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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呢，你在這裡做什麼？」

他轉身下命令時，一道火光照亮了他身旁的一張臉。

的確駭人聽聞。

西穆爾丹留在戈萬身邊。

洞裡是槍彈，洞外是防禦工事。所謂洞外，就是底層那間矮廳。

「西穆爾丹！」他驚呼道，「您來做什麼？」

工兵在地下坑道裡作業而坑道受阻，戰船在海上相互靠攏，在艙裡相互砍殺，只有這兩種比喻才能表達戰鬥的凶猛。在坑底作戰，何等恐怖！在頂篷下相互屠殺，多麼可怕！當第一批進攻者進去時，整個防禦工事火光閃閃，彷彿霹靂在地下滾動。進攻者用霹雷回敬防守者的霹靂。爆炸聲針鋒相對。響起了戈萬的喊聲：「衝啊！」接著是朗特納克的喊聲：「堅決頂住！」接著是伊馬紐斯的喊聲：「梅思人跟我來！」接著是馬刀碰馬刀的撞擊聲，而可怕的射擊一下一下地毀滅了一切。牆上的火炬www.hetubook.com.com影影綽綽地照著這副慘象。一切都模模糊糊，眼前只是一片發紅的黑暗。進來的人立刻變成聾子和瞎子，被巨響震聾，被濃煙燻瞎。瓦礫碎石中躺著那些失去戰鬥力的人。人們踩在屍體上，人們踩裂了傷口，踩碎了斷肢，從那裡傳來呻|吟聲。有時腳會被垂死的人咬住。沉寂往往比響聲更恐怖。人們相互揪打，能聽見他們在嚇人地喘著大氣，然後是呻|吟聲、嘶啞的喘息聲、詛咒聲，然後再次響起雷鳴聲。血流成河，它從缺口流到塔外，在黑暗中滲開。這一大攤深色的血在草地上發出熱氣。

「朝工事衝鋒！」戈萬喊道，「誰自願去奪工事？」

「是的，孩子。」

「被圍困的人們！為什麼還要流血呢？你們是走投無路了，投降吧！想想我們有四千五百人，你們不過十九人。你們一個人要對付m.hｅtｕbｏｏk•coｍ•ｃoｍ我們二百多人。還是投降吧。」

奇怪的是，塔外幾乎沒有聲音。夜很黑，死亡般的寂靜籠罩著被攻打的堡壘周圍，無論是平原還是森林。塔內是地獄，塔外是墳墓。人們在黑暗中相互殲滅，他們的撞擊聲、射擊聲、呼喊聲、怒吼聲，在巨大的牆壁和圓穹下消失了，聲音缺少足夠的空氣，屠殺之外又加上窒息。塔外幾乎聽不見聲音。那幾個孩子還在睡覺。

只有埃斯庫羅斯筆下的大決鬥或者古代封建時期的屠殺，或者十七世紀以前「短兵相接」的悲劇性戰鬥，能與之相比。那時進攻者通過護牆進入堡壘。據阿連特茹省的老傳達員所述：

防禦工事還沒有被攻破，但人數的懸殊最終會使工事被攻克m.hetubook.com.com的。進攻者在明處，被圍困者在暗處。被困者每死一人，進攻者就死十人。然而，進攻者的兵力源源不斷。進攻者在增員，而被圍困者在減員。

高塔側面的這個穿刺是一個長長的、穿透的裂口，有幾分像橫過來的深井。甬道像腸子一樣在十五法尺厚的牆內迂迴曲折。在這個布滿障礙、陷阱和爆炸物的，不成形的圓柱體內行進，腦袋會時時撞在石頭上，腳下是瓦礫碎石，眼前是一片黑暗。

「別花言巧語了。」德．朗特納克侯爵回答說。

十九位被圍困者都藏在被攻打的工事後面。他們有傷亡，至今仍在戰鬥的最多不過十五人。其中最凶猛的、綽號冬唱的那一位遭到了可怕的毀容。他是鬈髮的、矮壯的布列塔尼人，屬於那種矮小而機警的類型。他的一隻眼睛被打爛，下顎被打碎，但他還能走。他摸到螺旋樓梯上，爬上二樓那間房裡，希m.hetubook.com.com望能在那裡祈禱、死去。

人們會以為是高塔在流血，會以為這個巨人受了傷。

進攻的地點令人畏懼。行家稱這種缺口是「穹形缺口」。我們還記得，這是穿透牆壁的裂縫，而不是完全暴露的喇叭形大洞。火藥起了螺旋鑽的作用。強烈的爆炸使火爐上方四十法尺處被炸開了，但只是一道裂口，這個進入矮廳的缺口像是被矛槍鑿穿，而不是被大斧砍開的。

「既然你在這裡，我也待在這裡。」

在槍林彈雨中，戈萬這位冒失的年輕首領也投入了矮廳中的激烈戰鬥。他從未受過傷、因此很自信。

戰鬥越加激烈。防禦工事還在抵抗。這種凹角人字形工事是很難攻取的。如果說被圍者在人數上占劣勢的話，他們在地形上卻占優勢。突擊隊中死了不少人。隊員們在塔外排成長隊，緩慢地鑽進缺口，像游蛇鑽洞一樣，愈來愈短。

「等炸藥起了作用，進攻者將帶著被和_圖_書白鐵片蓋住的木板。圓盾、彈盾，還有許多榴彈前進，迫使堡壘裡的人撤離工事，猛烈地驅趕他們，占領堡壘。」

防禦工事沒有圓穹那麼高，因此被圍困者能夠倚在工事上射擊，因此進攻者也能夠攀越工事。

在矮廳的磚地上，死屍堆了起來。

「我。」拉杜中士說。

接著是向西穆爾丹射來的二十發子彈。

「這裡需要我。不需要您。」

「我要待在你身邊。」

這人的確是西穆爾丹。西穆爾丹回答說：

這次肉搏超過了一切想像。

進攻者面對的就是這個黑黑的門廊，它像深淵一樣張著嘴，上上下下那些支離破碎的石頭便是它的牙床。這條鯊魚沒有牙，但有可怕的鋸齒。必須走進這個洞，從那邊出來。

「不，老師。」

他靠在射擊孔旁的牆上，想呼吸一下空氣。

在樓下，工事前可怕的殺戮有增無減。在兩次射擊的間隙，西穆爾丹提高嗓門喊道：

「可是您會送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