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海上勞工1.西爾克呂班

作者:維克多.雨果
海上勞工1.西爾克呂班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第五章 左輪手槍 八 紅彈子和黑彈子連撞

第五章 左輪手槍

八 紅彈子和黑彈子連撞

克呂班交叉起兩臂,露出了他的左輪手槍的槍口。
「他們把您養大了,這真是幸運。」
克呂班先生繼續說:「我對您說過,我有三千英鎊夠了。這十個英鎊我還給您。」
「您一直住在約翰客店嗎?」朗泰納問。
接著,他叫道:「我的朋友,轉過身去。」
這個黑點好像大海上的一隻螞蟻,是一隻小船。
「瞧,梅斯克呂班……」朗泰納伸出一隻張開的手,向前走了一步。
「很好,」西爾克呂班回答說。
西爾克呂班把左輪手槍夾在腋下,碰了下鼻煙盒的彈簧。盒子打開了。
「不錯,」朗泰納說,「您呢?」
朗泰納稍稍抬起他的帽簷,回答道:「您已經使我很榮幸地聽您說過了。」
這時候可以聽到海上傳來的槳聲。這是那個海岸警衛監視的小船划近了。
朗泰納微微一笑,那模樣活像在咬著牙齒。克呂班繼續說下去:「朗泰納,您穿了一條美國褲子,褲腰上有雙層的小口袋。其中一層裡放著您的錶。您把它放好。」
說著,他把包著石子的鈔票扔給朗泰納。
「您的馬車就在下面。您可以動身了,朗泰納。」
他聽到在他身子後面有一個非常柔和的聲音說道:「您在這兒,朗泰納,您好。您剛才殺死了一個人。」
西爾克呂班好像在對自己說話似的,壓低嗓門說:「幹得挺俐落。」
身材高大的人望著身材矮小的人,目光很奇特。西爾克呂班用越來越平靜和柔和的嗓音說道:「朗泰納,小船上的人就要來了,他們知道您剛才在這兒幹的事,會出力幫助,把您捉住的。您要付給蘇拉船長一萬法郎乘船費。順便說一下,您要是找普蘭蒙的走私者,價錢就會便宜一些。但是他們只可能把您帶到英國去,況且您也不能冒險去格恩西島,在那兒別人很榮幸地都認識您。我再回過頭來講眼前的情況。如果我開槍,他們便會捉住您。您付給蘇拉一萬法郎幫您逃跑的費用。您已經預付了他五千法郎。蘇拉會拿著那五千法郎跑掉。我想說的就是這些。朗泰納,您打扮得可真不賴。這頂帽子,這身怪衣服,還有這副護腿套,把您的樣子都變掉了。您忘記了戴眼鏡,不過您留著兩腮的鬍子這做得很對。」
朗泰納用腳一踢,把鈔票和石子都踢到海裡。
朗泰納轉過身子來。
克呂班的眼睛發出了亮光。他的嗓音變得像鋼鐵一樣生硬和乾脆。
「這是樣漂亮的東西。」朗泰納回答說。
他大聲說道:「我看您是搞錯了。是您叫做『搶劫』,我呢,我叫『歸還』。朗泰納,您聽好。十年以前的某個晚上,您離開格恩西島的時候,從一家合夥公司的銀箱裡拿走了屬於您的五萬法郎,可是忘記留下屬於另外一個人的五萬法郎。這五萬法郎是您從您的合夥人,善良的、高尚的梅斯萊希埃里那兒搶來的,到今天一共十年,依照複利算,是八萬零六百六十六法郎六十六生丁。昨天您去找過一個貨幣兌換商,我告訴您他叫什麼名字,是聖樊尚街的雷比舍。您付給他七萬六千法郎的法國銀行的鈔票,他換給您三張一千英鎊的英國鈔票,再加一些零錢。您把那幾張鈔票放在一隻鐵鼻煙盒裡,再把鐵鼻煙盒放在您褲子右邊的小口袋裡。這三千英鎊值七萬五千法郎。從梅斯萊希埃里那方面來考慮,我覺得夠了。明天我動身去格恩西島,我要把這筆錢帶給他。朗泰納,停在那邊的那隻三桅船是『塔莫利帕號』。昨天晚上,您已經把您的箱子混在船員的旅行袋和手提箱當中上了船。您想離開法國。您有您的道理,您要去阿雷基帕。小船來找您了。您在這兒等著它。它到了,聽得見它的划槳聲。讓您離開還是叫您留下,這全取決於我。我說得太多了。把鐵鼻煙盒扔給我吧。」和圖書
他和海岸警衛之間只隔四步遠了,他跨前一步,接著停住了,後來他跨了第二步,又停住了。他除了行走以外,沒有其它的動作。他的身子的其餘部分就如同一座雕像。他的腳踩在草地上,沒有一點聲音。他跨了第三步,又停了下來。他幾乎能碰到那個一直一動不動望著望遠鏡的海岸警衛了。這個人慢慢地將兩隻緊握住的手伸到鎖骨那樣高的地方,然後他的前臂突然伸出來,兩隻拳頭好像給彈簧彈出來似地打在那個海岸警衛的兩肩上。這一擊真可怕。海岸警衛沒有時間發出叫喊聲,就頭朝下從懸崖上掉到海裡。他的兩隻鞋底在剎那間就看不見了。這像是一塊石頭落到海水裡。海水重又合上。
「您估估值多少錢?」
朗泰納轉過了身子。
朗泰納向石梯走去,接著向下走不見了。
海岸警衛的監視到了最緊張的程度,他緊緊地注視著小船的動作,絲毫也不放過。他已經更走近懸崖的最邊上了。
「這些海岸警衛都是優秀的人物,」克呂班說,「幾乎全是從前的海員。」
西爾克呂班繼續說:「您猜猜這支左輪手槍花了我多少錢?」
西爾克呂班繼續說下去:「情況是這樣。在我們的右邊,聖埃諾加那一邊,離開這兒三百步,有另外一名海岸警衛,他的編號是六百十八,他可是個活人,在我們的左邊,聖呂內爾那一邊,有一個海關檢查所。那會使七個全副武裝的人五分鐘之和*圖*書後便能趕到這兒。岩石會被包圍。山口會被封鎖。想逃走是不可能的。在懸崖腳下有一具屍體。」
克呂班小心地走到峭壁邊上,伸出頭去望著他走下石梯。
朗泰納打開他的褲腰上的小口袋,拿出一隻小盒子,扔給克呂班。
小船停在岩石的最下面一級旁邊,就是那名海岸警衛摔下去的地方。
就在這樣的高頂上,在傍晚四點鐘光景,站著一個穿著軍人那種大大的短斗篷的人,也許在短斗篷下面藏著武器,因為從他的斗篷的一些筆直的、有稜角的皺褶很容易看得出來。這個人所站的最高處是一塊相當大的臺地,這兒遍地都是像鋪路的大石塊一樣的立方形岩石,它們之間只有狹窄的通道。臺地上長滿濃密的、短短的小草,在靠海的一邊是開闊的空間,最後通到一個垂直的峭壁。這個峭壁比滿潮的海面高六十尺左右,彷彿靠鉛垂線開鑿出來的。不過它左邊的角毀壞了,形成了一種花崗岩懸崖特有的天然的梯子,梯級很難上下,有時候要求步子跨得像巨人一樣大,或者像馬戲團的小丑那樣跳過去。陡峭的懸崖垂直地降到海面,然後在水裡消失了。這兒幾乎是一個常常會叫人摔斷脖子的險地。但是,在緊要關頭,可以從這兒到懸崖下面上船。
「回到您原來站的地方去,朗泰納。」
這時還是光線很亮的白天,特別是在大海上和懸崖的頂上。海岸的低處已經暗下來。
他又一次彎下身子。水面上再沒有什麼東西出現。只是在那個海岸警衛被吞沒的地方,水面上出現了厚厚的一層褐色,隨著海浪的波動,它越來越大。可能是海岸警衛的顱骨給海底的什麼岩石撞碎了。他的血浮了上來,在海水的泡沫裡造成這樣的汙點。那個公誼會教徒注意地看著這塊帶紅色的水,又唱起來:在他死前一刻鐘還在……
「我是唯一知道這個祕密的人。」
「西爾克呂班,您知道嗎,為什麼我認出了您?這是因為您已經認出了我。我說過:只有克呂班才能認出我。」
在深暗的水面上泛起了兩三圈很大的圓圈。
他向前走了一步。
微風輕吹。那個緊裹著短斗篷的人,牢牢地站著,左手握住右胳膊時,眯著一隻眼睛,另一隻眼睛緊靠著一架望遠鏡。他彷彿在認真地注視著什麼,完全出了神。他已經靠近峭壁邊上。他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兒,鎮定的眼光盯住天邊,海水漲潮了。海浪拍打著他腳底下的懸崖的底部。這個人觀察的是遠處海面上的一隻船,它的行動確實有些古怪。
「我花了一百四十四個法郎。」
出現了極短時間的靜默。
「西爾克呂班,今天夜裡要起風。」
在他們談話的時候,m.hetubook.com.com槳聲繼續越來越近,這時停止了。這說明那隻小船已經划到了懸崖腳下。
盒子裡裝著四張鈔票,三張一千英鎊的,一張十英鎊的。
朗泰納斜著眼看了一下那支左輪手槍。
朗泰納向後退,同時對自己說:「面對著這樣的傢伙,人都變成小孩了。」
他一眼瞧見自己腳跟前的草地上有一副望遠鏡,是那名海岸警衛手上落下來的。他撿了起來。
「我嗎,我要和您談談。」
一塊形狀像矛頭的狹長的峭壁,被一個狹窄的地峽和陸地連接起來。它伸展到海裡,最後突然終止處是一塊聳立的大岩礁。在海岸的地形裡,這是最常見的。要是從海岸過來,想登上陡峭的岩石,就要順一個斜面向上爬,有些地方的斜坡很不好上。
那就是鐵鼻煙盒。它滾到了克呂班的腳跟前。
「我注意到了,」朗泰納說,「通常他們都是留下一個妻子和五個孩子。」
「是小事情。我差不多有十年沒有見到您了。您想必買賣順利吧。您身體好嗎?」
一個黑點剛剛離開那隻船。
克呂班望著朗泰納跌跌撞撞地向下走,他低聲自語:「六百十九,多好的號碼!他以為只有他一個人。朗泰納以為只有兩個人。只有我才知道我們一共有三個人。」
「這是搶劫。」
只剩下從海岸警衛手上落下來的望遠鏡,掉在草地上。
靜默了一會兒以後,他又說道:「全都應該給我。」
他沒有唱完。
克呂班牢牢地注視著朗泰納。
克呂班是一個做事講究有始有終的人。他和那名海岸警衛一樣一動不動地站著,而且就在那原來的地方,他眼睛貼著望遠鏡,片刻不離地望著那隻小船。他看著它在波浪裡逐漸變小,不見了,又出現了,終於靠近那只停泊的大船,停靠在它身邊。他能夠看出來,高個兒的朗泰納走上了「塔莫利帕號」的甲板。
一個輕微而生硬的聲音傳到他的耳朵裡。那是西爾克呂班在給左輪手槍上膛。
「朗泰納,我們之間隔了十五步。這是一個合適的距離。請您待在原地不要動一動。」
「好吧,」朗泰納說,「您要我做什麼?」
「我看它很貴。」
那隻小船給吊上大船,重新放回吊桿當中以後,「塔莫利帕號」又開始行動起來。微風從陸地吹向海面,這隻船張起全部的帆吃風。克呂班的望遠鏡一直對準這個越來越小的黑影。過了半小時,「塔莫利帕號」只成了一個在水平線上的黑點,在黃昏灰白的天空下,變得更加小了。
這是朗泰納的聲音。
「您早就認出我了。」朗泰納回答道。
「謝謝,西爾克呂班。」
「我記得在那兒吃過味道很好的醃酸菜。」
「隨您高興吧,」克呂班說,「www.hetubook•com•com好啦,您以後會有錢的。我確信無疑。」
「是的,住在那兒很不壞。」
「在另外一層裡有一隻熟鐵做的小盒子,是用彈簧開和關的。這是一隻水手用的舊鼻煙盒。您拿出來扔給我。」
突然,那個海岸警衛的注意力顯得更加集中了。他迅速地用他的呢袖子擦了擦他的望遠鏡上的玻璃,聚精會神地對準那隻三桅船望。
「您認出我了?」
「您一定力大無窮,朗泰納。瞧您的肩膀多結實!我可不願意讓您的手指碰一下。我這個人,在出世的時候,看上去是那樣瘦弱,大家都不知道能不能把我養大。」
「朗泰納,您把我當做什麼人啦?我是一個正直的人。」
他折好三張一千英鎊的鈔票,重新放進鐵鼻煙盒裡,又關上它,然後放進自己的口袋。
「我能幫您什麼忙嗎?」朗泰納問道。
接著他從地上拾起一個石子,他用那張十英鎊的鈔票包住這個石子,又說道:「轉過身來。」
「剛才說的字眼不大確切。我原來說的是:一個人。現在我說的是:一名海岸警衛。這名海岸警衛的編號是六百十九。他是一家之主。他留下了一個妻子和五個孩子。」
有節奏的划槳聲越來越清楚。小船不遠了。
「想必您是從庫唐謝街的那家武器鋪買來的,」朗泰納說。克呂班又說:「他沒有叫一聲。迅速落下去,他喊也喊不出來了。」
幾秒鐘以後,克呂班站在懸崖上面,用望遠鏡瞄準那隻小船望著的時候,他清楚地聽到在大海的濤聲中一個很大的嗓門發出來的這些清晰的話:「西爾克呂班,您是一個正直的人,不過如果我寫信給萊希埃里,把這件事告訴他,您想必不會認為不妥吧。在這隻小船裡有一個格恩西島來的水手,他是『塔莫利帕號』的船員,叫做阿伊艾.托斯特萬,在蘇拉下一次航行的時候,他將回到聖馬洛來,會證明我把梅斯萊希埃里的三千英鎊交給您了。」
叫他「梅斯」,這是一種奉承。
「朗泰納,正像您說的,這是樣漂亮的東西。也許它只裝了火藥。可是這有什麼關係?只要一聲槍響,就會使那批武裝起來的人跑過來。我可以發射六顆子彈。」
那隻船在一小時前剛剛離開聖馬洛,現在停在邦格梯埃爾後面。它是一隻三桅船。它沒有拋錨,也許因為那兒的海底只能使它順著纜繩偏航,也許因為船已經把錨收到船頭破浪材的底下了,所以只好停下來。
第二天是星期四,在距離聖馬洛不遠,靠近德科萊海角,一個懸崖很高、海水很深的地方,發生了一件悲慘的事情。
朗泰納喃喃嘀咕道:「這個人是個難對付的傢伙。」
「待在您原來待的地方,朗泰納。」
「您可以任意https://m.hetubook.com.com地向海岸警衛呼救。」
那個人是一個海岸警衛,從他穿的短斗篷制服就能看得出來,他在偵察著三桅船的一舉一動,同時好像默默地把它們記在心裡。那隻船讓一根桅上的帆順風,另一根桅上的帆逆風,已經停住了,這表明它的第二層小方帆受到逆風,讓風進入第二層大方帆。它拉緊了後桅,把後桅的上桅盡可能拉近,以便使所有的帆相互牽制,船不會向著岸邊前進,也很難偏航。它不想過多地迎風,因為它只轉動第二層小方帆,和龍骨垂直。這樣一來,船身橫向,它一小時最多偏航半法里。
「梅斯克呂班,我們講和吧。我給您一半。」
槳聲又響了。朗泰納剛剛跳上小船,小船就向大海划去。
那個公誼會教徒在峭壁的邊上俯身朝下望著那幾個圓圈在海浪裡消失,等了一會兒,他直起身來,低聲唱道:警察先生送了命,再也活不成。
朗泰納向西爾克呂班走近一步。
這時候,一個高大個兒的人,那個公誼會教徒,在海岸警衛背後的石梯頂上出現了。這個監視海面的人沒有看見他。
「是的。我一直住在那家古老的約翰客店裡。」
小船似乎是想到岸邊來。幾個水手坐在船上使勁地划著槳。
那個身材矮小的人全身哆嗦了一下。
克呂班彎下腰去,可是頭沒有低下。他用左手拾起鼻煙盒,同時他的兩隻眼睛和左輪手槍的六個槍管都對準了朗泰納。
這個人站住了片刻,垂著兩臂,緊握著雙拳,他用一個正在瞄準的獵人那樣的眼睛望著海岸警衛的背。
「很可能是這樣。」朗泰納說。
他轉過身去,看到在他後面十五來步的地方,岩石中間的縫隙的一個出口處,站著一個手拿一支左輪手槍的身材矮小的人。他回答道:「正像您看到的。您好,西爾克呂班。」
小船漸漸地方向偏斜了,向德科萊海角駛過來。
朗泰納上了船,槳划了沒有幾下,懸崖就在他身背後離遠了,這時候他忽然站起來,臉上露出可怕的神情,在下面伸出拳頭,大聲叫道:「哈!這個魔鬼本身就是一個惡棍!」
朗泰納不再移動了。西爾克呂班又說道:「您剛才殺死了一名海岸警衛。」
那個海岸警衛一心執行任務,認真地觀察著海上,他沒有想到仔細看看身旁和腳下的岩石。他背朝著那個連接懸崖的高頂和大海的難走的石梯。他沒有覺察到有什麼東西在那兒移動。在這個石梯上,在高低不平的石頭後面,藏著一個人,看來他比海岸警衛先到。一個腦袋不時地在陰影中伸到岩石上面來,朝上看,監視著那個監視海面的人。這個腦袋戴著一頂美國式大帽子,這個人是公誼會教徒,在十天以前,他在小灣的亂石堆裡和蘇拉船長說過話。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