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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島漁夫

作者:皮埃爾.洛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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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五

第一部

最後,他終於來了,也穿得漂漂亮亮,他毫不侷促地向新娘的親屬道歉。他說,一些意想不到的巨大魚群,當晚將從歐裡尼洋面通過,英國方面已經發出通告;於是普魯巴拉內所有的船隻立即準備待發。各個村子都騷動起來,女人們到酒店去找她們的丈夫,催他們快跑;她們自己也東跑西顛,幫著扯篷,開船;總之,這在當地真是一次不折不扣的「戰鬥準備」。
聽他說話的漁夫們,對這些原因是完全理解的,誰也沒想到要責怪他;人們都知道,生活中的一切,多多少少要和海上意料不到的事相關聯,多多少少要服從天時的變化和魚群的神祕遷移。在場的其他冰島人只是遺憾沒早些聽到消息,好和普魯巴拉內的漁民一樣,去打撈這從洋面經過的財富。
所有這些,她都原諒了他:誰都知道,水手們發起怒來有時候會作出何等樣的事情……但是,如果他的心地是好的,為什麼當她什麼想法也沒有的時候,他來接近她,而後又撇開她;他有什麼必要含著看上去那麼坦率動人的微笑整晚地注視她,像對待未婚妻似的用溫柔的聲音向她講知心話?現在她已經不能再接受別人,不能改變主意了。從前,就在這個地方,當她完全是個孩子的時候,人家呵責她是個壞小孩時,總說沒見過脾氣有她那麼強的;至今她還是這樣。雖然她現在成了一位美麗的小姐,而且未經訓練就具有了一種略顯嚴肅、高傲的風度,其實她的本性還是沒變。
……但是,這次舞會以後,為什麼他再也不來了呢?他起了什麼變化呢?偶然遇見的時候,他總是一副想逃開的樣子,把他那總是轉動得很迅速的目光轉向一邊。
早上分手的時候,當所有的人都在寒冷的曙光中四散走開的時候,他們以一種特殊的方式互相道別,好像是兩個第二天又要會面的未婚情人。她和父親一道穿過這個廣場回家時,絲毫沒有倦意,只覺得又輕盈又快活,她高高興興地呼吸著,甚至愛上了這戶外的寒霧,這慘淡的黎明。一切都使她感到美妙和甜蜜。
歌特在這窗口不知度過了多少個夜晚,她凝視著這憂傷的廣場,思念著已經出發的冰島人,而且總是在回憶那次舞會……
「這冰島的職業,」他說,「是十分艱苦的呢。二月初就出發,駛向一個那麼寒冷、那麼陰沉的地帶,海面又是那樣的凶險、不平靜……」
這漁夫敢於對她,對多少像位王后一般來到這舞會上的她,說出這樣的話,起初使她頗為吃驚,隨後卻美滋滋地十分高興,她終於回答道:
他們第二次相見,是在別人的婚禮上。這加沃家的孩子被指定和她配對作儐相。起初她想像這事會不大愉快:和這小夥子一道列隊在街上走,所有的人都會因他的高身材而注意他們,何況他還很可能一路上找不出一句話來對她講!…m.hetubook.com.com…再說,這人一副孤傲的氣派,真讓她望而生畏。
她因為看慣了巴黎人的裝束,楊恩的新衣在她看來可能並不太優雅,上衣太短,露出背心的敞胸式樣也有點過時了;但是套在這衣服裡的身軀卻漂亮得無懈可擊,而且跳起舞來是十分的氣派。
隨後,睡意終於來了,儘管為愛情所苦惱,想要哭泣,她還是一下子跳上床,把臉埋藏在像帳幔一樣鋪開的、絲一般的頭髮裡。
人家還告訴她,他性格非常暴躁;一天晚上,他喝醉了,在班保爾的一家咖啡館,漁夫們正在那兒飲酒作樂,因為人家不給他開門,他便將一張巨大的大理石桌向那扇門擲去。
現在已經太晚了,算了吧,只好把手臂交給姑娘們了。提琴手已經開始在門外奏起音樂,他們於是高高興興地上了路。
夜將盡時,人們頻頻地抱吻,表兄妹、未婚的情人之間的吻,儘管是當眾嘴對嘴地吻著,卻仍然保持著一種坦率、誠實的儀態。他當然沒有吻她,對梅維爾先生的女兒是不能這麼做的;他可能只是在最後的華爾滋舞中將她摟得稍微緊一點罷了,她呢,對他完全信賴,一點也不抵抗,相反卻心甘情願地靠在他身上,在這使她整個身心都被他吸引過去的、急驟的、深沉的、美妙的暈眩中,她那二十歲少女的感官絕不是無動於衷的,但首先是她的心在開始騷動。
他的個子太大,這也沒什麼關係;過分強壯,在女子身上可能是缺點,而對於男人卻絲毫不會有損於他的美。
到了約定的時間,所有的人都集合在一起,準備整隊出發,只有楊恩沒有露面。時間過了,他還是沒來,人們已經在說不要等了。這時她才發現——她只是為他一人才梳妝打扮的;和其他任何青年人在一起,這慶祝,這舞會,對她都會平淡乏味、毫無樂趣……
歌特依舊待在窗口。隨著夜的降臨,幾乎被古老的房屋從四面八方封閉起來的班保爾廣場顯得愈來愈淒涼,到處聽不到一點聲響。房屋的上空,仍然透著微明,似乎愈來愈深邃,升高,漸漸遠離了地面的景物。此刻,在這黃昏時分,這些景物全都連成了一片,成為一幅山牆和古老屋頂的黑色剪影。不時地,一扇門或一扇窗關上了;某個老水手跌跌撞撞地從小酒店出來,朝陰暗的小巷走去;或者幾個蹓躂得晚了的女孩子,捧著五月的鮮花回來,其中一個認識歌特,便向她道著晚安,把一束山楂花朝她高高舉起,仿佛要讓她嗅嗅花的香氣;在這半透明的夜色中,她還可以依稀看見這白色小花的細巧花束。此外,有一種溫馨的香味從花園和院落升上來,這是爬在花崗石牆壁上的忍冬開花的香氣,還有從港口飄來的淡淡的海藻的氣味。一些晚歸的蝙蝠在空中掠過,無聲地飛翔著,像是夢中的動物。
和_圖_書全部情況就是如此。但是從這時起一直到舞會結束,他們開始用另外一種方式交談,聲音更低,也更溫柔……
此外,她還不露痕跡地在當地那些知道所有愛情故事的姑娘們中間打聽過,誰也沒聽說他對誰有過什麼諾言;不管是在雷查德裡歐還是在班保爾,他和那些愛慕他的美人們周旋,總是保持一定距離,並沒顯出和誰更加親近的樣子。
她也一直正面瞧著他,對他微笑。她很少回答,可是全神貫注地聽著,而且越來越感到驚異,受他吸引。他是怎樣的一種混合體啊!既有粗野生硬的舉止,又有惹人愛憐的孩子氣。他的嗓音低沉,和別人說話時,顯得生硬而果斷,和她談話時,卻變得越來越清新、柔和;只是對她一人,他才會讓自己的聲音極為溫柔地顫動,像弦樂奏出的朦朧的低音。
在班保爾,十一點就算很晚了;歌特於是關上窗子,點燃了燈,準備睡覺……
但是,在晚上跳舞的時候,他們倆的談話又回到這次魚汛上,他忽然注視著她的雙眼,說出這樣一句出人意料的話:
大家隨著提琴跳著老式的舞蹈,和幾乎總是同樣的舞伴在一起。當他出於禮貌和其他姑娘跳過以後再來邀請她時,他們便交換一種老友重逢時的微笑,而且繼續進行他們剛才的十分親密的談話。楊恩以一種天真樸實的態度講述他的捕魚生涯,他的辛勞,他的收入,他的父母過去為養育十四個小加沃所遇到的困難,——他是他們的長子——現在,他們總算寬裕一些了,特別因為他父親在英法海峽找到了一隻漂流的難船,政府把這隻船售出後,分給他父親一萬法郎,這筆錢使他們得以在原有的住房上加蓋一層樓房。他們家在普魯巴拉內的最高處,在陸地的盡頭,在波爾.愛旺村,俯臨英法海峽,風景十分優美。
這事在楊恩,很可能只是由於有點怪僻;或者,也由於他有點驕傲,他是因為覺得她太有錢,而害怕遭到拒絕嗎?……她曾經想直截了當去問他;但是西爾維斯特覺得這樣做不合適,一個女孩子顯得這麼大膽總是不太好的。在班保爾,已經有人在批評她的神情和裝束了……
每次他對她講述什麼,他就微笑著注視她的雙眼,看看她有什麼反應,當他對她談出這一切,讓她知道他並不富有時,他的眼光是何等的善良和誠實啊!
為了使自己和他距離更近,她告訴他,她的家也不是一直都像現在這麼寬裕;她的父親以前也是冰島漁夫,因此至今在冰島人中還很受尊敬;她說自己還記得小時候赤著腳在沙灘上奔跑,就在她可憐的媽媽死去以後……
起初,他只是對她講些沒有意義的殷勤話,就像人們在婚宴上對不太熟悉的姑娘們講的那種。在這一對對儐相中,只有他們這一對是彼此陌生的,其他全是表兄妹和尚未結婚的情人。其和_圖_書中有幾對只是沒有舉行婚禮罷了,因為,在班保爾地方,人們從冰島回來的期間,愛情總是進展得很快的。(不過他們都是誠實人,隨後總歸要結婚的。)
「是呀,總是全都交給她。在我們這兒,冰島人都習慣這樣,歌特小姐。(他說這話時,仿佛這是天經地義而且十分自然的事情。)因此,我呀,你也許不信,我幾乎從來身無分文。每逢星期天,在我來班保爾的時候,母親才給我一點零用錢。別的事也都一樣。我穿的這件新衣是我父親今年給我添置的,沒有這件衣服我絕不會來參加婚禮;嗯,肯定的,穿著去年的舊衣服,我絕不會來把手臂獻給你……」
在這同一時刻,在瑪麗號上,在這晚很不平靜的博雷阿勒海面上,楊恩和西爾維斯特,這兩個被思念的人,一面唱著歌,一面在無窮盡的白晝的光亮下快活地釣著魚。
……她像一個正在做夢的女孩子一樣,心不在焉地慢慢脫去衣服:首先摘掉她的細紗頭巾,接著是她按城裡式樣做的緊貼腰身的雅緻的長裙,她把它們隨便扔在一張椅子上。
她著手解開盤在耳後的螺狀髮髻,兩條辮子便像兩條沉甸甸的蛇一般落下來垂在背上。她又將它們像冠冕一樣挽在頭頂,——這樣對睡覺比較適宜——於是,從側面看去,她很像一個羅馬處女。
這時她的手臂仍然舉著,一面咬著嘴唇,一面繼續用手指玩弄金色的髮辮,好像一個孩子一面擺弄什麼玩具,一面想著別的;後來,她又讓它們垂落下來,為著消遣很快地把它們拆開、抖散,不一會她就讓頭髮一直蓋到腰部,像個森林裡的仙女。
「你都交給母親嗎,楊恩先生?」
「不過,歌特,只要你爸爸同意,你該嫁的還是他呢,」他說,「因為這一帶你再也找不出比得上他的人了。首先,我告訴你,他是很規矩老實的,儘管表面上看不出來;他喝醉酒的時候很少。他有時有點執拗,其實十分溫柔。不,你不知道他心眼有多好。而且他是怎樣的一個水手啊,每個漁季,船長們都爭著雇他……」
他是一個可愛的舞伴,身體挺直得像一棵成材的大橡樹,旋轉時腦袋微微後仰,風度既輕鬆又高貴。他那鬈曲的棕色頭髮,稍有一些披在前額上,隨著跳舞時帶起的風飄動著;當他俯身將她挽得更穩,好跳快速華爾滋時,個子也相當高的歌特感覺到他的頭髮擦著了她的頭巾。
市政廳的時鐘正敲十一點,——在這春季寧靜的夜晚,鐘聲顯得格外嘹亮。
這個風度瀟灑、表情強悍的大小夥子,在家裡居然被人當小孩看待,自己還覺得理所當然,這是件多麼奇怪而意想不到的事情!他跑過那麼多地方,有過那麼多的奇遇,經歷過那麼多的危險,可是在父母面前還保持著這種恭順的絕對的服從。
然後再解她那闊小姐用的長緊身褡,因這緊身褡www.hetubook.com.com使她具有巴黎人的身段,引起了一些人的議論。她的身體一旦自由,就顯得更加完美了;因為不再受束縛,不再被褲|襪捆得過分細瘦,她又恢復了那種豐|滿柔和的自然線條,像那些大理石雕像一樣;她的動作改變著這些線條的狀貌,而她的每一個姿勢都是十分優雅動人的。
「謝謝你,楊恩先生,我也是寧願和你而不願和別人在一起。」
她知道自己臉蛋漂亮,但對自己的形體美卻沒怎麼意識到。再說,在布列塔尼地區,冰島漁民家的女孩子一般都具有這種類型的美,人們也就不太注意,甚至她們當中最不規矩的女孩,也不會向人炫耀這一點,而且羞於讓人看見她們的身體。正是城裡那些高雅之士才對這個給予極大的重視,要模塑或描繪下來。
這次舞會以後,去年冬天就在期待與他相見的心情中度過,而他卻直到動身去冰島也沒有來向她告別一聲。現在他不在這兒了,對於她也就等於一切都不存在。緩慢的時間似乎步履艱難地爬行著,——爬向漁夫們返航的秋天,她已經盤算好,到那時一定要把事情弄個明白,也好有個了結……
她爸爸的同意麼,她是有把握的,因為她想做的事,還從來沒有遇到過障礙。他不富有,這個她根本不在意,首先,像他那樣的水手,只要花點錢讓他去學習六個月的航海課,就可以成為一名船長,而所有的船主都會樂於把船交給他的。
在這深夜裡,小小的油燈孤零零地燃燒著,有點神祕地照亮了她的肩膀和胸脯、她的還沒有被任何人看到的可愛的形體,既然楊恩不願意要她,這美麗的身體將不會為任何人所有,而會不經觀賞就逐漸枯萎。
……所有他們在舞會上的談話,對於歌特都像昨天的事情一樣記憶猶新,她瞧著五月的夜幕在班保爾降落,一面在頭腦中慢慢地重溫那次談話的情景。如果他根本不想結婚,為什麼要告訴她這些生活細節,而她也多少像個未婚妻似地聽著;誰都知道他並不像個喜歡把自己的私事告訴一切人的平庸男子啊……
一個星期天的晚上,已經很晚了,她看見他在她窗下經過,還緊緊地挽著一個名叫貞妮.加洛芙的女人,這女人當然很漂亮,只是名聲極壞。這件事,使她十分痛苦。
他在圍繞著他的人們中間神態非常自如地講述著,夾帶著一些自己獨有的手勢,靈活地轉動著眼珠,他面帶動人的微笑,露出閃亮的白牙。為了更好地表達啟航的匆忙,他在語句中不時帶出一聲小小的、拉長的「呵!」——這是水手們模仿風的吼聲來表現迅速的一種呼叫,十分滑稽。他說他不得不趕快找一個替手,而且設法取得冬季雇用他的船老板的同意,這樣一來就遲到了;因為不願意錯過這次婚禮,他失去了他在這次捕魚中的全份利益。
「……不過這仍是一個相當好的職業呢,」他說https://www•hetubook.com•com,「我呀,我是不會改行的。幹這行每年能掙八百法郎,有時候還掙到一千二百法郎,我回來領到這筆款就交給我母親。」
她常常和西爾維斯特談起這事,他也覺得不可理解。
……啊!這舞會之夜,在她一生中唯一甜蜜的、也是決定性的一夜。那一夜可以說已經十分遙遠,既然那是在十二月,而今卻已是五月了。所有那些漂亮的男舞伴,現在都在那邊捕魚,分散在冰島海面上。——正當布列塔尼的土地靜靜地罩上夜幕的時候,他們在那無邊的孤寂中,在蒼白的陽光下,卻看得清清楚楚。
莫昂奶奶在自己普魯巴拉內的茅屋裡,在人生另一個更黑暗的斜坡上,也終於入睡了,她帶著老年人冷瑟瑟的困倦,想著她的小孫兒和死亡。
「你看見那個不知害臊的姑娘了嗎?她是怎樣地盯著他瞧啊!」兩、三個漂亮姑娘在議論,她們的眼睛在金黃色或黑色的睫毛下貞潔地低垂著,而她們在那些男舞伴中,卻每人至少有一、兩個情人。她的確老在瞧他,但她有她的理由,因為在她的生活中,他是第一個也是僅有的一個引起她注意的青年男子。
婚禮接近尾聲時,天氣非常熱,許多跳華爾滋的人開始頭暈了。她想起他曾和別的一些女人,一些多多少少和他有過愛情關係的姑娘或女人跳舞,她想起他回答她們的呼喚時那種輕蔑的高傲態度……他對待她們是怎樣的不同呀!……
他不時將他的小妹妹瑪麗和西爾維斯特指給她看,那未婚的一對正在一起跳舞。看見他們兩個那麼年輕,兩人在一起時那麼克制,彼此恭恭敬敬,滿臉羞怯地、低聲說著一些無疑十分美妙的事情,他不禁和善地笑了。當然,他也不會容許他們有別種姿態;儘管他已經變得很老練很大膽,但是,看見他們那麼天真,仍然覺得十分高興;他和歌特交換著親密的會心的微笑,好像在說:「看看我們這兩個小弟弟小妹妹,他們是多麼可愛又可笑啊!」
……五月的夜早已降臨,所有的窗戶都隨著窗框的聲響關上了。歌特還待在那兒,讓她的窗子敞開著。稀稀落落的最後幾個行人,還能在黑夜中辨認出她的白頭巾的模樣,他們想必會說:「那個姑娘,一定是在思念她的戀人啦。」這是真的,她確實在想他,帶著一種想哭的心情在想他;她小小的白牙咬著嘴唇,不斷地繃開那鮮豔的嘴唇下面的皺摺。她的眼睛凝視著黑夜,卻沒有瞧任何具體的東西……
她把他和別人作比較,和三、四個巴黎的浮華少年,幾個為了她的錢而追求過她、向她表示過愛慕的小職員和平庸文人之類作比較,覺得他是她所認識的男人中最優秀的,同時也是最漂亮的。
「在班保爾只有你一個人,甚至在世界上也只有你一個人,才能使我放棄這次出航;若是別的任何一個姑娘,我是絕不會錯過這次捕魚的機會的,歌特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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