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張良:墨道兼修奇謀士

作者:吳未
張良:墨道兼修奇謀士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三 西出武關.奇策妙計破咸陽

三 西出武關.奇策妙計破咸陽

手下將士的心意,是嶢關守將要面對的一大難題。他得不了封侯的允諾,也得了一大筆財寶,可是手下將士呢?他們都是秦人子弟,如今卻要讓關東之人管轄,這個轉變,難說人人都能接受。他必須先說服手下幾個將領,然後才有可能把這件事敲定。他打算先徵詢手下將領意見,到時再看情形做最後決定。至於劉邦那裡,他才不管「信用」這碼子事,保住手下這批人的支持才是關鍵,否則,就算封了侯也沒用!
將近一年未見,彼此都有不少改變。張良雖說還是丰采如昔,卻也已略顯憔悴之態,這使劉邦感到有些驚訝。
酈生當下已無話可說。「酈生狂生」,一生從不服人,面前這位張子房卻在在讓他刮目相看,他連劉邦也敢衝撞,但對張良,他卻無從衝撞起。
他們早已聽說,沛公劉邦一路西行而來,所過城池,凡投降者一律受到封賞,這又使他們打算權衡利弊,然後再決定態度——是繼續擁秦,還是歸降劉邦?
在這樣的情形下,藍田南面的會戰,結果是可以想像的。劉邦軍人人奮勇當先,陣勢有如暴風席捲,聰明人皆不敢上前相鬥,誰又敢螳臂擋車!劉邦手下執圭夏侯嬰、執帛灌嬰殺入秦軍,就如驅趕羊群一般,樊噲、周勃又來回殺伐不止,秦國的關中守軍,幾時見過這種戰法!當下退守藍田以北,準備等待援兵,再作堅守打算。
劉邦恍然道:「子房之意,是別覓入秦之途?」
劉邦得訊,喜不自勝,「子房!如今我軍可入武關!」
然而張良卻不理會,「千里迢迢勞師遠征,已經不能保證秘密不洩。我軍若要搶得先機,更不可完全依賴偷襲。此去武關,前有阻敵,後有追兵,萬一腹背受敵,我軍又孤軍深入,則先機頓失,命懸他人之手,不僅前功盡棄,更是難以脫身。」
「咱們要他即刻讓出關來,他卻要我按兵不動,待他去細細商定,再來回覆於我。這一來,我軍豈不被動?他若有誠意,就應該立時讓出關來。否則,如何教人相信?」
張良問道:「聽說楚懷王請您率眾西向攻秦?」
「請子房詳述。」
此時,酈食其忍不住要插話。本來他是不該插嘴,然而今天不同。事情是他所辦,他也該表示自己的意見。他問張良:「萬一他能夠說服手下將士呢?我軍貿然相攻,豈不蒙受惡名!何況,嶢關地形險要,我軍也未必能強攻而入。」
劉邦寒暄過後,只淡淡的說:「這率眾西向攻秦之事,懷王那裡,就沒有一個人願意做!」
武關守將原本是個因戰功而得以擢升的人,對於朝中政治利害不加關心,日子倒也過得平安。
原本劉邦以為,在蕢山會有一場戰鬥,規模也許不大,但免不了要戰一場。結果蕢山幾乎毫無部屬。原來秦軍在蕢山,僅僅象徵性地安了些兵力,這些秦兵面對從天而降的劉邦大軍,只能作些不像樣的抵抗,便即潰散。
司馬欣趕回章邯軍中,把自己在咸陽所打探來的情況作了匯報,說:「如今趙高弄權,我們下面做事的,必然一事難成。我們得勝,趙高嫉妒生恨;我們不勝,難免死罪一條。望將軍三思!」
「我軍目前不宜急於攻伐。」聽了劉邦之言,張良平靜的說。
「不論趙高被殺與否,我軍都能夠乘亂而入。我軍與趙高暗通聲氣,正是促其內亂的一著。」
章邯軍投降的消息傳到咸陽,使趙高大為恐慌。此時秦都關中一帶,已幾乎無兵可以派遣,更何況他自己的黨羽之中,根本沒有一人是久戰的大將!經過一番商議,趙高決定還是用他慣常的手法,與天下各路反秦諸侯作一番私下交易。
劉邦軍連夜起兵,兵分兩路,一路大軍由他自己率領,急趨武關,另一路奇兵,由執圭曹參帶領,經當地人指點,由崎嶇小道繞過武關,發起進攻。如此奇正相用,前後夾攻,不到半天便拿下武關,全軍上下,聞訊無不雀躍歡呼!這是八月間的事。
去年六月間,臨濟終於不耐秦軍圍攻,開門投降,魏王咎自焚而死。秦將章邯擊潰前來救援的齊、楚聯軍,殺了齊王田儋,乘勝追擊其殘餘部隊,一時情勢緊急。
劉邦得意之餘,對張良說:
張良教劉邦不要同意,劉邦一下子反應不過來,只覺得張良怪怪的。
秦軍打算稍歇再戰,而劉邦軍可不答應。就在秦軍退到藍田北邊屯駐下來的當天晚上,劉邦軍山呼海嘯的陣勢又再度攻來,秦軍還尚未反應過來,便已潰不成軍。秦軍已完全失去了戰鬥能力,只有退卻,不斷的退卻。當迎面趕來增援的秦軍遇上撤退的人潮,竟然被連帶衝垮。至此,秦軍再無抵抗之士氣了。經過數百年經營才顯出堂皇威勢的咸陽,就這樣毫無還手之力,呈現在劉邦軍面前。
「我軍仍須『出其不意,攻其無備』。秦軍已心生警惕,我軍偏不進攻。等到秦軍懈怠之時,再攻不遲。」
劉邦聞言,笑視張良,立即允諾南陽郡守請降,並且封為殷侯,教他留守宛城,又封陳恢為千戶。宛城https://www.hetubook.com.com請降的消息傳開,秦人又驚又喜,紛紛請降。劉邦軍抵丹水,又接受了秦國高武侯戚鰓、襄侯王陵之降。一時南陽境內各城盡皆望風而降,劉邦軍漸漸逼近武關!
關東六國豪傑起兵反秦,他起先並不知情。聽朝廷的口訊,似乎只是盜賊作亂,可以迅即鏟除。然而他不知道,這正是趙高欺上瞞下的伎倆,不僅把二世皇帝唬得昏頭轉向,也把下面一大批人都蒙在鼓裡。
嶢關守將的表面態度相當曖昧,他希望討價還價能夠為自己帶來更大的利益。酈食其的長處就是四處遊說,秦將心意,他豈有不明白之理!眼見嶢關守將虛與周旋之態,他就施展起他的口舌之才:
劉邦道:「嶢關離此約二百五十里,雖然險要,卻可一戰而下。我一鼓作氣,乘勝前進,以兩萬人攻關,如何?」
章邯聽了,心中猶疑不定。此時,項羽軍中智士陳餘派人帶信給章邯,勸道:
「聽說懷王與諸將相約,誰先入秦都咸陽,就封誰為王。」陳恢侃侃而談,「南陽郡有城數十座,宛城只是其中之一而已,如果使南陽一帶人們以為,即使投降也是死路一條,他們就會拚死抵抗。到那時,若是攻不下宛城,不但死傷多,恐怕足下軍隊難以脫身,一旦足下離開,宛城部隊必然尾隨追去,足下進退失據,就難以先入咸陽。足下不如聽任宛城投降,再封南陽郡守一職,讓他足下守宛城,足下便可以帶宛城軍隊繼續西進。這消息傳開之後,遠近各城亦會爭降,足下一路就可暢通無阻,直入關中。」
「子房有所不知。我這一路西來,深感秦軍實力尚存,並非徒有虛名。我幾次攻打開封、雒東等地,都不得手。如此情況,正需要項羽之才能啊!」
捷報聲中,張良來見劉邦。「沛公,武關已下,關中門戶可說是已經打開,良在此為沛公賀喜!」
這時守關士卒報來消息,說是沛公劉邦派使者來見!等到知道劉邦使者還帶有為數不少的財帛禮品,嶢關守將登時眼前一亮,似乎看到一個誘人的前景就在眼前。是要為內爭不息的朝廷、風雨飄搖的天下惡戰一番,還是接受勢不可擋、橫掃西來劉邦大軍的好意,接受他們的請降要求?這兩種選擇,嶢關守將幾乎不需多加思考,就已作出了決定。
張良微笑,「我軍若能攻其不備,則酈君遊說秦將,使其懈怠,居功厥偉!」
劉邦軍迅速穿過嶢關附近的蕢山,搶攻嶢關。劉邦軍如此偷越嶢關,不但出於秦軍意外,就連劉邦軍也大感意外。
劉邦此攻武關,可謂正逢其時。
此時,秦二世由咸陽派來使者,責備章邯不肯盡力,滯留不前,有失軍機。章邯大驚,立即派遣手下長史司馬欣趕往咸陽,向朝廷說明詳情,並要求繼續增援,速發資糧。
張良並不同意,「若單憑項羽之勇,伐秦斷無成功之可能!原因就在於『以暴易暴』,必然激起秦人拚死抗爭。如此一來,豈非天下大壞!暴秦未滅,反而又來一暴秦。要是有人又學項羽,豈不是暴秦滿天下?」
劉邦派寧昌入秦見趙高,趙高卻未派人來回話,咸陽城內,一點音訊也無。但此時,河北一帶局勢陡變。
章邯雖勝,卻沒有乘勝追擊楚軍,也放棄了在各地作戰的機會,似乎是擔心腹背受敵。章邯軍轉向西北的趙都邯鄲。張良見秦軍來勢甚猛,保著趙王歇躲入鉅鹿,堅守待援。秦軍一時攻不下鉅鹿,只得屯兵趙地,一時也無力收拾齊、楚殘餘兵力。相對而言,給了齊楚殘兵休養的時間。
酈食其聞言,不禁心中嘆道,「這張子房,平日裡我也常聽人說他非同尋常,看來確是有其過人之處!秦將心思,不是我看不出,只是我認為大局已定,小小顧慮就可免了。不料他不願擔這風險,定要一個萬全之策!」
「我軍自從進入南陽郡以來,一路西行,意在武關,秦軍必然已生防範之心。此時急攻,一時恐不易奏效。」
「如此,豈不是錯失先機?」
劉邦軍悄然南下,掩飾得十分巧妙。當三川郡以及黃河渡口一帶的秦軍發現,眼前的劉邦軍竟然消失之際,他們先是鬆了口氣,接下來大惑不解。劉邦軍神祕消失於黃河以南的戰場,使得這一帶呈現出前所未有的平靜。一時之間,除了項羽仍在河北與章邯軍相峙,中原大地似乎已無其他戰局。
「沛公想必已有破關之策了?」
張良見他認真,也就切入正題,「武關雖是關中門戶,然而並非登堂入室之處!」
劉邦想了一下,「除非趙高被殺,否則,我軍必可乘秦朝廷大亂之時,乘虛而入。」
「歷來功勞太大的將軍,必然因為功高震主,而難有善終。當初秦將白起南克楚國都城,北殺趙軍四十萬,攻城無數、略地無邊,最後還是不免被秦王賜死。將軍擁兵在外數年,趙高又慣於諂諛,若是情勢危急,就會把責任推在將軍身上。天將亡秦,已是人盡皆知之事,將軍無法直接向皇帝進言勸諫,只能在外邊做一個亡國之將,豈不令人悲嘆!與其和-圖-書如此,將軍還不如與天下諸侯訂約聯盟,共伐暴秦,將來功成之日,猶可分地稱王,豈不是比身死人手要好得多嗎?」
項羽一面派人與始成談判,一面卻悄悄派出蒲將軍,向秦軍發起突擊。秦軍疏於防備,自然大敗。此時,項羽又親率大軍猛攻,再破秦軍。
而劉邦軍在析縣停了下來。此時有魏人寧昌向劉邦獻策,說他有方法暗通趙高,請沛公派他前去咸陽與趙高聯絡。秦二世殺了丞相李斯和馮去疾,以及右尉馮劫,任命趙高為丞相,大權幾乎已被趙高一手獨攬。此時,趙高若能獻出咸陽,便是上上之策。劉邦十分贊同此建議,暗中派寧昌使秦。他則把兵馬駐在析縣。寧昌之策,張良也認為可以一試。
張良見劉邦提及此事,便說:「滅秦指日可待,是就其大勢而言。本來,大澤鄉一夫振臂,四海之內萬夫響應,是事勢一大轉機。然而各路反秦之士,大都目光短淺,只知割土自立,可謂只顧眼前,不顧日後。如此一來,秦國就可能將他們分而解之,各個擊破。良原本以為,楚王新立,能夠號令天下,併力而伐秦。不想項梁定陶受挫而亡,齊楚兩軍頓時失戰力,章邯又轉而逼向趙國,一時之際,雙方優劣之勢逆轉。懷王當此之時,能夠收聚敗兵,已屬不易,如今又部署兩路出擊,一路北上救趙,一路西向攻秦。可見關東六國,人心所向,志在必滅秦國。」
將來,不管是趙高做關中之王,還是眼前百里外的劉邦做關中之王,這兩人都是不能得罪的。非但不能得罪,甚至還要乘此機會拉一點關係。他以前忽略了,如今可不能再忽略,於是,他就著意於如何為趙高與劉邦聯絡。一日拂曉,當他聽手下人來報,說劉邦軍已抵關下,開始攻擊,他就糊塗了。他正準備下令加強防備,卻又得手下通報,說是沛公另一路軍,已繞到西邊,也向武關攻來!這下他才明白,武關失守,已經是無可挽回的事了!他此刻方才如夢初醒,知道自己大勢已去。
劉邦軍士氣大振,諸將紛紛請戰,要求搶先奪下武關,為攻秦一事鋪路。劉邦也為南陽境內一戰告捷而喜,與張良商議挺進武關事宜。
張良卻沒有開玩笑的心情,「我軍並非訓練有素、久經戰場之師,與秦軍不可相提並論。我軍所可恃,只在以道義伐無義,以奇兵制強敵。道義為正,計策為奇,奇正相生,方能破秦軍而入咸陽。沛公想必早已了然於胸!」
「對方以為我軍久戰已生怠惰之心,意在收取南陽一郡而非咸陽。那時,就是我軍攻取武關之日了。」
張良搖頭,「項羽勇則勇矣。只是滅秦大事,並非一個『勇』字可以擔當得了!」
張良此時已經迅速考慮了一遍,「嶢關守將或許同意與我軍締約,不過,關上其他將士則未必都同意。因此,他才與我方約定暫且休戰,待他說服諸位將士,再放我軍過關。」
劉邦注意問道:「此去前有嶢關,莫非子房為此事而來?」
「然而,敵方也不知我方虛實。」
「子房所言甚是,但何以見得此計可行?」
蕢山一過,嶢關的價值就不大了,嶢關守將隨即決定追上劉邦軍。他知道,他已失去討價還價的籌碼,據地封侯更是無從談起,唯一的希望,就是在藍田一帶會合秦軍其他部隊,與劉邦軍決一死戰,或許還能夠在秦王面前挽回些許利益。
「良已與韓王說起,領兵打仗,非良之長處,故而想請沛公助韓王守住寸土。良自跟隨沛公西入滅秦,奠定大局,然後再回韓王屬下從事。」
項軍大勝,項梁卻開始輕敵,以為秦軍不堪一擊。項梁進軍至定陶,卻對近在眼前的章邯不加防備。於是,九月裡,章邯將士銜枚疾走,夜襲定陶,結果大破項梁軍,殺了項梁!
陳餘的分析打動了章邯的心。咸陽生亂,再加上軍營內外相勸,章邯決定派將軍侯始成,到項羽軍中去談判。
「沛公此話怎講?」
「沛公軍此行,利在速戰速決,取敵之資,安撫秦人。這三者缺一不可。」
劉邦搖了搖頭,不願多談,「子房未曾與懷王手下那些人打過交道,因此有所不知。不過,日前子房與我說起,滅秦已是指日可待之事了。不知如今又有何見解?」
「子房之意,我也了解。只不過我這一路,當時懷王手下,卻是無人敢當,故此命我前來。只有一位項羽倒是願意與我同行。此人子房尚未見過,他勇於三軍,善於領兵打仗,尤其是猛仗惡仗!懷王手下,就只他一人不把秦軍放在眼裡。然而,懷王卻不派他來。」張良想了想,「項羽若來此,恐怕不能滅秦!」
「攻其不備,出其不意。」他頓了頓,「日前聽人說,沛公攻平陰,封斷黃河渡,阻住秦軍之路,是不?」張良說著,順手在面前案上畫圖示意。
張良將手指向函谷關以南、轘轅西南方的一個偏僻之道,「沛公留意此處。」劉邦湊過去一看,只見張良和_圖_書指處,正是「武關」二字。他不覺失聲道:「這是從前楚懷王入秦之處。」
司馬欣抵達咸陽三天,然而控制著國內大權的宰相趙高,卻無意召見。司馬欣透過關係四處打聽,竟發覺宮廷內似乎在醞釀著一場密謀,不禁大為恐懼。他決定連夜趕回棘原,通報情況。為了提防趙高加害,司馬欣不敢走來時的那條路,而走另一條路回去。
「什麼?」劉邦愕然,「那該如何?」
「這是避實就虛之計?」
在心底裡,他們是傾向於繼續擁秦的,不過,這幾年來朝政翻來覆去、烏煙瘴氣,早已讓他們麻木不仁了。如今子嬰做了秦王又如何?
「但我孤軍深入,運補不易。」
其實當時的情形已經很簡單了,既與嶢關守將約定好了,大軍自然毫不費力就可入關。然而,張良總覺得此事還有點不對頭。他一時說不出,什麼地方不對,但是他從未懷疑自己的直覺。就在他轉念之際,一個主意已在他腦海成形。
眼底草長鶯飛,雲外千山染綠,正是四月天氣。
「但這一路前去,情形極不熟悉。」劉邦有些遲疑。
然而六月間,劉邦軍突然出現在南陽郡境邊,教南陽郡守吃了一驚。他慌忙調集部隊出戰迎敵,卻哪裡打得過遠道而來、志在必得的劉邦軍?豐邑一戰,秦軍大敗,南陽郡守帶軍退守南陽郡治宛城,不敢再戰。
「那,我軍應當步步為營,緩緩前進,穩紮穩打?」
扼守嶢關的秦軍,新近得了秦王子嬰調遣來的援兵,不僅絲毫沒有鬆一口氣,反而更加緊張。畢竟,自從秦昭王以來,將近一百年的時間裡,秦境內從來沒有戰爭。如今咸陽受到威脅,怎不令人吃驚?章邯大軍原本是秦國防的主力,老實說,除卻這支大軍,秦國一時也無大兵可以調集。但如今章邯降了項羽,朝廷又傳下話來,說是放棄帝號,恢復原先的王國名稱,這更使得秦軍惶恐不安。
張良笑了起來,說:「正是。」
劉邦大軍從武關出發,現已抵達嶢關之下。大軍逼近,形勢吃緊,眼見四面山頭遍樹劉邦軍旗幟,又聽得關下沸沸揚揚,已在操辦五萬人的糧餉,看來一場惡戰不可避免。
「此時若是直指武關,秦軍有備,於我何益?此時不妨作出一種姿態,使對方以為我軍另有他圖,然後等待時機,取下武關。」
「正是。人們只知道函谷關是入秦要口,單單忽略了武關!連從前楚懷王做六國合縱長,帶六國之兵伐秦,也只知走函谷關。然而秦國攻楚,卻知道武關這一路!眼下,此關正是秦人不備之處。」
「一是立威於國內,一是私下與天下反秦諸侯互通聲氣。」張良侃侃而言:「立威國內,他必然要樹立黨羽,翦除元老,造成上層大亂。趙高懾於內亂,又勢必溝通天下諸侯,作為自己要挾國內之資本。因此,這兩種選擇,其實互為因果。趙高若是決意專權獨斷,他便不得不如此。」
劉邦聽出了寓意,便問:「我軍此去武關,如何方能遊刃有餘?」
酈食其回到劉邦軍中,向劉邦說明情形,劉邦當下就要同意嶢關守將的條件,然而此時張良卻另有想法。
張良並未有任何不悅,他對酈生笑了笑,「此慮極是。還請沛公定奪!」
劉邦聽說宛城中來了使者,傳令接見。
章邯軍在連敗的情況下,已經失去談判講和的條件,只得請求向項羽投降。項羽軍也因資糧不繼,想要再戰不易,決定接受章邯的投降。雖然項羽心中,是想將章邯殺了,以報項梁定陶被殺之仇。然而,他還是決定受降,在洹水南岸的殷墟,接受了章邯軍二十餘萬人的投降。
果然,趙高發現司馬欣離開咸陽,派人尾隨追殺,但他們不知司馬欣走另一條路,故而沒有得手。
直到他發現,關東大亂並非盜賊,而是反秦烈焰,他才開始疑心,朝廷內部為何如此昏懵?然而他只是一介守將,無從得知內中詳情。縱然有許多心中疑團,礙於將領的身分,也不能有所表示。
「將軍深明大義必了解天下大勢。當初歷代秦王苦鬥百餘年得來的疆土,如今丟失得如此之快,就是天下大勢所趨,誰也無法阻擋。如今沛公大軍西來,一路所向披靡,城池不戰而下者數十座。沛公寬仁為懷,盡皆封賞為侯,將軍豈有不知!沛公不忍見生靈塗炭,故而大軍在此,暫且不發,派我等前來接洽,這是大好機會,將軍應該自重,珍惜沛公一番好意。一方面去暴從善,將來也不失為一方之侯。我聽說,賢能者擅長於判斷事態,有德者能夠決斷大事。機會稍縱即逝,將軍切莫猶疑不決,等到身敗名裂之時,為天下人所笑!情急事危,望將軍當即決斷,擇善而行,切勿延誤!」
劉邦頷首,「以酈君的三寸不爛之舌www.hetubook.com.com與財帛珍寶,去勸說嶢關上那些驚弓之鳥,此計可行!」
劉邦被張良弄糊塗了,「子房究竟是何用意?既然不可緩攻,為何又不能乘勝追擊,再伐武關?」
這一年之間,世局幾經突變,變化之劇,誰也未曾料到。
章邯軍幾經項羽打擊,退駐棘原。項羽軍也因為趙地資源被蹂躪殆盡,糧草不繼,暫且駐軍漳南,與章邯軍對壘,難以再行攻擊。兩軍相峙不下,形成僵局。
「這是《莊子》中一則寓言。從前有庖丁替文惠君宰牛,他宰牛之時,肉與骨間無不應聲而解。他的技巧為何如此出神入化?因為他宰牛時並非單憑眼睛去看那頭牛,而是以心神去看。此時,庖丁所看到的不是牛,而是筋髓肉骨間的空隙。他下刀時,就順著這間隙進退轉折,毫無滯礙。通常,好廚師是一年換一刀,因為他們的刀要砍筋髓;差一等的廚師是一月換一刀,他們的刀要碰上骨頭。然而庖丁的刀,已用了十幾年,所解之牛已有數千,還如新磨一般鋒利,就因為是『遊刃有餘』啊!」
「是哪兩種選擇?」
「趙高差人前來,武關守將已知。章邯軍降,秦人無不驚恐,人人心懷異端。如今趙高與我暗中聯絡,武關守將心生懼意,專程派人前來我軍,意在與我結好。因此,我已傳令軍中:乘其不備,出其不意,一舉入關!」張良笑而頷首。
這情形,在秦軍將領本已忐忑不安的心中,又添三分恐懼。
「子房,你教我悔約?」
「我軍此番可恃乘勝之威。良已得知,嶢關守將為屠夫出身,如此市井之人,誘之以利必然成功。沛公不如派出先頭部隊,占領各處要害,在每個山頭遍插|我軍旗幟,做為疑兵之勢。同時派人操辦五萬人馬的食物。這是先聲奪人,至於其他,就有勞酈食其等人了!」張良說罷,笑看劉邦。
然而,這打算完全落了空。一過嶢關,劉邦軍中士氣之高,已無任何軍隊能與之相比。追隨劉邦多年的將士們都知道此去咸陽只有一天的路程了,盼望多日的目標已近在眼前,此刻,還有誰能攔阻他們!受了他們情緒的感染,甚至連沿途歸順的秦兵也不免有些興奮。
七月,項梁派沛公劉邦與項羽救齊。告捷後又西向橫掃,八月在雍丘大敗秦軍,殺了秦三川守李由。李由是秦丞相李斯之子,消息傳到咸陽,正逢李斯受宦官趙高誣陷下獄。
「那麼,依子房之見,我軍應如何行事?」
劉邦接上說:「我軍此來南陽,已經收到『出其不意,攻其不備』之效。南陽郡境內,人心惶恐,加上章邯大軍新敗,都城咸陽又生內亂,大可不戰而勸降。對不?」
「趙高為人陰狠,因為善於逢迎,才得秦二世歡心。他本來只是個宦官,如今卻做了宰相,這是前所未有之事,也是秦政大亂之兆。如今趙高若是肯降最好,只怕他不肯輕易來降。趙高專權,秦國大臣多有不服,只是礙著二世皇帝寵信。趙高恐怕只有兩條路可以選擇。」
原先受項梁擁護的楚懷王,乘機重新集結力量,兵分兩路,撲向秦軍。他命宋義為上將軍、項羽為次將軍、范增為末將,率兵北上救趙,又命沛公劉邦向西挺進,伺機攻擊秦都咸陽。
這是秦二世三年的十月,距離陳勝起義,只有兩年又三個月。
這次,趙高把與劉邦軍暗中交往的事告知於他,這是趙高信任自己的證明,他豈有不盡心竭力的道理?無論天下將來是什麼樣子,只有一點可以肯定,誰得關中,誰就掌握著天下的命脈。
「化敵為己?」
張良說道:「此事欲速則不達。操之過急,反生弊端。只要拿住關鍵,自然迎刃而解。沛公可曾聽過『庖丁解牛』?」
當下,劉邦軍夜間悄悄折向南陽郡守所在的宛城,到天亮時,重重大軍已將宛城圍了三層。南陽郡守聽說宛城被圍,一慌之下,本要自殺,但被手下的人攔住。那人名叫陳恢,他自告奮勇,出城去見劉邦。
「良助韓王掠地,往往得而復失,只因兵力太少。本想向沛公借五千兵。」
張良說道:「過了嶢關是藍田,到了藍田,咸陽方無險可憑,那時,才能說咸陽已入我手!」
張良沉思,「不如乘秦軍將領懈怠之機,掩殺過去,奪了關口!」
「嗯,」劉邦領會,「不如先回攻胡陽,收拾南陽郡全境!」
就在此時,劉邦軍中傳來了咸陽訊息,趙高願意與沛公訂立和約。趙高準備殺了秦二世皇帝,條件是分關中之地,讓他稱王。
「子房何出此言?項羽被派作宋義副手,北上救趙之時率兵破釜沉舟,一舉擊破章邯軍,現已統率各路諸侯,威名大震於天下。何以不能滅秦?」
「此番不比前次。之前,趙高與我軍暗中交好,我軍又故作無意襲擊武關之態,故奇襲得以取勝。如今,趙高已被秦王子嬰所殺,子嬰又已派兵至嶢關增援。秦軍雖然屢敗,然而實力尚存,不可輕忽。故而,我軍不可硬攻。」
劉邦不待張良說完,一口答應,「兵,我可借與韓王。地盤,我也可替他守住。只是,子房要與我一道攻秦,如何?」
張良搖了搖頭,「緩和圖書緩而進,更是不可。萬一秦軍調集主力來對付我軍,則更危急!此地不比三川郡土地遼闊,尚有周旋之餘地。前去武關一路盡是僻遠之地,人稀路狹,機動範圍過於侷促,故我軍只宜速進而不宜遲緩。」
直到去年,趙高陷害丞相李斯,獨攬大權,一層層一級級,從上到下網羅黨羽。他意識到,這是他的機會。他也知道,朝中的人情關係是重要的。要是自己在朝中有關係、有門路,現在哪裡還會在這兒守僻遠的小關隘?雖說秦法至嚴至密,情面關係卻是照樣暢行無阻!
酈生即使不說這一番話,嶢關守將也毫無抵抗之心。不過,他仍然當下與酈食其商定,暫且訂立休戰之約。只要待他說服關上諸將,即讓沛公大軍入關,而沛公也絕不食言,到時封他為侯。
劉邦聞言大喜,「明日我便派人與韓王說定此事!」
劉邦忙問:「那麼子房有何計謀?」
張良說道:「當今之時,秦人已是萬分恐慌。去年,秦二世皇帝誅殺丞相李斯,這是秦國上層內亂的跡象。那李斯本是始皇重臣,卻被加上謀反罪名,稍有頭腦的人,便看得出上層昏亂!再者,秦國目前唯一的大將章邯,之所以能連連得勝,便是因為一再有援軍增補。然而自從鉅鹿一戰之後,不再有援軍派出,章邯也只是屯兵河北,完全不像他以往作戰的策略,似乎是有所等待,這也是秦國內亂跡象。」說到這裡,張良停了一下。
劉邦軍在南陽縣的行動,早已引起武關秦將注意。他又以為,這也許只是他們收取南陽的部署而已。他認為在進入南陽一個月左右之後,劉邦軍已失卻先機,在這種情形下,劉邦是不至於強攻武關的。
「我軍將士,都以為武關指日可得。子房以為如何?」
「秦法苛繁,不但六國之人苦厭,秦人也同樣不願忍耐!故而前年天下反秦,秦人亦引頸東望而盼。只是六國之人怨恨秦人,不分青紅皂白,一概坑殺,秦人才不得不全力抵擋。懷王手下老成諸將便是已看出陳王及項氏原來的辦法不善用,故而特遣沛公西向攻秦。沛公若能在進兵途中,視時機開示恩德,秦人必然願意降服。如此,則前去武關一路,盡是我方之人,且能不失先機,迅速抵至咸陽!」
劉邦不覺微微點頭,「我也聽懷王手下有人說,秦人早已不堪忍受苛政,與其大舉強攻,不如使寬厚長者率兵前去,他們肯定都會擁護。」
劉邦決定,「我明日當即傳令下去,先南下取南陽,然後以南陽為依託,向西叩擊武關。子房盡可放心。」他看了看張良,又說:「不知子房能否與我同行?」
劉邦卻不假思索,「嶢關將士,必難說服!我軍入武關坑殺軍士之事,足以使嶢關秦軍心顫。要說服他們,想來不易;而我軍過關情急,亦等不及。嶢關雖險,卻別有僻徑可繞道而攻!眼下,只有再來個『出其不意,攻其不備』了!」
「我軍目前急需的,是『化敵為己』。」張良知道劉邦已經了解,才願意明說。
「沒錯,項羽攻陷城池,都要坑殺全城軍民,若是如此西進,豈不遍地皆白骨,得地無所獲了?因敵取資,原是兵家之秘訣。難怪他去年十二月裡破了章邯軍,至今仍在河北逗留!並非他不願速戰速決,而是他所到之處,只留下廢墟一片,又激起對方拚死一戰之決心。看來他只可乘勝而戰,卻不便曠日久鬥。要是被對方瞅抓準這一弱點,就能制其死命!幸好秦國內亂,軍無鬥志,故此讓他項羽威名不墮,真是便宜了他!」
「現今南陽境內一戰,我軍作戰意圖已明,為何不急趨武關?等到秦軍部署妥當,豈非失其先機?」劉邦不覺著急起來。
不料,劉邦卻問:「子房此來,只怕並非為我賀喜吧?不知更有何事?」
劉邦聽了不覺笑道:「子房之策,不外是出奇制勝,攻其不備?」
張良道:「普天下人,都知道函谷關是入秦要道,秦人又豈會不知?故此沛公一路辛勞,雖有擊敗秦將楊熊之戰績,卻不能得志。要知道,秦軍在此密布防線,處處設重兵,即便插翅也難過其地。若非今日秦國內亂,沛公軍早已如羊入虎口!」
劉邦軍在距離武關百餘里的丹水一帶,突又折向東南方,攻打宛城南邊的胡陽。這個舉動,非但使駐守武關的將領被弄糊塗了,連劉邦軍中諸將也搞不清楚老闆在想什麼。攻下胡陽後,劉邦軍又攻打宛城以北的酈縣。劉邦軍這一轉向,只被人當作是掃清宛城四周的舉動,沒有誰把它當作一回事。此後,劉邦才又悄悄西進,打下了析縣,而析縣距離武關,也只有一百多里的路了。
張良就在劉邦隊伍西進至從前韓國一帶時,與劉邦在轘轅再度相會。
「當日,人人都說趙軍將要進攻函谷關。函谷關是西入秦國關隘險口,我軍亦須先得此關,方能入秦。」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