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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良:墨道兼修奇謀士

作者:吳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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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漢軍不利.東門假降緩劣勢

十二 漢軍不利.東門假降緩劣勢

彭越一鬧大,項羽在前線就無法安心了。他決定再度掉頭去掃平彭越,只在成皋前線留下曹咎。
「心機」這種東西,在張良看來,是登不得大雅之堂的。一個人自以為他人不知道自己的心機,卻免不了被另一個人從旁窺得,然後被|操縱於手中。若是沾沾自喜於此,未免有些「心勞日拙」。
劉邦並沒有逃多遠,只到了滎陽以西幾十里外的成皋。成皋是漢軍另一屯兵處,劉邦打算在此徵召軍馬,以便殺回滎陽。
但他不知道,此事對於他手下那批跟隨他多年的軍士們來說,有如親人離世一般痛苦。
劉邦軍滎陽前線的劣勢一時仍難以扭轉,酈食其所獻計策又已擱淺,張良心知劉邦已經快受不了這些壓力了。雖然楚強漢劣的事實難以迅速改變,他仍不認為那種僥倖之策可行。「此時,該狠心的,就只能狠心了。」張良告訴自己。
就這樣,張良陪著劉邦忍辱負重,卻沒有要提供建言,幫忙劉邦解決問題的意思。雖然他也知道,這麼做是有些狠心;不過,這一分煎熬要劉邦自己來嘗,將來,劉邦才能真正擁有君王的氣度。
不過關於這一點,陳平曾有一番說得很坦率的話:「項王為人,恭敬而愛人,故天下廉節好禮之士往往投奔他;然而到論功行賞之時,項王卻捨不得,因此,遊士們多不願歸附他。而大王呢?卻是傲慢而少禮,廉節之士不願前來投奔;然而大王卻能慷慨封賞爵位和土地,因此那些少廉無恥、貪求利益之士,往往來歸附於漢。」
劉邦離開成皋,漢軍諸將也隨後相繼離開。成皋陷落了。
劉邦茫然了,口中緩緩應道:「還不能。」
目前逐鹿天下的這群人中,彼此都是萬中選一的頂尖人物,一些小小的心機,又能起得了什麼作用?
劉邦笑吟吟道:「有人為我出了個主意,是能夠削弱西楚力量的好計策。」
不過凡事總有輕重緩急之分。當前方吃緊之時,他還按兵不動,有何用意?除此之外,韓信為何又長久滯留趙地,而不去攻略齊地?
既然如此,劉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奪了二人軍權,把用兵主動權操於自己之手。此後,一切改觀了,事事都隨劉邦意願而行——劉邦達到了此行的主要目的。
雖然話是劉邦自己說的,張良只是認同而已,然而劉邦還是一怔。
二是項羽軍長途跋涉到滎陽一帶作戰,軍需物資的補給線就拉得很長,僅僅是保障糧道,就要花費許多精神。而劉邦軍卻因為補給線短而無此顧慮。河東、燕趙歸順之後,後勤補給問題更是微乎其微了。
紀信長得與劉邦有幾分相像,必須仔細分辨,才會發現不同。因此,紀信提出代替劉邦出城假降的建議。楚軍如果得知劉邦出降,定會放鬆圍攻,雖然假漢王終究要被發現,不過,滎陽卻可以藉此喘息幾日。
「這就是此計不可行之四。周武王討伐殷商之事結束,就廢兵車而改用一般乘車,把兵器倒置過來,覆上虎皮,對天下人表示此後不再動干戈。如今大王也能放棄武力而從事文治,不再動干戈嗎?」
「這就是此計不可行之六。周武王又把運送軍用物資的牛放到桃林以北,以表示此後不再有運送軍用物資之事,如今大王也能這樣嗎?」
一是項羽在中原一帶並無實力基礎,而劉邦背靠關中,所以能面臨中原,站住腳跟。項羽從前任意屠戮殺伐,又看不起一般平民,因此殺起來不痛不癢,只嫌殺少了不過癮;不過各地人民卻因怨毒而生憎恨,紛紛起而騷擾項軍。
劉邦苦笑,「還不能。」
韓信聽了,覺得有理,於是迅速進兵,在歷下大破疏於戒備的齊兵。
「這就是此計不可行之三。武王當年把紂王儲積在巨橋的糧食、在鹿臺的錢物,散發賜給貧窮百姓。如今大王能夠散發府庫積蓄,賜給百姓嗎?」
劉邦此時的想法,是乘著紀信替代自己假降之時突圍而出,一方面減輕滎陽壓力,另一方面也便於到後方徵集兵員和物資。
劉邦愣了一下,「還不能。」
范增求去,對項羽來說不算什麼。他覺得自己從未因採納范增建言而得好處,反而是因為范增在場,自己總是被當成小孩似的,動輒受到牽制。如今范增離去,甚至病故途中的消息傳來,項羽都不覺得悲傷。
原本劉邦打算用關中精兵與項和圖書羽再度會戰,但鄭忠建議他仍然採取守勢。劉邦不肯,於是他就與張良商量此事。
「成皋是必守之地,不過,」張良想了想,「大王急切之下,須得目前幾倍的兵力來守成皋。」
「成皋確是難守了。」張良也同意劉邦說法。
曾有人說,酈食其之語,十有八九是虛而不實。張良卻告訴劉邦:「好大言,則其人目空一切,志懷高逸,大事在胸而屑碎不與。聞酈生之言,往往令人生羨,有凌駕雲天之上而俯視山河大地之慨。大王擇其善者而用之,擇其不善者而汰之,豈非是好?」
於是張良加重語氣說道:「這就是此計不可行之七。再看如今天下之士,他們離開親戚,別棄祖國,告別友人,前來跟從大王,日日夜夜為的就是想得到咫尺之地的封號。一旦恢復從前六國,立了韓、魏、燕、趙、齊、楚的後人為王,那麼,天下之士將要各歸其主,大王又將與誰一道取天下?這就是此計不可行之八。」
韓信出兵齊地,既是擴張漢王地盤的一著棋,同時又是側翼威脅項羽的一個步驟。項羽受此威脅,應會將前線的兵力稍作移轉,從而減輕劉邦重負。
當楚軍聽說漢王劉邦出降,都禁不住跑去東門觀看,因此西門根本無人看守。劉邦知道自己此行絕不能引起楚軍注意,因此他只帶了數十親信悄悄溜出西門。
「成皋不可守?」
一聽劉邦所說的「好計策」,張良只覺得青天霹靂,連連搖頭,口中喃喃說著:「誰替大王出此下策?大王從此大勢去矣!」
不過,即使項羽與彭越的仗打得再漂亮,也抵不過成皋前線以及側翼齊地的失敗所帶來的影響。項羽九月間離開成皋後,不到五十天,劉邦就攻下了成皋,韓信也大破齊軍,兵抵臨淄。一時項羽前線和側翼都告吃緊。
第二天凌晨,他們自稱是漢王派來的使者,馳馬進入韓信軍營。此時韓信、張耳他們還沒起床,劉邦與夏侯嬰就來到他們住處,直接拿走軍中大印,召集軍中諸將,馬上重新部署安排。
酈食其在齊國,憑他的三寸不爛之舌,一下子就把田橫說服了。田橫決定聽酈食其的建議,與漢王通使和好,於是也就放鬆了在歷下一帶的前線戒備。
不過這樣一來,劉邦可就抓不到兵了。韓信可以找出種種理由推託,或是提出一些要求,乘機得到滿足。再者,韓信、張耳久在趙地,劉邦豈能不防?張耳在趙地原來就有基礎。
韓信聽說酈食其已經說動田橫,願意與漢王交好,索性就按兵不動。不料蒯通卻說:
臨行前,項羽對曹咎說:「我此去掃平彭越,五十天內一定回來。你堅守成皋,切不可出戰,只須在此堵住劉邦,不使他越過成皋東行便可。」
張良靜默了一會兒,給劉邦一點時間思考。當他看劉邦的臉色,似乎是想通了的時候,才又說:「有無把握制項王死命,正是根本所在。不過,即使有此把握,大王復立六國後人為王,豈非自討苦吃?六國既然得以復立,自然與大王分庭抗禮,大王又如何驅使他們!就如英布反叛項羽一般,他們亦可反叛大王!周武王分封紂的後人、成湯封桀的後人,都是因為已經有了萬分把握,對天下表示寬容大量。休馬華山之陽,放牛桃林之陰,偃武修文,這豈是大王如今所能為的!」
張良並沒有因為厭煩,而失去判斷能力。不過,劉邦也比較沒有像從前那樣,凡事都來討問請教了。
劉邦的想法和張良一樣,故而他此番前去修武韓信駐軍處,只帶了夏侯嬰一人。兩人一路上馬不停蹄,來到修武,卻不立即進入韓信軍營,先在附近找了個地方住上一夜。
「大王要去召兵?」
韓信的進攻開始影響到項羽的側翼了;彭越在項羽後方,也是愈鬧愈大,令項羽首尾難顧;劉邦在滎陽一帶的防線,幾經反覆,終於穩定;蕭何在後方建立的戰略物資基礎,正在發揮出愈來愈大的威力;只剩下英布一人,雖然被劉邦封為淮南王,正在開始他的第二度軍事生涯,終是未能如預料的那樣發揮作用——這是唯一不足之處。幸而關鍵的一點已經實現,那就是項羽軍終於在這嚴酷的相持階段中顯出疲態。
劉邦隨即下令,馬上銷毀正在加緊刻製的六國王印。這樣一來,酈食其之行當然也就不行m.hetubook.com.com了。
此刻張良見劉邦輕鬆自在,不禁把原先的擔心,放下一大半來。
彭越擅長游擊,因此不做大的作戰行動,只避實就虛,來回不斷騷擾楚軍後方,襲擊糧道。項羽被彭越攪得心煩,派了大將項聲、薛公兩人帶兵追殺。不料彭越引開前來追擊的大隊楚軍,在下邳盯住了薛公。結果下邳一仗,薛公被殺。為此,項羽留下一位將軍在滎陽守住前線,他自己親率大軍對付彭越。
劉邦聞之愕然,忙問:「怎麼說?」
所以目前唯一的辦法,就只有在滎陽一帶與楚軍耗上了。這除了能逐步消耗楚軍的力量,還能磨損楚軍的銳氣和作戰意志,直到楚軍失去戰鬥力。
這一天張良去見劉邦。劉邦正在用餐,見張良進來,滿嘴的食物來不及吞下去,就說:「子房,你來得正好!」
「大王不知有何好事?良願得聞。」
范增當初勸項羽在鴻門宴上殺劉邦,項羽聽不進去,他就對項羽發了一頓脾氣。項羽雖然不高興,但敬他是「亞父」,沒有對他怎樣。如今陳平施了詭計,雖然如同兒戲一般,卻觸動了項羽心中那段不快,項羽就與范增賭氣起來了。
要緩解楚軍猛攻,只有一個方法:就是劉邦離開。長期作戰下來,楚軍也已顯出疲憊之態,如果劉邦不在滎陽,楚軍也許會因此而暫緩圍攻,休息一陣子。只是因為劉邦一個人,他們才會在項羽的嚴令督促下,晝夜猛攻不已。
原來最近楚軍改變攻擊策略,轉而攻擊漢軍糧道。這樣一來,原本不缺食糧的漢軍,就有了乏糧跡象。漢軍原來仗著蕭何在關中源源不絕的運送軍備物資,和秦代遺留下來的糧儲。如今楚軍見強攻無效,轉而對付漢軍糧道,糧道一斷,漢軍就難再堅守。到那時,欲戰難以必勝,欲退唯恐敵襲,只有成為亂軍、散軍了。劉邦近來愁的,正是這個。
但是,劉邦又如何能夠離開滎陽?說劉邦其實不在此地?那行不通,誰也不會相信。那麼,又該怎麼辦才好?
這批生力軍是韓信從關中帶出來的,如今已成為百戰之師,是漢軍中的精銳。劉邦在修武軍重新部署軍事後,封張耳為趙王,負責安定趙地的人心,以韓信為趙相國,命他帶領趙兵攻打齊地。而劉邦自己,則帶領韓信所訓練的精兵,前來抵擋楚軍。
項羽並非喜歡諂諛之輩,但是他希望人家稱讚自己的高明之處。他覺得自己的過人之處不在於勇武,而在戰略以及政略方面的真正長處。然而,自己手下的幾位重要人物都看走了眼,他覺得自尊心受到傷害,認為他們是有意看輕自己的表現。
成皋失陷,是由於守將曹咎經不住劉邦軍的百般挑釁和辱罵,打開成皋城門,東渡氾水,一心要與漢軍決戰。結果楚軍在渡氾水時受漢軍猛擊,軍心大亂,慘遭大敗。曹咎與司馬欣見此情狀,雙雙自殺。成皋因此落入漢軍手中。
劉邦用人唯才,並不在意一些小缺點,不過張良卻覺得,酈食其此人雖是善論天下,也多出奇計妙策,但胸中卻全無城府,恐怕會因為不知自保而受到傷害。
彭越依然不是項羽對手。項羽率領楚軍一到,彭越軍就只有後退的分兒。
陳平計策的效果顯現,項羽開始疏離親信,但是滎陽形勢還是日漸嚴重,不見緩和。而這,是因為范增的緣故。
陳平說出了一個事實——劉邦身邊確已圍繞大批逐利之徒。這批人也許並非個個智謀高超,但卻是來回活躍於各個角落的人,個個都有心機。
對付彭越,對項羽來說易如反掌。他擊破彭越軍,重新北上再攻滎陽。這一次,楚軍乘勝而來,士氣極旺,滎陽城因此被攻陷。
他見劉邦臉色糾結,緊接著又說:「況且西楚之強,當世無比。若是大王所立六國都屈服於楚,事奉項王,大王豈不是白費心思?如果採用此計,大事去矣!」
唯一的差別,只在劉邦軍戰鬥力不如項羽軍。
「是何等好計策?」
張良前來劉邦處,是因為他多日見劉邦愁鎖眉頭,想替劉邦化解一些疑難。張良知道,此刻壓在劉邦肩上的重任,是任何人都無法想像的,要是劉邦長期處在緊張狀態下,說不定會做出一些連平常人都認為愚不可及的事。
韓信原本是該不斷向滎陽這裡增派兵力,以顯示他攻城掠地所得來的勝利成和-圖-書果。然而近來韓信卻沒有這麼做。
假漢王出東門引誘楚軍關注,而劉邦則帶數十親信,由西門乘虛而逃。張良欣賞陳平的機敏過人,因此並不多言,只在一邊靜靜默察,直到劉邦前來找他,要求他也一起離開。
此時,彭越再次在項羽後方大肆活動起來。他這次活動不同於上一次,這次他有劉賈的二萬人相助。
酈食其,正是無所隱藏而為人坦蕩的一個人,卻因為他胸無城府而使氣太過,才招致殺身之禍。無論如何,酈食其終究是奇計百出、應急無窮的一代異士。雖然他有時也會出些餿主意,不過仍然是妙計奇策居多。張良反觀自己,倒覺得自己已經腸枯思竭、智窮慮盡,無計可出、無策可使了。
劉邦搖搖頭,「還不能。」
張良覺得,以酈食其這種全不設防的性格,來加入暗流潛動的軍政事務中,似乎並不合適。張良的預感,不久便得到證實了。
張良明白劉邦這麼做,其實是萬不得已。假降這齣戲只能救得一時,不是長久之計。在大夥兒準備的同時,張良深感扭轉乾坤之不易,而自己從前,似乎是想得太簡單了。
等到韓信和張耳起床,才知道漢王已經來到軍中,瞠目結舌,不知是怎麼一回事。
恰在那時,酈食其來見漢王,劉邦就留他商量此事,想聽他在縱論古今之中,能否說出一點什麼有用的東西來。
張良點頭,「這就是此計不可行之一。」他見劉邦看來有些失意,於是緩了緩才又說:「武王討伐商紂,又封紂之後人於宋國,這是因為武王已經料定,能夠得到紂的首級。如今大王能夠得到項王首級嗎?」
稍得歇息的楚軍將士已沒有原先那股猛攻勁勢了,項羽也因為考慮到後方的問題,決定暫緩攻城,先回頭對付彭越。
聽到酈食其死訊,掀起了張良心底的陣陣感傷。酈食其一生狂傲,從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也從不把自己的生死放在眼裡。他放達慣了,自命「高陽酒徒」,在酈食其身上,張良依稀看得到從前七雄爭霸時候的辯士風貌。但今非昔比,像酈食其這樣的辯士,如今也愈來愈少了。
張良明白劉邦此刻的感受。事實上,他自己也同樣受著艱難時勢的煎熬。
「子房,楚軍勢盛,我怕這裡抵不住。」劉邦顯得憂心忡忡,「當初我欲出兵東向,與項羽爭天下,不想戰事如此難決。如今滎陽已失,成皋怕也保不住了,這卻如何是好?」
楚漢相持了兩年多,張良已經覺得有些力不從心,有時簡直像是腦袋空空,提不出什麼切中要點的意見來。這大概是因為自己對於喧囂的塵世,殘酷的戰爭殺伐覺得不耐煩了。
劉邦這突如其來的一著,不僅出乎韓信和張耳意料之外,連張良事後得知,也禁不住感到驚奇。
劉邦聽了酈食其的話,覺得他說得有理,當即興奮得連聲叫好:「好極!馬上去刻印!先生就帶著這些印,去尋找六國後人吧!」
「大王擔心的,」張良緩緩開口,「是成皋兵力不足,頂不住楚軍攻勢?」
其次,劉邦也採用陳平的計策,利用項羽猜忌的毛病,派出人去四處話謠。
謠言說鍾離昧等人自恃勞苦功高,卻不得封王,因而心中抱怨,準備與劉邦聯絡,攻擊項王,或自立為王;又故意向項羽求和,在項羽使者到達劉邦那裡時,特地安排上豐盛宴席,然後再故作驚訝說:「本來還以為是亞父派來的,原來是項羽派來之人啊!」於是撤走宴席,換上一般酒飯招待使者。
張良嘆了口氣,慢慢說道:「從前成湯,能將杞地封給夏桀的後人,是因為他忖度已能制桀於死命,如今大王能制項王於死命嗎?」
劉邦搖搖頭,「守雖有餘,要攻卻是不足。」
果不其然,酈食其一開口就是三皇五帝,說到高興,還把夏、商、周三代也都搬了出來:「從前成湯討伐夏桀,把杞地封給夏的後人。武王伐商紂,把紂的後人封於宋國。如今秦失德而棄義,侵伐諸侯,滅了他們的家國,使他們無立錐之地。大王如果能復立六國的後人為王,那麼,他們的君臣、百姓必然都感激大王之恩德,無不仰慕大王之義舉,甚至甘願來作大王的臣子。如此,德與義二者俱行,大王自然能夠南面而稱霸,而西楚也必然只有前來朝拜的分了。」
劉邦聽張良說六國後人一旦得封,便能與己分庭抗禮時,驀然發現自己做了一件天大的笨事!復立大國,就等於是將天下拱手讓人!
酈食其當下https://m.hetubook.com•com就奉了劉邦之命,前去辦理。酈食其還未出發,正在操辦冶印之事時,張良就來到劉邦這裡。
二是酈食其自告奮勇去說服齊王歸降劉邦。酈食其認為,齊地的田氏勢力非同尋常,韓信短時間內未必攻得下齊地。戰場上得不到的成果,也許能夠通過一位使節獲取。因而他主動向劉邦請求,前去齊地做這遊說工作。
目前形勢不可能在一夜之間得以扭轉,然而,劉邦占有兩個優勢。
如今有劉邦與項羽相爭,天下人即使不肯站在劉邦這一邊,卻也不至於會去幫項羽。再加上項羽軍仍是不改舊毛病,等於是把天下人心掃地出門。
張良清了清嗓子,待劉邦回過神來,再接著說:「這就是此計不可行之五。周武王又把戰馬放到華山南坡之下,明白表示今後不再使用戰馬了。如今大王也能如此嗎?」
張良搖搖頭,「眼下局面皆盡僵持,唯有等韓將軍東下齊地,方有一線機會。」張良想了想,又問:「大王料想,此間兵力是否足夠?」
酈食其最近給劉邦出了兩個好主意。
全部計畫由陳平安排,先派兩千假扮男裝的女子出東門,作為假漢王的先導,以達到疏散部分城中平民的目的。然後是紀信坐在漢王專用輦車上,一切儀仗如制。
「蕭何在關中,一時也送不出兵來。」劉邦當即決定,「我親自去召收兵來!」
在此之前,雖然張良也曾潛心研究過歷代戰爭,尤其是七國爭雄時期的戰爭,然而一旦進入現實的戰爭,他才發覺所有一切都要遠遠超過原先的想像。
眼前的困境,只有一個辦法真正有效,就是咬緊牙關頂住。這是最笨的辦法,然而也是最可靠的辦法。巧算妙策只能抵一時之急,卻頂不得大用。
「守既有餘,便能攻敵。」
劉邦這個生死風險不得不冒。一旦輸掉此注,那便萬事皆休。然而若是贏了呢?張良想道:「那就能夠扭轉乾坤。」
幸而事到如今,一切都照著自己的預料進展。
劉邦悵然若失,「還不能。」
張良經常用《莊子》的一段話來勉勵自己:「至人之用心若鏡,不將不迎,應而不藏,故能勝物而不傷。」只有如此,使自己的心思如一面鏡子,對萬物的來去,既不刻意加以迎接,又不加以推送;來則來,去則去,任其自然。有事則應,事過則息,無所謂隱藏和掩飾。只有如此,方才能夠勝事勝物,而不被某事某物所傷。
張良知道,相持階段的轉折點出現了,他似乎透過朦朧的晨霧,看到了遠方即將破雲而出的那一輪紅日。
直到如今,張良才感受到項羽所率領的楚軍,似乎有著源源不斷的作戰能力,這不是桌子上的灰塵,隨意用手一擦就能夠消除的。
這是自彭城之役後,楚軍獲得的又一重大勝利。
謠言四起。項羽雖也知道其中大半是不實之言,不過他不能不重視這謠言的影響。為了杜絕謠言帶來的負面影響,他逐漸的疏遠鍾離昧等人,開始有意無意的把事情交給那些他認為信得過,或不至於會對自己構成威脅的人去辦。
范增感慨之餘,請求告老還鄉,項羽竟然當即允准,毫無挽留之意。范增怨憎離開滎陽,就在回彭城途中,這位七十幾歲的白髮人終於不堪旅途勞頓而去世。
張良稍加思索,從目前的情形來看,的確只能如此。不過此事能否成功?
不料漢王竟是假扮的!一股火冒上來,項羽把紀信殺了,依然難解心頭之恨。項羽恨劉邦恨得咬牙切齒,這個無賴的傢伙居然屢攻不下、屢擊不滅,而且還有愈鬧愈大的趨勢,項羽原先對劉邦的蔑視,如今已經變成恨之入骨。
「我要是不去,這裡必是守不住了。不過我也不去關中。」
照規矩,劉邦身為首領,應該是堂而皇之進入韓信軍營。或是覺得韓信意圖不明,先將馬車停在遠處,然後再派人前去要兵,或是先召見韓信再說。
陳平一時的計策未能奏效,兩軍雙方的戰鬥力卻不斷的發生影響。到了五月裡,滎陽終於受不了楚軍猛攻,行將告陷。
想到此處,劉邦不禁氣得爆血管、斷腦筋,他把筷子一丟,破口大罵:「那個不通世務的小子!幾乎敗壞了老子的大事!……」
劉邦一拍大腿,叫道:「是極!」當下他就決定,讓自己的堂兄劉賈與盧綰帶二萬人深入敵後,只作游擊,不與楚軍正面交m.hetubook.com.com鋒,焚毀敵方儲存,劫掠敵方輸送。這樣,彭越如虎添翼,八月裡,他就攻下了十七座城,其中包括睢陽、外黃等重鎮。
「正是!」劉邦臉色沉重,「我原來不打算去修武,不過韓信手頭有兵。他雖然也要用兵,只是我這裡更急需,他那裡就只有暫且先緩緩再說了。」
滎陽失守,成皋自然難以支持。劉邦馬上找來張良,心急如焚。
韓信認為,在燕趙之地安定人心的必要條件,就是手頭握有充足兵力。燕趙之地的安定與否,與滎陽、成皋一線的戰事關係極為密切,燕趙若不安定,則連前線都將不穩。
對於酈食其這個人,張良十分讚賞。像酈食其這樣一個能夠縱談古今、擅於論辯的人,對於劉邦來說是不可或缺的。酈食其或許有他的毛病,像好罵人、言辭誇大等;然而他為劉邦出謀畫策,可以說是盡心竭力,沒有絲毫保留。
「正是!」劉邦斷然說道。
不過成皋的陷落卻沒有讓楚軍占到便宜。因為,劉邦從修武帶來了一批生力軍。
劉邦沉吟,「還不能。」
「韓信前去齊地,一時尚未能夠威脅項羽側翼;彭越又被項羽擊潰,難以大有作為。我這裡若再死守不出,則難望挽回戰局。」劉邦皺著眉問,「子房看當此之際,從何處著手為佳?」
這與項羽歷來的做法不同,詫異之餘,范增才明白項羽的意思。他頗有些傷心,自忖凡是自己勸告的,項羽偏生要反其道而行,好像在明白宣告:「你年紀大了,又嘮嘮叨叨的,還是少說幾句吧!」
不料,韓信那裡的辯士蒯通,此時卻另外出了個主意。
而這又是為什麼呢?是劉邦已明白自己的長才所在,不必事事都與自己討論嗎?還是劉邦身邊已有足夠的謀略之臣,因而不必事事都向自己討教?張良覺得,兩種可能性都有。劉邦身邊,的確已聚集了許多在政略方面有專才的人。
范增看到滎陽指日可下,要求項羽發兵急攻。項羽明明知道該要急攻,卻因為范增如此建議,他偏不發兵,說什麼「待他心慌軍亂,然後一鼓作氣攻下滎陽。」
張良頓時明白過來,「大王要去修武?」
「此地兵力,是守有餘而攻不足。」
韓信心思既不可測,那麼,劉邦此去,誰又能說得準,會發生什麼事情?
陳平是從楚營裡過來的,當然很清楚那裡的情形。他知道項羽對鍾離昧等人歷來就不太喜歡,因為鍾離昧以及范增、龍且等人都敢於當面指出項羽過失,從不阿諛奉承。
齊王田廣聞訊大怒,抓來酈食其,威脅他:「你若去阻止漢軍,我便饒你一命,否則,就烹殺你!」但是酈食其生平最恨別人強逼他,因此根本不理會齊王的要求。就這樣,酈食其死在齊國。
「這就是此計不可行之二。武王進入商都之後,標榜商的賢人,又把箕子從商紂囚禁下釋放,整修殷商忠臣比干之墓。如今大王也能夠同樣修整聖人之墓,標榜項王手下賢者,並向他們表示敬意嗎?」
齊地的戰績,則是由於酈食其與韓信各自發揮特長的結果。
「大王何不將此有餘兵力投入敵後?」張良忽然眉梢一動,「彭越那裡一時兵力不足,何不將此有餘兵力投向他那裡使用?這樣,彭越可藉此以壯其聲勢,再擾項王後路。」
一是當劉邦打算放棄成皋以東,鞏縣、洛陽一帶時,酈食其堅決表示不可。他說:「統治天下者,以民為天;而民則以食為天。如今滎陽附近的敖倉,仍有大量的糧食積儲,楚軍攻下滎陽,卻不守敖倉,就等於是把敖倉送給漢王,作一統天下的資本!如今楚、漢相持不下,海內動盪,天下人引頸而望,是因為天下人心還未有所定。請大王急速進兵收滎陽,據有敖倉,派兵守住成皋的險要之處,和黃河白馬渡口,把這因地據險的必勝之勢昭示天下之人,則天下人心就知道何去何從。」果然劉邦收復滎陽、成皋,派兵把守敖倉。
張良最後幾句,如金石擲地有聲,劉邦怦然心震。
「漢王雖然派使者去說服齊國,但漢王有命令將軍停止軍事行動嗎?酈生只不過是一個書生而已,卻憑其三寸之舌降下了齊城七十餘座,而將軍憑著數萬之兵,也不過只攻下趙城五十餘座而已。堂堂一位將軍,反不及一個書生嗎?」
萬一劉邦不幸罹難,那麼,所有一切努力都是白費。然而劉邦若不身先士卒,這滎陽一線又能依靠誰?
劉邦緩緩答說:「還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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