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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雨人

作者:約翰.葛里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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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第十五章

卷二

第十五章

「不是的。」
「經濟艙。」
「計畫如下,各位。」法官說。「從下個星期一算起的一週後,我們將在這裏舉行庭外作證,以下所列的人將代表被告出席:高級賠償審核員培洛德;賠償部門副總裁艾維略特;承保部門副總裁凱米特;管理部門副總裁丹尼斯以及執行總裁基力。」坎伯叫我列一張我想要的名單。
「沒有,你呢?」
「看起來好像是。」
「我想總得有人去做。」
坎伯做戲般地把這些記下來,用腦子計算。「你花了多少時間在旅途上?一趟兩個小時?」
到了中午,狄克已經拿到意外事件報告,也和那位青少年的父親談過了。他們在「國家農場」買了保險,那位父親不情願地對狄克和盤托出他認為保單極限在兩萬五千美元的看法。他跟他的孩子真的對意外的發生感到很抱歉。沒問題,狄克說,非常感謝意外的發生。
「當然是。」
「那你就要付他每小時兩百塊,你應該覺得自己很幸運了,因為我還想跟你收他花在克利夫蘭所有時間的錢。」
「七百塊。」我據實以答。
「是頭等艙或經濟艙?」
「其實也沒那麼糟,真的,我熱愛我的工作。」他停了一下,看著他的病人。「但這件事很令人難過,眼睜睜看著一個病人沒有受到治療就走。如果骨髓移植沒有那麼貴,也許我們還可以做點什麼,我就願意捐出我的時間和努力,但中間還有二十萬美元的療程,國內沒有一家醫院或診所能獨自負擔得起。」
「貝勒先生並沒有依時在收費。」他答道。
事實上還不到四十塊美元,但在公開的法庭內招認,實在很丟臉,真希望我當時住的是獨門獨院式套房。「大約六十美元。」我說,稍微加油添醋,但並不貪心,我相信他們的房間一個晚上一定要一百五十塊美元。
「確定嗎?」
「剛好經過。」他仍然輕聲地說,好像他不時開車經過附近似的。
「你為什麼會到腫瘤科去?」
我設法再進入夢鄉。
「這裏我再也待不下去了,他們把我塞在後面一個有間小小浴室的小房間,我一向習慣住大房間的,你知道,貝勒。」
「對啊,真的是。」一段長長的沉默,然後他說:「讓我們緊纏住他們不放。」
「是的,勃蒂小姐。」她正等著我自告奮勇過去接她,但那不是現在能做的事。她還去不到一個月,這件事有益於她。
「沒關係,你好嗎?」
他咕咕嚕嚕地出聲並動了一下,我不曉得有天早上當她進來,發現他沒有醒過來時,她會怎麼樣。
「不要簽,勃蒂小姐。」
「你什麼時候知道這三個證人已經不再為你的客戶工作的?」
「讓你恨起那家保險公司來,對不對?」
「沒有藉口,不得耽誤、不能hetubook•com.com延期,他們當然得自費過來,他們必須依原告之意完成庭外作證,而且只有當貝勒先生說行的時候,才能離去。庭外作證的費用,包括速記員的酬勞和影印費,全部歸宏利出,讓我們用三天的時間來完成這些庭外作證。」
每當我陪著唐尼時,她就會留下我倆獨處。我可以聽到她洗碗的聲音,我想巴地現在已經進屋裏頭來了。我看了一小時的書,偶爾看一下唐尼,如果他醒過來,我們就會聊聊天,或者打開電視,一切隨他心意。
「是的,很可怕,就是可怕,我甚至怕吃東西。」
「呃,他們對我好壞。」
「沒有了,庭上。」我大聲地說,只是要讓大家知道我還在這裡。
他寫下總和,檢查一下數目字後說:「我下令被告必須在五天內付給貝勒先生兩千四百一十美元權充罰金,如果貝勒先生五天後還沒有收到這筆錢,那麼在收到支票以前,每天罰款金額將自動增加一倍,你明白了嗎?杜曼先生?」
這是半合法的醫院探訪,我的第一次。我們發現杜根獨自一人斷了條腿、斷了幾根肋骨、斷了腕骨、臉部傷痕累累地躺在那裏。他很年輕,大約只有二十歲左右,沒戴婚戒。
「很顯然地克利夫蘭來回一趟價值一千二百美元,杜曼先生,我要你的客戶付的是這個。」
「勃蒂小姐!」我說,立刻坐起來,並伸手去找燈。
我聽到客廳裏有把陌生的聲音,接著門上便傳來一聲輕敲,然後緩緩開啟,我花了幾秒鐘才認出站在那裏的年輕人原來是來做家庭拜訪的寇德醫生。我們握了握手,在床尾輕聲說話,然後走三步來到窗前。
「請坐。」我指著另外唯一的一把椅子說。我們背窗促膝而坐,看著六呎外床上那個快要去世的孩子。
「房子很好,勃蒂小姐。」
「你有沒有試圖通知原告的律師?」
「拜託,勃蒂小姐。」
「誰很壞?」我問道,但只因為我應該要這麼問,此時實在很難表示關懷。
「每一小時兩百美元的話,就是八百塊美金了,還有其他的花費嗎?」
通道那邊的那群同謀一起整齊地搖頭,坎伯敲下議事槌,我迅速收拾文件,離開了法庭。
晚餐我和荳德在一起,吃了個燻肉三文治,太陽在他們後院的樹後緩緩西沉,落在拒絕出來吃飯的巴地坐的飛而烈後。荳德說巴地待在外頭的時間,因為唐尼而愈來愈長,現在他也只有這幾天好活了,而巴地面對此事的方式,就是躲進外頭那部車裏喝醉。每天早上他都會陪兒子坐個幾分鐘,然後經常噙著淚水離開房間,接下來一整天,就試著避開所有的人。
「你來多久了?」他問道。
我們任風輕輕吹過頸邊,坐在幽m.hetubook.com.com暗微明中,時鐘主宰著我們的生命,但此刻卻沒有什麼時間感。
我拿起我已斷斷續續看了兩個月的同一本書,那是包含了四本小說的濃縮本,已經有三十年的歷史,是屋裏少數幾本書之一,我把它放在同一個位置,每次過來就翻個幾頁。
狄克有種上面印著「助理律師」頭銜的名片,對我而言,「助理律師」可說是新品種動物。他總是徘徊在市立法院的各走廊裏,找那些正等著到不同的法官面前,去做他們首次出庭的小小罪犯,從中挑個手拿紙頭,看起來非常害怕的人,然後就展開行動。狄克稱其為「禿鷹二步法」,是許多流連於市立法院的街頭律師運用純熟的快速拉客妙方。他曾邀我跟他去看一次,以便我能夠學會這項技術,我拒絕了。
「還有另外一件事,昨天,岱伯特,噢——有人來了,我得掛電話了。」電話在另一頭猛然掛上,我彷彿看到晶為一通未經許可的電話,用皮鞭痛抽起勃蒂小姐來。
「你要聽實話?」
寇德已經行醫多年,知道審判和庭外作證的事。他倚身向前,雙肘支膝。「那就讓我們忘掉庭外作證,我願意親自到現場作證,也不會寄帳單。」
「別提了,是我至少做得到的事。」
一個辯護律師自然會懷疑所有的事情,吹毛求疵既是天性,也是有利的態度,但那些錢對他的客戶而言,不過是滄海一粟,杜曼也該知道他這樣做毫無用處。
「什麼?」
「我正在努力。」
「一千二百美元。」
「還有,所有文據的影印副本最慢在下週三,庭外作證的五天前,就要全部送達原告手中,文據必須影印得整整齊齊,並依時間先後順序排列,如有任何閃失,將受到嚴厲的處罰。」
可憐的魯道夫,急著要染指她的兩千萬美元,如果被他發現真相後,他會怎麼樣?勃蒂小姐認為現在的情況糟糕,再等下去就知道了。
當電話在凌晨三點二十分響起時,我正好睡著了,這不是唐尼死了,就是掉了一架飛機,而狄克正在追擊的路上,不然還有誰會在這種時候打電話來?
「好,哪裏?」
杜曼瞥了像偷竊被逮到的小孩般畏縮了一下的皮爾斯一眼,然後說:「頭等艙。」
應該打到灰狗巴士去的。
「因為,呃,我必須偷溜出來打電話,昨天晶告訴我以後我再也不能用電話,我去跟魯道夫說,他說我一天可以用兩次。我想念我的房子,貝勒,一切都好嗎?」
我忍不住露出笑容。
「沒有任何藉口可說,庭上。」他以令人相信的誠摯說。
「診斷人們的病,然後為他們準備就死。」
這通電話並不像重大事件,反而近乎滑稽,如果勃蒂小姐想要回家,那我會去帶她回來。
「也沒有,離www.hetubook.com.com婚了。我們去喝杯啤酒。」
「因為腫瘤科缺人,原因也很容易就猜得出來,對不對?那裏的病人並不像大部分其他科裏那麼擁擠。」
「呃,我就是不知道。」她的聲音低下去。
「對了,說到處罰,我在此命令被告宏利支付貝勒先生這趟到克利夫蘭浪費之旅的費用,以代罰款。貝勒先生,到克利夫蘭的來回機票多少錢?」
「你不覺得相對於透過影像或書面的庭外作證跟陪審團說話,不如我親自到現場作證更有效果嗎?」
「並沒有貝勒先生飛頭等艙的證據。」
在他簡單的兩頁遺囑裏,他把所有的東西都留給了他的母親,那是我一星期前幫他立的,他既沒有、也不欠人任何東西,所以那是份不必要的遺囑,但卻令他好過了一些。他也計畫了他的葬禮,荳德負責安排籌備,他要我擔任護柩者。
「因為裏面可能會有毒。」
我閉上眼睛深呼吸,並躺回床上,為什麼我對此一點兒也不覺得驚訝。
我們躡手躡腳地走過唐尼身邊,跟坐在門廊搖椅裏邊搖邊抽煙的荳德道再見,暫時離開了他們。
坎伯大搖其頭,一副厭惡的樣子。「請坐,杜曼先生。」他說。我都還沒開口。
「我從不建議我的客戶簽那種東西,勃蒂小姐,那不是個好主意。」我並沒有面對這種問題的客戶,但以她的情形來說,那的確不是件好事。
「我們在那裡碰面。」
我「差一點點」都要為他難過起來。
「你跟魯道夫和晶住?」
他想說的是我只不過是個初出茅廬的街頭律師,而我的時間並不像他或他同伴們的寶貴。
我幾乎能夠感覺到室內的空氣立即被通道那邊的貴族律師們全數吸進肺裏。
「你是在說他的時間不寶貴嗎?」
這也許並不是杜曼的錯,是他的客戶在跟他搞鬼,而且我深深覺得他大概也已經怪罪過克利夫蘭那些人了。杜曼是個自視甚高的人,並不慣於被羞辱,我差點都要為他難過起來。他正在聯邦法院裏處理一場數目龐大的官司,每晚也許都只睡三個小時,心亂如麻,現在卻又被拖過街來,為他剛愎自用的客戶的可疑行動辯護。
「付給法庭筆錄員的兩百五十美元。」
荳德將永遠為唐尼的死自責,她不只一次地告訴我,她應該在宏利第一次拒絕賠償時,就直接去找律師,但她卻選擇了自己埋頭苦寫那些信。我現在也深深地覺得若以訴訟相脅,宏利就會忙不更迭地介入,並且提供治療。我會這麼想,是因為有兩個理由:第一,他們知道自己徹底地錯了。第二,在我這個毫無經驗的新丁才告他們之後不久,他們就提議以七萬五千美元和解。他們害怕,他們的律師害怕,克利夫蘭那裏的人也害怕。
「二月八號。」
m.hetubook.com•com你實在太慷慨了。」
我們沉思了好長一段時間,雖有零星的輕聲雜音從廚房裏傳來,但房子卻是靜悄悄的,寇德是那種不會為交談中斷良久而不耐煩的人。
在我週一到克利夫蘭後,我們在週四的下午五點半,來到坎伯的法庭。法官撿這個時間,好讓偉大的杜曼能夠在法院度過漫長的一天後,再匆匆趕過來接受另一場脣鎗舌戰。他的出場使辯方小組全數出席——五個人全部露出自以為是的傲色,其實每個人都清楚自己是要來接受最壞的情況。宏利的內部律師之一安德厚也來了,但其他的西裝客卻選擇留在克利夫蘭,也難怪啦。
「我一直在想,」寇德聲如游絲地說。「這場審判,知道什麼時候會開始嗎?」
「我是說真的,他們全都在等我死,如此而已。我簽了一份把他們要的東西全給他們的新遺囑,在孟菲斯簽定的,你知道吧,然後一到坦帕,他們對我還真的甜蜜了好幾天,孫子們不時過來,對我又送花,又送巧克力的。然後岱伯特帶我去看醫生,醫生檢查過一切後,告訴他們我非常健康,我想他們原先一定另有期待,對於醫生所說的,似乎感到相當失望,接著在一夜之間就變了臉。晶變回她原來的小賤人惡毒本性,魯道夫又開始打起高爾夫球來,從不回家,岱伯特成天流連賽狗場,薇拉恨晶,晶恨薇拉。孫子們大部分都沒有工作,你知道,來晃一下後,就全都不見了。」
「還有魯道夫一直要我簽份委任書,允准他代我行事,你覺得怎麼樣?」
杜曼沮喪地揮動雙臂,重新落座,坎伯俯視下方。才坐上法官席幾個月,他就已經因不喜歡大型事務所而出了名,並在其他的案件裏,迅速動用懲罰,法律圈中已經有許多關於這類傳言的風聲了。
差一點點。
「你知道我都在做什麼嗎?」最後他終於問道。
「晶是最壤的,」她說,好像他們還有排名似的。「她不要我住在這裡。」
還有,屋裏有別人的時候,他通常都不會進來,我覺得無妨,荳德也不介意。我們聊起官司、宏利的行為以及坎伯法官不可思議的公正,但她已失去了興趣。六個月前我在絲柏花園裏首度碰上的那位剛烈婦人,好像已經放棄了戰鬥。當時她真的以為一個律師,任何一位律師,即使是我,都可以嚇得宏利改邪歸正,那時還有時間出現奇蹟,現在,已經毫無希望。
荳德沖了杯低咖啡因的即溶咖啡給我,然後去看看她的丈夫。我端著咖啡回屋裏,到唐尼的房間去,他向右蜷躺睡在被子底下,角落裏的一盞小燈是唯一的光源,我就背對打開的窗戶,挨和_圖_書近那盞燈坐下,捕捉到一絲涼風。左鄰右舍靜悄悄的,房內更是無聲無息。
「正如我所想的,頭等艙的機票多少錢?」
「我有,可是我們找不到他,我們甚至打電話到航空公司去,試圖追查他的行蹤,還是沒找到。」
「好啊,有何不可?」
「你食宿共花了多少錢,貝勒先生?」
杜根本來被瞄準為禿鷹二步法的犧牲品,但他一問起「助理律師是什麼鬼東西?」時,拉攏行動便徹底瓦解。連狄克這種滿腦子快速反應的人,一時也為之語塞,無法給予滿意的答覆,只得匆匆離去。但杜根卻保留了印有狄克名字的名片,在同一天稍後,他遭到一個車子超速的青少年側撞。在他叫狄克滾出市立法院大約二十四小時後,他從聖彼得的雙人病房裏撥了名片上的電話號碼。狄克在我正陷入不可解的保險文據網時,於事務所裏接到電話,幾分鐘後,我們就已經在通往醫院的街上,杜根想跟一位真正的律師,而非助理律師談。
「我警告過你文據的事,杜曼先生,」法官從席上指責道,他不到五分鐘前才叫我們謹守秩序,而杜曼就已經鮮血淋漓了。「我想我已經說得非常明確,甚至還列進書面,成為指令,你知道吧,結果看看現在發生了什麼事?」
「你為什麼會在這種時候打電話給我,勃蒂小姐?」
兩萬五千美元的三分之一是八千美元外加一些零頭,我們在琵迪大樓裏一家叫做「達克」的好餐廳內吃中餐,我喝了酒,狄克吃了甜點,這是我們事務所史上最重大的一刻,我們花了三小時盤算錢怎麼花用。
「貝勒?」電話那頭迸出一個非常熟悉的聲音。
「兩、三小時,晚餐是和荳德一起吃的。」
「還有其他的事嗎?」他朝他們的方向咆哮道。
「曉得。」
「很抱歉在這麼可怕的時間打電話給你。」
杜曼緩緩起身,微微彎腰,敞開雙臂。「我抗議這麼做。」他說。雖然怒火難抑,但仍控制得宜。
「他有醒來嗎?」
「你曉得『墨菲的牡蠣酒吧』?」
「為什麼?」
「你結婚了嗎?」他打直身子看了一眼手錶問道。
「星期天下午。」
「你們的抗議已經得到了注意,你的客戶有五天的時間。」
我像個真正的律師般接手負責,熟練地教他避開保險公司以及不對任何人說任何話,讓我們來對付他們,還有我的事務所比城裏任何人處理過更多車禍事件。狄克在一旁微笑,他把我教導得很好。
「杜曼先生,你們派了四位律師到克利夫蘭,坐的是頭等艙還是經濟艙?」
杜根簽了契約,允許我們取得他病歷的醫療授權書,因為他痛得不得了,所以我們並沒有久留,反正他的名字已經簽在契約上。我們互道再見,並保證明天會再來看他。
「我想是吧。」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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