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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康奇恥

作者:王曾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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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背城一戰

十、背城一戰

在雙方認真談話時,何栗一直叉手站立。宋人以左手三指握右手的大拇指,右手四指伸直,稍近胸前,稱為叉手,可以表示認真、恭敬等意。如罪犯對官員,奴僕對主人說話時一般都是叉手正立。何栗以此表示他後悔最初的失言。在這個十分講究貴賤尊卑的社會裡,上司對下級頤指氣使,下級對上司阿諛逢迎,是司空見慣的事。但在另一方面,高官對卑官或士人虛心聽納,卑官或士人對高官直言敢諫,也被當作一種士大夫應有的風度和修養。更何況按當時的制度,官位卑下的監察御史有權彈奏宰相。何栗雖然秉性輕狂,但他叉手站立,正是出於以上兩方面的原因。
陳過庭說:「虜人揚言,金軍不得已,不過國相與二太子死於城下,今冬且去,明年當命將出師,再犯東京,誓不罷兵。王師失律,則開封百萬士庶流血盈城,全城灰飛煙滅。」張所說:「此乃虜人虛聲恫嚇。此次傾巢而出,若敗於開封城下,明年焉有餘力,再次進犯。」
金朝東路軍初下河北時,楊再興才自願從軍殺敵。今年正月初二,金軍前鋒三千騎直取湯陰,統兵官正是四太子完顏兀朮。湯陰本地臨時組織三千保甲迎戰,自然根本不是敵騎的對手,被女真騎兵衝個落花流水。然而出乎意外的,是楊再興居然單騎殺入敵陣。他的兵器是一桿虎頭紫纓渾鐵槍,在鐵桿的頂端鑄成虎頭,而槍尖似乎是從虎口中吐出,有三十六宋斤重、一宋丈二尺長。他使用這桿槍連挑幾名敵騎。完顏兀朮看到來者勇猛,就親自掄動素木紅纓四稜鐵錐槍,上前交鋒。他與女真兵同樣頭戴鐵兜鍪,止露雙目,身披重甲,但楊再興見到來騎所用兵器,並非是敵兵常用的三尺刀劍,就判斷他是個敵將。在雙槍猛擊時,完顏兀朮的木槍桿折斷,楊再興乘機在他胸前猛刺一槍,完顏兀朮躲得快,倖免於致命的一擊,卻在左上臂連甲挑去一大塊肉,頓時鮮血淋漓。完顏兀朮雖然悍勇,也疼痛難忍,發出一聲慘叫。大群金騎蜂擁而上,救護主將。最後在敵騎的包圍中,楊再興仍然刺死十多名敵人,殺出了一條血路。他輾轉來到開封,又在軍中結識了上述九個義兄弟。
宋欽宗問:「你們在虜營多日,敵勢如何?」張所介紹了他與李若水的見聞,說:「臣與李若水多方打探,金虜攻城多日,死傷數千人。敵兵十萬,而女真精騎僅有三萬餘。且不論被擄之漢兵,心向大宋,並無鬥志,卻有反戈一擊之意。便是女真軍亦有厭戰之心,頗多怨言。官軍只須用心守禦,堅持忍耐,冬去春來,定能轉危為安。李侍郎傳語陛下,河東壽陽與平定軍,尚能以彈丸之地重創強虜,豈www.hetubook•com.com有開封士民百萬死守城池,而敗於三萬女真軍之理!」
圍城中缺少炮石,宋欽宗也只能下詔同意,於是許多百姓手持斧和錐,紛紛前去鑿艮嶽,造炮石,官府又命城中富民與三省六部吏胥出錢,僱人夫將大量炮石搬上城頭。由於城上已有多日無法拋射炮石,金軍攻勢更猛,不料宋軍突然拋射大量炮石,金軍死傷不少,攻勢頓時受挫。
到天明時,從城上望去,只見宣化門外幾乎是遍地的人屍和馬屍,殷紅的血染著雪地,在陽光的照耀下,更令人慘不忍睹。金兵在當夜光戰死者達八百多人,還不包括近千名傷員。在傷亡過重的情勢下,加之吳革本人受傷,宋軍在東水門出戰的計劃顯然已無法實施。王宗濋掌管的功賞司,對吳革和生還的一百六十八名勇士,卻一概不論功行賞,更引起軍士的普遍怨憤。
張所回家,見到自己的妻兒和王經、寇成的家眷,免不了有一番劫後餘生的悲喜和撫慰。張所為今天景福殿的面對,心中一直悶悶不樂,不想晚飯過後,竟有吳革來訪。張所首先介紹自己的經歷,最後悲嘆說:「不料廟堂底舉措,一如金虜初犯東京時,全無長進!」在古代的政治條件下,臣民必須諱言君主的過錯,所以張所不能說「主上」,只能說「廟堂」,即政府大臣。吳革說:「當時文尚有李綱,武尚有种師道,可惜不能委以全權,動輒掣肘。如今文有何相公,武有王殿帥,卻信用不疑!」他也是在說皇帝,卻避免用「主上」一詞。
閏十一月九日,宋欽宗御文德殿常朝,得到報告,說金使蕭慶又到。自金朝兵臨城下後,金使已來過多次,但東路軍和西路軍各自派人,其提出的條款也略有差別。這回蕭慶等人出使,特意帶來了被俘的胡直孺和張所。宋欽宗下令安排他們去館驛,先由馮澥、曹輔與蕭慶談判。他聽說胡直孺和張所被釋,特別在景福殿召見,何栗等宰輔大臣都在殿內賜坐。胡直孺進入,只是俯伏在地,淚流滿面,說:「臣率師救援開封失利,不料今日得以重睹天顏,死罪!死罪!」張所卻竭力振作精神,說:「臣與寇、王二承節出城,不幸被俘。然寇、王二承節已奪馬北上,料得宗澤必能盡忠體國,號召義兵勤王。」
言猶未了,馮澥和曹輔進來,兩人當執政後,似乎與金人談判,成了他們的專職。馮說:「蕭慶有言,自古有北,便不可無南,金軍保護西京皇陵與青城殿宇、齋宮,以明並無吞滅南朝之意。然而前日已許割三鎮之地,金軍方退,我便爽約。此回須陛下親自出城會盟,方可退師。不然,圍城之軍決不解,攻城之具決不hetubook.com.com退。城池未破,車駕出城,敵人二帥當行臣子之禮。若一旦城破,便休怪他們不執臣禮。」宋欽宗聽後,頓時面如死灰。
宋欽宗的「死守社稷」,其實不過是說一說而已,他的內心深處,總是希望敵人能發一點慈悲,開一線生路,張所的直言反而引起他的惡感,但一時又拿不出有份量的話回駁。馮卻說:「依臣之見,仍須與敵通和,以為緩兵之計。」張所駁斥說:「自軍興以來,臣唯見敵使緩我之兵,未見我使緩敵之兵。」宋欽宗到此已無法忍耐,他用厭煩的口吻說:「軍國大事,自有朕與宰輔大臣從長計議,卿可與胡直孺下殿去!」。張所到此也只能同胡直孺下殿,宋欽宗又喊:「胡直孺!」胡直孺聞聲轉回身來,口稱「臣在」,皇帝說:「朕命卿權戶部侍郎,與梅執禮一同供應軍需。」胡直孺拜命而退。
何棠同兄弟的感情自然不壞,但他對何栗的輕狂也不時規勸,他到此又忍不住說:「十九,軍國大事休出戲言!」用排行稱呼,是當時的一種習慣。何栗正待回答,張所不待通報,排門直入。何栗見到張所,又起身舉著酒盞說:「正方,『所親驚老瘦,辛苦賊中來』,我敬你一盞。」張所看到何栗醉眼惺忪的模樣,已有幾分不快,他說:「相公,你在此鐘鳴鼎食,可知城上戰士有凍死者?」何栗仍不在乎,笑著說:「此處無鐘鳴,卻有鼎食。」
原來吳革出任中軍統制僅有幾天,紛至沓來的,竟是從內侍到王宗濋的各種請託,要求在軍中安插他們的親故,白拿官俸,冒請軍功。吳革一概回絕,就得罪了權貴們。吳革的中軍作為預備兵力,在南城宣化門吃緊時,也上城迎敵。他發現金兵最厲害的戰術,就是用洞子推進,填塞護龍河。當時護龍河與惠民河相通,惠民河繞行城南,由西面的廣利水門入城,又由東面的普濟水門流出,而普濟水門以東就是宣化門。吳革當即找南壁提舉官李擢緊急建議,在夜間大開惠民河閘門,以猛漲的護龍河水淹灌敵人。李擢是文官中書舍人,他出任南壁提舉官後,成天躲在城下,借酒澆愁。他在醉中接見吳革,只是三言兩語地敷衍過去。兩天後,吳革再次登城,發現護龍河水反而乾涸,金軍卻冒著宋軍的矢石,日夜填河不止,逐漸進逼城下。
張所激憤地說:「金虜縱臣等回城,保護青城,其意不過置陷阱以待陛下。陛下曾說當死守社稷,切望陛下言而必信,行而必果。兵法曰,置之死地而後生。如今陛下在開封圍城之中,便與全城軍民置身死地,唯有犯死,尚可求生。若心存僥倖,尚圖苟且偷生,乃自取滅亡之道。好生惡死,人之https://www.hetubook•com.com常情,然而今日豈可諱言。陛下唯當逐走蕭慶,從此不通來使,親率全城軍民死戰。外城破,則守裡城,裡城破,則守宮城,宮城不守,則焚宮闕,以殉社稷,戰至最後一兵一卒,一弓一矢,庶幾上不愧祖宗,下不愧萬民。京城士民百萬,同仇敵愾,誓不與十萬敵軍俱生,粘罕與斡離不縱有三頭六臂,可得志於遼,亦決不能得志於我大宋!」張所的話是尖銳的、直率的,但在古代的專制政治下,畢竟不能完全對君主直言無諱,他最後想說:「如若陛下尚圖苟且偷生,臣恐陛下生不得其生,死不得其死!」話到嘴邊,只能嚥了下去。
這是金軍自攻開封城以來,所遭遇的一次最激烈的抵抗。儘管女真兵也打得十分頑強,而宋軍已佔明顯優勢。擔任前沿指揮的萬夫長完顏婁室和完顏銀朮可聞訊後,急忙率五千鐵騎前來增援,一半騎兵手持火把,馬蹄聲、喊殺聲驚天動地。宋軍雖然寡不敵眾,還是完成了摧毀敵人攻具的任務,然後撤回城內。金軍追到近護龍河邊,就不敢再追,因為城上的炮石可以擊碎他們戴鐵兜鍪的頭顱,而神臂弓和床子弩箭也可以洞穿他們的重甲。
今夜按吳革的組織和指揮,有六百壯健者專門迎敵,另有二百體質稍弱者負責焚燒和擊毀金軍的各種攻具,而楊再興等五十名騎士更是六百人中的精銳。城門開處,五十騎都是清一色的長槍,其中義兄弟十人都使用渾鐵槍,在一片喊殺聲中衝向敵軍。
吳革急忙去找王宗濋。自從開封被圍以後,王宗濋除了陪同宋欽宗勞軍外,從不登城。他正為吳革拒絕安插其親故而惱火,反而把吳革搶白一頓。吳革無可奈何,又去找任守禦使的孫傅。孫傅自從圍城以來,倒克盡職守,經常在城上夜宿。然而待他下令開閘時,金兵已從上流截住惠民河水,他們得以放心大膽地填塞水位低淺而冰凍的護龍河。就在張所回城的當天上午,吳革卻被王宗濋罷免了統制的差遣。
吳革來到都堂,見宰執與王宗濋唱喏畢,提出具體建議,何栗與孫傅馬上表示贊同,王宗濋也不再表示反對。孫傅說:「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凡能焚燬金虜攻具八分以上,白身授團練使,其餘依次受賞。吳武功此戰成功,當授觀察使。」團練使和觀察使是從五品和正五品的武官,而吳革目前不過是正七品的武功大夫,這確是很重的獎賞。針對吳革毀艮嶽,造炮石的建議,王宗濋說:「艮嶽乃太上所造,花石綱耗費天下多少錢財,此事當奏稟聖上,自家們不可自作主張。」何栗說:「此事由我口奏。」
張所聽完吳革的敘述,拍案而起,怒不可遏,說:「一群醉生夢死之鼠輩,我www•hetubook.com•com大宋社稷又有何望!」吳革說:「當今之大患,不在虜兵雄盛,銳不可當,而在朝廷之無策,人心之不齊,士氣之不振。」兩人沉默許久,張所又起立,改用另一種語調說:「義夫,雖事已至此,自家們終不忍江山社稷,淪於敵手。你尚有何策?」吳革苦笑說:「我又有何策?護龍河為京城之屏障,有護龍河在,虜人雲梯、對樓之類都近不得城頭。我願率死士,連夜出戰,毀虜人底洞子。如今天氣嚴寒,而許多戰士尚穿單衣。大內后妃與宮人為戰士作綿擁項,便有人嘆息道:『雖得擁項,奈何渾身單寒。』城上有軍兵夜半凍死。使官軍人人飽暖,亦是當務之急。」張所說:「自家們同去見何相公。」吳革說:「何相公從來輕視武人,我不須去。」張所連夜去都堂。何栗自任右相後,平時都夜宿都堂,準備皇帝不時召喚。但他只是每晚同哥哥何棠飲醇酒,談笑自若,醉後就吟唱柳永的詞,卻從不上城。今夜兄弟倆又在對飲八仙樓所產的仙醪名酒,桌上鋪陳了十盤菜餚,有艮嶽宰殺的糟鹿脯、醃鶴腿、鴛鴦炸肚,還有花炊鵪子、荔枝白腰子、羊舌簽、狗肉做成的假野狐、旋煎羊白腸,另有川菜淘煎燠豬肉和雜煎事件(豬雞內臟)。何栗認為,愈是在危難時刻,自己身為宰相,就愈需要有一種閑雅鎮定、處變不驚的風度,以為百僚的表率。兄弟倆身為四川人,更嗜好川菜。不一會兒,兩盤川菜首先吃個精光。何棠酒量不大,也不喜飲酒,他不過是偶而用酒盞略為沾一沾唇,而何栗卻是標準的酒鬼,頗有海量。何棠在席間問他:「聞番人邀索,浩瀚無比。」何栗略帶醉意,笑著說:「便饒你漫天索價,待我略地酬伊。」
金軍在當夜停止攻城,只留下千夫長裴滿什古乃率本猛安七百餘人,守護炮架、雲梯之類。見到宋軍出戰,連忙上馬迎擊。倉促之間,金兵來不及放箭,已與宋騎短兵相接。裴滿什古乃躍馬舞劍,向楊再興砍來。楊再興用鐵槍用力一架,便將裴滿千夫長的劍飛。楊再興一槍,直貫裴滿千夫長當胸,用力一挑,裴滿千夫長的屍身竟從馬上扔出幾丈遠,真是天生神力。在兩軍騎兵混戰之際,五百五十名步兵也衝向敵人,按吳革的命令,他們專用麻扎刀砍敵馬的小腿,敵馬倒地,再與金兵步戰。
八百勇士的前鋒中有楊再興、王蘭、高林、羅彥、姚侑、李德、張應、李璋、趙宏和岳亨十位好漢。他們是義兄弟,其中以湯陰人楊再興最為勇悍。岳飛早先因家境貧寒,決定從軍謀生。他的外祖父姚大翁特別請來本縣一位有名的槍手陳廣,傳授岳飛槍法。岳飛的槍法很快青出於藍,聞名全縣。一天楊再興特地登門,m.hetubook.com.com要同岳飛比試。兩名武士只用無鐵刃的木槍對打,交手多時,不分勝負。岳飛看準對方一個破綻,用槍桿掃著楊再興的小腿,把他打翻在地。岳飛連忙扔下槍,禮貌地將楊再興扶起。楊再興卻憤憤然地離去,說:「岳五哥,待一年後再與爾一決雌雄!」然而岳飛參軍後,兩人也不再有比武的機會。
張所又介紹吳革的遭遇,憤憤不平地說:「我當上奏彈劾王宗濋與李擢!」何栗說:「軍中積弊,非止一端,積重難返,劾不勝劾。你已上了彈奏,而聖上仍對王殿帥信用不疑。圍城之內,貴在人和。明日我當覆命吳革為統制,與孫樞相商議,依吳革之議出戰。」張所苦笑著說:「好一個息事寧人底何相公!」
何棠感到有失體統,連忙對張所說:「十九哥酒後失言,懇望張察院海涵。」他命吏胥取來浸過冷水的面巾,給何栗擦臉醒酒。何栗清醒後,也對剛才的失言有點後悔,又換了一種聲調,對張所說:「大內、裁造院等趕製軍衣不及,當如何措置?」張所說:「可命全城店舖、質庫(當鋪),令每家三日內速備十人綿襖、綿褲、綿襪之類,不得有破衣,不得有薄綿。括一萬家,便有十萬人衣服。可曉諭店舖、質庫,官軍守得京城,乃全城百姓之福,若守禦有疏漏,乃全城百姓之禍。」何栗點頭同意。
張所完全明白何栗的用意。他回家後,還是熬夜寫劾奏。他對宰相實在不滿意,但想到何栗的前倨後恭,而畢竟採納了自己的部分意見,又考慮到在圍城之中,皇帝也不會任命一個比何栗高明的人選,躊躇再三,還是只彈劾了王宗濋和李擢兩人。
在猛烈的搏戰中,吳革本人也身中四箭,金軍的箭鏃像六、七寸長的尖鑿,被射中後,很不容易拔出。吳革儘管沒有被射中要害部位,但已傷勢不輕。最後點檢軍隊,八百勇士生還者只有一百六十八人。在楊再興的義兄弟中,也有張應、李璋、趙宏和岳亨四人沒有還城,楊再興等雖然都是剛強的好漢,到此也痛哭不已。
次日,何栗召孫傅、張叔夜和王宗濋到都堂,提出吳革的建議,王宗濋首表示反對說:「數日前,我命殿前司精兵一千人,下南城接戰,以圖激勵士氣。然而虜軍甚銳,王師損折大半,統制高師旦戰歿,如何再戰?」張叔夜說:「然而不焚燬虜人底鵝車、炮架、洞子,又難以守城。」兩人各持己見,相持不下,何栗說:「且召來吳革,問他如何計議。」
在孫傅下令出重賞後,吳革方能招集自願應募者八百人,卻只及他原計劃的四成。吳革設計要從東水門和宣化門同時出擊已無可能,只好改為先在宣化門一處出戰。半夜時分,他和八百勇士飽餐一頓,就分別從城上和城門分頭殺出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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