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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江風雲

作者:王曾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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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藎臣諍士

一六、藎臣諍士

張浚也說:「國書中言道:『自古國家迫於危亡,不出守禦與逃奔二策。今守則軍旅不振,逃則封域已窮,偏師一來,唯有束手聽命。』切恐未見緩兵之效,而益啟輕侮之意。臣以為國書宜改寫。」
胡寅幾乎每一句話,都深深刺痛了宋高宗,他頓時大汗淋漓,呆愣了片刻,突然又拍案而起,用最大的音量咆哮:「如此逆臣,不斬是無天理!」他在殿裡來回急急踱步,宦官們還從未見到皇帝如此盛怒,大家屏息斂聲,殿裡只能聽到他重重的腳步聲。宋高宗繞殿幾十圈,又氣急敗壞地坐下,提筆在黃紙上接連寫了幾十個「斬」字。張去為敏銳地觀察到,皇帝的「斬」字竟愈寫愈小。最後,宋高宗又氣憤地將黃紙撕得粉碎,把紙屑扔了滿地。
事實上,胡寅上奏的副本也已分送到都堂。張浚看後,感到十分惱火,自己看在昔日共患難的情分,好意舉薦,不料竟如此不識抬舉,給自己製造麻煩。他對呂頤浩說:「胡寅煞是狂生!」呂頤浩說:「胡左史本是狷急底人,自家們堂除他,亦是失宜。然而他秉性忠義,尚不可以一眚而掩大德。」按照宋朝官制,胡寅的起居郎是由在都堂辦公的宰相任命,叫做堂除。
「胡寅狂悖,即時逐出廟堂。御批不得外傳。付呂頤浩、張浚」
陛下以親王介弟,受淵聖皇帝之命,出帥河北,二帝既遷,則當糾合義師,北向迎請。而遽膺翊戴,亟居尊位,遙上徽號,建立太子,不復歸覲宮闕,展省陵寢,斬戮直臣,以杜言路,南巡淮海,偷安歲月。漫不治軍,略無捍禦,無辜元元,百萬塗地。方且製造文物,糜費不貲,講行郊報,自謂中興。虜騎乘虛,直搗行在,匹馬南渡,狼狽不堪。自畫大江,輕失形勢,一向畏縮,唯務遠逃,軍民怨咨,如出一口。自古中興之主,所以能克復舊物,莫不本於憤恥恨怒,不能報怨,終不能已。未有乘衰微缺絕之後,固陋以為榮,苟且以為安,而能久長無禍者。
呂頤浩看後說:「當年南唐自降帝號,然而國朝曹彬終於飲馬大江。如今陛下自降尊號,願充金虜底藩臣,卑屈已極。臣與陛下君臣之分已有三年,身為大宋底首相,切恐難逃君辱臣死之責,亦是愧見百官。」原來自從宋高宗登基以後,已經向金朝元帥府屢致國書,其通常的格式是「大宋皇帝構致書大金元帥帳前」,而這份國書卻改為「宋康王趙構謹致書元帥閣下」。從皇帝自動降為康王,在古代政治中當然成了頭等大事。
胡寅反問說:「德遠以為,洪尚書出使,能教虜人按兵不動否?」張浚說:「虜人狼子野心,和不可恃,須備戰守。」
胡寅是福建路建寧府崇安縣人,字明仲,他是名儒胡安國的侄子,而過繼為兒子。靖康末年,他在開封圍城中,任司門員外郎,曾與張浚一起逃入太學,不肯在立張邦昌的議狀上畫押。胡寅新近由張浚舉薦,到行朝擔任起居郎。按照制度,他應當經常在外廷值班,負責記錄皇帝言行和朝廷大事,撰寫起居注。起居注是www.hetubook.com.com當時的一種較原始的官史。然而他第一次上殿值班時,就迫不及待地上奏。
現在正是建康暑熱最盛的時節,就在洪皓奏對的翌日,晚膳過後,依然熱氣逼人,後殿內沒有一絲風。宋高宗頭上只戴一頂小冠,橫貫一枝玉簪,束住髮髻,身上穿一件淡黃薄紗袍,由小宦官不斷給自己搖扇,還是不斷滲汗。張去為站立御案前,藉著燭光,為皇帝念臣僚的上奏。他取過第二封,按以往的習慣,先粗略地看一下,不由額上冒汗,他說:「起居郎胡寅底上奏,語言指斥,直是比當年陳東底上書,有過之而無不及,小底不敢為官家口誦。」
宋高宗在從杭州到建康府的路上,就向呂頤浩和張浚提出,必須向金朝派遣使者求和,他說:「如今雖是夏日炎炎,轉瞬之間,便是到了秋高馬肥時節,虜人須是用兵。國家衰弱已極,如何支捂?遣使北上,便是第一緊切底事。朕不憚卑辭厚禮,唯是求虜人不用兵。」呂頤浩和張浚說:「危難時自願出使,極是不易,待臣等用心尋訪。」
臣愚誤蒙眷求,擢侍左右,職司記注,掌書言動。有知不言,有言不盡,苟非畏禍,即是欺君。震懼於衷,不能自已,戇愚抵冒,理合誅夷,寬仁如天,恃以無恐。倘或其言可採,有補大猷,尺寸之功,垂名竹帛,是古人之所榮,微臣之至願也。
洪皓卻反而用懇切的語調說:「我與呂相公面談數次,知得相公尚是個血性男兒,非黃潛善、汪伯彥之流可比。然而呂相公身居百僚之長,理當率先百僚,匡正國書之失。你今日不能匡正國書之失,切恐他日亦復不得君父底仇恥。」呂頤浩到此也無言以對。
宋高宗說:「呂頤浩與張浚亦是持此議,依卿底計議,國書當怎生底?」宋高宗認為,目前需要依賴洪皓出使,不便像對待呂頤浩和張浚那樣,立即回絕,只能裝出虛心聽納的姿態。
洪皓站立起來,說:「我此回自願奉使異域,原是不顧生死榮辱。然而國書恁地說,直是教我難於受命。」呂頤浩面帶怒色,說:「國家艱難時節出使,比不得承平時出使大遼。若要不卑屈,便不須出使。此事你自去面對,不須與我議論。」
在宋朝的官場裡,進士出身本身就是一塊金字招牌,非其他出身可比。宋高宗說:「此時自願奉使,必是忠臣,而況是進士出身,可叫他午後入對。朕思忖多時,與金虜終須一個『和』字了得。朕嗣極之初,黃潛善與汪伯彥建請,遵守靖康誓約,與金虜劃河為界。二人雖是日後誤國,卻不可因人廢言。李綱輕舉妄動,廢罷二人初議,至今兩河全失,兵禍未已。虜人所以不住用兵,一是因朕廢了張邦昌而即位,二是以朕不守靖康誓約。朕今命詞臣起草國書,唯願以卑辭緩和敵意,使國家與生民稍獲休息。」他說完,就由身邊的張去為將御案上的一份國書草稿遞給呂頤浩和張浚。
宋高宗說:「卿恁地忠心,不避危難,直是大宋社稷之福。朕今進你五官,以徽猷閣和*圖*書待制、假禮部尚書,充大金通問使。卿此去若得緩兵一二年,便是大宋底功臣!卿去之後,家中老母眷屬,朕自當特增祿賜,用心看覷。」原來宋朝出使,為了提高使者的級別,經常用假官,即借官的辦法。洪皓雖然用禮部尚書的名義,但作為假官,並不擔任禮部尚書的實職。
胡寅到達張府,張浚還是按當年至交的禮節,親自出迎。胡寅和張浚由於過去的親密關係,本來是以行第互稱的,但是這次來到行朝,因為張浚已經官拜執政,就互相改為以表字相稱。胡寅坐定以後,就開門見山地說:「德遠叫我,必是為上奏底事。」張浚說:「聖上即位已是三年,明仲上奏,卻要聖上下詔,說『繼紹大統』不合道理,此是甚意?」
宋高宗又傷心落淚,他掏出紅手帕,一面拭淚,一面用近乎哀告的口吻說:「朕非木石,極感卿底忠藎。詞臣一時疏失,未能體朕迎請二宮底至意。」他用簡單的一句話,就把自己其實並無迎還二帝的心意,輕易地掩飾過去。他繼續說:「朕蒙祖宗休德,嗣位已是三載,如今在國書中自行貶降,豈不是痛切心肝?然而春秋之際,越王勾踐臥薪嘗膽,躬自執役,降為臣虜,苦心焦思,又是過朕百倍。朕思忖多時,唯是天下百姓免於兵燹,朕又何憚於一己之屈。若是依卿之議,切恐終不得使金虜暫緩南牧之騎。」
呂頤浩和張浚明白,皇帝的用意是既要懲處胡寅,又免於自己擔當不容直言的惡名,而是叫兩個宰執替自己擔當惡名。張浚對胡寅本是滿腹氣惱,但到此地步,卻反而有推諉之意,他說:「胡寅此人,煞是狂悖,無人臣禮。下官與他論理,猶自巧言偏辭,強詞奪理。然而我唯是掌管樞密院。胡寅既是呂相公堂除,尚須由呂相公下令罷官。」
「戀棧」是「駑馬戀棧豆」的縮寫,比喻貪戀祿位。「患得患失」,特別是「戀棧」,對張浚當然是很重的批評,張浚的靈魂深處被胡寅刺痛,立時面紅耳赤,他正要發怒,卻有吏胥進來,說:「官家有御批,請張樞相去都堂!」兩個朋友免去了一場爭吵,但張浚從此在感情上對胡寅產生很深的裂痕。
張浚又另換議題說:「如今京東與陝西殘破,唯是杜充尚以重兵鎮守東京,兼護西京。國家艱危以來,措置首尾失當。大宋承平一百六十年,只是與西夏戰事連綿不斷。陝西諸軍,人稱西兵,是國家精士健馬底所在,陛下中興須自關陝始。若是虜人佔得陝西,深入四川,則東南亦是難以自保。臣與呂相公計議,莫如命杜充節制京東、京西與淮南,臣願親去陝西,便得以首尾相應。」
宋高宗沉吟片刻,終於提筆寫了一份簡單的御批,吩咐張去為說:「你送御批到都堂,命呂頤浩與張浚立即處分,不得住滯。你須將御批帶回。」張去為說:「小底恭依聖旨!」馬上退殿。
洪皓叩見以後,宋高宗首先愁眉苦臉地說:「國步艱難,兩宮遠狩,朕不能昏定晨省,極不遑安。卿此去若能見得兩宮,遙致請安之意,亦可稍減朕底罪愆。」他說著,和圖書就滴下了兩串淚珠。洪皓受了感動,他說:「陛下如此孝悌,自可感通天地鬼神。臣此去若能叩見兩宮,定須致陛下底至意。然而臣以為天道好還,虜人殘暴,豈能久據中土。陛下日後若能掃除仇敵,克定中原,此便是聖天子底大孝。」
張浚說:「臣蒙陛下知遇之深,委寄之隆,敢不勉竭駑鈍,以圖報稱。但願經營三、五年後,臣與杜充得以兩路進兵,收復河北與河東失地,迎請二聖歸朝。」
兩個多少傾向抗戰的大臣,聽到皇帝這番議論,不免深感洩氣。但依當前的形勢而論,確實也只能暫求偏安。呂頤浩和張浚感到無話可說,就準備告退。宋高宗吩咐呂頤浩說:「卿可持國書與洪皓,以朕意曉諭。」
宋高宗說:「朕不求卿收復失地,唯是命卿保守陝西。越王勾踐尚是十年生聚,十年教訓。朕既是作國書,自願去尊號稱臣,二十年內,不得言收復失地底事。淵聖做事反覆,輕毀盟約,致使虜人有以藉口,朕當引以為至戒。虜人若是願和,朕自當信守盟約,行以小事大之禮,以黃河為界河,不得逾越。便是二十年後,亦須依事勢而定。臣僚侈談仇恥,可得忠義底虛名,朕卻是受實禍。」
胡寅很快就離開朝廷,前往外地當宮觀閒官。
胡寅的議論,不免使張浚聯想到皇帝「二十年內,不得言收復失地」的談話。張浚捫心自問,對皇帝的諭旨也感到不快,但他還是用另一種想法自我寬慰,一旦國勢強盛,就可勸說皇帝改變主意。他的內心不能不承認胡寅的說法有幾分道理,但對方回絕自己的批評,卻又進一步引起他的不滿和不快,張浚在口頭上決不能認輸,就說:「明仲此說,直是矯言詭行,文過飾非!」
宋高宗說:「朕料得卿等必出此言。卿等奉朕為君,不得不如此議論。以朕所見,唯有不與虜人交兵,而保守得黃河以南地界,方是上策。金虜強大,朕便是降去尊號,有所不憚。此事朕意已決,卿等不須另議。」
洪皓完全理解,皇帝談話的關鍵是在「緩兵一二年」一句,他說:「臣受太上皇、淵聖與陛下底聖恩,如今又蒙陛下超擢,義當傚法漢朝蘇武,克盡臣節。然而國書言詞過於卑屈,使虜人底氣焰更盛,便難以行緩兵之計。」
宋高宗感到口渴,吩咐說:「取一盞涼茶來!」一名小宦官立即端來一個粉青冰裂紋官窯瓷盞,裡面盛著龍鳳團茶。宋高宗呷了幾口,茶水似乎幫助皇帝稍稍平息了一點怒氣。他又取過胡寅的奏疏,下意識地把奏疏的最後一段輕聲念了幾遍,長嘆一聲,自言自語地說:「朕已是成全了陳東與歐陽澈底千古美名,卻是背負了惡名,可一而不可再!」
當天下午,洪皓進入行宮,到後殿面對。後殿最初是一個佛殿,宋徽宗時,改為供奉道教的元始天尊,現在又將元始天尊請出了大殿。暑熱天氣,宋高宗還是頭戴隆祐太后所贈的特製道冠,身穿淡黃薄紗袍。
御批上只有御押「  」的墨跡,卻無璽印,這是一種非正式的手詔。張去為把皇帝的口宣向兩人重複一遍,呂頤浩和張和_圖_書浚只能應答說:「臣等遵旨!」張去為不再多說,當即向張浚要回御批,然後回行宮。
洪皓也不相讓,說:「呂相公居百僚之首,當知君憂臣辱、君辱臣死底道理。」他提到「君辱臣死」四字,正好是呂頤浩奏對時的言論,更使呂頤浩的一腔怒氣,都發洩在洪皓身上,他一時聲色俱厲,說:「你知君辱臣死,我難道不知君辱臣死,眾文武都去投秦淮河自盡,又有甚人救得君父之辱?且與我退下!」
話雖如此,張浚還是認為,胡寅這份上奏可能影響皇帝對自己的信任,晚飯過後,就把胡寅召到自己的私宅。胡寅今年三十二歲,只比張浚小一歲。他雖是文士,卻長著濃密的絡腮鬍子,一對環眼,炯炯有神,光從相貌而論,就有一股豪氣。他幼年十分頑皮,經常和鄰居孩子打架。胡安國開始把他關在一個小閣。他閒著無事,就把幾十塊木頭雕成人像。胡安國又試著把他鎖在書房裡,他就開始讀書。胡安國屢次試他,竟是過目不忘。胡安國從此對他另眼相看,他對妻子說:「這個孩兒是我家底千里駒,長大成人,他的學業功名必在你底親子之上!」
呂頤浩嘆息一聲,他雖然對張浚的推諉有所不滿,但罷免胡寅確實又是自己的職權範圍,無可推托。他想了一會兒,就問道:「且與他遷直龍圖閣,主管江州太平觀,如何?」張浚明白呂頤浩的用意,也是想用遷職的方式,稍稍洗刷惡名,就說:「此是呂相公底職事,下官不須議論。」
洪皓說:「依微臣底議論,陛下一不可貶帝號,自居於藩位,二不可恁地卑屈,啟虜人底貪心,三須名正言順,請番人歸還二聖與天眷。目即既是敵強我弱,尤須傚法太上皇與金虜海上之盟底舊規,平起平坐,不卑不亢。」
呂頤浩正在都堂,卻等張浚到達,張去為才向他們交付御批,兩人見到御批上寫道:
皇帝的所作所為,固然可以瞞昧廷臣,卻是瞞不過身邊的宦官。馮益、張去為等人親身感受到宋高宗的變化。他現在確實一反懶於問政的舊習,不但白天辦公,有時甚至在晚膳過後,還要叫張去為或張才人、吳貴人給自己念奏疏或上書。
呂頤浩和張浚為向金朝派遣使者,也議論多次,兩人都對求和的效果表示懷疑。真所謂是病急亂投醫,既然皇帝一力主張,兩人也抱著僥倖一試的態度。然而今天皇帝自己授權詞臣起草的國書,又頗出兩人的意料之外。儘管兩人表示了反對意見,而皇帝的態度卻如此決絕,於是呂頤浩和張浚互相無可奈何地望著,不再申述異論。
呂頤浩回到都堂,就立即召見洪皓。洪皓今年四十二歲,和善的相貌中透露出堅毅,舉止雍容。呂頤浩特別與他互相作揖,以示平交的禮遇。洪皓坐定以後,呂頤浩取出那份國書草稿,遞給洪皓,說:「主上午後便召洪朝散面對,此便是詞臣所草國書。」
胡寅說:「主上即位,本是不合道理。當年陳東便持此說。主上既是對虜人自降尊號,何不與舉國臣民說當初登基底不是,亦可以感號忠臣義士,叫眾人為社稷宣力。我又不是要主和圖書上遜位,奏中言道:『有知不言,有言不盡,苟非畏禍,即是欺君。』此便是自家底意思。」
宋高宗聽說有「指斥」,也不免吃了一驚,他只能取過奏疏,親自閱讀,只見胡寅用正楷寫道:
胡寅說:「德遠明知和不可恃,又何須遣送一個忠心赤膽底洪尚書,前去龍潭虎穴?此是你與呂相公有患得患失之心,迎合主上偷安之意,僥倖於卑詞求和。身為大臣,恐尤不可稍有戀棧之意,遇事便須本於道理,主張正義。」
宋高宗的眼淚還是收到立竿見影之效,洪皓長吁一聲,說:「臣願為陛下一行,唯願陛下切記社稷底深仇大辱,傚法勾踐,時刻以恢復為念,臣便是在異域千刀萬剮,亦當感恩於九泉!」他不再堅持異議,君臣倆又相對慟哭一場。三天之後,洪皓一行使者就毅然離別故土,渡江北上。
願下詔曰:繼紹大統,出於臣庶之諂,而不悟其非;巡狩東南,出於僥倖之心,而不虞其禍。經涉變故,僅免危亡,蓋上天警戒於眇躬,俾大宋不失於舊物。金賊逆天亂|倫,朕義不戴天,志思雪恥。父兄旅泊,陵寢荒殘,罪乃在予,無所逃責。
洪皓把國書仔細看了兩遍,說:「國書卑屈太甚,莫須改易。」呂頤浩本來就為國書感到委屈和惱火,他說:「此是主上親定,一字改不得。」
君臣到達建康府後,宋高宗又不斷催促。一天,呂頤浩在面對時口奏,說:「今有饒州鄱陽人洪皓,自願奉使,此人是政和五年進士,官為朝散郎。張樞密舉薦後,臣與他言談,甚是識道理,通世務。」張浚補充說:「此人秉性忠義,臣敢保他不辱君命。」
宋高宗說:「朝廷久無重臣鎮守陝西,卿自請為朕遠行,極是忠藎。卿是執政官,按祖宗法制,國家所置使名以宣撫使最重,多是委任執政。朕今特命卿為宣撫處置使,出守陝西,可以便宜行事。朕依二卿之議,另命杜充兼宣撫處置副使。」
以此號召四海,聳動人心,決意講武,戎衣臨陣,按行淮、襄,收其豪英,誓以戰伐。天下忠義武勇,必雲合響應。今日圖興復之策,莫大於罷絕和議,以使命之幣,為養兵之資。不然,僻處東南,萬事不競,所謂乞和,決無可成之理。惕息遁藏,蹈危負恥,終無中興之端,將成噬臍之悔。
張浚說:「聖上自變難以來,勵精圖治,明仲不當以惡言訐直,甚失臣德!」在中國古代,「失臣德」當然是很重的批評。胡寅說:「依自家所見所聞,主上底立國規模,便是苟且偷安。黃潛善與汪伯彥正是迎合主上底旨意,故貶斥李相公,將二人倍加恩寵。如今雖是號稱維新圖治,卻將胡作非為底內侍悉與召還,王淵與康履贈謚,而內宮號稱君子底邵成章卻不得召,便見端倪。呂相公與德遠尚有恢復之志,切恐你們慘淡經營之後,卻是成全了主上苟且偷安之意。自家痛陳失政,正欲主上改弦易轍。孟子曰:『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我底上奏,便是以民為貴,以社稷為重,不得不用危言,以聳君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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