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龜田
４
窗外的黑暗仍然溜逝而去。
「不！不！沒關係的。別這樣說。」吉村揉著眼睛看外面：「這裡是什麼地方？」
「吉村君，看這個。」今西略帶害羞地笑著，拿著手冊給他看。
躺身而起 叢草偃臥隨即恢復挺立
「吉村君，我啊——」今西打開便當，說：「吃這個便當，令我回想起小時候常盼望能吃到這種便當，而母親難得買一個給我，記不得當時一個賣多少錢了，喔，好像是三角錢吧！」
「果然不錯，面形很相像。」今西凝視著照片。
「有收穫了！」吉村微笑著再看次句的詩。
「沒錯。」
「這個我也不知道！」
「有乘坐自用轎車的可能嗎？」
吉村沒聽懂，再問他：
「結論恐怕是如此。」
乘坐這班火車的客人很少。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到時候請同事們原諒就是了。」
「現代文藝團！」
無論什麼人，都有求功心切的情形發生，這是難免的。搜查會議席上，刑事們各懷鬼胎有所保留而不肯鉅細靡遺地說出，原因是怕全部說出，被別人有效利用而捷足先登，那就完了。現時的今西，長久以來，仍然沿用這種做法。他在思考什麼，有無線索總是像石頭一樣地沉默著凝視旁人。
今西雖然這樣安慰吉村，但其本人的心情卻比吉村還要沉重。
「新人！」
「犯人的衣服染有血跡，一定非找到一個更換衣服的地方不可。」吉村說。
「是啊，若真如此，那我們的出差就沒有白費。」為著打聽這件事，到這麼遠的地方來，而後如果與案情發展沒有關係的話，就會受到良心和-圖-書的苛責！
到這個地步，今西仍是多思考，少說話。他不愧是一位老練的刑警。
「犯人大概會把這種東西藏在自己家裡。」
「差不多可以吃了。」吉村打開便當。
「哎呀！馬上就要到家了。」
今西再翻閱另外兩份報紙，可是一樣也沒有涉及此案件的報導。
「沒有，那件案子沒有刊載。」
「你起來了。」
「那當然！」
「哈哈！這句是在寫那個奇怪的男人的事吧！」吉村讀了之後說。
火車離開本莊市區。夜色一片朦朧，僅微微可以看到黑色的山的輪廓，慢慢往後面移動。
「就像他們一樣麼？」
「六點半。」
「衣服？」
「這麼早，可能同事們一個也不能來迎接我們。……這是一趟浪費的出差。」
不久，吉村帶著便當和茶回來了。
年輕的吉村平常不在今西的身邊，吉村是事件發生地點所轄署的刑警，以前發生殺人事件時，今西也曾被派來與他合組。他身為晚輩，對今西當然很尊敬，每有疑問，他經常請教今西。因此，漸與今西熟識，瞭解今西的個性，也與其家人有所來往。往往，有了線索時，今西不會對同事提起，這是他的習慣，有時候就直接到搜查課第一課長那裡去報告。搜查第一課是專門處理殺人事件，房間分成八間，每間各有八名刑警，有案件發生時，搜查本部會派出其中一間的八個人，出動去辦案。八名刑警統統具有獨立的身分，本來要聽主任的指揮才能活動，但對犯人若得有線索時就可展開單獨偵查。
「那麼？……」
「很多ｍ•heｔuｂｏok•cｏm•ｃoｍ這樣的例子。但是本案可以另作假設。」今西說：「那衣服染有相當大的一片血跡，兇手是怎樣穿著回到家裡呢？實在令人懷疑。他一定很怕被人看到的，所以，我們也不知道他有沒有穿回到家裡。」
「大概是啦！」
隔日清晨，今西榮太郎醒得很早。
抽完煙之後，今西找出口袋裡的手冊，用嚴肅的表情閱讀著。坐在他對面的吉村認為，今西是在檢討整個案情而搜查記錄。
「你猜得真準！」今西略微不好意思地笑著說，一面向窗外看去。外面仍是一片黑暗，偶爾在很遠的山那邊，有人家的燈光寂寞地照著，但隨即往後溜逝。
「剛過澀川！」
「嘿，是這樣嗎？」吉村看一眼今西的面孔，彷彿能想像今西的教養或是小時候的生活環境是怎樣一種情形。和年輕的一代比較起來，剛剛在車站所看到的年輕人，生活在養尊處優的環境裡，大多數是良家子弟，受到良好的教育，一直到大學畢業，過得真是幸福。吉村再次看看今西，老練而又細心的前輩。實際上，今西正以愉快的心情吃著便當，吃完以後，喝著土製的茶，味道好像很好的樣子。長長鬍髭的周圍已現出疲憊的神采。今西接著將便當盒蓋起來，然後用細繩綁著。吃飯後吸根煙，是人生一樂。
「好！」
「不是的！」吉村也從口袋裡取出香煙。兩人暫時靜靜地陷入沉思。
「不錯，是夜晚，但我認為兇嫌的家住得很遠，難道，他那個樣子可能坐電車嗎？坐計程車，也會被司機懷疑的。」
「吉村君，對不起，去買一份報紙好嗎？hｅｔuｂｏｏｋ.cｏｍ•coｍ」今西拜託他。
「吉村君，是這個嗎？」
「對不起，我亂動才吵醒你！」
「現在正被廣為宣傳的一位新聞人物。」
「但是當時是夜晚啊！」
乘客當中已有人準備就寢。
「吉村君，我們要預防，萬一等一下被記者包圍時被追問！」
「刊載在這裡，真不簡單！」
「這麼說，也就是犯人藏身的地方了？」
吉村對到遠方出差的事再三考慮，因為到遠方的出差旅費一增加，搜查本部的經費就要在其他方面削減，所以吉村感到良心上過意不去。
「讀這篇文章，覺得很深奧，果然他也是智慧很高的人。」
「喔，辛苦你啦！」今西伸手去接一人份的便當和茶。
「大致是如此吧！是的，可以這麼說。」
吉村一看，題目是「關於新潮派藝團」。作者署名是關川重雄。
今西經常如此出差旅行，到過很遠的地方，可是當他想到說今生可能再也沒有機會到這裡來，心中不免產生一陣悵惘。
「明天早晨幾點能到達呢？」
「今西先生，」吉村說：「要是這個奇怪的男人與犯人是同一個人，那就好！」
「好的！」
「沒有什麼記載嘛！」他收起報紙說。
吉村以同樣的心情閱讀社會版。
不久，窗邊看見許多人家，列車已抵達大宮。
窗戶的百葉窗洩入些許晨光，今西稍微打開一下窗戶，看到東方出現一片魚肚白，一座一座的山在晨曦當中往後退去，與晚間景象又不一樣，他看看手錶，已經四點半。
「今西先生，我去買便當。」吉村放下包袱，匆匆忙忙就離開座位。
「多睡一點吧ｈｅtｕbook•ｃｏm•coｍ！」
「我想也有可能。但是犯人好像有換衣服的緩衝地點。」
「吉村君，這也是工作內容啊，不要掛意得太多吧！」
列車由山坡上走向平野。外面漸漸明亮了。今西把百葉窗整個打開，看到田野裡已經有晨耕的農夫。
列車不久就發動了，車站的燈光隨即亮起。「羽後本莊」這個四個字的站名和月台逐漸遠離而被拋在後頭，火車剛離開車站，就接著通過一個平交道，很多人站著目送火車經過。
「好！」吉村閉起眼睛。但隔一會馬上張開，「睡不著了。」
「等火車開動後再吃吧。」
北之旅藍色的海洋夏季變淡
火車在這裡停下來，休息五分鐘，所以有足夠的時間可以買東西。在窗邊，乘客與送行的親友交談甚歡，今西凝視著他們，聆聽其談話內容，卻聽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聽得出是當地的口音。
今西撞了一下吉村的手肘，叫他看報紙裡面文化欄的照片。
「不是情人，就是最親密的朋友或兄弟等等。」
列車駛入上野車站。吉村看一看窗外，隨即收起報紙，站起身來。
沒有與那事件有關的記載，心情就覺得輕鬆些。今西從第一版開始慢慢讀，鄰座的乘客大部分都醒來了。再三十分鐘就可到達上野車站，性急的人已開始收拾行李了。
「好啦！該睡了。」
聚集在衣川之濱 蔚蔚離離
「是的，兇嫌所穿的。也就是在殺被害者的時候，所染上的好多噴出來的血，血衣不能再穿，只好隱藏起來。」
「是因為接近東京的關係嗎？」
「呀！是這個了。」吉村說。ｗwｗ.ｈｅtuｂooｋ•cｏｍ.cｏｍ
「對不起！」今西隨即打開社會版。人不在東京，心裡卻一直掛慮著那件案子，不知有什麼進展沒有。
「當然，在那個地方換衣服，並不是空家，一定有人居住，那麼一定跟犯人有特殊的關係。」
吉村接過今西手中的報紙仔細地閱讀。
吉村的眼眶仍然紅紅的。
麵乾垂落嫩草尖閃閃發亮
吉村還在睡覺。今西注意看，到底走到什麼地方，一會兒，火車通過一個車站，剎那間看見了「澀川」的站名，他掏出一根香煙來抽。一旁的吉村就在此時醒過來了。
「肚子餓了。現在就吃，好嗎？」吉村問。
「那麼，藏身處有可能是犯人的情人所住的地方嗎？」
「好！」
「是啊，不管怎樣，今西先生，我們自由自在地坐在火車內，其他人則熱心地費盡心力在搜查，關於這一點我感覺對不起他們。」
吉村站起身，離開座位走向月台。他回來時，手中拿著三份報紙，列車剛好要開動。
現在的調查可能已走到死角，如果調查有突破性發展的話，是不會特意派他們到這麼遠的地方來的。搜查主任也在焦急，特別是今西說出「龜田」這個地名，所以出差的責任也就特別重大，籠罩他的心裡使他憂形於色，看著窗外的今西忽然獨自嘟囔著：
今西無聊地捻熄煙蒂說。
「衣服不知有沒有被搜出？」
「喂！到了。」
不知今西正在想什麼。眺望著黑暗的窗外，一面說出這句話，一面由口袋裡拿出一支剩下半段的香煙吸著。
在本莊換乘快車的今西和吉村，悠閒自在地坐在三等車廂內。
「龜田車站看見的那四個人當中，其中的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