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真相
然後，加奈子向真江提出請求來了。
由於沒帶傘，丸山真江遲到了相當久。不是微微細雨。而是那種令人想起「滂沱大雨」之類形容詞的雨，從中午過後就下個不停。叫人分不出是白天或是黃昏的氣候。
水科梨香來了。
國友愣了一下。
「那麼，明天再去那邊看看吧。」夕里子說。
「沒有。」夕里子輕輕搖頭，「跟平時一樣的姊姊。你說是不是？珠美。」
「也許。」杉山坐好，「那就好好吃頓飯再說吧。」
終於，出租車在加奈子的公寓前面停下。
真江很生氣，因她回去時要直接轉去老友須崎加奈子的公寓一趟，不能等到他回來。沒法子，只好走出大廈截出租車。
「須崎加奈子被殺有多久了？」夕里子說。
她用大堂的室內對講機按了加奈子的房間——沒回音，她開始不安。
「呃……」杉山一時語塞。
「還有，須崎加奈子的房間裏，有很多水科的指紋，那是不消說的。」
「交往的人怎樣了？」
「在那之前，好好吃飯吧。」珠美迅速搭腔。
「死了就變骨頭了。對呀，人的罪惡心重，但一變骨頭就什麼都沒有了……」
——他們的主菜大致上都空了，進入叫甜品的階段。
「那副白骨——怎麼想都可疑。」
「不愧是夕里子姊姊！變得有女人味啦。」
「不，當然的事。」綾子說，「男人太得意啦！有人以為男人稍微自我一點不要緊，我就覺得不是，那種事絕對不可原諒！女人總是成為男人的犧牲品，那種事不能一笑置之！他們必須好好負起責任！」
傘一直擺在辦公室的壁櫥裏。因著早上沒有下雨的關係，她一面做事一面望著窗外幾乎看不見的雨，心想「幸好壁櫥裏有一把傘」。
女侍應推著甜品車過來了。
「常有的故事。」珠美插嘴。
當然，葬和圖書禮之日，她為好友的死哭得死去活來……
「喂。」杉山把臉湊近國友，悄悄低語，「時常都是這樣？」
「嗨。吃飽了嗎？」
「那個。那塊奶油蛋糕好像很好吃。」
「哦？是呀。」
「大概……兩年左右吧。」杉山想了一下才說。
「也不是的。只是……她似乎不在房間。」杉山在椅子上坐下說。
夕里子知道，珠美為人雖吝嗇，但絕不會隨便胡扯什麼。
自從他和夕里子交往以來，一天到晚總有人不在之故，所以變得敏感。
夕里子暗裏舒一口氣。
「是個寫字樓女郎，是在水科的公司上班。我想是水科的秘書吧。」
綾子的聲音愈說愈高，幾乎在餐廳裏回響。其他桌子的客人都啞然注視她。
杉山無從反駁夕里子的話，國友笑了一下，說：「關於殺人事件，這三個是老經驗啦。來，叫甜品吧！」
「那個……有些兇手殺人後嚇呆了，呆呆地坐著幾小時也是有的。」
當然，真江不可能知道加奈子的房裏發生了什麼事，以及加奈子怎麼樣了……
「嗯。」杉山有點不捨似的望望入口方向。
「噢，你說拿走她的傘的人？對對，我問過了。她說假如不發生借傘事件的話，說不定須崎加奈子不會遇害——雖然時間上根本來不及。不過，那個擅自借傘的人好像最終被她甩啦。」
「有件事非要說給你聽不可，很重要的事……」
「姊姊是不是也看到了？那白骨什麼的。」
「加奈子……」
「她當水科的情婦很久了？」
綾子彷彿完全沒聽見她的話似的，緩緩轉向杉山，淡淡地問：
若是加奈子這樣覺得幸福的話，真江也不會多管閒事。但她不是。加奈子總是鬱郁寡歡的。
「梨香，吃過晚飯了？我們現在開始叫甜品。要不要來一份？」夕里子說。
hetubook.com.com「哎，國友。」夕里子邊吃邊說，「關於受通緝中的水科和也，聽說他殺了情婦……詳細情形知不知道？」「是呀。瞞著你，對不起。」夕里子擠出笑顏，「我想梨香希望親口說出一切，所以沒告訴你們。不過，她們兩個感情很好啦。」
「是嗎？」夕里子說。
「她好像有過某種宗教體驗似的。」珠美搖搖頭，「假如發生什麼奇蹟的話，不如兜售給那個電視台好了。」
綾子依然古裏古怪的，對著桌子發呆（雖然是司空見慣的事）。
「多半——是的。」杉山點頭。
真江知道最近加奈子有煩惱。當然了，她沒做正經事，做了男人的情婦，按月領零用，在公寓裏無所事事地過日子，稱不上是令人佩服的生活。
「唔……我也不太清楚，不是我承辦的。」國友看看杉山，「喂，杉山，是你負責的吧？」
「我也和姊姊一樣三份。國友，不要緊吧？」
「啊，姊姊，我也要。」
「不在？很擔心吧。」國友欠一欠身。
「捆在受害者脖子上的繩子是誰的東西？」
「好，一起叫好了。」梨香的眼睛也凝注於手推車上。
「我一定要這塊巧克力蛋糕。」
「好的。」杉山說，「我也不是從頭記到尾的——受害者名叫須崎加奈子，三十或三十一歲。大概是這樣吧。」
可是雨勢大得遮住視野，幾乎所有出租車都載著客，最後花了三十分鐘才逮住一部空車。但馬路十分擁擠。儘管心煩氣躁，但總不能跑到外面走在雨中。
「什麼？」
跟加奈子一談，真江聽得出她似乎真心愛上那叫水科的男人。當然，水科已有家室。如果加奈子以「情婦是情婦」的身份劃清界限還好，但她似乎不是這樣……
雖然臉色蒼白，但她還有餘暇去考慮，若是使用房內的電話報警，和*圖*書可能會消去兇手的指紋，而且兇手可能還潛伏在某個房間的角落，於是先走到走廊，按響鄰居的門鈴，借用那兒的電話報警。
「那個女子，後來怎樣了？」
「骨頭沒有美女或俊男之分。」珠美說，「大姊，你累了吧。何不早點睡覺？」
「對……我對人生疲倦了，活下去，只會是沉重的負擔。」綾子自言自語地說。
儘管如此，她的湯碗還是空了，而且正襟危坐地等候下一道菜上來，令人覺得不可思議……
發出大聲講話的緣故，綾子似乎累了，哈哈地用肩膀喘氣，終於回到現狀，對夕里子說：
不過兩三秒鐘，她已全身濕透。大堂裏一個人也沒有。
是的——落寞。
「夕里子，你說了什麼？」遲了五六秒，她才反問。
「是嗎……相當麻煩哪。」杉山用認真的表情說。
「丸山真江？她沒怎樣——作證之後，現在還在上班。」
「在當情婦以前，須崎加奈子是做什麼的？」
「不，才剛剛喝完湯。」國友說，「坐吧，一起吃吧。」
「那麼……你們已經去過了？」
臉上只是浮起有點落寞的笑容。
「什麼叫是嗎？」杉山好奇地問。
當她發現客廳的地毯上，穿睡袍的須崎加奈子仰面倒在那裏，脖子上被細繩捆住，細繩深深吃入她脖子的情景時，連她自己也覺得意外的是，她沒有驚呼，也沒暈倒。
真江每次見到她都忠告說：「這種生活，停了的好。」
剛好有個女人要外出，自動鎖的大門打開，在它關上之前，真江迅速走了進去。
「怎麼，是這樣嗎？」杉山鬆一口氣，「那就好了，待會我去看看。」
可是，回去時打開壁櫥一看，傘沒有了，取代的是一張便條：「我出去一趟，下雨麻煩，借來一用。謝！」是在交往中的營業部男同事擅自拿走了。
「我……兩份夠了。ｈｔtps://wwｗ.ｈetｕｂｏｏk•ｃom.com」珠美有點被綾子的氣勢所壓倒。
「什麼事呀？珠美。」
「不曉得，多半不是須崎加奈子的吧。是布繩，但它的纖維完全沒掉在房間裏。」
「露齊亞呀。」
「白骨？對，人是骨頭做的。」
「她？」
「啊，好大的雨！」
三姊妹喧嘩不已。
「後來她和水科搞上那種關係，所以辭職了？」
「嗯。」杉山點頭，「到處跑到處查問的，花了不少功夫。」
主菜端來了。不管是魚或是肉，全都大得從大碟子跑出外邊來。夕里子在來到這個市鎮的路上，在餐廳把一條由頭到尾跑出碟子範圍的黃油炸鱒魚勉強吃到完，結果當晚直鬧肚痛。
「當然。」國友泰然，「這樣子就嚇倒的話，你別想跟高中女生來往了。」
「總之，先睡一覺再說吧。」夕里子說。
可是加奈子說：「那不行的。」
「對。水科為了須崎加奈子而盜用公司的錢，事情出了問題，水科提出辭職。然後……是兩三個星期後的事。」杉山說，「那是個下大雨的日子。對，好大的雨——」
真江一直想坐寶馬，所以留意到了。在雨中，那部車很快不見蹤影，但它的車型和色調牢牢地跑進真江的腦海去了。
「而且，水科逃跑了。」國友說，「就等於招供一樣。」
「即是說，兇手從一開始就是為殺須崎加奈子而來，但殺了她之後發呆？是不是很怪？」
然而，真江的心裏頭逐漸有「難道發生了什麼事」的預感。
「哪個女子？」
大堂的對講機沒有任何回應。來到房門前，用門上的對講機傳呼也沒反應，於是她開門看看，沒上鎖的門慢慢打開……
「真的？好極了，我覺得自己好像很大聲似的。也許是心理作用吧。」綾子剛才的沉重心情一下子一掃而光的樣子，「來，叫甜品吧，我要三份！」
「那麼說，是兇手預hetubook.com.com先準備好的。」
「奇怪。」珠美說。
「怎麼，你在等水科的女兒？」國友取笑，杉山臉紅了。
「這算讚美嗎？」夕里子苦笑，「姊姊，姊姊。」
「丸山真江發現並報警時，大概死了兩三小時吧。」
夕里子稍微假咳一聲。
國友悄聲問杉山：「你要幾份甜品？」
「怪可憐的。」珠美笑了。
「啊——也許今晚讓她們靜一點比較好。」夕里子急急地說，「她們一定有很多話要說。」
「殺了兩三小時之後，兇手留在那裏幹什麼？」
「發現屍體那個人。」
「嗯，叫五份或六份都可以。」國友微笑。
「可以談一談嗎？怎樣的案情？我想聽聽。」夕里子說。
綾子彷彿沒察覺碟子擺在眼前似的，卻拿起刀叉，最先吃起來……
真江付了車資，冒雨衝進公寓的門口。
不管是姊姊或妹妹，對佐佐本家三姊妹而言，「情緒低落」只有幾小時之限，夕里子非常清楚這一點。
她拿出手帕去擦濕了的頭髮。接著，她看見一部顏色比較稀奇的「寶馬」房車，從公寓的地庫停車場開了出來。
「喂，杉山！」國友揚揚手。
「哎，國友。」她說，「不必擔心，梨香在她那邊。」
「有兩三小時的話，要除去自己的指紋還不簡單？還有，縱使須崎加奈子的寓所裏有水科的指紋，也不構成水科是兇手的理由吧。」
在酒店餐廳，國友和佐佐本家三姊妹正在吃晚飯。
「丸山真江的供詞成了決定性的證據。」杉山說，「她並沒有親眼見到水科，但她從大堂看見的是色調特殊的寶馬。那顏色和水科的車相同，就連車型都一樣。首先可以肯定是水科的車了。」
「贊成。」珠美舉手，「綾子姊姊也叫好不好？」
加奈子如此殷切地叫她來，她怎會不在？
就在這時候，有聲音加進來：「哇，好好吃！」
「夕里子——我怎麼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