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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輩孤雛

作者:石黑一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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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第十一章

第三部

第十一章

「說真的,是你多心了。他們沒惡意的。更何況我也沒受委屈。有時候讓人開開玩笑,也是人之常情嘛。」
「我想這件事,或許你會覺得沒有什麼,」我說:「不過我還是說說好了。你知道,我自己一直想要回上海一趟。我是說,去……去解決那裡的問題。我一直這麼想。」
「我是說他比我年長許多。當然,沒有人會當著我們的面說。不過你得告訴我。大家議論紛紛,對吧?」
在我們下方,在草地上,離我們有段距離的地方,有幾位客人在池塘邊嬉戲。我們看到有位男士,領子在頸後翻起,他在那兒追趕鴨子。最後我說:
就我記憶所及,那天會面就到此為止。我們離開較暖和的火邊,走出那個多風的房間到走廊上,我便目送她回教室。
她啜了一口酒,嫋娜離去。我跟著她走過陽台,走到欄杆旁俯瞰草地。
她取出一條手鍊,仔細檢視一番,彷彿在查看有沒有瑕疵。她把它放回去,接著又取出一對小銀鈴以同樣的方式檢查。接著她蓋回盒蓋,抬頭看我。
「要不要由我來告訴她?」紀芳詩小姐問我。
「你真好。」
珍妮芙在一間裝了橡木壁板的房間等我,壁爐裡還有木塊在燃燒。納汀小姐離去後,珍妮芙站在爐架前,略帶羞澀地對我笑笑。
「這樣的話,也只證實了我擔心的事。我在他們眼中一定是個老處女。所以他們才不議論。要是早個幾年,他們不議論紛紛才怪。」
「珍妮芙,這不是……不是禮物之類的東西。」
「那麼,我誠摯地祝福希索爵士,祝福你們兩人,順利完成在上海的任務。你不是盼著要去?我覺得你一直盼著。」
兩年前的那個冬日午後,我當時完全沒想到,我對她說的話全然不牢靠。等我下次到聖瑪格麗特中學見她,向她告別,我們也許會在同一個多風的房間相見,在同一個壁爐旁邊。果真如此,就教我更加為難了,因為珍妮芙鐵定會清清楚楚記起我們在那裡的最後一次會面。不過她是個聰明的女孩,不管她當下的感受是什麼,她都能完全瞭解我要跟她說的話。或許她甚至能領悟得更快,比她褓姆昨晚還要快,等她年紀大了——等這件事成為輝煌的記憶——她會真心慶幸我不畏艱難,挺身迎向我的使命。
到莎拉出發之前,我都沒再見到她。她原本就可以指責我這麼多年遲遲沒有行動,那麼現在,如果我再不有所作為,她就更有理由對我失望了。有件事不言自明,不管希索爵士調停期間在上海有了什麼進展,解決方案依然遙不可見。全球的緊張情勢持續升高;飽學之士把我們的文明比喻作乾草堆上扔了點燃的火柴。此刻,我還在這兒,依然在倫敦閒著。不過,隨著昨天那封信件的到來,情況大不相同了,我可以說,那最後一片拼圖到齊了。一點不假,我親自回去的時機終於來臨,回到上海——事隔多年——回去「斬除毒蛇」,如同那位艾克塞特來的正https://m.hetubook.com.com派警探所說。
「謝謝你,」她說:「還有,謝謝你帶來這些東西。」
「謝謝你幫我解圍。」我過了一會才說。
「沒錯,沒錯,我相信會是如此。可是紀芳詩小姐,難道您不明白?」這時我的聲量也許提高了些。「難道您不明白現在的局勢有多急迫?您不知道世界的動亂不斷在加劇嗎?我不能不去!」
我們有好一陣子沒見面了,我記得,我們在人群外圍緩緩走著,客套地聊了片刻。接著我們停了下來,我問道:
「別這麼做,嘿,你搞錯了。再怎麼說,那些玩笑,我跟他們一樣覺得有趣。」
「隨喚隨到。」
不過這事也有代價。上午稍早的時候,珍妮芙跟昨天一樣外出購物——再添購最後幾件她聲稱新學期必備的東西。出門時她顯得既興奮又快樂;她還完全不知道我的計畫以及我昨夜與紀芳詩小姐討論的事。
「哦,沒什麼。老實說,我一直在想。幾年前的那個晚上,為希索爵士舉行的那場晚宴。不知道那天晚上你與他會見時,有沒有想到有一天……」
「你應該去我們宿舍,看看那裡有多冷。襯衫上都生出冰柱了!」她咯咯笑了。
「要是我知道答案……」
「你知道的,我一直看著。我看到剛才的事,早些時候也看到同樣的情況。真是丟臉,我身為新郎的兄弟,我要再次向你致歉。那些醉漢,我不曉得他們是誰。真對不起,老兄,剛才你一定很不愉快。」
她一時話都說完了,所以我就說:「這麼看來,希索爵士顯然也有同感。」
我望著她除去盒蓋——大約鞋盒大小的一個紙盒——往裡頭一看。她表情已經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看了之後還是一點也沒變。接著她伸手摸摸裡頭的東西。
「議論?哦,沒有、沒有。有什麼好議論的?」
她聽出我聲音裡的警告語氣,望著手上捧的盒子,顯示出有戒心的樣子。「那麼這是什麼?」她問。
紀芳詩小姐目不轉睛凝視著我,然後說:「這點您說得有理,班克斯先生。」接著又補上一句:「不過她會好想您,班克斯先生,她會好想您。」
「美極了。確實與眾不同。你近況如何?」
紅臉男士看看我又看看她。最後他問莎拉:「你確定?因為我看了一整天了。每次這位仁兄走近他們……」
她繼續凝視他們,彷彿被催眠了。後來她不再神遊,我想我們又談了幾分鐘,聊聊共同朋友的近況。接著有人加入了我們,過一會兒我就走開了。
「大體上來說,班克斯先生,她適應得已經算是頂不錯了。畢竟一開始總是會遇到一些困難,有些同學還當她是新生。其中有一兩個,有時候難免失了分寸。不過到下個學期,這一切都不會有問題的,我確定。」
「呃,只怕也來不及了。是這樣子的,我們要遠行。再過八天,我們就要坐船到遠東去。」
「真好。」
「我就是不准!這年頭這種事情就是和圖書太多了。他們一次次逃過制裁,今天可不。在我弟弟的婚禮上絕對不行。來,你跟我來。」
「那可是野蠻的行為。他們是客人,你也是客人,要是他們不禮貌,他們就得滾。」
「在學校裡,有時候什麼都忘了。就是有時候。跟別的女孩一樣算著日子等假期,那時候,我會以為自己還會見到爸媽。」
「他們怎麼不把屋子弄暖和些。」我說,搓著雙手,走向壁爐。
「你真好,克里斯多夫叔叔,」她平靜地說:「你都那麼忙了。」
※※※
我要到婚禮結束後才有機會跟莎拉說話。我在教堂的花園裡閒逛,穿梭於聊天的賓客之間,我停下來欣賞一處花圃時,她忽然來到我身邊。
我請紀芳詩小姐到客廳,邀了三次她才肯坐下。也許她多少猜到我要談的事,覺得跟我坐下來談,等於是共謀。我盡可能把事情對她解釋清楚;盡量讓她了解事情的重大;還有,這件事我已涉入許多許多年了。她聽我說話未做反應,只到了我稍停一會兒時,她才問我一個簡單的問題:我要去多久?我想我接著又說了一會兒,想辦法對她解釋,為什麼我要處理的這種事,沒法給一個確定的時間進度。我隱約記得後來是她問了什麼打斷我的話,接著我們討論了幾分鐘,設想我不在的時候會發生的種種狀況。我們費盡力氣談了這些事情,她起身正要離去時,我對她說:
「沒有,沒有,」她說:「有時候會逗逗我,不過她們沒惡意。這裡都是好女孩。」
「打開來,自己看看。」
「有時候,新到一個地方,」我中間插嘴。「總是有些難處。她們沒有一起……欺負你吧?」
即便在這樣的情境裡,聽她提起父母還是讓我感到意外。我等她繼續說下去,可是她沒再開口;她只是抬頭凝視著我,彷彿她剛才問了我一個問題。最後我說:
「有時候日子非常不好過,我知道。好像你整個世界都垮了。不過我還是要告訴你,珍妮。你表現得非常好,你把自己的世界又建立了起來。你真的很了不起。我知道你的世界已經不可能和過去完全一樣,不過我也知道你已經重新出發,為自己建築了一個幸福快樂的未來。還有,我會永遠在一旁幫你,我要你知道這點。」
昨晚我本想今天找個時間告訴她。不過再次考慮之後,我覺得時機還未成熟;再說,她目前對於即將開始的新學期還興致勃勃,沒必要破壞這種心情。無論如何,此刻最好是先把事情擱著,等我把一切安排妥當,再到學校找她。珍妮芙這女孩堅強得很,沒理由擔心她會因為我遠行而傷心過度。
「可是他們已經鬧了一整個下午了。我早些時候就看到了,甚至在教堂裡也是這樣。這可是我弟弟的婚禮。我不容許這樣的行為。說真的,我現在就要在這裡把這筆帳算清楚。跟我來,老兄。我倒要看看他們還敢不敢取笑你。」
「也許幾個月。也許幾年。不過等我們回來https://m.hetubook.com.com,你可要來看我們。」
然而,我此時不禁想起兩年前的那個冬日,那天是我第一次到聖瑪格麗特中學去見她。我正好在離校不遠處辦案,她也剛住校不久,因此我決定去找她,看看她過得好不好。
「當然了。我當然期望。這種事情,我已經等了好久。我實在非常厭倦倫敦了,還有……還有這一切的一切」——她的手往旅館的方向一揮。「我也不再年輕,有時候我覺得我的機會不會再來。不過現在不同了,我們要去上海。怎麼了,克里斯多夫,有什麼不對嗎?」
莎拉深深吸了一口氣,凝視的眼神變得認真而沉著。「克里斯多夫。你一定知道答案。」
我在壁爐邊的椅子坐下,她還站著。我原本還擔心她在不同的情境下見我會覺得尷尬,不過她馬上就聊開了,談她的羽球,談她喜歡的女孩,談到食物,她說什麼都是用「燉、燉、燉」的。
「我想說服人的時候都會成功,克里斯多夫。再說,他說他第一眼見到我就愛上了我,就在那次宴會上。」
「拜託,克里斯多夫」——她打斷我的話,我發現她已經很醉了——「我會告訴你的,告訴你也無妨。我們初次相見的那天晚上,我就覺得他好迷人哦。真的就是如此而已。事情是在更晚些,呃,一年以後吧,或者更久一點。哦,沒錯,我會告訴你,你跟我交情那麼好。有一次我們正在吃晚餐,有人談起墨索里尼,有人就說,情況已經非同兒戲,可能有另一場大戰要爆發,甚至是世界末日。就在這時候,有人提起希索的名字。說什麼這種時候,我們比什麼時候都需要他這種人,還有,他實在不該退休,他總該還有不少活力罷。接著有人說,他正是承擔大任的人選,有的人則說,不,要他承擔不公平,他太老了,同儕沒幾個在世,他到現在連個老婆都還沒娶。這句話驚醒我這個夢中人。我想,怎麼說,連他那樣的大人物,功勳卓著,還是需要一個她,一個不一樣的女人。在他事業的尾聲,有人能幫助他,最後再好好立個大功,給一生的事業寫下輝煌的結局。」
她沒動,只是繼續靜靜站在原地,凝視手上捧的盒子。然後她說:
「我想我得讓你回去上地理課了。我來的時候真不巧。」
「希索在那裡是老地頭了,」她繼續說:「他覺得他也許有能力,把那裡的事情理出頭緒,他覺得他該去。因此我們非去不可。下星期。我們的行李都已經打包好了。」
他扯著我的手臂,我看見他臉上滿是汗珠。我不確定我原本會如何應變,不過就在那一刻,莎拉嫋娜走來,手裡還拿著一杯雞尾酒,她對紅臉男士說:
「來吧,克里斯多夫。過來這裡,我們聊聊吧。」
「一點兒也不麻煩。我只是遺憾不能多找回一些東西。」
我們談了大約二十分鐘,我站起來把我放在公事包裡的紙盒取出交給她。
「也許希索有辦法很快就把上海的事情解決,」她說:「也hetubook•com.com許沒辦法。總之,我們會留在那裡很久。所以,如果你剛才說的話當真,克里斯多夫,我們很可能會在那裡碰面。對不對?」
「可不是……」
「恐怕,」我溫和地說:「我就只能找回這些東西了。你的皮箱,我查出來了,它並沒有掉到海裡,是在倫敦的倉庫裡跟其他幾件行李一起被偷走的。我盡了全力,很遺憾的是,不好賣的東西小偷乾脆都砸壞了。我找不到衣服那些東西。只找回來這些小玩意。」
「哦,別在意,」我笑著說:「我真的沒事。大家多喝了點,鬧著好玩而已。」
我想,聽到這個消息,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不過就在那時候,新娘與新郎走過草地出現在我們眼前,莎拉說:
「欸,克里斯多夫,」她說:「在場的真的就只剩你還沒誇我的帽子好看哦!這是西莉亞.麥滋森親手為我製作的。」
「你操太多心了,洛得瑞克。他們是克里斯多夫的朋友。要是他有那麼一點不高興,你不會不知道的。克里斯多夫自己就有辦法把他們痛罵一頓。說真的,克里斯多夫要的話,可以叫他們跪地求饒,或任他擺佈,他愛怎樣就可以怎麼樣,只要一個眼神就夠了。所以不用操心,洛得瑞克。你儘管自便,這裡沒事的。」
紅臉男士對我的態度裡有了新的敬意,不知所措地伸出手來。「我是杰姆的哥哥,」我握手時他自我介紹。「很高興認識你。有什麼可以效勞的地方,過來找我別客氣。有什麼誤會都怪我不好。祝你玩得開心。」我們看著他蹣跚走回屋子。接著莎拉說:
「當然,班克斯先生。」
那天稍晚,我又碰到莎拉一次,就在舉行婚宴的南丘邊上的鄉村旅館。當時已近傍晚,夕陽低垂天際。那時大家都喝了不少酒,我記得我走過旅館,穿過一群群衣冠不整的客人,有的三三兩兩斜坐在沙發上,有的搖搖晃晃地倚在牆凹裡,我走上了多風的露台才看見莎拉,在那兒倚著欄杆俯望草地。我正走向她時,聽見背後有人說話,回頭一看,是個粗壯紅臉的男士,他衝過陽台追上我,抓住我的手臂,然後站定喘氣,以嚴肅的眼神看著我。接著他說:
「紀芳詩小姐,我很清楚,短期之內,雖然有您竭盡心力照顧珍妮芙,但我不在家,她心裡恐怕還是會不好受。可是,如果您就長期的影響來看,我走上剛才向您解釋的那條路,不論對珍妮芙或是對我,恐怕才會是最好的事。更何況,要是哪天她知道了,她的監護人竟然在他最神聖的使命發出召喚之際,轉身逃去,她如何能愛他,尊敬他?不管她現在想要的是什麼,等她長大以後只會鄙視我。那樣對我或對她又有什麼好處?」
「希索爵士近來好嗎?他看起來氣色確實不錯。」
「欸,洛得瑞克,剛才是你搞錯囉。那些是克里斯多夫的朋友。再說,克里斯多夫用得著你保護嗎?」
「真的。你們要去很久嗎?」
我想了想才搖頭。「我看不要,還是我來說好了。我會和*圖*書找個適當的時機再告訴她。在此之前,可否請您先別對她說什麼。」
這件事至今已一年。當時我坐在教堂後排的座位上——新娘還有幾分鐘才會出現——這時我看見莎拉.韓明絲與希索.梅赫斯爵士從教堂中殿的另一側進來。希索.梅赫斯爵士固然沒有比上次在梅瑞迪斯基金會向他致敬的晚宴上更顯老邁;不過多方傳聞他與莎拉的婚事讓他返老回春,恐怕也只是誇大之詞。不管怎麼說,從他跟相識的人揮手的歡欣模樣看來,確實相當幸福。
「欸,真是的。我們當然是去上海。」
「希索爵士最後再好好立個大功這回事,他的顛峰之作。你心裡到底替他想到了什麼?遠行數月,就是為了這個嗎?」
「沒錯,」我說:「確實如此。」
「真是璧人一對,可不是嗎?還真是相配。」有一會兒,她若有所思地望著他們。接著她說:「我剛才問他們,未來有什麼願望。艾麗森他們只想在朵瑞斯有棟小屋子,好讓他們年復一年待在裡頭不用出來。要等到子女成群、鬢髮斑白。多麼美好,對不對?我也祝他們如願。還有,他們認識的過程真是神奇,完全靠緣分。」
莎拉看我尷尬的樣子,笑了起來,還碰碰我的手臂。「克里斯多夫,你真好。別擔心。你一點都不用擔心。」接著她補充:「哪,你一定要來看我們。希索還記得上次晚宴見過你哦。他想再看看你。」
「沒什麼,這是應該的。克里斯多夫,你整個下午在忙什麼?」
「就我所知,大家都說好。當然啦,大家都很意外。決定得那麼突然。但是,我相信大家都說好。」
「哦?這是什麼?」她興奮地叫起來。
「對不起。我向您道歉。今晚我有點激動。總之,今天發生了好多事。」
「哦,他健康得很。克里斯多夫,你老實告訴我。我嫁給他,有沒有遭人議論?」
剛聽她說出這句話,我心中的感受實在無法描述。也許心裡多少還有點驚訝。不過最主要的是,我記得那是某種解脫;心中有種詭異的感覺,自從多年前在查令沃斯俱樂部第一眼見到她,我心中就有個期待,等候這樣的一刻來臨;我也可以這麼說,我跟莎拉的整段友誼,一直朝著這一點前進,如今終於走到了。接下來說的這些話,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彷彿我們早在哪兒演練過許多回。
有一會兒,她凝視著夕陽。接著她轉向我,面露笑容,我想她的笑容裡充滿悲傷,還帶了一絲指責。她伸出一隻手,溫柔地碰碰我的臉頰,然後又回頭去看風景。
學校包括一棟大宅,再加上周圍的草地。大宅後面是一片草坡,坡底有片湖。也許因為有湖,我去的那四次,那一帶都有薄霧籠罩。鵝兒四處漫步,悶悶不樂的園丁則整理著水邊的草坪。大體上環境有些清冷,儘管那裡的老師,每次我見到都表情親切。那一天,我記得有位納汀小姐,五十多歲的和善女士,領著我走過寒冷的走廊。走到一半,她停在一處牆凹邊,壓低聲音對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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