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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窮人必須做事呀！」男人笑了，「待會兒上東京嗎？」

「夕里子真是！你有了國友先生……」

「唔？不，當然在一起。只是——他說明天才回去的，我嚇了一跳而已。」

「如果有幻覺，看來病得不輕了。」珠美說。「什麼原因？失戀嗎？」

一隻白手，從另一邊打開的窗口悄悄伸進來，綾子完全沒有察覺到。

「死人？」

「我也下去好了……」

「真的嘛……」

「呃，綾子呢？」敦子問。

「快上車！凍死了！」

「姊姊，你沒事吧！」

「也好。」

當然，深夜的長途路程令人疲倦，而且年輕……

「夕里子？——傻瓜，那個多嘴婆怎會來這兒——噢，真的是她！」

「你取笑人！但是真的——」

石垣園子走出來。

抬眼一望，車窗開著，難怪那麼冷。

綾子倏地望望另一邊的窗子。

「怎麼傻乎乎地站在這個地方？」

「不能取笑姊姊！」綾子瞪她一眼，喝一大口可樂，立刻大叫一聲，「燙死了」。

可能她的丈夫有情婦？會不會住在東京，石垣先生不時去相會？

「意外極了。」敦子說，「夕里子，你不是說不會出門旅行的嗎？」

說了這句話，川西綠留下呆若木雞的夕里子，快步回到店裡去了。

「喔，好久不見。」園子笑臉迎人，「幾時從東京回來的？」

這個時間了，何以她丈夫匆匆忙忙地比妻子搶先一步回山莊，理由也能理解了。

片瀨敦子向夕里子等人的桌子走過來。

「兩三個星期以前就回來了。這裡好冷啊！」

「這是高速公路休息站，要不要休息一下再走？」

「對，可能他趕上前頭了。」園子望望窗外。「又有客人來啦！」

話題又回到車上睡覺的綾子……

國友開了車門，坐在駕駛座上。

「哼，不錯嘛！」國友把臉扭向一邊。

就如綾子所說的一樣。國友用力提起蓋子來看——只是裝著行李而已。

「那我也下去好了。」園子解開安全帶，「有點餓了，隨便吃點小食——」

雖然沒有倦意，可是不在這裡休息一會的話，待會上山道途中打m.ｈetubook•cｏm.ｃom起瞌睡來就糟了。

好冷啊！

手握方向盤的國友稍微回頭望望後座，禁不住笑了。

車子停了下來，國友和石垣園子的影子也不見。不過——那是什麼燈光？

「嗯，照現在的速度來看，我想不必兩小時。」園子說，「不過，一直由你負責駕駛，是不是很累？不如到那邊休息一下再走吧……」

川西綠用奇異的眼神盯著夕里子，說：

「哈秋！」

「已經接近山區了。」國友說。當他說話時，口中呼出白色的氣息，隨風飄去。

「呃。」綾子說。「我把車窗關起來啦！」

「你們只把我排擠出去……」

「天氣這麼冷，小偷也不會出來啦。」

一聽就知道是掩飾之詞。夕里子想。為什麼呢？

其實沒什麼，他在吃醋而已。

此外，園子在半夜開車，企圖在今晚回到山莊，說不定是為了證實丈夫是否在家……

「說的也是。敦子就請享受孤獨的滋味好了。」

「哎呀！」

「原來如此。」夕里子點點頭。

「呀，我也是孤獨的呀！你說是不是？國友先生。」

行李箱被人開了細細的一道縫。

「久等啦。走吧！」

「嗯，什麼事？」

「必須關起來才行。」

「是嗎？那就讓她繼續睡好了！在車上會更暖和一點！」

「不是猩猩！」夕里子瞪他一眼。「他很英俊嘛，在學校非常受人歡迎哦！」

「那即是說，姊姊一直開著車窗睡覺？」夕里子笑了。

那只不過是隔著玻璃所見的白色影子，可是，夕里子肯定那是川西綠沒錯。

「還有，後面的行李箱好像打開了。」綾子又說。

片瀨敦子是夕里子的高中好友。兩人想不到會在這個地方見面，意外得面面相覷之際，其他人蜂擁而至，差點把呆立在那兒的敦子撞個正著。

綾子把那面車窗搖上來，然後準備打開車門出去——

「她呀，名叫川西綠。如果揭穿底細的話，就是水谷老師的表妹了。」

「珠美真是……」

水谷是高中的現代國語老師。可是，任何新來的學生見到他，通常都說：「他是hetubook.com.com體育老師吧！」

不過，一旦別人說不是時，綾子不會強烈辯駁。而且過了不久，她會覺得真的是自己搞錯了。

「那個我當然懂。」國友氣憤地說。「我也懂詩呀！『只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

櫃檯中一名穿圍裙的中年男子見到園子就喊。

「對呀！如果開著會知道的。」珠美說。

「嗨，石垣太太。」

「哦，佐佐本呀！」

綾子終於察覺到，車子停在休息站的前面。

珠美格格大笑起來。

他衝到車前。開了鎖。手搭在車門上……然後不經意地繞到車後面看看。

「大姊不行。她有低血壓，即使醒來三十分鐘還是傻傻的。」

靠在珠美身上的夕里子也被她吵醒了。

冷不防後座有聲音喊：「我也要！」

「她？她不是我們學校的。」敦子說。

「怎麼嘛，夕里子姊姊不也醒了嗎？」

她用手抹一抹鋪滿了雪的玻璃車窗，見到敦子在揮手。夕里子也向她揮手。車子開上馬路之際，夕里子見到一個像是川西綠的人影，出神地站在稍離門窗的地方。

「也許他以為太太已經回去了。」

「詩人。寫詩的人，懂嗎？」

「哦，是嗎——水谷老師，你好。」

「夕里子。」終於清醒過來的綾子說。「下雪啦。」

「怎會呢？他們事先獲得水谷老師的許可的。她是不是美人兒？」

夕里子催促著綾子，一同往前走。

「嘿。大約一小時以前吧！他說等會就要回去。你們不是一起上路的嗎？」

夕里子有點不負責任地說，不過還是把自己蓋在膝頭上的毛毯搭在綾子肩上，然後來到車外。

「姊姊，在國友先生面前哦！」珠美捅捅她。「百年之戀也完蛋了。」

「你會有危險哦！小心為妙。不過……大概小心也沒用了。」

「假惺惺！」敦子笑了。

「吾郎！看，夕里子哦！」

「兩三年之戀倒不要緊。」夕里子胡亂地說。

石垣園子坐前面，佐佐本家三姊妹並肩坐後面。

「敦子！」夕里子瞪圓了眼。

「叫醒她們也怪可憐的，不如迅速喝杯咖啡再上路好了。」

那是很m.hetubook.com.com小的休息站，當然沒有太多供應，不過起碼可以吃到熱香餅之類的食物。

「別嚇人嘛！」

「唉。不冷嗎？」

「饒了我吧！」國友可憐兮兮地說。

「你的臉上有不祥之兆哦。」

的確是美人兒。

「怎會呢？應該是關上了的。」

而事實上，他確是運動全能。在學校頗受女學生愛戴，尤其是他才二十四歲，年輕而且獨身！

「別撒嬌了，皺紋會增加哦！」

珠美率先跑。夕里子和綾子在等石垣園子結賬。

國友來到外面，被迎面吹來的寒風和雪片弄得眯起眼睛。氣溫似乎比先前更低了。

「哎，這樣下去會感冒的……」

那隻白手伸向綾子的脖子，然後張開手指，企圖掐住她……

綾子拚命甩甩頭，隔著車窗眺望休息站的方向。

「是嗎？那就跟你先生一起囉！」

「那邊一定下雪了。」園子說，「來，到裡面去吧！」

「你知道嗎？水谷老師是如假包換的詩人哦！他的作品時常在詩詞雜誌出現，還出過兩本詩集呢！」

「哇！」夕里子不由怪叫一聲。

「我沒想到你起來了嘛！」

原來這樣。大家都走進那間店去了，竟然把我一個人撇下不理了！

「怎麼可以？人數這麼多，不能那樣做的。」

如此一來，無論綾子再怎麼遲鈍也醒過來了，而且——只覺奇寒無比。

國友把車開到休息站前面。

「繼續開車嗎？」國友稍微放慢速度，看看前座的石垣園子。「還有多遠的路？」

「夕里子——珠美！」誰也不在車上。

大家叫了熱香餅和咖啡，急不可待地享用起來。

「車窗？」

「獨身？」國友不由反問。「那個粗壯如猩猩的傢伙竟然是獨身？」

「他是運動全能，教書又有趣，而且是詩人哦！」

園子顯然不知道丈夫去了東京的事，所以知道之後，她的表情頓時僵硬了。

「喂喂，別在這種地方吵架。綾子呢？」

真的。白色雪片在暗夜中隨風飄揚、飛舞。

「做夢罷了。」

「文藝學會的。」

珠美把一百元放進口袋，站起來。

「她是金田的女朋友。」

金田君怎麼交和圖書了一個古怪的女朋友……

「好冷啊！」衝進店內的是……

「你最年輕嘛！」

「多管閒事。」

綾子的推理，有時也是很準確的。

「當然，怎麼不跟他們坐？」

「這跟年齡有什麼關係！姊姊的脂肪比我厚。」

的確，從外形來看，水谷身材高挑、結實，像運動員。

珠美邊說邊打哈欠，國友因她的孩子氣而噗哧一笑。

然後，雖然不可能看得見，她卻覺得川西綠在冷冷地訕笑著。

聽珠美一說，夕里子連忙望向休息站方向。

夕里子飛快地望了國友一眼，國友一邊喝著端來的咖啡（更接近熱水程度的咖啡），一邊攤開桌上的報紙看體育版。

「夕里子姊姊，瞧，她在揮手。」

白手已經不見了。

黑暗的深處，突然出現幻影似的亮光。

「哇！」有人把臉壓在車窗上——珠美。

「金田配不上她呀！」

外面的寒氣使夕里子完全清醒過來，她覺察到了。

「不去，這麼冷。」

啊……綾子打個哈欠，轉動身體——結果咚一聲跌下去。

「事情臨時有變化嘛！」夕里子說，「你那邊是什麼團體？」

很明顯的，那是為了轉換話題。

綾子哆嗦著睜開眼睛。

走了幾步的國友回過頭來。

十分鐘後，夕里子等人也來到了外面。

說著，往出口處邁步。

珠美揉著惺忪睡眼說：

「嗯。」

國友不想勉強自己。怎麼說，車上坐著重要的夕里子——不，其他兩個也很重要——他不想發生意外。

「是嗎？」國友木無表情地望望他們的桌子。

「說這種話是什麼意思？那，一百元！」

「啊，對不起。那我先去開引擎好了，慢慢來。」

剛走進來的客人相當吵鬧。

只有綾子一個人「唯我獨行」似的呼呼大睡。

「那就起程囉。」國友發動引擎。

「可以坐下嗎？」

園子若無其事地問：「我丈夫也經過這兒嗎？」

那女孩是什麼人物？

「他是金田吾郎。」夕里子介紹。「哎，敦子，金田旁邊的女和-圖-書孩是誰？」

「她在車上睡覺。」

「真的下雪了。」國友打個大哈欠。「趁著還未積雪動身吧！」

「我被擠出來了。」敦子說。「美人命苦啊！」

「胡說什麼呀？」夕里子不由反問。

佐佐本家三姊妹，互相偎靠著沉沉入睡了。

「如果事先知道，我們就不預約民居了。」敦子懊惱地說。

兩人吵吵嚷嚷地走進休息站……

「正要回去。」園子回答。

從小型車陸續出來的，是一群年輕的高中生。

「真愉快！」看到他們的情形，石垣園子微笑著說。「希望大家來投宿就好了。」

「不是夕里子嗎？」她是片瀨敦子。「還有——國友先生也在！」

夜晚的道路像是永無盡頭的黑暗隧道。

「何不取消？」

「嗯。」點頭附和的是國友。「當然沒有你漂亮。」

「可不是？我沒見過她。」

「吝嗇！好吧！」

突然，笑容從園子的臉上消失了。

「可是……真的是開著嘛！」

綾子打了個老大的噴嚏。白手立即縮回去。

被夕里子和敦子瞪眼，國友慌忙移開視線。

「我的肚子也餓了！」

空氣奇寒，氣溫跟市區比相差甚遠。

「臭美！」夕里子用肘捅捅她。

由於桌子隔得遠，夕里子任意批評起來。

「等等嘛。姊姊還在喝著可樂。」

國友聳聳肩。

「不知道。珠美，你去看看吧！」

說到美人，敦子也是相當的出眾，可是川西綠卻令人覺得冷冰冰的，甚至有點妖艷，那是敦子望塵莫及的。

「可不是？」

「嗯。剛才是開著的。」

誰都知道，這只不過是夕里子的胡亂推測，可是這樣子胡思亂想時，她卻樂在其中，真是令人頭痛的女孩！

綾子打開車門，瞪了珠美一眼。

「噢！文藝學會竟然有那樣的集訓？」

「住在東京比較舒服嘛！」

「那樣子，姊姊早就凍死啦。」

夕里子一定是說，姊姊反正低血壓，不會起來的。

「對不起。」川西綠開門出來了。「你是夕里子嗎？」

如此看來，車窗也被人打開了？

「多嘴婆冒犯了。」夕里子反脣相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