記錄的需要向唐尼自我介紹,然後說明他代表誰,以及他有多遺憾到這裏來。他並不是在跟唐尼講,而是在對陪審團說,他的聲音甜蜜謙遜,是一個滿懷真心同情的人。
和狄克一起做生意的第一個月,產生令人憂心的結果。我們總共賺取了一千兩百美元的酬勞——從狄克在市立法院拉到的扒手占美身上賺到四百美元:一個狄克以曖昧不明和至今還沒有解釋清楚的方法撈回來的酒後駕車案件,收費兩百;和賺自一件當我們離開那天,狄克從布魯勒事務所偷出來的工人賠償案的五百美元。剩下的一百美元則是我幫一對在無意中來到我們事務所的中年夫婦立遺囑賺來的,他們本來是想買古董,不意錯上樓來,正好看到我在桌前打瞌睡。我們聊得興起,由這談到那,最後他們就在一旁等我打好他們的遺囑。他們付我現金,我一五一十地向記帳員狄克報告,我的第一筆收入賺得心安理得。
坎伯問唐尼是否已經準備好開始了,然後指示法庭筆錄員讓他宣誓,他保證說實話。既然他是我的證人,這又是為了舉證的目的,而非一般天馬行空的探索詢問,所以我對他的直接詰問,將完全依從證據法則。雖然有點緊張,但坎伯在場卻也給了我莫大的安撫。
坎伯開始搬椅子回屋裏,在經過飛而烈前面時看了看巴地。「爪子」棲息在引擎蓋上正中央,準備發動攻擊,我可不希望發生流血事件。荳德和我扶著唐尼回屋裏,就在我們踏進門之前,我往左看,剛好看見狄克正在籬笆那堆群眾前忙,像個好小子般派發出我的名片。
整塊地方寬不到八十呎,長則大約有一百呎吧,由於前院比後院大,所以後面的平台就在不遠的地方,飛而烈也是,事實上,它就在相當近的那裏,看門貓「爪子」堂而皇之地棲息在車頂上,留心地看著我們。
我們花五百美元付房租,四百美元印名片和事務所的文書用紙,五百五十美元裝電線和繳保證金,八百美元租賃電話系統和付第一個月的帳單,二百美元付從樓下的房東那兒買來的桌子和其他一些家具的第一期款項,二百美元支付一些零零碎碎、不知所以的開銷,七百五十美元買傳真機,四百美元付一台廉價電腦的安裝費及第一個月的租金,還有五十美元在當地的餐飲指南上登廣告。
我們把小小的辦公室分開,形成壁壘分明的局面,恐怕只是時間的問題。狄克認為我應該把大部分白天的時間,都花在無數的司法大樓裏逛,釣釣客戶,我明白他的沮喪是因為我的侵略性不夠,他已經厭倦了我對於倫理和策略的質疑。外頭是個混亂、紛擾的世界,有一堆知道劇烈遊戲怎麼玩的飢餓律師,整天坐在這裏不動,你只好等著餓死,好案件可不是靠著祈禱,就會從天而降。
唐尼禮貌而病弱地重複回答道:「沒有,先生。」
我提早在庭外作證開始前一個小時抵達荳德家,它似乎顯得更小、更熱。唐尼坐在床上,精神好一些,聲稱自己能夠經得起挑戰。這件事我們曾經談過好幾個小時,我也在一週前就把我的問題,和我認為杜曼可能會問的問題列成詳細的清單交給他,他說他已經準備好了。我感受到了一點緊張的興奮。荳德正在沖泡咖啡和洗牆壁,待會兒一群律師和一位法官要登門造訪哩,唐尼說她已經打掃了一整晚。巴地在我移動一把沙發的時候經過客廳,他已清潔刷洗過,身上穿的白襯衫也紮進了褲子裏,我想像不出來荳德把他罵得多慘,才換來這樣的成效。
這場hetubook.com.com庭外作證的費用,全看它的長短而定,法庭筆錄員是按頁收費的,所以狄克要我在問問題方面有效率一點。這是我們的庭外作證,得由我們出錢,他估計費用可能會接近四百美元,打官司是很貴的。
他的狂熱令人難以忽視,他就住在事務所裏,單身一人,遠離孩子,住在一個不是他的家的城市中。我想他並不常在城裏花天酒地,他唯一提過的消遣娛樂,是密西西比那兒的賭場。
唐尼和我談他的學歷、工作經驗,他從來沒有離開過家的事實,從來沒有登記投票,也從來沒有觸犯過法律。這一點也沒有昨晚當我躺在吊床中搖晃時設想的難,我聽起來就像個真正的律師一樣。
被好奇心徹底征服的鄰居們,齊靠在不到二十呎外的鍊條圍欄上觀看,街上某台收音機正大聲播出康威屯娣的歌聲,不過那並不會讓人分心。現在是週末的上午,遠方剪草機和修剪樹籬的聲音,不斷在附近飄蕩。
滿是小桌子、腳台和其他上頭擺著廉價裝飾品和紀念品的六十年代家具的屋裏,實在亂得可以,熱度正不斷升高。
在距離我僅僅數吋之外的杜曼、葛龍和希爾把拍紙簿平擺在大腿上,試著記下唐尼所說的每一個字。不曉得他們週六的庭外作證收費多少?才進行不了多久,就脫掉藍外套,領帶也鬆開了。
「我們去搬幾把椅子出來吧。」坎伯掌控著大局說,隨即捲起了袖管。荳德、法官和我在狄克跟延長線及配備糾纏不清時,從廚房搬出了四把椅子,巴地不見蹤影,荳德允許我們使用她平台上的家具,然後自己收了三把生鏽又發霉的折疊椅進洗衣房裏去。
狄克想要在我們負擔得起後做廣告,他認為我們應該聲稱自己是個人傷害方面的專家,把廣告做到有線電視上去,選擇一大早的時段播,以便攫住在出門被撞成殘廢前,正於家中吃早餐的勞工階層。他也一直收聽一家黑人饒舌電台的節目,不是因為他喜歡聽那種音樂,而是因為它的收聽率很高,而令人驚愕的,是竟然沒有律師在那裏做廣告,他發現一個可供發揮的地方了,饒舌律師!
我們讓唐尼坐在一張加了墊褥的平台搖椅上,荳德拍鬆敲打,盡可能地確定他坐得舒適。他的呼吸沉重,臉龐濕冷,看起來比平時還糟。
杜曼不到十分鐘就問完了,我也沒有要交互詰問的事,所以坎伯就說庭外作證結束。荳德趕緊用一塊濕布擦她兒子的臉,他看著我要求認同,我對他豎起了大拇指。辯方律師拿起外套和公事包告退,他們迫不及待地想要離開,我也是。
星期五晚上我為拚命思索在荳德家,到底要怎麼舉行庭外作證而失眠,那裡又暗又濕,不良的光線尤其是致命傷,因為唐尼的證詞要拍攝下來,陪審團必須能夠看到他悲慘的模樣。房裏的通風設備不佳,濕度經常高達九十五度左右,實在是難以想像五或六名律師、一位法官,再加上一個法庭筆錄員、攝影機操作員和唐尼一起,可以在屋內的哪一個地方,近乎舒適地進行作證。
坎伯安排我坐在唐尼的右手邊,杜曼坐在他左手邊,法官自己則坐在我隔壁。我們坐下來後,就把椅子盡量往證人靠,荳德站在鏡頭後面幾呎的地方,注視著兒子的一舉一動。
但是如果坎伯在場,庭外作證就能毫無窒礙地流暢進行,他會裁決抗議,讓杜曼一直進行下去。而且,他說星期六自己本來就沒什麼事。
我的委託人努力想要不丟臉,我以他們為榮。
狄克下定決心要為我們的小事務所找件大案件。
在另一方面,狄克又分明需要我,因為我有執業的執照,我們的收入或許是一人www.hetubook.com.com分一半沒錯,但這並不是平等的合夥關係。他視自己為隨時可換掉的消耗品,所以才會自動做那麼多的雜務。狄克非常樂意追著救護車跑,專辦車禍案件,徘徊在聯邦大廳和躲在醫院的急診室裏,因為他很滿意可以讓他拿到一半收入的安排,任何地方都找不到比這更好的協議了。
我問唐尼名字、地址、生日和一些關於他父母家人的事,是對他和我而言,都很輕鬆的基本資料。他依照我教過的那樣,面對鏡頭慢慢地回答。他知道我要問,以及大部分杜曼可能會提及的問題。他後面就是那棵樺樹的樹幹,好布景,偶爾他會拿手帕按一下額頭,漠視我們這一小群人的瞪視。
他們在後院找到了我們,似乎被這地點給嚇呆掉的樣子,眼前坎伯、狄克和我均又熱又濕,而且根本不管他們怎麼想。「只有三個人?」我數著辯方小組說,但他們並不覺得好玩。
另外我想他也擔心我在第一場庭外作證裏的表現,他是有充分的理由應該擔心的。
兩名女性法庭筆錄員在九點前幾分時到達,很不幸的是巴地去開了門,在荳德及時挽救她們,帶她們穿過屋子到後院來之前,她們差點就走掉了。謝天謝地,她們都穿了長褲,而非裙子,馬上跟狄克聊起攝影器材和電力的補給。
坎伯法官來了,見過每個人,開始流汗,一分鐘左右後就說:「我們到外頭去看看。」他跟著我穿過廚房的門,來到小小的磚造平台。沿著後院籬笆,在和巴地的飛而烈正好相對的角落裏,有棵大概在蓋這棟房子時同時種的樺樹,它提供了一處不錯的樹蔭。狄克和我跟著坎伯走過剛剪過,但還沒耙理的草地,他也注意到那部有貓棲息在擋風玻璃上的飛而烈了。
荳德和我一起扶唐尼下床,走出屋外到後院裏來,他非常虛弱,但仍勇敢地試著自己走。當我們走進樺樹時,我仔細看著首度見到唐尼的杜曼,他驕矜的臉上沒有露出任何確切的表情,而我真想大叫:「看一看,杜曼,看看你的客戶造了什麼孽」此類的話。但這並不是杜曼的錯,拒絕賠償的決定,是宏利裏頭某個依然沒負上責任的人,早在杜曼知道之前就下的,杜曼只不過是剛好處於讓人憤恨的位置而已。
才搬抬了幾分鐘,坎伯和我就都汗濕了,並引起他人注目。有些鄰居從他們的堡壘中冒出來,萬分好奇地打量著我們。一個穿著牛仔褲的黑人把椅子拖到荳德家的樺樹下?一個個子小小,頭卻奇大的人正在跟纏住自己腳踝的電線奮戰?這是在幹什麼啊?
我們一共花了四千兩百五十美元,謝天謝地的是其中絕大部分都只是最初付過,以後就不必再花的費用。狄克把錢直算到「分」上頭,並且規畫在開業以後,我們每個月的支出約在一千九百美元左右,還裝出為以後的發展感到興奮的樣子。
我們把攝影機正對著他,鏡頭離他大約只有四呎,狄克試著調準焦距。法庭筆錄員中有一位是有執照的攝影師,正試著讓狄克別再礙手礙腳。除了唐尼之外,影像上不會有別人,會有鏡頭外的聲音,但他是唯一一張陪審團會看到的臉。
在過去的三個禮拜中,我投注了相當多的時間研讀這些檔案,做了一頁又一頁的筆記,並影印了好幾百張的資料。我依這些檔案準備了一列長長的質詢,和一方送交給另一方,要求其宣誓做書面答覆的書面問題。口頭質詢的方式有千百種,而我發現自己正在學他的方式去設計我自己的。我翻遍了檔案,列了張我計畫要向宏利要求調閱的文據長單。在某些案件裏,杜曼的對手極為優秀,其他的則相當可憐,但杜曼似乎一直都佔上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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