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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雨人

作者:約翰.葛里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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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第十四章

卷二

第十四章

「呃,我們,這個,我們,呃,李曼查克有點問題。」皮爾斯說,緊張地瞥了往後靠向門邊的四個西裝客一眼,他們一起低頭看腳,動過來動過去,皮爾斯坐在我正對面,還在掙扎。
他的辦公室必定離得近,因為我還等不到一分鐘,他就已經過來握手問「你好嗎?」等等了。我跟著他轉過一角,沿著走廊到底,來到一部電梯前,他幾乎跟我一樣年輕,言不及義地講個不停,我們走上四樓,至此我已無助地迷失在這個建築的驚怖裏。四樓的地板全部鋪上地毯,光線較幽柔,牆上掛著畫,在我們沿著一道走廊往前走時,莫伊猶自喋喋不休,然後就拉開一扇厚重的門,帶我來到我的地方。
皮爾斯伸手從背後拿起一疊紙來,滑過桌面,影印得整整齊齊,並用粗厚的橡皮筋紮著。
回孟菲斯的巴士似乎快了許多。
我們在車站旁的停車場說再見,他答應照顧好事務所並多拉些生意,我相信他一定會努力。他把車朝聖彼得的方向開走。
一個小時後,我重返大會議室,他們正邊喝咖啡邊忍受閒聊。「我們必須打電話給法官,」我說,皮爾斯馬上聚精會神起來。「在裏頭。」我指著我的小房間說。
我拷問他三個小時後罷手。我本來已經屈服於現實,認命地想自己至少要在克利夫蘭待上三天,和天畢的人共處一室,和敵對的證人一個吵過一個,並在晚上埋頭苦讀好幾百頁的證據。
「我叫做貝勒,是來跟莫伊先生見面的。」我禮貌地說。
「不知道,她星期六走的。」
皮爾斯本欲開口講些什麼,但隨即改變了主意,他迷惑不已地掛上電話走出房間。
結果我兩點不到就永不回頭地離開了這個地方,滿載要給狄克翻讀的新文據,安心地知道這些混蛋將會被迫到我的地盤來,在我的法官隨時在旁的法庭裏,做他們的庭外作證。
我看了一下我的筆記,掃視過更多的名字。「好,那麼初級賠償審核員克里克?」
「是她自己辭職的。」
「他們現在的情緒怎麼樣?」他問道。
那四個公司西裝客晃在法庭筆錄員後頭,不確定下一步該做什麼,便等待皮爾斯。他的文件和拍紙簿終於安排妥當,他說:「好,貝勒,我們想庭外作證就從我們公司指派的安德厚開始好了。」
「什麼樣的問題?」我問道。
更多的抽動、推諉和掙扎。
法庭筆錄員來了,皮爾斯便引領我們到桌尾去,他指著這裏、那裏,把最末端的位子留給證人,花了一秒鐘想要怎麼安排每個人的座位,最後終於想了出來。我乖乖坐進我的位子,並想把椅子拉靠近桌子一些,拉得我好吃力,因為那該死的東西重約一和圖書嚬。對面距離至少十呎外的四個天畢男孩能多吵,就有多吵地打開他們的公事包——栓梢的卡答聲、拉鍊的拉開聲、拿出檔案來翻動紙張的聲音,幾秒鐘內,桌上便散落著好幾堆文件。
「我不意外。我打算這樣做,他們剷除證人和藏匿文據的做法,反倒給了我下令將所有的庭外作證都移到這裏來做的權力,我有這樣的決定權,而這個處罰完全是他們自找的,我想除了安德厚之外,其他人的舉證你都不必做了。光明正大地問他所有的事情,試著盯牢有關其他三位失蹤證人的離職,把所有的問題都丟給他,結束掉他之後,你就回來。我會在本週稍後下令開一場聽證會徹底追究這件事,同時把承保檔案也拿到手。」
「我不管你們怎麼想。」我一副非常煩躁憤怒地說,我可以為所欲為,因為法官是我的好兄弟。「我們要打電話給法官嗎?」我嘲弄地問道,真是個趾高氣揚的小人。
「還有賠償部門的副總裁艾維略特呢?裁掉了?」
我愣了一下才哼出氣來,暈眩於下一步該怎麼做。
我確信天畢的對手一定都還在睡覺,醒來吃頓豐盛的早餐後,就跟他們的妻子在平台上看看星期天的報紙,其中一、兩個也許還會上上教堂,然後吃頓好午餐,再打一場高爾夫球。五點左右,他們的妻子會開車送他們到機場,禮貌地吻別,然後一起登上頭等艙。一個小時後,就會降落在克利夫蘭的他們,無疑地會受到宏利一隻地鼠的迎接,並開車護送他們到市內最好的飯店。在吃完一頓佐以飲料和酒的可口晚餐後,大夥兒再齊聚一間豪華的會議室,研商對付我的策略到晚上,等到差不多是我剛住進「六號汽車旅館」或任何類似的地方時,他們已經上床休息,神清氣爽、萬事俱備的準備好開戰了。
上週宏利的律師是第一次看到那封笨信,荳德在她的庭外作證中交給杜曼的那份影印本最上頭,蓋了三次「影印」的字樣,我是故意那樣做的,這樣那封信稍後若是出現,我們才能曉得它的出處。原版則安全地鎖在我的檔案裏,杜曼和他的嘍囉若把他們那份已被我做了記號的影印本,拿給宏利延期添入賠償檔案中,可就太危險了。
「她已經不在這裏上班了。」
「繃得很緊。」
「我們想最好是從安德厚先生開始。」皮爾斯毫無權威感地說。
皮爾斯是真的茫然無知。「對不起,庭上,我不知道,檔案事先我全部看過,但,呃,我想是有,你曉得的。我並沒有清查過所有的資料。」
「是被解僱的嗎?」
巴士準八點出發,朝西開進阿肯色州,然後往北開向聖路易。幸和_圖_書運的是,我避開了討厭的人坐我旁邊這種事。
「多晚?我們上週四出庭,那時你知道嗎?」
謝天謝地,前面的入口有標示,我走進一間小小的廳堂,一面牆邊擺著幾個種在塑膠盆裏的盆栽,另一邊則有個可愛的接待員。她頭戴著耳機,一根精巧的金屬管線沿著下巴彎過來,就附在她嘴前幾吋的地方。在她身後的牆上,有三間難以分類的公司:平孔集團、綠湖海運和宏利人壽保險,哪家擁有哪家?每家的鉛字都不太自然地蝕刻在青銅上。
「你聽到了,我要從賠償處理員李曼查克開始,不過首先我要檔案。」
「結果?」
「多麼巧。」我被打敗了地說。普蘭克、希爾和葛龍拒絕從他們的拍紙簿上抬起頭來看我,我則想像不出他們有什麼東西好寫。
「是依時間先後順序排好的嗎?」我問道。坎伯的指令中有這樣的要求。
「是的,庭上。」我們一起回答。
克羅契特就是寫那封笨信的賠償部門總監,儘管我對於這趟旅程又緊張又害怕,我仍由衷地期待他的庭外作證。
「檔案在哪裏?」我問道。
檔案約有五吋厚,我沒有拉掉橡皮筋,說:「給我一個鐘頭的時間,然後我們再繼續。」「好。」皮爾斯說。「那兒就有間小小的會議室。」他站起來指著我身後的牆說。
歡迎光臨財富五百之家。這是間又長又寬的會議室,中間有張閃閃發亮的長桌和圍繞在旁至少五十張的皮椅,一盞亮晶晶的枝型吊燈架懸吊在桌子中央上方數呎的地方。我左邊的一角是吧台,右邊則是一個放著餅乾和硬麵包圈的咖啡碟,圍在食物旁的,是一群同謀者,至少八位,每一個都身穿深色西裝、白色襯衫、打條紋領帶及腳踏黑色皮鞋。八對一,我體內主要器官裏的顫抖,這時轉為嚴重的震動,當我正需要他的時候,坎伯在哪裏?現在就算是狄克在場,也是份安慰啊。
「上週稍晚的時候。」
「什麼樣的問題?」他問道。皮爾斯茫然地看著地上聆聽著。
「現在讓我跟皮爾斯談,」他說。「讓他費點勁。」
「哪一份?」坎伯問道。
當每個人都在塵埃漸漸落定中,各自忙他們的無事忙時,四周瀰漫著一段長得不可思議的沉默,我的官司已經見血。我仔仔細細地在拍紙簿上寫下一列接下來該做的事。
我幻想中的宏利大樓是位於克利夫蘭富裕的郊區,所以便跟計程車司機講明想要到那附近找一家和-圖-書不貴的汽車旅館住,而他完全清楚該到哪裏。他停在「廣場客棧」前,隔壁是家麥當勞,對街是「爆炸錄影帶」店。零星散布著——脫衣舞坊、速食店、閃閃發亮的廣告板、購物中心、便宜的汽車旅館,不遠處應該就有大型的商場,看起來似乎安全無虞。
「他也走掉了,」皮爾斯說。「是被裁員的。」
「這是真的嗎,皮爾斯?」坎伯問道。
所以,看來空中之旅只是個夢想,貝勒法律事務所就是供應不起我飛到克利夫蘭去。我不敢冒險開豐田上路,如果它半途拋錨,那我不但會進退兩難,庭外作證也得延期。狄克曾提議用他的迷你廂型車,但我同樣不敢相信它能開上一千哩路。
「她現在在哪裏?」
我跟著他和西裝客安德厚到隔壁的房間後,很快地他們就留下我一個人,我往桌旁一坐,隨即翻閱起文據來。
宏利真的為了不讓他們跟我說話而開除員工。
「他像李曼查克一樣,是自己提出了辭呈。」
我張大了嘴,真的呆掉,有一剎那還完全想不出話來,只是瞪住他看,並企圖鎮定下來。「她什麼時候離職的?」我問道。
「對。」
「那高級賠償審核員培洛德呢?讓我猜猜,他也被裁掉了。」
我和狄克坐在他的迷你廂型車往公車站開,現在是週日的清晨,天氣晴朗亮麗,空氣中已有秋末的第一抹氣息,謝天謝地,終於可以把窒悶的濕氣拋到腦後幾個月,十月的孟菲斯是個可愛的地方。
「好了,審判長,現在只剩下我。」我說。
雖然慢得可以,但灰狗巴士倒是頗值得信賴,公車總會到達那裏。雖然不是我的第一選擇,但管他的,我又不是十萬火急,沿途還可以看看風景,我們也能省下一些寶貴的錢。我想出了一堆理由來。
「你說什麼?」皮爾斯問道。
安德厚是個鬍鬚修剪過、言詞也裁剪過的短小精悍男人。宏利屬平孔所有,是家難以盯牢老闆的私人公司,我問了他一長串有關設在這裏的三家公司之間的聯繫與關聯,結果只弄得一頭霧水。我們談了一小時的公司結構,從執行總裁一路談下來。我們聊了產品、銷售、市場、部門、人事,都非常有趣,但大部分卻沒有什麼用處。他出示兩封失蹤證人寫的辭職函,並向我保證他們的離職絕對和這件案件無關。
「檔案呢?」
「我拿到了賠償檔案,也已經看過了。」
我的對手看起來眼睛明亮有朝氣,是一趟快速飛行和一頓輕鬆的晚餐後,再加上昨晚一夜好眠的成果。他們的衣服全都褶硬漿挺,好像今早才從衣櫥裏,而非旅行袋中拿出來似的。我的雙眼又紅又累,我的襯衫縐得亂七八糟,但我心裡hetubook•com.com記掛著更重要的事。
「所以他不是被裁掉的。」
雖然坎伯不在這裏,感覺上卻依然掌控全場,他的指令寫得非常清楚,言明那六名我要求的證人今早九點必須到場,而且只有我有權斟酌他們舉證的順序,在我放行之前,他們必須留下來以備隨傳隨到。指令同時預先開啟一旦我開始詢問及深入挖掘後,可能需要追加更多的庭外作證的大門,我迫不及待地想要以打電話給法官來威脅他們。
打從我開始恨宏利起,我對於他們公司的總部就有了一幅心靈想像圖。我可以看到一幢有著亮閃閃玻璃高聳的現代大樓,前面入口旁的噴水池、旗杆和鑄飾在青銅上的公司名稱鉛字,處處可見公司的興隆與富裕。
「你們是在同一個房間裏嗎?」坎伯問道。
他們其中四位是來自天畢的夥伴,一個是上次在孟菲斯聽證會裏的熟面孔,另外三個則是陌生人,而一看到我來,所有人馬上都噤聲。有那麼一剎那,他們全都停止了喝,停止了嚼,也停止了談,呆呆瞪住我看,看來我是打斷了非常嚴肅的談話。
「不是。」
「我想是的。」皮爾斯說,像能夠掐死他們一樣地盯住那四位宏利西裝客看。
「沒有,他在。」
「她已經不再是這裏的職員了,好嗎?我們沒辦法讓她做證人。」
由總公司的賠償處理員保管的所有信件、文據的賠償檔案,是任何背信案件的心臟,在一個「好」的背信案件中,賠償檔案往往是能夠看出一環接一環壓榨事實的驚人歷史性帳冊。我有權調閱,而且早在十天前就該收到,杜曼力辯自己的無辜,說是他的客戶拖延,坎伯便在法院下達的指令中明示,他們今天早上的首要任務就是備妥檔案等著我來。
我以前從來沒有搭過灰狗巴士,車站雖小,但很乾淨。週日早上的旅人忙亂喧嘩,大部分都是老人及黑人。我找到了售票員,領到預訂的車票,花了我事務所一百三十多美元。
「那封笨信,它沒有附在檔案裏,我還沒時間把所有的資料都清查過。」
「至少有一份文據消失了。」我說,謹慎地盯住皮爾斯看,他眉頭深鎖地回望我,好像無法相信的樣子。
我在十二點兩分時上床,盯住天花板看,格外清楚地意識到除了旅館櫃台人員以外,在這世界上就沒有任何一個人知道我身在何方了,也沒有人會打電話找我。
到克利夫蘭的來回機票差不多要七百塊美金,我們推測不貴但安全的汽車旅館房間,一個晚上大約要四十塊美金,餐費會很少,因為我吃得少也無妨。既然是我們做的庭外作證,費用就得算在我們頭上。和我談過的克利夫蘭最便宜的法庭記錄員一天要一百塊美和_圖_書金,記錄和抄寫證詞每頁要兩美元,像這種庭外作證一做一百多真是稀鬆平常的事,我們很想攝影,但力不從心。
理所當然地,我無法入睡。
「呃,在我的通知,以及你的指令中指明的六位證人,有三位突然不見了,他們不是辭職、被裁員,就是遭遇到其他差不多相同的命運,但他們全都沒在這裡,這是發生在上週非常晚的事。」
「沒有,他在。」
「李曼查克、克里克和克羅契特已經沒在這裏工作,培洛德、艾維略特和指定人安德厚則自屠殺中奇蹟般地存活下來。」
狄克開車,話不多,我想他是因為我們負擔不起更好的而多多少少覺得有點尷尬,他也知道自己應該一起過去,我就快要面對敵對的證人,和一堆需要快速看過的新文據,能有另外一個人在身邊的話,感覺當然好。
「克羅契特先生已經離開我們到另一家公司高就。」
空房很多,我付了三十二美元現金住一晚,由於狄克事先有指示,所以我還要了收據。
「哪些人?」
「克羅契特呢?」
「我們的客戶正在進行定期性裁員。」皮爾斯努力保持嚴肅的表情說。
「好,皮爾斯離開,貝勒留下來聽電話。」
皮爾斯率先恢復過來。「貝勒,進來。」他說,但只因為他必須這麼說。我跟希爾、普蘭克和葛龍點點頭,然後和四個新面孔握手,但皮爾斯吐出他們的名字後,我轉身就忘了。安德厚是在坎伯法庭那場小戰爭中見過的熟面孔,他是宏利的內部律師之一,也是指定的公司發言人。
我盡快地記錄下來。
這我早料到了,也早就決定要反對。「不,我不這麼想。」我說,多少有幾分緊張。即使身在陌生的地盤,被敵人包圍,我仍力持冷靜。我不想從公司指定的人開始的理由有好幾個,至少他們想要那樣做,就是其中之一。這是我的庭外作證,我不斷告訴自己。
在我們各執一支話筒後,我撥了坎伯辦公室的號碼,他在響第二聲時接了電話,我們表明身分並道早安。「這裏有些問題,庭上。」我急著用正確的語氣開始談話。
結果並非如此。那棟樓很容易找,因為住址用粗黑體寫在一個堅實的入口上!貝克角路五五五〇,但卻不見宏利的名字,事實上,從街上看,那棟樓毫不起眼。沒有噴水池或旗杆,只有一幢由一些嵌在一塊,並好像建在一起的四方形塊狀建築所組合成的五層樓龐然巨物,非常現代化且難以置信的醜陋,外觀是白色的水泥牆面及染黑的玻璃。
我相信他已經把檔案拿到眼前,看著那些名字。
「請等一下。」她按下一個鈕,等了一下,然後說:「莫伊先生,有位貝勒先生來找你。」她始終保持著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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