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犬神家一族

作者:橫溝正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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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命運多舛的女子 意外的訪客

第十六章 命運多舛的女子

意外的訪客

「你是說青沼菊乃?」
「請她進來,快請她進來!」
「不,有一個學生陪我來,他先到旅館去了,而我則一下火車就立刻趕往警署,沒想到他們說您在這兒,於是——」
「你的先生是——」
「我先生名叫宮川松風,是位古箏老師。當年我到富山投靠親戚的時候,我先生正巧來富山遊玩,我們因此成為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的確,如果在東京一看到晚報就立刻搭火車過來的話,現在到達上那須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但是,青沼菊乃這麼說,是不是想婉轉提出自己的不在場證明呢?)
而金田一耕助突然又開始伸手抓著頭上那頂鳥窩,古館律師也取出手帕不斷擦拭雙手。
「也難怪我『踏破鐵鞋無覓處了』。」
「這麼說,你之所以會彈古箏,是你先生教的?」
「你看過佐清吧?他戴了一張橡皮製的面具——」
菊乃又拿出手絹,靜靜擦拭眼角。
菊乃聽了,不由得微微一笑。
現在思考的漩渦已經開始在他的腦海裡成型了,之前之所以沒有成型是因為在他的思考之中有一個極大的盲點,如今他好不容易注意到這個盲點,而指引他的人竟是珠世!
菊乃停頓了一會兒才繼續說:
橘署長望著古館律師,嘆了口氣。
至於宮川香琴,不,剛才那個自稱是青沼菊乃的婦人,則轉動她那雙不靈活的眼睛,望著三人說:
「我原本已經回到東京,後來從一個學生那裡得知晚報上刊登了有關佐清的事,我認為不該再繼續隱瞞身份,所以才連忙趕回來hetubook.com.com。」
金田一耕助好奇地問。
(當她花樣年華時候,曾經迫於無奈,無法當佐兵衛的妻子;之後,又不能成為別人合法的妻子,猶如一朵生於黑暗中的花朵。)
在金田一耕助的帶引下,菊乃順利來到椅子邊,她跟大家點點頭後,這才坐下來。
橘署長原本打算盡量以平淡的語氣提起這件事,可是菊乃聞言,還是震驚地抬起頭,畏縮的看了三人一眼後,隨即又沮喪地低下頭。
菊乃肩頭不住顫動,還不時用手絹拭去淚水。
「署長先生,有位客人說要見你。」
金田一耕助看到這一幕,著實感到胸口發悶,只好把視線自她臉上移開。
(既然有人陪她來,想必她應該沒有說謊。)
橘署長則清清喉嚨說道:
這位婦人身穿一件黑色大衣,還用一條長長大大的圍巾從頭圍到臉,不過大衣和圍巾上都沒有被雪沾濕,可見她是乘三輪車來的。
「這件事他本來不知道,因為我並沒有告訴津田家有關孩子生父的詳細情形,所以津田家知道的其實不多。」
那須湖畔一帶從早上起就開始下雪,此時,地面已像穿了一件厚重的白色大衣般,而湖水、湖畔,以及湖後的群山也都濕漉漉地在喘息著。
菊乃說到這裡,神情不禁有些黯然。
「因此,靜馬始終不知道他生父的事?」
「那張面具是模仿佐清的臉型製作而成;我想問你,靜馬是不是長得很像佐清?」
「嗯——接下來,我們談談你孩子——靜馬一事吧!你跟你先和-圖-書生在一起之後,和靜馬見過面嗎?」
三人聽到這兒,不由得彼此互看了一眼。
他們三人在等待解剖的結果與分析報告。
「因為當時我先生還有妻子,所以我們並沒有結婚。」
「這個——」
金田一耕助、橘署長,以及古館律師則彼此交換了一個同情的眼神。
「這麼說,你剛到那須嗎?」
「後來你們就結為夫妻?」
聞言,三人都不約而同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是位女客人,她自稱青沼菊乃——」
「因此,我其實並不姓宮川,只是學生們不知道我的過去,便以為我是我先生的合法妻子;就這樣,我成了大家口中的宮川香琴老師。」
「你告訴他了?」
他輕輕按住菊乃的肩頭,低頭看著她。
這時,一旁的金田一耕助忍不住插嘴道:
金田一耕助茫然地望著窗外,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有客人要見我?什麼人?」
「實在非常感謝你專程地跑這趟,請這邊坐。」
「那麼,靜馬知道你是他的生母?」
女傭臉上浮現出非常緊張的神色。
橘署長顯得有些失望似的輕輕嘆了一口氣。
一想到這裡,金田一耕助便驀然轉過身,回到菊乃的身邊。
三個人吃驚地互望一眼,橘署長剛準備站起來,外面便傳出輕微的拖鞋聲,有個人小跑步跑向玄關。
「不,那孩子原本個性就非常溫和,從不懂得怨恨別人,所以當時他一句話也沒說,只是不斷地流下眼淚。」
菊乃用手絹輕輕按住眼角。
「是的,如果不提這件事,只怕那孩子會怪和*圖*書我不認他,還讓他吃這麼多苦,所以——」
不久,拖鞋聲快步朝這裡逼近,緊接著大廳的門打開了,一位女傭探頭進來。
菊乃一點頭,珍珠般的淚珠便自她那雙不靈活的眼眸滑下臉頰。
「是的,我知道。」
「是的,因為我想讓我的孩子知道我曾經吃過的苦。」
「菊乃女士,我還有一個問題想請教你。」
「當時,我先生一直很照顧我,三年後他的妻子去世,他立刻說要把我遷入他的戶籍裡,但卻被我婉拒。因為幫我的人都知道我的過去,而且我也害怕犬神家的人會查出我的孩子留在富山——」
「不,剛開始他並不知道,因為他入了我親戚的戶籍裡,已經改姓津田,所以他始終以為我只是個疼他的阿姨。直到他念中學的時候,才漸漸從我親戚那裡知道事情的真相。」
橘署長說著,便把椅子推向菊乃,金田一耕助也走到菊乃旁邊,輕輕地牽起她的手。
「是的,不過在那之前我就已經接觸過古箏了,我跟我先生也是因為這樣而認識。」
「辛苦你了。坦白說,為了隱瞞過去的一切,我也做了不少努力。所以知道我過去的人,大概只有我七年前去世的丈夫和富山的兩位親戚吧!不過這三個人都相繼離開人間了。」
「你說你是青沼菊乃?唉!真是叫人意外。沒想到古館律師到處尋訪的人竟然就近在眼前——」
現在是晚上九點半,金田一耕助、橘署長、以及古館律師三個人靜靜地坐在犬神家的大廳裡。
「原來如此,那麼,你告訴過靜馬當時為和_圖_書什麼離開佐兵衛先生的原因了嗎?」
古館律師苦笑著說。
「是的。」
雪,絲毫沒有停止的跡象。
「當時靜馬有什麼反應?他一定相當憤慨吧?」
金田一耕助身子微微顫抖著,隨後睜開眼睛,看看四周。
金田一耕助說著,神色黯然地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窗邊。
「不、這個——」
菊乃大概才從寒冷的地方突然進入溫暖的房間裡,一時不能適應,所以拿出了手絹靜靜拭去額頭上的汗水。
「是的。」
戶外並沒有風,只有白白柔柔的雪花不斷自漆黑的夜空飄落而下。下雪的夜晚是如此靜謐,靜得叫人感到有些不安。
他們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沒有開口說話,大家只是默默凝望著壁爐裡的炭火,而那座英式壁爐則不斷地傳來煤炭燃燒時所發出的滋滋聲。
金田一耕助從剛才起就一直閉著眼睛,整個人深陷在大型的安樂椅中。
橘署長的眼裡突然閃過一道懷疑的目光。
這時,玄關外響起一陣腳踏車的剎車聲,聲音中斷沒一會兒之後,門鈴就響了。
「他知道他生父的事嗎?」
橘署長非常吃驚地說。
這三個大男人一見到眼前這位婦人,全都感覺一陣昏眩,不但呼吸急促,幾乎連站都站不穩。
「你一個人來?」
金田一耕助則慢慢踱到門邊,打開門看看外面,然後把門關上。
金田一耕助最後這句話,等於為這間大廳投下一顆威力強大的炸彈。不但橘署長和古館律師面面相覷,就連菊乃也渾身僵硬地坐在椅子上。
「你還告訴他關於斧、琴、菊的詛咒?和*圖*書
「是的。」
對這位婦人來說,那個下雪夜晚的痛苦回憶,是她這輩子永難釋懷的恐懼。正因為那一夜松子、竹子、梅子三個女人的脅迫,在她心靈上烙下一生難忘的疤痕,所以,她才會努力隱藏自己和孩子,避免再度暴露在她們眼前。也難怪古館律師始終找不到他們的下落。
「好的。」
金田一耕助一想到這位女人多舛的命運,就更加同情她的際遇。
「後來他就這麼進入部隊,離開祖國,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土地上。」
菊乃說到這裡,顯得有些不好意思。
「你——你就是青沼菊乃?」
(靜馬這位青年也真可悲,他好不容易知道自己親生父親的事,還來不及有所感觸,就必須放下這一切,前往戰場。誰知道在戰爭中,等待他的是魚雷、或是轟炸機呢?他又是否能躲過這些襲擊活在人間?)
這時,橘署長在椅子上重新調整過坐姿,乾咳了一聲之後,說道:
女傭點頭退下之後,沒一會兒,一個個子嬌小的婦人便出現在門邊。
婦人微微跟大家點頭打招呼後,轉身脫下大衣和圍巾交給女傭,再轉頭跟大家一鞠躬。
古箏老師宮川香琴十分平靜地回答。
菊乃稍微猶豫了一下,才開口說:
「靜馬曾經被部隊徵召過兩、三次,最後一次是在昭和十九年春天。那次他出發的前夕,我曾去富山探望他,不知為什麼,我總覺得這將是我們母子最後一次會面,於是我忍不住告訴他我就是他的親生母親,當時他就問起親生父親的事——」
「是的,我們差不多每三年見一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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