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苑
二
「爸爸。」菊子又高興地喚道。「我好想見見您。現在就去行嗎?」
「不記得什麼時候,一次偶然的機會,曾去新宿御苑看過一次狗的展覽會。」
「喂,喂,明天早上去拜訪您。」
英子的「激動」是靠不住的。但接連兩天說有話要來談談,使信吾覺得焦慮不安。
而且,因為每天都從電車上眺望,他可真想到有松樹的地方去一次,看看實際的情形。
佐川家下女去轉達,菊子還沒來接電話的時候,優美的音樂從電話中傳了過來。菊子回娘家以後,信吾未跟修一談過菊子,修一也有意避免。
「真的。過了八點……」信吾自言自語。
「我剛上班正在擦桌子的時候。剛過八點吧?」
「剛才是從店裡來的?」
夏子鈍重的「有」字,信吾覺得很討厭,也許是夏子的鄉音也說不定。
優美的交響樂不斷從聽筒傳來,https://m•hetubook•com•com音樂聲中,菊子親切地喚道:「……爸爸!」
兩三天前,信吾一邊望著池上的松樹,一邊在電車邊逼問修一,他終於坦白了菊子流產的事。
昨天晚飯後,信吾談到派人去找相原家,幫助相原老母的事以後,氣憤不平的房子突然溫順起來。
「爸爸在綠意中也會覺得精神一振啊。」
「有沒有等我?」
音樂繼續傳過來。
「天氣好的日子,人的天氣就不好。」信吾輕聲說著無意義的話,不再隔窗觀望公司外面的天空。開始工作。
「我也打算去看狗呀。」菊子笑過之後,又傳來了西爾飛德。
「見面後再談吧。」
「天上大風,天上大風……」信吾無意中唸了好幾次良寬字軸上的語辭,卻望著池上的森林。
「不。明天我會等您。」
以菊子的本性來說www.hetubook•com.com,她大概不會向父母兄姊談起絹子和流產的事情,信吾想。但是否如此不得而知。
菊子也許以為這是很好的主意:
「是的。不過,我不喜歡到公司去,我想到了。」
信吾不停地從窗口瞧,想盡力確定一下。
高聳的兩棵松樹,今早看來簡直就在池上森林的前方。
「哎喲,忘了關掉……是《西爾飛德芭蕾舞曲》,蕭邦組曲。我要把唱片帶回去。」
「沒關係。早點見到您,回家比較不會覺得不好意思。」
雖說是每和_圖_書天,其實直到最近才發現那兩棵松樹。長久以來都不經意地望著池上本門寺的森林,任車馳過。
「爸爸,久等了。」
菊子接著說,在新宿御苑見面吧。
碧空如洗,是五月中最像五月的天空。
「你激動?為修一的事情?」
不過,發現那高大松樹彷彿不在池上森林中,今天是第一次,因為五月清晨的空氣明徹清澄。
十點左右,信吾到公司,看到谷崎英子的留條,上面寫著:「因少奶奶的事想見您一面,以後再來。」
信吾說不下去。
「呵,不。」
「哦?」
午後,英子來了電話。她說做夏服很忙,今天不能外出。
英子在留條上寫「少奶奶」,一定是指菊子。
「哎呀。」差點探出窗外。
「事情這麼急嗎?」
「馬上就來?」
信吾驚慌失措,終於笑了出來。
信吾從橫須賀鐵路的電車裡也看過這天空。仰視天空的和圖書旅客都打開了窗戶。飛鳥掠過六鄉川閃爍的流水,也身披銀光。紅車身的巴士在北邊的橋上奔馳,看來亦非偶然。
英子沉默半晌。
英子辭職後,岩村夏子代替英子配屬到信吾的辦公室來。信吾問岩村夏子:
「是。不過絹子小姐不在。」英子坦率地說出修一女人的名字,「等絹子小姐出去後才打電話的。」
修一坦陳的那天早上,兩松已在風雨中逐漸模糊,跟池上的森林合而為一。可是,今天早上又離開森林,跟墮胎糾纏在一起。松樹顯得色彩髒污,也許是天氣太好的緣故。
「沒有。沒見著就回去了。」
「去見修一了?」
「是的。是不急的急事呀。就我心情而言,是急事。我想早點跟您談談,因為我非常激動。」
英子大概是到裁縫店上班前順道而來的。午休時也許會再來。
「啊!」信吾放了心,「身體怎麼樣?」
那兩棵松樹上身互相https://m.hetubook.com.com傾靠,樹梢現在幾乎已擁抱在一起,今天信吾第二次發現了它們。
到佐川家去探視菊子,可能會使事態擴大,所以不能不謹慎。
「已經好了。這麼任性,對不起!」
「是的。」
「喂,喂,」信吾先呼叫,「音樂真美。」
或許是春天或雨天的緣故,以前松樹的遠近可沒那麼清楚。
「真的這麼忙?」
焦慮不安越來越厲害,信吾忍不住在三點左右掛電話到菊子娘家。
信吾憐憫房子。在房子家沒有找到什麼,發現東西可不像發現池上的松樹那麼簡單清楚。
「有,等了一會。」
信吾再瞧一下英子在大紙邊上所寫的字,然後轉眼望窗外。
「谷崎幾點鐘來的?」
「真的。那我在公司等你。」
松樹已不只是松樹,松樹已跟菊子的墮胎糾纏在一起。每次上下班看到松樹,信吾彷彿被迫想起菊子的事。
「早上?又是八點左右?」
「現在?沒關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