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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道院紀事

作者:喬賽.薩拉馬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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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十一

羅倫索神父坐在火爐邊,晚上已有涼意,巴達薩父子也終於到家了。他們看到門邊有頭騾,就在橄欖樹下,鞍具還沒卸下來;會是誰來了,若望.法蘭西斯科問;巴達薩沒回答,但懷疑可能是位神父,神職人員的騾子都有得到福音的溫馴模樣,也許是被循循善誘,完全不像世俗人騎的馬那般狂野難以控制,如果這騾是神父的,又是遠道而來,又不可能是教廷大使或特使傳什麼消息,那麼一定是羅倫索神父,他果然料中了。誰要是驚訝巴達薩竟然能在向晚時分看得見,那麼可以回答他,聖人的光芒並不是神祕主義者靈魂苦惱的幻象,或僅是油畫的宗教宣傳,因為在與布莉穆妲同床這麼久且夜夜春宵後,巴達薩也開始有了雙倍視力的靈性之光,雖然不能做更深入的透視,但也足以有這些觀察。若望.法蘭西斯科卸下騾的鞍具後才進到屋裡,剛好神父正在告訴巴達薩與布莉穆妲,他已經接受邀請,在堂區神父那邊吃晚餐並借住一宿;首先,因為七個太陽家裡的房間不夠,其次,瑪弗拉的人一定覺得奇怪,一位遠道而來的神父竟然決定要投宿在比伯利恆的馬廄好不到哪去的房子,而不是到堂區教堂或子爵官邸,這些地方不可能拒絕一位未來的法典博士入住;瑪塔.瑪利亞告訴他,如果早知道閣下要來,我們至少會殺隻公雞,因為我們沒有什麼能拿出來見客;不管是什麼,我都會吃得津津有味,不過我不在這裡過夜或吃飯會對大家最好,至於公雞,瑪塔.瑪利亞女士,既然已經從鍋裡撿回一命,就讓牠盡情啼叫,聽牠啼叫肯定是更大的樂事啊,這可是母雞們辦不到的。若望.法蘭西斯科被逗得開懷大笑,瑪塔.瑪利亞沒笑,因為她肚子一陣劇痛,巴達薩與布莉穆妲只是微笑著,沒多做表示,他們非常了解神父講話總是不按牌理出牌,這只是更加印證而已;明天,日出前的一個小時,帶著那頭騾到神父家來,要上好鞍具,在我去孔布拉之前,我們必須一起談談,那麼現在,若望.法蘭西斯科先生與瑪塔.瑪利亞女士,請接受我的祝福,如果它在上帝面前還有用的話,當然自己說祝福有效是太自以為是了,聽好,別忘記,日出前一個小時,說完他就離開了;巴達薩陪著他,提著一盞幾乎沒有光的油燈,好像油燈正在跟夜晚說著,我是一道光,在短短的路途中,他們一句話也沒有說;巴達薩回程時伸手不見五指,不過他的腳還知道該怎麼走,他一進廚房,布莉穆妲就問道,羅倫索神父有說他要做什麼嗎?他什麼也沒說,明天我們就會知道了;若望.法蘭西斯科一想到神父公雞的笑話就發笑。至於瑪塔.瑪利亞,她一直若有所思,那來吃晚餐吧,於是兩個男人坐在桌邊,女人則到一旁,家庭的習俗就是這樣。
布莉穆妲抬起頭望著和圖書神父,看到的就像她平常所見的,人們的內在比外在更相像,只有生病時不一樣,她又再看了一次,然後堅稱,我什麼也沒看到。神父笑了笑,也許是我不再擁有任何意志了,不過再仔細看看吧;是的,我看到了,有朵烏雲懸在你胃的上方。神父畫了十字,感謝上帝,現在我可以飛了。他從背包裡拿出一個小玻璃瓶,在底部放了一片黃色的琥珀,這琥珀,也就是所謂的電,會吸引乙太,帶著它到任何有人走動的地方,遊行隊伍,宗教裁判,這裡修道院的工地,只要發現雲要從人們身上出來了,這總是會發生的,就靠近把瓶子打開,讓它進來,什麼時候會裝滿,只要有一個意志,就是滿的,不過這就是意志無法探究的神祕,能裝一個,也能裝一百萬個,一等於無限大;那我們該做何打算,巴達薩問;我要去孔布拉了,就在此時此地,我會稍信息的,然後你們倆到里斯本去,你來造機器,而妳就收集意志,等到飛的那一天我們三個就會見面,讓我擁抱妳,布莉穆妲,別這麼盯著我看,讓我擁抱你,巴達薩,後會有期。他跳上騾子,開始朝下坡走。太陽已在群山之上現身。吃麵包吧,巴達薩說,布莉穆妲回說,還不行,我要先看看這些人的意志。
幾個星期後,羅倫索神父帶著所有東西,包含證明與必帶的註冊登記前往孔布拉;這是座著名的城市,有非常多老學者,要是那裡有煉金術士的話,那去卓勒就顯得相當多餘;鳥人騎了一頭租來的騾慢慢地走,對沒什麼騎乘技巧、經濟能力中等的神父來說是很恰當的;等從目的地再回程時就不是這樣了,也許已經是個博士,這樣的身分最好是搭長途馬車,坐起來像在隨海浪搖晃一樣,如果前面的車夫沒有失控放屁的話。途中先去了瑪弗拉鎮,一路上並無事可記,除了住在這些地方的人,當然我們不可能半路停下來問道,你是誰,做什麼的,有什麼要懺悔的;如果羅倫索神父真停下來幾次,也是一下子就走了,只夠賜福給對方,這些都必須一一陳述的話,會使故事完全離題,只能說遇到神父有其意義,因為到孔布拉,是不會走這條路的,除非他要去瑪弗拉尋找巴達薩與布莉穆妲。所以明天只屬於上帝,人們只能等著每一天的命運到來,死亡是肯定的,不能肯定的是時間,這些並不真實,會這樣說的都是沒有能力了解未來預兆的人;就像往里斯本的方向上出現了一個神父,對那些祈求的人賜福,且朝瑪弗拉的方向而去,這意味著被賜福的人一定也是要去瑪弗拉,到皇家修道院的工地工作且將命喪該地,可能是牆壁倒塌,或得了瘟疫,或被刺傷,或是被聖博諾的雕像壓死。
羅倫索去了裴瑞拉區聖賽巴斯提歐的房子,離開至今已經整整三個年頭,馬廄空和圖書無一人,物件懶得整理似地四散在地,沒有人猜得出這裡進行過什麼勾當。宅子裡麻雀來回輕快飛著,牠們是從屋頂進來的,有兩塊瓦裂開破了個洞,這些小鳥頂多飛到宅子裡最高的白臘樹,麻雀是屬於大地、腐植土、堆肥與田裡的鳥;從一隻死掉的麻雀就能明白牠不可能飛多高,牠的翅膀如此脆弱,骨架又小,而我的帕莎羅拉將飛向目光所及之處,只要看看要帶我飛天的骨架有多堅固就好,不過隨著時間鐵都生鏽了;這是壞預兆,表示巴達薩沒有照我的要求前來照料,不過這些赤腳的腳印一定是他的,卻似乎沒有帶布莉穆妲一起來,也許她死了;巴達薩顯然睡在草蓆上過,因為草廣被往後拉好像他才剛剛起床,我也會躺在這張草蓆,蓋同一件毯子;我,羅倫索,剛從荷蘭回來,我去那裡了解歐洲是不是有人已經能用翅膀飛行,這門科學上的研究是不是比我置身的水手國度先進;在卓勒、艾德與奈凱爾克,我跟著老學者與煉金術士學習,這些人能在曲頸瓶裡造出太陽,卻死於不明原因,不斷乾枯變得像一束乾草,噼啪作響地燒起來,這就是他們在死亡那一刻要的,把自己燒得只剩下灰燼;而這裡等著我回來的飛行器還不能飛,我必須讓這些球體注入天上的乙太,真人不說假話,他抬頭望著天空說,天上的乙太,我知道那是什麼了,它就跟上帝說的一樣簡單,要有光就有光,就是一種說話的方式,然而夜幕已落,我點上布莉穆妲留下的油燈,又熄滅這個小小太陽,它要亮或滅都取決於我,我說的是油燈,不是布莉穆妲,沒有人能在塵世的生活心想事成,除非是在夢裡,晚安。
羅倫索神父用腳後跟催促騾子往前走,牠是經驗老練的動物,不受到炮火的驚嚇,見過很多非純種的生物都是如此,雜種使牠們不太容易慌張,動物與人類在這個世界要求生,這是最好的方式。沿途滿是泥濘寸步難行,看得出這個變動使地底泉水受到破壞,不是流到用不著的地方,就是分成許多小到不能再小的細流,使得山丘一片乾旱;沿著這條路,羅倫索神父輕輕地踢著騾,往下走到小鎮,向堂區神父打聽七個太陽的住處。這個神父最近賺了一大筆錢,因為他有一些地在觀景台,不管是因為這塊地被認為價值連城,還是因為地主的關係,他賣了十四萬黑奧,若望.法蘭西斯科拿到的一萬三千五百黑奧完全不能比。堂區神父一想到這麼大的修道院就喜孜孜,將有八十個修士,在門前有這樣一座修院無疑會增加鎮上受洗、婚喪喜慶的次數,每一件聖事都有物質與精神的部分,除了能財源滾滾,救贖的希望也會與各式活動、儀式成正比;這個,羅倫索神父,您能來到寒舍真是莫大榮幸,七個太陽就住在附近,他們在觀景台有塊地跟我相鄰,和_圖_書比我的小一些,所以說起來,現在老人一家子是在租來的田地上耕種維生,他們的兒子巴達薩四年前回來了,因為戰爭終生殘廢,還帶了個女人,我這樣說,是不認為他們有到教堂結婚,而且那女人的名字也不像基督徒;是布莉穆妲,羅倫索神父說;您認識她了;我幫他們倆證婚的;啊,所以他們結婚了;我是在里斯本幫他們證婚的。鳥人表達感激,當然這一帶沒有人知道這個名號,神父的熱情也只是一種宮中的恭維禮數而已,他啟程去找七個太陽,暗自竊喜在神的面前撒了謊,他知道上帝不會介意,所以一個人只要知道自己明白,即使撒了謊也沒有罪。
街道還很暗,他們往上到觀景台,這不是往帕斯村的路,神父原本要朝北邊走,然而他們似乎覺得要避開有人煙的地方,雖然人們不是在工寮睡覺,就是剛剛醒來,這些破敗的房子,來的大多是礦工,都是幹粗活的鄙俗之人;不過如果過幾個月再來,或者再過幾年後,我們就會看到一座木造的大城市,比瑪弗拉還大,活下來的人自然就會看到;無論如何,這些簡陋住處也夠讓拿鐵鍬、鏟子的人放下滿身疲憊,很快的還會有號角聲響起,連軍隊也來駐紮了,不過這一次不再是上戰場廝殺,而是要來看守這一大群粗人,或者只要不會有辱所穿的制服也會出手支援;然而老實說,看管的與被看管的實在分不出來,因為衣服全都一樣破。海那邊的天色已經透出珍珠般的灰色,望著山丘,有塊像血水的東西正在慢慢暈開,越來越有生氣,白天很快就要來了,湛藍與金黃交錯著,是個美麗的季節。然而布莉穆妲什麼也沒看到,一直低垂著眼睛,她口袋裡放了一片麵包;現在還不能吃的,他們到底要我做什麼。
除了女人間的對話,讓世界運轉的還有夢。夢也使月亮有了光暈,所以天空是在人的腦子裡發亮,每個人心裡都有著唯一的天堂。羅倫索神父從荷蘭回來了,有沒有帶回來乙太的煉金術之密,我們之後就會知道,或者根本不需要這種自古流傳的煉金術;只要一個字就足以使飛行器的球體充滿,至少上帝也只是張口說說就創造了萬物,這是神父在巴伊亞的貝倫神學院所受的教育,後來在孔布拉神學院的學術辯論與高等研究中更進一步強化;這是在他施放第一顆熱氣球之前的事情,現在他從荷蘭回來了,要再回到孔布拉,一個人可能是偉大的飛行者,但更方便的是得到學士、碩士與博士學位,這樣即使飛不上去,也會被認為值得敬重。
是神父要的,並不是巴達薩,他跟布莉穆妲一樣也是毫不知情。底下,隱隱約約看得到開挖大洞的輪廓,在陰影那邊有些黑黑的東西,一定就是大殿了。工人們開始集結到工地,在一天的工作開始前,先生火溫熱一些食物,是昨天的剩菜,這樣他們和圖書很快就能用碗裝湯,拿好幾大塊粗麵包沾著吃,但布莉穆妲還得再等等。羅倫索神父說,這個世界上我只有妳,布莉穆妲,還有你,巴達薩,我父母都在巴西,兄弟們在葡萄牙,所以我既有雙親也有兄弟,但這件事情,我需要的不是父母也不是兄弟,而是朋友,所以聽好,我在荷蘭知道了什麼是乙太,不是一般可以想像與傳授的東西,也沒辦法用煉金術的方法取得,為了上天去取得乙太,我們可能就必須要會飛,但我們還做不到,不過,千萬要記住我現在說的,乙太升上大氣層,到星星高懸且上帝呼吸的空氣前,就存在於男男女女的體內。那麼,一定是靈魂了,巴達薩下結論;它不是,起初我也以為是靈魂,我也想過乙太是靈魂所構成,它們在人死後離開了肉體,但尚未到末日審判,不過乙太不是由死者的靈魂組成的,注意,乙太其實是活人的意志。
天一亮,巴達薩與布莉穆妲就用繩子牽著騾來了,羅倫索神父不需要人家喊,他一聽到驟的蹄子打在圓石上的聲音,就立刻出來開門了,他已經跟瑪弗拉的堂區神父道別,讓他自己去想,如果上帝是源頭,人類是海洋,從今而後哪一部分的知識適合他,因為堂區神父幾乎已忘了過去的每一樣東西,除了彌撒與聖禮的拉丁文,以及通往他女管家兩腿之間的道路,幸好沒中斷練習過,不過昨晚來了客人,管家就睡在樓梯間。巴達薩牽著騾,布莉穆妲站在幾步遠的地方,她低著眼,把帽子往前拉;早上好,他們向神父問候;早安,神父回話後,問布莉穆妲說她是不是還沒吃東西;她用帽子遮著臉說,我還沒吃;告訴布莉穆妲別吃東西,羅倫索神父之前跟巴達薩這樣說,讓他傳話給布莉穆妲;巴達薩等他們倆躺在一塊時才在她耳邊低聲說,這樣兩位老人家就不會聽見,祕密也不會曝光。
下方,人們開始下到伸手不見五指的洞裡。神父說,我們的內在有意志也有靈魂,靈魂會隨著死亡離開,去等待審判,到哪裡沒有人知道,不過意志或者可能在人活著時就脫離了,也可能到死後才分道揚鑣,而那意志就是乙太,所以是人類的意志支撐著星星,上帝所呼吸的,是人類的意志;那要我怎麼做,布莉穆妲問,雖然她早就猜到答案;妳去看看人們內在的意志;我從來沒看過意志,也沒看過靈魂;妳沒看過靈魂是因為靈魂是不可見的,妳沒看過意志是因為妳不去看;意志是什麼樣子?它就像一朵烏雲;烏雲是什麼樣子?當妳看到它就會認出來,用巴達薩試試看,這也是為什麼我們要來這裡;不行,我已經答應過,永遠不看穿他;那麼用我試試看。
講這些不幸的事還太早。當羅倫索繞過路上最後一個彎,開始往下到山谷,人山人海迎面而來,人山人海也許有些誇張,因為不過就是幾百人;起初他不知和_圖_書道發生什麼事,因為人群都朝同個方向跑,還聽到有人在吹小號,也許是某個慶典,甚至是戰爭,然後突然間來了火藥的爆炸聲,土石飛得到處都是,總共有二十響爆破聲,才又聽到小號;不過這一次調子不同,人們拿起手推車與鏟子,朝被翻起的地方前進,在山丘上把土裝滿,倒在面向瑪弗拉那邊的山坡,其他人則扛著鋤頭下到開鑿的洞裡,好像消失似的,由另一些人把籃子拋下去,再把裝滿土的拉上來,另外一群人負責用推車運走,進行掩埋,如此一百個人與一百隻螞蟻實在沒有差別,需要這樣運來運去,是因為力氣有限,只好將重擔一個傳給一個,直到所有的東西都進了洞裡,只是對螞蟻來說這是生命之所,對人類卻是葬身之地,但看起來真的毫無差別。
每個人都睡著了,帶著各自祕密的夢,夢就像人類一樣,偶爾會相像但從來沒有一模一樣;我看見一個男人,這麼說並不精確,就像說我夢到流水一樣,這樣並不足以知道這個男人或流水是什麼,夢中的流水只屬於做夢者,如果我們對做夢者一無所知,我們永遠不會知道流水代表什麼,所以我們只能問,做夢者是誰,他做了什麼夢;以後的人有天會同情我們,貢薩維斯神父,因為我們知道的這麼少又如此不正確,這是羅倫索神父進房前講的話;貢薩維斯神父規規矩矩回答說,所有的知識都歸上帝;沒錯,鳥人回答,不過上帝的知識就像一條流向大海的河,上帝是源頭,人類是海洋,如果不是這樣子的話,就不值得創造宇宙了;我們難以置信的是,睡前講這些與聽這些事情,還有人能睡得著。
來開門的是布莉穆妲。天色已漸昏暗,不過她還是認出下騾的是神父,畢竟四年還不是太長的時間,她親了他的手,要不是有些好奇的鄰居在場,這個招呼可能會不是如此,因為這兩個人,或者是三個,當巴達薩也在的時候,都是性情中人;在過去如此多的夜晚中,至少曾有一次,彼此做過同樣的夢,看到了飛行器在振翅,看到太陽在綻放金光,於是琥珀吸引乙太,乙太吸引磁鐵,磁鐵吸引鐵片,所有東西彼此相吸,問題在於要怎麼讓它們依序運作,順序是不是亂掉了;羅倫索神父,這是我媽;瑪塔.瑪利亞走過來,她搞不懂明明沒聽到有人講話,也沒人敲門,但卻聽到布莉穆妲去開門的聲音,原來是個不認識的神父站在那裡要找巴達薩;這種時間很少有人會上門拜訪,不過總有例外吧,這句話什麼時代都通用,所以有個從里斯本來的神父,到瑪弗拉找一個殘廢的士兵與一個女人,最糟糕的是這個女人還有天眼,她能看到存在的萬事萬物;瑪塔.瑪利亞已經悄悄意識到,當她抱怨肚子裡有腫瘤時,布莉穆妲卻回答說沒有,不過她們彼此都知道這是真的;吃妳的麵包,布莉穆妲,吃下麵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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