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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會說話；他勸動了他們；我們都叫割成了半尷不尬的。那位大牧師拿油膏給我們敷傷，正如他替割了包皮的小男孩們敷傷一樣；結果我們差一點全死了。

「我們有一個頂虔心頂善心的牧師在一起，他看了這情形，就講了絕妙的一篇道理，勸告他們不要一起把我們給殺了。

「我又高興又詫異的聽到了本鄉人的口音，但他說的話卻也來得稀奇，我就回答他說，世界上事情比他所抱怨的更倒運的多著哩。我簡單的告訴了他我受過的慘毒，說完又昏了過去。他把我抱去鄰近一家屋子，放我在床上，給我東西吃，伺候我，安慰我，恭維我；他對我說他也從沒有見過像我這樣美的女人，因此他格外懊惱他現在再也沒法要回來的本事。

「『正是我；但是我的媽這時候躺在大約半里路外的死人堆裡，叫人家砍成了四塊。』

「我帶著可憐他的眼淚向他道謝；他可沒有帶我回義大利，他把我領到阿爾及利亞去，賣給了那裡的總督。那時候正當流行非洲、亞洲、歐洲和_圖_書的大瘟疫，到了阿爾及利亞，疫情凶惡極。你見過地震，不錯；可是我說：『姑娘，你見過大瘟疫沒有？』」

「禁衛軍大兵們這頓美飯還沒有用完，俄國人坐了平底船偷渡了過來；一個禁衛軍人都沒有逃走。俄國人見到了我們的境況，根本不管我們的狼狽。幸虧地面上什麼地方都有法國外科大夫；一個手段高明的大夫替我們醫傷——他治好了我們；我這輩子永不會忘記那位法國大夫，他等我的傷收了口就向我求婚。他叫我們不要不高興，他說這類事情並不稀奇，圍城時候常常有的，並且這是合乎打仗的法律的。

「『我的事情已經完了。』這個老實的太監說，『我有船到賽塔去，我願意帶你回義大利。Ｏ　ｃｈｅ　ｓｃｉａｇｕｒａ　ｄ＇ｅｓｓｅｒｅ　ｓｅｎｚａ　ｃｏｇｌｉｏｎｉ！』（多倒運，偏偏我是一個閹子！）

老婦人繼續講她的故事

「『只要借用這些娘們每人半爿屁股，』他說，『你們就夠吃得飽飽的；你們再要是忍不www.hetubook.com.com得的話，再過幾天你們還有照樣的一頓飽飯吃；老天爺一定喜歡你們這善良的做法，包你們有救星。』

「在我所經過的許多國度，在我當過下女的許多旅店裡，我見過不少怨他們命不好的人，可是我就只知道有八個人在這麼多人裡面居然有志氣自殺了的——三個黑鬼，四個英國人，一個德國大學教授名字叫洛貝克的。我最後替那猶太童阿剎卡當老媽，是他叫我來伺候你的，我的美姑娘。我立定主意跟著你走，我看了你的苦惱，比我自己的苦惱更要難受。要不是你小小的激了我一下，再兼之為了要消磨在船上的時間，我再也不會對你講我的不幸的經歷。說起來，勾妮宮德姑娘，我算是做過人了，我知道世界是怎麼回事；所以我勸你自己散散心，聽聽船上同伴們各人的故事；要是這裡面有一個人在他的一輩子不曾一次又一次地咒過他的命，不曾有一時認為自己是世界上頂苦惱的一個，我准許你拿我這老婆子頭向下的往海裡丟了去。」https://www.hetubook.com.com

「我的同伴一會走路就被他們帶去莫斯科。我被派給一個貴族，替他看花園，他一天給我二十皮鞭。但我這位貴族在兩年後，由於在俄皇宮裡同著另外三十個貴族為爭權力，被車輪子給輾死了，我就利用那個機會，偷偷的逃了。俄國哪一個地方我都流浪到了，我在里加地方一個小旅店裡當下女好長一段時間，然後到羅斯托克，到威斯瑪，到萊比錫，到卡塞爾，到烏得勒支，到萊頓，到海牙，到鹿特丹，都是當奴才。這樣我在苦惱恥辱中過日子，人也漸漸老了，屁股只留了半片，心裡還是老不忘記我是一個教皇的女兒。有一百來次我想自殺；但我還是貪生。這個可笑的弱點也許是我們人類最糟的特性之一；你說可笑不，分明這擔子你那時都可以摔下，你卻還戀戀不捨的死扛著走？怨極了你的際遇，卻怎麼也不肯死？這不就好比是緊緊的抱住一條毒蛇，直到牠把你的心咬了去？

「這位禁衛軍將軍是夠風流的，他把他的後宮整個兒帶了走，把我們和*圖*書放在一個臨河的小要塞上，留著兩個黑閹鬼、二十個大兵看著我們。土耳其人打得很凶，殺死了不少俄國人，可是俄國人還是報了仇。亞速海城子叫一把火給毀了，居民全給殺了，男女老小，一概不留；就剩了我們這小要塞沒有拿下，敵人打算餓死我們。那二十個土耳其禁衛軍大兵賭下了咒說到死不投降。餓得沒法想的時候他們怕丟臉，就吃了那兩個黑太監。再等了幾天，他們立定主意要吃女人了。

「你要是見過，」老婦人說，「你就得承認瘟疫比雹災更可怕得多。我也染著了。你想想，一個教皇的女兒弄到這不堪的田地，還只十五歲年紀，在不滿三個月的時光中，受盡了窮苦當奴隸的罪，幾乎每天都被人欺負，眼看她親生娘叫人分成四塊，嘗著饑荒跟打仗的惡毒，這時候在阿爾及利亞地方染著了疫病快死了，你想想！最後，我可沒有死，但是我那太監，那總督，差不多阿爾及利亞整個的後宮，全死了。

「『是你的媽，』他說著流出了眼淚，『什麼！這樣說來你就是我照顧到六www.hetubook.com.com歲的小公主，從小就看得出長大後有你現在這麼美。』

「『伺候我的媽！』我叫著說。

「沒有。」勾妮宮德說。

「這大惡疫的猖獗剛一過去，總督的奴隸全出賣了；我被一個做買賣的買了去，帶到突尼西亞地方；他又把我賣給了另一個商人，這商人又拿我轉賣到的黎波里；從的黎波里又販賣到亞歷山大城。從亞歷山大城又到士麥那，又從士麥那到君士坦丁堡。到最後我算是歸了土耳其人的一個禁衛軍將軍，他不久就被派去保衛亞速海，那地方那時候正叫俄國人圍著。

「『我是生長在拿坡里的，』他說，『那邊每年給閹的孩子就有二三千；好多是叫人割死了的，有的長大來嗓子比女人的還好聽，也有爬上去做大官的。我倒是割得好好的，從小就派做小禮拜堂的歌童，伺候巴勒斯特利娜公主娘娘的。』

「我把我的故事全告訴了他，他也把他的講給我聽；他說他是歐洲一個大國派到摩洛哥來跟他們的土皇帝訂條約的，事情辦妥當了他就帶了軍火與戰船來協助推翻其他信奉基督教國的商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