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燒
三
（頭髮……他後面的頭髮，突然冒出火燄，接著他就倒了下去。我們嚇壞了，接著一瞬間火燄就包圍住我們……接下來就甚麼都不知道了。）
「甚麼怎麼想？」
「我跟你講件有趣的事吧。美國曾經徹底分析目擊飛碟的人的證詞，其中百分之九十以上是看錯東西。其中最多的是把某個天體看成了飛碟。最常被看錯的是金星，不過也有人把月亮看成飛碟過。」
「啊，對。」草薙想起當時的事情點頭稱是。的確是這樣，草薙心想，湯川的記憶力還是跟以前一樣好。
（等一下，你是不是說反了？應該是先被火燄包圍，然後你朋友的頭髮才燒起來的吧？）
「請節哀順變。」
「你說這話真是讓人遺憾哪。我可是以這種方式來表示我要幫忙你的決心耶。」湯川刷地一聲拉開窗簾後，捲起白衣袖子走到草薙身邊，伸出右手，問道：「最近好嗎？」
「住手，電源部份還露出來，很危險。」
「總之先喝杯咖啡吧，不過我只有即溶咖啡而已。」湯川起身開始用小瓦斯爐煮水。
「是嗎？」
物理系位在一棟四層樓的灰色建築裏。光是從下往上看，就讓草薙的決心萎縮下來，他想應該是因為自己生來便是理工白癡的關係。
「看起來是這樣。」
草薙看了湯川的臉好一會兒後，用力起身。
「好！我帶你去。」
湯川趕緊將一旁插座上的插頭拔起。的確，微波爐背面的蓋子開著，那裏接著草薙完全不知是甚麼的機器。
「你不能只從這些事情，推理出甚麼結論嗎？」
（不是，不是這樣。良介的頭燒起來了，一開始是他的頭先燒起來的。）
「川本的喜筵上啊，那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大家都穿黑色禮服，就只有你穿灰色西裝。」
「對了，你剛剛說甚麼要幫我的忙。」一邊說話，草薙一邊伸出手要摸微波爐。
那麼，究竟為何會突然起火呢？
草薙歎了口氣，苦笑道：
「還可htｔps://ｗwｗ•hｅｔｕｂｏoｋ.com.cｏｍ以。」草薙與湯川握手答道。雖然湯川看來弱不禁風，但他曾經是羽毛球社的王牌選手。草薙曾和他打過多次練習賽，每次都是一場苦戰。此時握住自己右手的力量，又令他想起當初的時光。
室內沒有開燈，一片漆黑。不對，現在是大白天不開燈應該也很亮，但好像是遮光窗簾拉上的關係，窗外的光透不進來，根本就是暗房。
「也不是甚麼了不起的推理。那件火災在我們之間也非常有名，而且因為有人死了，所以警視廳搜查一課的你一定會被派出去調查真相。你這麼忙，還來找我，總不會只是來敘舊吧。」一下子就被看穿了，草薙只能苦笑以對。
（怪事……？）
「上次是甚麼時候？」放開手後，草薙問道。他的意思是兩人上次見面是甚麼時候。
「最後一次見面是三年前的十月十日。」湯川自信滿滿地回答。
漸漸地光芒越來越暗，最後消失了。在光芒消失的瞬間，窗簾被拉開了。
「屍體怎麼樣？真的只有頭燒掉了嗎？」
「其中一名年輕人的證詞。他因為燒傷的關係，所以很難開口講話，不過意識很清楚。總之，你先聽一下吧。」
正當草薙出聲呼喊的時候，突然身旁傳出了機械的啟動聲。聽起來像是馬達，是草薙很熟悉的聲音。
「你以為那些人想得到的東西，我們會想不到？鑑識人員詳細調查之後，並沒找到任何特殊裝置的痕跡。」
（是塑膠桶燒起來吧？）
（嗯……我、我在抽菸吧，然後在聽良介說話。）
「我做這個實驗是因為報上登了電漿的說法，心想你一定有興趣，我個人目前則沒任何看法。或許是電漿造成的，也可能不是。甚麼資料也沒有，沒辦法做任何假設。」
「學校方面怎麼樣？你現在是副教授了，應該有很多事要忙吧。」看著同伴的白衣裝扮，草薙問道。
「他說是
ｗｗw•hetｕｂooｋ.cｏm.coｍ那群小鬼太粗心大意的關係。」
「我早就猜到你來的目的，所以才特別準備了這個。」湯川指著剛才的微波爐。
草薙睜大眼睛。「你是說他們說謊，結果還是他們故意在汽油上點火的嗎？明知道自己會被燒成重傷？」
「廢話，當然是那個奇怪事件的現場啊。」
「倒是你那邊，」湯川說道，「才比較麻煩吧，尤其是這兩、三天。」
「要用這道光來歡迎每天努力為人民維持治安的草薙刑警，似乎有點不夠亮哪！」
「這就是剛才那個魔術的真面目。」他對草薙說。
（我想請教起火時的狀況，在那之前有沒有發生甚麼怪事？）
湯川拿了兩個馬克杯走回座位。兩個杯子都很醜，可能是哪裏的贈品吧，而且一看就知道平常根本不太洗。不過即使如此，草薙還是說了聲「真是麻煩你了」，然後一副很美味地喝了一口咖啡。
湯川再度沉吟，接著像是突然想起甚麼似地看著草薙。「你們那個想法實際的課長，對這件事怎麼說？」
「對，只是燈泡。」湯川將它放在一旁的桌上。「微波爐的電磁所產生的誘導電流，會讓燈泡內的氙電漿化而發光。另外，不光只發出紫光，也看得到綠色的光，這可能是電漿裏也摻雜了燈絲中的銅吧。」
接著進入正題，從草薙的詢問開始。
「那不錯啊，很有道理，沒甚麼好質疑的。」
（不是塑膠桶，是良介……良介的頭。）
當他想起那個聲音是微波爐的同時，眼前突然出現火燄。仔細一看，原來桌上放了台小型微波爐，當中的電燈泡正在發光。而且不是普通的發光法，裏面有火燄在搖晃。
有部份的媒體提出了「電漿說」。當天候處於容易產生打雷的狀況，空氣等氣體物質會因為誘導電流的流動，出現伴隨強光、高熱，像是火球一樣的電漿。這次的事件有可能因此產生出電漿，造成塑膠桶內的汽油燃燒。而之所以會有人提出和圖書這種說法，是因為有不少超自然現象可以用電漿解釋其發生原因。對警方而言，這樣的說法要比甚麼幽靈所為，或是超能力造成等，還比較讓他們接受。因此，便決定仔細地調查關於電漿的事，而草薙也才會來拜訪大學時代的友人湯川。
草薙按下開關後，錄音機傳來細微的說話聲，他將音量放大。
草薙盯著湯川手上的東西，說道：
他要去的房間位在三樓，門上貼著寫有副教授與學生姓名的紙張，旁邊則是表示目前狀況的磁鐵板。學生似乎全都去上課了，湯川的名字旁邊則是「在內」。草薙看了下手錶，確認已經稍微過了約定好的兩點後敲門。
「怎麼樣？」草薙看著湯川。
（其他的朋友呢？他們在做甚麼？）
「他說那只是證人的錯覺而已，因為太過震驚，記憶混亂了。但是我問了其他人，他們也說是那名叫良介的少年頭先燒起來。」
「很遺憾，他倒下之後被捲進塑膠桶引發的大火，全身燒得焦黑，所以無法判斷是從哪邊先燒起來。」
「你想說甚麼？」
（沒甚麼特別……總之大家都只是在聽良介說話，然後就突然燒起來了，很恐怖。）
草薙知道湯川終於開始對這件事起了興趣，他一邊在內心偷笑一邊拿出香菸盒。但正當他打算拿一根菸時，湯川默默地指著牆壁上的紙，上面寫著：「禁煙！如果腦筋變得更差怎麼辦？」草薙掃興地把菸收進口袋。
「別開玩笑了。在警方還沒仔細調查從火場中找出了甚麼東西，是不可能推敲出原因的。消防隊一定也是這麼說吧。」
「原來如此。」湯川頷首，接著起身。「那麼我們去看看吧。」
「真是輸給你了。」草薙摸著脖子後方，在隔著桌子與湯川相對的椅子坐下。「你怎麼知道？」
「頭……燒起來。」湯川將兩手在胸前交叉。「像火柴棒一樣，只有頭先燒起來。」他開始低聲喃喃自語，「不是魔術卻燒起來？就算是在路邊表演吞和_圖_書火的街頭藝人，頭也不會燒起來。」
其實這件事情到底該叫做案件，還是只是單純的意外，身為警察的自己也還不清楚。
「是啊。」湯川在一旁的椅子坐下，大大地往後伸了個懶腰。「這樣你就懂我剛剛說的話了吧。我想你應該會為了問我關於電漿的事，特別跑到這裏來。」
「去哪裏？」
「就是花屋路的那件火災啊。你讓我看這種實驗，不就表示你也認為跟電漿有關嗎？」
「我不知道他們到底是不是故意的，也有可能是別人放了塑膠桶，年輕人不知道裏面是汽油。不過總之也沒有不是他們做的證據。反正他們可能都有抽菸，身上應該帶著打火機。」聽到湯川這麼說，草薙不自覺地皺起眉頭。
「頭燒起來了？」
「電漿？剛剛那是電漿嗎？」草薙問道。剛才湯川說的話他完全聽不懂，不過他很熟悉電漿二字。
「我想說的是，幽靈的真面目一向都很無趣。路邊有裝著汽油的塑膠桶，旁邊是幾個還不成熟的年輕人，然後那個塑膠桶起火了。這不是很容易聯想到的嗎？」
「真是嚴厲啊。」
「那不是保守，只是用常理推斷而已。那是甚麼？看起來像小型錄音機。」
他是這所大學社會學院的畢業生，在學期間從未踏入過理工學院過。畢業經過了十幾年後，居然會來到這裏，他自己也覺得很奇怪。
「你如果要堅持那種保守的意見，我再給你新的情報吧。」草薙一邊這麼說，一邊從上衣口袋拿出某個東西。
「你對那個事件瞭解多少？」草薙問。
（甚麼都可以。你們當時在做甚麼？）
「看起來只是一般的燈泡而已嘛。」
「那，你怎麼想？」草薙放下杯子開口詢問。
「拜託你別說那種讓我喪氣的話，這樣一來，就和我們課長說的一樣了。」
趁他在泡咖啡的時候，草薙拿出手冊，重新看一遍案件的概要。
草薙前往帝都大學理工學院物理系第十三研究室是在怪異事件發生後的第三天。
m.ｈetubooｋ.ｃom.cｏｍ一身白衣的男人站在窗簾旁邊。他個子瘦長，皮膚白皙，戴著黑框眼鏡的秀才長相與學生時期完全無異。就連瀏海在眉毛上方剪齊的髮型，也與以前一模一樣。
首先是簡單的身分確認，少年名叫向井和彥，十九歲。
「可是電視台的記者說，塑膠桶上或許有甚麼裝置。」
「別嚇人了，都幾歲了還搞這種把戲。」
「我當然只知道報上登的東西啊。也就是說，」湯川喝了口咖啡，繼續說：「不知為何放在路邊的塑膠汽油桶，又不知為何突然起火，燒到了一旁的年輕人——只有這樣。」
「但是燒起來了。」草薙揮著拳頭。「只有頭先燒起來。」
「是啊，就是這樣。」草薙抓抓臉頰。
（頭？）
接著湯川把微波爐的拉門打開，拿出裏面的東西，那是裝在金屬煙灰缸中的電燈泡。
「喔，搜查一課課長也是這麼說的嗎？」
「請進。」聽見傳來回應，但是打開門後，他卻被室內的狀況嚇了一跳。
事情的梗概大致如下。一條叫花屋路的安靜街道旁突然發生局部性火災，當時人在附近的五名年輕人中，一人死亡、其餘四人分別受到輕重傷。現場充滿汽油的惡臭，火場中亦發現疑似裝燈油的紅色塑膠桶，可以推斷裝在其中的汽油因某種原因起火燃燒，但是並不清楚為甚麼那裏會出現那種東西。年輕人們表示不知道有那個塑膠桶，也絕對不是他們點的火。
湯川不知何時開始撐著臉頰，但鏡片後面的眼神顯示，他並不是覺得無聊。
「不要跟我開玩笑了。我是認真地來請你幫忙的。」草薙嚴肅地說完後，湯川微微地聳聳肩，接著露出了笑容。
聽到草薙這麼說，湯川笑了出來：
「沒甚麼特別的變化。反正我早就習慣學生素質年年下降了。」湯川一臉認真，看來不是開玩笑。
「湯川，你在哪裏？」
「甚麼意思？」
「從現場找到的只有塑膠桶而已，真的只有這樣。」
聽到這裏之後，草薙按下錄音機的停止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