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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雨人

作者:約翰.葛里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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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第三章

卷三

第三章

我們在四點半時略作休息,我已經讓艾維略特在證人席上待了兩個半小時,是結束掉他的時候了。當我踏上走廊往洗手間走去時,正好看見杜曼生氣地指著一個房間。要艾維略特和安德厚進去,我真想聽聽謾罵的內容。
「是嗎?」
「裏頭有U段落。」
「我當時沒去想移植的事,」她說。「因為我從沒需要過任何一項。」這讓陪審團席那裏露出幾抹微笑,但沒有人笑出聲來。
荳德緊張地走向證人席,宣誓、就座並看看陪審團,她穿著一件普通的棉布洋裝,非常舊,但她看起來素淨整潔。
荳德和我,我們有劇本。我在一週前交給她,並已經和她練習過十次,我問她答。她想當然地怕得要死,回答聽起來熟練且沒有感情,我告訴她緊張無妨,陪審團也都只是平凡人。名字、丈夫、家人、工作資歷、保單,在唐尼生病前、生病時以及他過世後的生活情形。她擦拭了幾次眼睛,但仍保持鎮定,我告訴過荳德應該要避免掉淚,每個人都能夠想像她的悲慟。
荳德再唸了一次,這次更加從容,也更有感情,而我正想在這種情景下結束,於是就交出了證人。杜曼來到講台前,讓她難過對他而言將會是個錯誤,而如果他那樣做,也會令我大感意外。
「她是你們公司當時處理這份賠償的人?」
我再問了幾個療程的問題,寇德回答時,我便注意陪審員們,他們非常注意地聆聽,不過已到該結束的時刻。
「我不確定。」他說。
第十八B段項要求處理員開張索賠金額的支票,再附上在尚未接獲來自賠償部門進一步的通知前,不要寄出支票的指示,連同檔案一起交給承保部門,而通知,當然永遠石沉大海。「那麼那張支票後來呢?」我問艾維略特,他不知道。
在達到有關於這份該死的手冊幾近沉悶的論點後,我問他:「好,艾維略特先生,這是你完整的賠償部門手冊嗎?」
「為什麼你要告宏利一千萬美元?」他問道。這是個會在審判之初就造成悲慘結果的問題,因為它使原告顯得貪婪。其實訴訟中的損害尋求,往往只是律師沒有經過客戶的參與,信手拈來的數字,像我就當然沒有問過荳德她想告多少錢。
他像個不折不扣、自以為是的傢伙把信拿近,唸給陪審團聽:「我玆以私人理由請辭。」
「唐尼怎麼付?」
「那你是怎麼打發掉她的?」
「大約一千美元。」
杜曼起立,迅速走了下去且非常的疲憊。「庭上,我一直努力想要拿到這些資料,我真的已經盡力了。」可憐的杜曼,他還在試著理解U段落,而這時的他是完全可信的,他的客戶剛剛才向世人證明了他們的確會對他藏匿文據。
「她從什麼時候起不再為宏利工作的?」
「大約是多少?」
「而沒有做移植手術的存活機會呢?」
「是她自己辭職,全都寫在她這封信裏。」
我完全贊同他的確不比一隻鼬鼠高級,我曾經在庭外作證中耗了他四個小時,下星期還打算在證人席上猛烈攻擊他一番。
在他思索著適當的謊言時,又來一段令人猜疑的停頓。
第一滴血是我的。
基力只有點頭的分兒。
這隻鼬鼠再一次無助地望著他的律師,這份資料早在三個禮拜前,就應該交給我。
「我不知道。」
「對,荳德太太,你告我的客戶一千萬美元。」
「這麼說,辭掉這份工作是她自己的主意囉?」
我傳喚隆尼上證人席,他也有份劇本,而他的證詞持續不到半個小時。我們想從隆尼身上得到的,只是他做過的檢驗,他是雙胞胎哥哥的完美配對,以及他一直都準備做捐骨髓者的種種事實。杜曼沒有交互詰問,快十一點了,於是坎伯下令休庭十分鐘。
「是你親自挑選這份送來給我的手冊副本的嗎?」
「我覺得可以。」我說。
艾維略特看看我、看著陪審團並試圖顯得平靜,但他知道他不可能答得出即將面臨的所有問題。他年約五十五,眉毛上方不遠處,即長出華髮,額頭短短,但相貌端正,聲音溫和,是讓人能安心把孩子交託給他的那種人。李曼查克告訴我,他總是要把她給綁起來。
「你能夠向陪審團解說一下這種疾病嗎?寇德醫生?」我問道。
那不是真的,彼德說,雖然她一直躲著,但她始終沒有離開過克利夫蘭。
二十分鐘後,艾維略特回到了證人席上。手冊部分我已經問完了,陪審團可以在審議的時候再看印好的紀錄內容。
「當然可以。以唐尼而言,檢查是在他的臀骨上做的,先讓他趴著,再把一小塊皮膚弄得毫無知覺,然後開個小缺口,插|進一根大針。那根針實際上有兩個部分,外緣是根空管,裏頭是根實心的管子。在針插入骨髓後,實心的管子就會被拿掉,並在針口附上一根空的抽取管子,有點像注射器,我抽取出少量的骨髓來。等骨髓被抽取,或說被拿出來以後,我們就進行測量白、紅血球細胞數的普通檢查。毫無疑問的,他是得了急性白血球過多症。」
「我覺得可以。」我說,也相信這真的讓杜曼不太高興。
荳德奔向洗手間,好躲進其中一格裏抽煙,我警告她絕對不要在陪審團前吞雲吐霧。狄克和我擠在我們的桌前比對筆記,他坐在我後面,一直觀察著陪審員。那些拒絕的信引起了注目,那封笨信則燃起了他們的怒火。
「謝謝你。」杜曼說著便趕快回座。
他從一些有關於她以前有過的保單,和她為什麼會剛好特別買了這一份保單的含糊問題問起,當她買它時,心裏在想些什麼?荳德只想保障她的家人,如此而已,而那也正是那位業務員所承諾的。那位業務員曾經向她允諾保單會涵蓋移植嗎?
我也要他唸荳德的每一封信給陪審團聽,封封都大聲疾呼求助,她的兒子就快要死了,那裏有人在聽嗎?我再拷問他每一封信:是誰接到了這封信?怎麼處理它?手冊作何要求?他本人看過嗎?
艾維略特已在證人席上待了將近兩個小時,也許陪審團已經厭倦了他,我自己肯定是厭倦的,殘酷的時刻已到。
他談起找尋一個合適捐贈者的勝算,在有些案例中是一百萬分之一,以及移植成功的勝算時,聽起來就好像自己是醫生似的。他一次又一次重複地說:「它實在是沒有列在保單之內。」
杜曼跳了起來。「抗議,那是推論,這位醫生不能作證說移植是否會順利吻合。」
「所以你並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https://m.hetubook.com.com,呃,這個,我想事情就是發生了,你曉得。」
「你是賠償部門的副總裁,而你竟然會不知道?」
「我交出證人。」
很顯然地,杜曼也發掘到了幾乎一樣的事情,他並不是醫生,又站在一個薄弱的立足點,所以他並沒有跟寇德怎麼大吵,這場小爭戰極短。他主要的論點在於和沒有接受骨髓移植的人比起來,接受的人是多麼的少。寇德說,確是不到百分之五,但只因為難以找到捐贈者,其實每年全國大約有七千個移植手術。
「人體在骨髓裏製造血液,而那也正是AML所侵襲的地方。平時負責對抗感染的白血球,在急性血癌中會變成為惡性疾病,而白血球的數目經常會高到平時的一百倍。當發生這種情況時,紅血球就會受到壓抑,使得病人蒼白、虛弱與貧血。而當白血球難以控制地增長時,它們同時也會硬生生中斷了在骨髓裏的第三種細胞,血小板的製造,導致容易瘀血、出血及頭痛。當唐尼初次到我診所來的時候,他就抱怨暈眩、喘氣、疲倦、發燒等類似流行性感冒的症狀。」
我知道這些公司人士將會準備得一絲不苟。
「只有那樣?」她問道。
我做了個深呼吸,接連幾多折回我的桌前,桌下有一個裝滿文件和紙張的小硬紙箱,我在裏頭摸索了一下,然後突然打直身子站起來,空著手跟證人說:「可不可以請你拿起手冊,翻到U段落?」隨著吐出的最後一個字,我直視坐在杜曼後頭的內部律師安德厚,他閉上眼睛低下頭,然後倚肘彎身俯視地板,他身旁的凱米特則好像大口地喘起氣來。
「當然不是。」
每個小時我都拚命努力在控制自己就將要掘到金礦,就將要在公開的法庭裏摧毀宏利的這些念頭。該死的,那還真是困難。事實、陪審團、法官、另一方害怕的律師,全都在累積得到一大筆錢的機會。
「不算很熟,她只是個賠償處理員,很多人中的一個。」
「對。」
「那表示同意嗎?」坎伯嚴厲地問道。
她怕死他們了,而我認為來件意外將會非常可愛。
「零。」
「有效嗎?」
杜曼的膝蓋稍微彎曲並挪動了一下,不過仍保持笑容,真是天賦異稟。但他並沒有改問無傷大雅的問題,乃至於回座,反而面對荳德犯下最後一個錯誤,那也是他問題庫裏的另一個問題。「如果陪審團給你一千萬美元,你打算怎麼應用那筆錢?」
辯方的策略變得清晰起來,捨棄承認大公司內部有某個無知無能的小人物犯了錯的軟性訴求不用,杜曼予以全盤的否認。他聲稱骨髓移植很不可靠,不適當的醫療,肯定不是治療急性白血球過多症的例行方法。
「謝謝你。還有其他的費用如何?看起來約二萬五千美元,我們可以同意原告要求的實際損害索賠金是二十萬美元整嗎?可以嗎?」他真的瞪住了杜曼。
他聳聳肩,想不起那個日期。
「或許吧。」
「你有拿到宏利付的款項嗎?」
我故意慎重其事地拿出賠償手冊,把它弄成好像是不可違背的公司政策宣告書似的。我把我那份在告知過程中收到的手冊副本交給艾維略特,問了他一大堆問題,他全都圓滿地答覆,並建立起,是的,這的確是賠償程序的聖旨的形象。它曾經過檢查、試辦和實際應用,並隨著時間的改變定期複查、修正、增添與補充,全都基於一份要為他們的客戶提供最佳服務的努力而做。
「好,艾維略特先生,讓我們來談一談神秘的U段落,讓我們來解釋它給陪審團聽,請你翻到那裏看一下,好嗎?」
「用我們稱為歸納的療法。他住進醫院,我放了根導管進他鎖骨底下的一根大靜脈血管裏。第一輪的化學歸納療法,是用一種叫做『艾瑞——C』的藥,一連七天,一天二十四小時輸進體內。第二種叫做『艾達瑞比生』的藥,也在前三天同時使用,這種藥因為它的紅色和能夠將骨髓內所有細胞掃除乾淨的極效,別名又叫『紅色死亡』。由於當大量的造血細胞被殺死的時候,通常就會造成凝血現象的關係,我又用了一種抗凝血的藥劑『歐羅漂留諾』。他同時接受密集的靜脈流液注射,以沖刷掉他腎臟裏的副產品。因為他很容易受到感染,所以我們還給予他抗生素及黴菌的治療。另外他也接受了一種叫做『艾佛塔端生B』——治療黴菌的藥,這是一種劇毒的藥,讓他的體溫高達一百零四度,同時引起不受控制的顫抖,而那也正是為什麼艾佛塔端生被稱為『搖及烘』的原因。儘管如此,一個病重的年輕人還能擁有那麼正面的態度,他實在是應付得極好。」
我走回桌前,沒有特地想要找些什麼,只是要把他懸在那兒幾秒鐘,以便陪審團將他恨個夠。他被鞭笞、打敗兼茫然地瞪視地面,但願自己身在這裡以外的任何地方。
「在你有限的所知裏,宏利可曾為任何事道歉過?」
有兩位陪審員在荳德離開證人席,坐回我身邊來時,真的吃吃偷笑,杜曼看來臉色蒼白。
「我表現得怎麼樣?」她小聲地說。
「是的,幸福美滿。」
「這個檢查的費用多少?」我問道。
等她唸完,法庭一片寂然。
他們的官司會是性騷擾以及其他可起訴的事務,但她同時也知道宏利賠償部門的許多骯髒事,她和賠償部門的副總裁睡過!他預料一大堆的官司將會接二連三地來。
「但確實是被拿掉了,對不對?」我問道。
「在我購買那份保單的時候,我並沒有想到這些事,我只要完全的保障。」
「這樣的移植手術是否會增加急性血癌病人的存活率?」
寇德醫生在登上證人席時,還真是個讓人眼睛為之一亮的角色。他穿著格子呢外套、深色長褲配紅色領帶,是個相當成功的年輕醫生。他是孟菲斯子弟,本地明星中學出身,然後到凡得畢特讀大學,再唸杜克大學醫學院,完美無瑕的學歷。我核問過他的履歷,毫無窒礙地檢定他為一位腫瘤科專家。我把唐尼的醫療紀錄交給他,他則對陪審團做了番有關他的治療的精采概論。寇德盡可能使用一般外行人理解的字眼,並迅速解說醫學專門術語。他是位經訓練痛恨法庭的醫生,但是和陪審團之間卻十分的融洽。
他的肩膀真的抽動了一下。「一位前任的賠償處理員。」
「你認得這東西嗎?艾維略特先生?」我問道,把古柏的副本交給他,拿回我自己的。
這些夠幸運找到捐贈者的人,就擁有比較高的存活機和-圖-書會,唐尼是幸運的一個,他有個捐贈者。
「是我挑選的。」
杜曼搖了頭,表示沒有。
然後我們漸入佳境。我交給她前七封拒絕信函,由荳德唸給陪審團聽,聽起來比我原來希望的還糟糕。毫無理由的直接拒絕;以要讓承保部門看過為由的賠償部門的拒絕;以要讓賠償部門看過的承保部門的拒絕;賠償部門基於既往病史的拒絕;承保部門根據唐尼已經成年,不再算是家中成員的拒絕;賠償部門基於斷言骨髓移植不在保單涵蓋範圍內的拒絕;賠償部門根據斷言骨髓移植的實驗性質太高,所以不是一項可以接受的治療方法的拒絕。
「你說什麼?」艾維略特說,聲音霎時高了八度。我在眾目睽睽之下,拿出古柏的那份賠償手冊副本,放到我的桌上去。法庭裏每個人都盯住它看,我瞥了坎伯一眼,他正完全樂在其中。
「你瞭解藐視法庭的概念嗎?」坎伯問道。
「我不確定,有幾年吧。」
「我進行了一個例行的,稱之為抽取骨髓的診斷程序。」
他真的拿起手冊來再翻了一遍,在這致命的一刻,我相信假如好歹能出現個奇蹟,讓裏頭有紮紮實實、整齊完備的U段落在,那他連孩子都肯賣。
然後我們深入挖掘。我讓他對著傳聲器並列入紀錄地把七封拒絕信一一唸過,同時要求他解釋每一封信:誰寫的?為什麼寫?是依循賠償手冊裏的方針指示寫的嗎?賠償手冊裏的哪一段?當時他有親自看過信嗎?
我們在事務所裏度過週末,在各自的住處僅僅睡幾個小時後,就像迷失的羊兒一般奔回事務所,再做更多的準備。
想像一下在公開法庭內,突然得試著當場回答這個問題的畫面,但不管如何,荳德一樣也已經做好了充分的準備。「捐給『美國白血球過多症協會』,一毛不留,我才不要你們一個子兒的臭錢。」
為人敬愛的坎伯馬上說:「抗議成立。」
如果我經常做這種事,那麼說不定有一天我就會展現出些許演戲的才華來,但那得假以時日,現在我只想要完成它。我手握一本拍紙簿,瞥了一、兩回,跟陪審團談論我的案件。我站在講台旁,希望穿上灰色新西裝,看起來還蠻有律師的樣子。因為事實大大有利於我,所以我完全無意加以撻伐。有一份保單,保費每週都準時交,它涵蓋了唐尼,他生了病,然後受到壓榨,因為明顯的原因而去世。你們,各位陪審員,將會見到唐尼,但只能透過錄影帶的方式,他已經死了。這一件案件的目的,並不僅僅是要從宏利拿到一開始就該付的東西,同時也要懲罰它錯誤的行為。它是一家非常有錢的公司,靠收保費和不付賠償來賺錢。當所有的證人都結束作證後,我將會回來要求你們,陪審員們,以一大筆錢來懲罰宏利。
如果訂低一點,辯方律師就可以多賺一些,但杜曼在這件事上,實在得不到什麼。「聽起來還算合理。」他冷漠地說。
他生氣地敲了下他的議事槌,並離開了法官席。
「很好,那我們就開始處理這件事吧。每一方都將擁有十五分鐘的開場概述的時間,但當然你們也不一定要把時間都給用光。」
「那個孩子已經死了,不是嗎?」
但無論如何,我還是要求他們了。在事務所、在車裏和尤其在我的住處裏,通常是在清晨兩點,我睡不著的時候要求他們。我對這些人,對這十二張我現在能夠與名字相連起來的面孔,對這些聽著我說,頻頻點頭,並迫不及待地想回那裏去執行法律,非常公平的人講話。
除了審判之外,已經不可能再去想其他的事。狄克不在事務所時,我就踱起步來自言自語,告訴陪審團宏利真的有多惡劣,交互詰問他們的人,詳細地問荳德、隆尼和寇德醫生,以委實動人的結辯懇求陪審團。在要求陪審團處以一千萬美元的罰款時,還是難以保持嚴肅的表情。也許當我年過半百,已經打過好幾百場的官司,並知道自己在搞什麼鬼時,大概就有權向一個陪審團要求一千萬美元,但對於一個走出校門才九個月的新丁來說,那似乎是件荒謬的事情。
結果那竟成為一通極其重要的電話。
我滿懷自信地走到辯護席前,交給杜曼一份U段落的影印本,並給他一個見牙的賤笑,對皮爾斯也是,然後再拿一份交給坎伯,慢條斯理地以便陪審團可以看個清楚,並熱切地期待。
我相信他有一些好朋友曾在「聯邦鄉村俱樂部」待過,但基力知道這裏的監獄指的可是在鬧區裏,有一堆街頭惡棍的那一種。「我真的不想坐牢,庭上。」
「你怎麼治療唐尼?」
「你可以向陪審團解說一下嗎?」
「抗議。」杜曼說。
「還有任何審判前的事嗎?」坎伯對他辦公室裏一群緊張的人說。我坐在杜曼身旁,兩個人一起望過桌面看著法官。我的雙眼因一夜輾轉反側而發紅,我頭痛,腦袋同時想二十件事。
他拿起手冊來翻頁。
等我開車回到寓所時,雪已經停了,我喝了兩罐暖啤酒,並祈禱能夠睡上一覺。
「沒有,那家公司通知我們說,索賠因幾項理由而被拒。六個月後帳單償清,荳德太太每個月都固定付五十塊。」
「顯然是如此。」
荳德受夠了,她需要上廁所,並且一定要抽根煙。
「一時的疏忽?拜託你認真一點,艾維略特先生,難道不是宏利內真的有人故意抽掉了我手冊副本裏的U段落?」
繼續讓他們生氣,他說,讓他們忿恨難平。只有在這陪審團憤怒的時候,懲罰性的傷害賠償金才下得來。
狄克和我在週日午夜時分互道晚安,離開事務所時外頭下著小雪。孟菲斯的小雪通常意謂著學校會停課一個星期,公家機關也會停止上班,這個城市從來沒有買過一輛鏟雪車。我一方面想要一場大風雪,這樣明天就會延期,一方面卻想要完成它。
我的開場概述已算過十幾次在六分鐘內完成。陪審團被帶進來,接受法官的歡迎,並給予一些指示,然後就交給了我。
他叫做彼德,專長勞工法和各類職業歧視,而他代表一位名叫李曼查克的年輕女士,在被宏利毫無明顯理由開除之後,她尋上他的事務所,並一起計畫求取平反這莫大的冤情。和我被告知的完全相反,李曼查克女士根本就沒有離開克利夫蘭,她住在一間新公寓裏,用一個沒有記錄在電話簿上的電話。
「抗議成立。往下問,貝勒先生。」
一定有事情會出差錯。
「是啊,你的客戶賺了十億美元,而你的客戶殺死了我的兒子,老天,我想再和-圖-書多告一點。」
「抗議無效,留待交互詰問時再說。」
「不是。」當然不是。
「宏利是家大公司。」
她同意到孟菲斯來,我提議付她飛來的旅費和在此地的花費,並且冷靜地向她確保我的事務所財源充裕。她令我承諾如果她出庭作證,對宏利就必須是件徹底的意外。
「有孩子?」
他的委託人和宏利裏頭的幾個上司都有性方面的牽扯,他告訴我她確實非常的迷人。她能否得到升遷或加薪,全都建立在她跳上床去的意願上。她曾擔任過高級賠償審核員,是唯一坐過那位子的女性,但在跟賠償部門的副總裁之間的韻事破裂後,就被降級貶職,那位副總裁艾維略特簡直就是隻酷愛乖僻性事的狡猾鼬鼠。
坎伯在他的拍紙簿上寫了些東西。「謝謝你。現在我們開始之前,還有其他什麼事嗎?和解的可能性?」
「你想喔。」杜曼尖酸地說。我真的相信杜曼是失態了。這案件剛開始時,他真是位紳士,是位無論在法庭內外,都光彩奪目的專業人士,現在他卻表現得像個鬧彆扭的大二學生。
「是的。」
我向彼德解釋說我們已經打了好幾十逋電話到克利夫蘭地區去,卻都遍尋不著李曼查克的芳蹤。公司中的一位男士培洛德告訴我說,她已經回南印第安那州某處的家鄉去了。
他飛快翻過,好像熟知每一段、每一字似的。「是的。」
他同意讓我在電話裏跟她說,我們安排了一通從我住處打的深夜電話,我向他解釋打到事務所找我並不太妥當。
他翻頁之後,點了點頭。
「我得抽根煙。」
「去年的十月三日如何?」
我們談起賠償部門,以及它在宏利體系中所扮演的角色。他已在宏利待了八年,過去六年均擔任賠償部門的副總裁,堅決掌控整個部門,是個真正事必躬親型的經理人。他想要讓陪審團覺得他很重要,而在短短幾分鐘內,我們就建立起他的工作是監督賠償部門各方的形象。他雖不監看每一份賠償,但卻負有經營那個部門的責任,我在已經成功引導他做僅僅有關於公司的一些官僚制度的無聊討論時,才突然問他:「李曼查克是誰?」
明天她將作證說他們的骯髒小韻事持續了三年。
「信裏正是這麼說的。」
我藉著兩份文據喚起他的記憶:第一份是她日期寫著十月三日的辭職信,第二份是我十月五日要她庭外作證的通知單,這下他記起來了,不情不願地承認她的確是在預定要為這場審判庭外作證的前兩天離開了宏利。
杜曼在此得到薄弱的一分,但我心裡也期盼陪審團很快就會忘掉它。
杜曼在問完幾個簡潔的問題後即投降,寇德看來幾乎是失望的,我沒有再直接詢問,寇德卸下了責任。
「抗議無效。」坎伯吼道。
他跟陪審團說再見,再度謝謝他們,並給予指示。在他們經過我的桌前時,我得到了幾朵笑容。我們靜待他們離去,等最後一位陪審員也走出雙扇門時,坎伯便說:「回復記錄。杜曼先生,你和你的客戶都犯了藐視法庭罪,我堅持這些資料必須在幾個星期前就送達原告手中,結果一直沒有辦到,那些資料關係重大,而你卻拒絕提供。你和你的客戶是不是準備在收到資料以前被下獄監禁?」
上個禮拜寇德和我在做練習時,我要寇德稱他為唐尼,而不是唐尼先生,也不是這個或那個病人。
「在一段時間內有,但我們在治療每一位病人的時候,就都曉得除非那位病人能夠接受骨髓移植的手術,否則血癌是理所當然地,一定會再出現的。」
「我底下有許多人,無法全部記住這些細節。」
「是的。」杜曼說。
「對不起,庭上。」杜曼誠懇地說,然後談起他的證人是誰,又將說些什麼。他減慢速度,而且應該在十分鐘後就得收尾,坎伯在十五分鐘時跟他說時間已到,杜曼謝過了陪審團。
最後我終於問出了那個大問題:「她會過來作證嗎?」
「傳喚你第一位證人,貝勒先生。」坎伯說。我並沒有時間好害怕。
我跟李曼查克聊了一個小時,有時她聽來堅強有力,有時又幾乎無法自持。她並不想跟這些人上床,她不停地說,但那是高陞的唯一途徑。她已經離婚,帶著兩個小孩。
「百分之八十到九十。」
杜曼根本不曉得他的客戶對他做了什麼,他們對手冊動了手腳,沒有告訴他們的律師。他跟皮爾斯低語,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你說什麼。」
「這一份副本裏有U段落嗎?」
「隆尼是適合唐尼的捐贈者嗎?」
已經過了十二點,是用午餐的時候,所以坎伯讓我們休庭到一點半。狄克自願去買三文治,寇德和我留下來為下一輪做準備,和杜曼交鋒對罵的念頭,令他躍躍欲試。
「沒有反建議,杜曼先生?」坎伯問道。
「我沒有U段落。」他喪氣且幾近支離破碎地說。
杜曼的倦容也令我感到詫異,對於一個把一生都花在法庭上的人來說,他看來格外的憔悴。很好,我希望他也整個週末都在工作。
杜曼素來以訓練他的證人聞名,要他的證人面對粗暴的交互詰問,有時一口氣便動用他四或五名的律師以一連串的問題來刺|激證人,並全程攝影下來。接著再花好幾個小時陪證人看帶子、琢磨技巧,為這個時刻做足準備。
杜曼一無所知。
「我沒有承認任何事情,我相信那只是一時的疏忽所造成的。」
「我真的記不起了。」
坎伯轉過去往下指著杜曼說:「我已經一再地警告過你有關於這些文據的事,杜曼先生,這種行為是絕對讓人無法接受的。」
「在一九九一年時,有多少索賠遭到拒絕?」
「而你開除了她?」
第三段指示賠償處理員在收到索賠的三天內,立即拒絕掉「每一份索賠」,毫無例外,是每一份索賠。第四段允許重新審理某些索賠,並指定必要的文書工作以顯示一份索賠可能並不昂貴、十分明確,因此可以付。第五段告訴處理員把所有金額可能超過五千美元以上的索賠都交給承保部門,再把拒絕信寄給被保險人,當然是要說已經交給承保部門去審理了。
然後,就是那封笨信。在荳德把它唸給陪審團聽時,我專注地看著他們的臉,有幾位明顯地呆掉,幾位難以置信地猛眨眼,幾位望向辯護席,怪的是,辯方小組所有的人竟都低著頭,陷入沉思。
「她在你底下做了多久的事?」
「目的,兩個都已經成年的孩子。」
開場概述進行得非常順暢流利,我沒有口吃、沒有發抖,也沒有引發杜曼抗議。我預hetubook•com.com測審判中大部分的時間,杜曼都會貼著椅子小坐,因為他並不想在陪審團前,讓坎伯出他的醜。
他看一下他的筆記,但他其實早已知道答案。「九一年的八月,大約在十八個月前。」
「在證人室裏。」杜曼說。
「很簡單,你的公司現在就正在犯藐視法庭的罪,基力先生,我可以罰你公司款,或者把身為執行總裁的你下獄,要做哪一項呢?」
「那你並沒有特別要求一份會涵蓋移植的保單囉?」他問道。
「U段落,艾維略特先生,翻開來找到它,我想談談那個段落。」
「她為什麼要辭職?」
我回到荳德身邊的座位上,我倆獨自坐在我方的長桌旁。
這麼早就種下這顆種子是極重要的,我要他們知道我們尋求一大筆錢,以及宏利理應受罰。
「絕對是的,他是同卵雙胞胎之一,他們是最容易的,我們幫兩個人都做了檢查,移植很容易,也一定會順利吻合。」
「這套密集歸納療法背後的理論,是在於殺死骨髓裏的每一個細胞,並期盼因而創造出一個讓正常細胞能夠比血癌細胞更快長回來的環境。」
陪審團好像急著要推進那封笨信,但是艾維略特當然已經有所預備。他先唸給陪審團聽,再用一種不帶絲毫憐憫,相當冷淡的單音解釋,說那封信是由一個後來已離開公司的人寫的。那個人錯了,公司錯了,現在,此時此刻在公開的法庭裏,公司為這封信致歉。
在挑完陪審團的六天後,也就是審判開始的四天前,狄克在事務所接到一通克利夫蘭一位律師打來要找我的電話。我馬上有所警覺,因為我在克利夫蘭完全沒有認識的律師,便只跟他講到取得他的姓名為止,大約是十秒鐘吧,然後就切斷他說到一半的話,進入好像是電訊中斷的小小例行程序。最近經常有這種事,我用大到足夠讓收話器錄下的聲量跟狄克說。我們把事務所裏三個電話的話筒都拿起來,然後我就跑到停著富豪的那條街去,巴曲檢查過我車上的電話,發現它沒有被安裝竊聽裝置。藉著查號台的幫忙,我打給了克利夫蘭的那位律師。
沒發生這麼好的事。
「可以的,過程並非十分複雜。在病人做完我剛才所描述的化學治療後,如果他或她夠幸運,找到了一個比對結果,足以相近到像天生遺傳的捐贈者的話,那麼我們就會從捐贈者身上取得骨髓,再透過一根靜脈管注入領受者體內。概念是把整體的骨髓細胞,從一個病人身上,轉移到另一位身上去。」
「抗議。」杜曼飛快站起來說。
「當然會。」
「我以為比那還多。」
無論我是多麼沒有經驗,我都由衷地相信坎伯法官會救我,讓我不至於被自己拖垮。
「那不就是在她預定要為這件案件庭外作證的前兩天?」
「大概,呃,並不算真的瞭解。」
「而你是在告知時,經要求給了我這份副本?」
「你確定?」
「是的。」
「我們再過幾分鐘就會休息。」
「謝謝你。那麼,是你親手拿掉了我副本中的U段落,或是你交代別人去做的?」
「是你起草的嗎?」
我讓他在我返回席位拿一疊文據時,在那兒閒置一分鐘,那是荳德家的賠償檔案,我交給艾維略特,他慢慢地全部看過,然後說看起來像是完整的,我確定他保證賠償檔案全部在這裏,沒有遺漏掉任何一樣東西。
「那在一九九一年時,有多少份索賠案件?」
坎伯指著證人席,親自讓基力宣誓,然後問他是否有任何好理由足以解釋為什麼他的公司拒絕提供我們要求的資料。
我永遠都不會知道杜曼聘請了多少位醫學顧問來準備審判,他並不需要洩露這件事,並只列了一位專家作為證人人選。寇德醫生再三向我保證,骨髓移植手術現在已經廣被公認為比較好的治療方法,除了吹牛的醫生之外,沒有人會有第二種說法。他還給了我一大堆的文章、報紙,甚至書籍來支持我們認為這就是治療急性血癌病人最佳辦法的立足點。
我讓他用一連串枯燥的回答來回應我一連串枯燥的問題。「折磨」陪審團,這些全都是設計來提供有關於如何處理賠償的基本解釋。當然,依我們的假設,宏利每件事都做得對。
陪審員們仔細聽每一個字,臭味漸漸散開。
杜曼邁著自信的腳步來到陪審團席前,手握一份保單的影印本,一開口便是戲劇化的開場白。「這是巴地夫婦買的那份保單,」他高舉起來讓大家看著說。「而整份保單內,並沒有一個地方提到宏利必須要支付移植手術的費用。」長長的一段停頓,讓話聲沉落,陪審員們雖然不喜歡他,但這段話已博得他們的注意。「這份保單一個禮拜收費十八美元,沒有涵蓋承保骨髓移植,但原告卻期盼我的客戶付二十萬美元做——你們猜到了,骨髓移植手術。我的客戶拒絕了,但並非出自於對唐尼的任何惡意,對我的客戶而言,這件事非關生死,而是關係著有沒有在保單的承保範圍內。」他戲劇性地揮一揮保單,相當有效。「他們不只想要他們本來就無權要索約二十萬美元,同時還告我的客戶,以額外傷害的名義要求『一千萬美元』,他們稱那個為懲罰性的傷害賠償金,我稱之為荒謬、貪婪。」
另一半的計謀在承保部門手冊的段落裏,所以明天我還得跟另一位副總裁把這段過程再從頭做一遍。
「我不確定。」他說。
「基力先生人在附近嗎?」法官問道。
「從一九九一年一月一日起生效,對不對?」
他們完全不曉得她明天將出庭作證。
「請再唸一遍。」我說。
艾維略特像是剛自冬眠中醒來似地走進法庭,胡亂地環顧四周,把領帶調正,跟著庭警走過通道,緊張地瞥了左手邊的支援團一眼,然後登上證人席。
「我向你們的律師要求要一份副本,而這正是他們給我的?」
「你不確定?但我認為你剛剛才作證說宏利的這個部門完全歸你統籌管理?」
「她在你的部門裏上班嗎?」
他結結巴巴地試著怪罪地方和區域分公司。
就在這一刻,坎伯法官完美地接手說:「證人今天可以退下了。我們將休息幾分鐘,以便讓陪審團能夠回家去。」
他決定要逼我,在他第二次提到「貪婪」這個字眼時,我跳起來抗議。開場概述並非爭論之地,理應留到最後,現在他只被允許告訴陪審團他認為證據將會證明的東西而已。
「我想也是,那我在此罰宏利一萬美元,預定在明天下午五點以前支付給原告,打電話回總公司去,叫他們把支票用聯邦快遞送過https://m.hetubook.com.com來,好嗎?」
我遞給他一些相關文據的影印本,而他則一一予以確認。
「我想不出任何事來。」我說。毫不出奇,對於這些小會議,我向來就甚少補充。
「你不覺得這個歉道得有點晚嗎?」我終於打斷他問道。
「一份賠償部門手冊的副本。」
「你還約略記得你原本是準備在什麼時候進行那次移植手術的嗎?」
我手執另一本手冊,來到證人面前,看起來就跟他手中拿的那一本一模一樣。前頭的標題頁上,也有著相同的再版日期:一九九一年一月,除了一本有個叫U的最後一段,另一本沒有之外,兩本完全相同。
那說來是個精采絕倫的故事,而且彼德並沒有省略任何的細節。
「好,」我說。「讓我們跳過第一、二段,直接著第三段。」
「回答問題。」坎伯從上頭叫道。
「還有,如果這些資料在明天早上九點以前還沒有傳真過來,那你將會被帶到孟菲斯市立監獄去,一直待到你照做為止。另外,當你在那裏的時候,你的公司每天將被罰款五千美元。」
這些話雖具重點,但也有它的危險性。保單的確是明確地把每一種器官移植手術都排除在外,卻沒有提到骨髓,它的設計員寫定之後,就由其上市了。雷烏柏格給我的新保單內,才附有排除骨髓在外的文字。
她陳述了身為一個母親,卻無力為一個瀕臨死亡的兒子提供醫療的挫折。她寫信和打電話給宏利許多次,她也寫信、打電話給參議員、眾議員和市長,但這些尋求幫助的努力,全都徒勞無功。她哀求本地的醫院給予免費治療,組織朋友和鄰居試圖募集捐款,卻悽慘地落空。她確認了保單和申請書,回答了我有關購買它和奧圖每週來收保費的探訪的問題。
「我不知道是誰做的。」
「當然可以。急性骨髓白血球過多症,或簡稱為AML,是一個襲擊兩個年齡層的疾病,一是從二十到三十歲的年輕人,二是年紀大一點,通常是超過七十歲的老年人,罹患AML的白人比非白人多,還有因為不知名的原因,罹患這種病的猶太裔人也比其他種族的人更多,得病的男人比女人多,其中絕大部分的病因都不明。」
杜曼試著逼向她是否有意要買一份會涵蓋骨髓移植的保單。她從來沒有聽過那些事,她不停地告訴他。
「庭上,」我堅定地開口,這是計畫得好好的。「我謹代表我的委託人提議以一百二十萬美元和解這件事。」
「你踢中屁股了,荳德。」我輕聲應道。
但我卻知道會出現這個問題,因為我已經研讀過杜曼以前的審判紀錄,荳德也已準備妥當。
「寇德醫生,你能否跟陪審團解說,你怎麼進行骨髓移植手術嗎?」
「艾維略特先生。」我宣布道。在庭警出去帶他的時候,辯護席上一陣騷動,然而就我所知毫無助益,只是推動文件、傳閱筆記、找出檔案。
「是的。」
「對。」
「對。」
他再度瞪著地板看,希望我走開。
「認得。」
辯方律師一向被訓練成對於原告律師所做的任何和解的提議,都表現出震驚和不相信的反應,我的提議遂面臨預料之中的搖頭、清喉嚨和甚至發自我們後頭那群聚集在某處的小嘍囉的輕笑聲。
「他第一次到診所來的時候,填了份普通表格,並說他在一份宏利人壽保險公司的醫療保單的承保之內,我的同事向宏利求證,得到證實說的確有這麼一分保單在,我便開始進行治療。」
「我們的提議維持在二十萬。」
我讓他去閒扯,給他足夠的繩索,他將會吊死自己。
「是否有可能訂出骨髓移植的費用來?」坎伯問道。「如果能的話,那我們就刪除蓋斯金這位證人,整筆費用看起來像是十七萬五千美元。」
我稀有的片刻輕鬆,全都要歸功於坎伯。為了在審判一週前挑選出來的那個陪審團,以及允許我對他們做一段即興的談話,我已在心中默默感謝他上千次。陪審團一度佔未知事項中的一大部分,是一項我大為恐懼的要素,但現在我知道他們的姓名和長相,並在沒有書面筆記的幫助下,和他們聊了天。他們喜歡我,而且不喜歡我的對手。
接下來的一刻氣息緊繃,因為我就要宣布想傳喚哪一位公司主管來作證。杜曼今早問過我,我說我還沒有決定,他為此曾向坎伯抱怨,坎伯則說在我準備好之前,無須吐露。他們全被扣押在走廊邊的一間證人室裏,忿忿不平地等著。
「聽起來好像很接近。」
「這麼說你承認宏利扣留了文據。」
「好,那麼是誰設計的?」
就這樣一路看下去。我讓艾維略特照著他那本手冊唸,然後拷問他無法作答的問題。我重複使用「計謀」這個字眼,尤其是在杜曼抗議,而坎伯說他抗議無效之後。第十一段列了一份密碼的確實術語,暗示處理員應該要用在檔案裏,以顯示來自被保險人的強烈反應。很明顯地,這份計謀設計的重點就在於玩弄勝算機率,如果一名被保險人以律師和官司相脅,那麼檔案就會立即送交總監重新看過,如果被保險人一堆即倒,那就會被拒絕到底了。
「只剩下幾個簡潔的問題,」我神清氣爽地笑問。「在一九九一年時,宏利發出的有效醫療保單有多少份?」
「一千萬?」她問道。
「那你怎麼處理?」我問道,並告訴自己這很簡單。
「是的。」
「你說什麼,」我大聲地說。「我沒聽見。」
「呃,這是什麼東西?」
「我不確定。」
「呃,這個,這一份沒有U段落。」他徹徹底底地呆掉,卻不是因為那個段落不見的事實,而是因為他實際上被逮個正著。他不斷狂亂地望向杜曼和安德厚,好像他們應該做點什麼,好比叫個暫停!
他不知道,也許會,但她很害怕,那是一群非常有錢的討厭傢伙。她現在仍在做治療,真的很脆弱。
「去把他帶過來。」幾秒鐘後,庭警就帶著那位執行總裁進入法庭。
「僅供紀錄:艾維略特先生,之前一直都沒有對這封信的書面道歉,對不對?」
「答案是什麼,艾維略特先生?法庭筆錄員無法記錄你的頭部動作。」
「確定。」
「對。」
「你和她很熟嗎?」
「你已婚了嗎?艾維略特先生?」
其實並不需要那樣做,如果我們可以就此打住,無論我要求什麼,相信陪審團都會給,而他們甚至還沒見到唐尼。
他把那本手冊輕推到證人席旁的護欄上,再不慌不忙地交疊雙手環起胸來,望著我們兩人當中的地板等著,我想他是無計可施、深陷泥沼了。幾秒鐘過去,大家都在等他的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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