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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海沉冤

作者:松本清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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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團莫釋

疑團莫釋

「今天早上從那邊回到東京來。」西律師的語調快活。
二人大略知道西指示的意義。因為心知肚明,才彼此不去觸及那個指示的意義。
「這……」
這也是西的花招,岡村想。準是西強使醫生寫成死亡診斷書的。西這個人那種事是做得出來的。
「當地的警察是怎麼個樣子?」
「太太。」他悄聲喊俯伏著的女人,說:「這次突然發生無妄之災,必定是哀痛萬分了。」
「這一切事情,我會盡力設法解決。……還有,倉橋君去那個溫泉可以說是因私事去的。不過決定當做公務出差中來處理了。那是我就可以定奪的。這一點,請放心。」
岡村沒有抬起頭來。
「沒有什麼異樣。」
「他說,遺體從懸崖掉下時受傷頗重。受傷部位紮著繃帶,所以即使是遺族他們來了,最好還是不要讓他們瞧得太多。」
「我去的時候,沒見到那種人。我想,西先生在我沒到以前早就講好了。」
「有,在這兒。」
岡村留出距離,屈膝坐下來。
「……」
趁著次官拿起外部打進來的桌上電話,岡村走出那個寬敞的次官室。
「是的,預定午後三點在他自己家舉行辭靈式。」
「倉橋君替省署做了許多事情。我這樣失去優秀的部下,是多麼地遺憾。」
「據說是的。因為出血嚴重,醫生趕到的時候,當然說沒救了。吩咐立即做死後的安排。」
「然而,事情沒那麼簡單。折磨他折磨個夠,倉橋君的神經卻是好強壯喲。沒什麼神經官能症呀。」
「那天說服他直到深夜。然而他卻說,以往像這種案件,他們副科長級的人犧牲最多。他說那是不合理的。這也難怪,我跟他說的話是要他自殺的暗示嘛,於是乎他就反擊我了。」
「就那麼辦吧,麻煩你了。」
「其他還有許多瑣碎的事情,過幾天我會差人去照料。那麼,請順變節哀,保重身體。」
岡村出現於玄關。發現到他的官員趕忙擺好拖鞋。那個拖鞋也是今天才買的全新貨。
「次官去,怕太過張揚。辭靈儀式時請來拜祭就行。暫時我一個人去。」
和圖書田就這一點固然也有疑問,不過當然不會說出自己的想法。
次官不知為什麼把視線移向窗戶那邊。他的表情似是解決了棘手問題而放下心來一般,也好像是對於倉橋的死亡抱持著不安一般。倉橋不是單獨一個人去那個溫泉地而死掉的,直至前一天晚上都是跟西律師在一起。就是這事使得次官沒法沉著。
「就請她到這兒來好嗎?」
「我是這樣說的:他的太大和孩子們的生活一定加以保障,大家協力一定使他的孩子們順利完成大學教育。絕對可以放心。是這樣開導他的。想起來這話也是夠那個的啦。」
空房子雖然管理人偶爾會來打掃,還是顯得空蕩蕩而寂靜。屍體停放在二樓的八蓆房。岡村去看安置在靠近裝飾櫥正面的棺木。靈前供著簡單插花,水果和餅乾。場面雖然冷清,還是勉強具備了辭靈儀式的形式。
悼辭寫成這樣:倉橋為一優秀人才、人格高尚夙為同儕所傾慕,正當英年遽遭不幸,令人扼腕等。是與倉橋沒什麼因緣的秘書科的人代筆的。
「山田君,」岡村站著說話:「西先生在溫泉那邊的情況怎麼樣?」
「西君今天早上打電話到我家。」
在場的差不多是農林省署的官吏,岡村的部屬。因為局長進來了,大家就坐好來。岡村走近靈前,燒香。
倉橋的妻又是一鞠躬。
岡村使顏色邀山田去距離好遠的另一個房間。
樓下有間六蓆大的飯廳,穿喪服的一個女人俯伏在那沒擺設沒傢具的榻榻米上。
「你呀,拿出黑腕章,還有,馬上叫車子來……」
女侍端來菜餚,讓女侍斟了兩三杯酒之後,岡村就說:
「山田君,西先生有沒有告訴過你倉橋君死亡的情況?」
「……」
山田靜悄悄地從穿著西裝的跪姿起身,彎著腰走在前頭。岡村在部下的行注目禮中,跟著山田後頭出去。
「我跟倉橋君說,總而言之,在這時際希望他急流勇退。說來說去講了很多。我說,服務省署多年的他,對上司諒必有恩情,對省署諒必有情義,不連累上司和省署,才是這時際www.hetubook.com.com他應該走的路。然而倉橋君卻反臉相向,說什麼只犧牲他自己那可不行。」
「……」
局長拆開信封,是死亡診斷書,死因是打撲傷致多量出血。
「不,遺體變成那個樣子,所以只稍微挪開蓋子就立即關上了。太太哭喪著臉,怕沒有瞧清楚遺體的面容。」
倉橋的妻抬起頭,好容易放下捂在眼睛的手帕。胖嘟嘟的臉哭得通紅並隱泛著淚光。她不作聲,點頭為禮。
他返回局長室,叫來秘書。
「……」
「目前,誰守在停放遺體的官舍?」次官回坐問局長。
律師正等待那質問般:「其實是這樣的,岡村君。」他也把杯子擱在一旁,壓低嗓子跟局長說:
「……」
「噢,好嘛。在什麼地方碰面好?對了,我來請客吧。」
次官默然不語,稍後說:
「先派去處長、科長和他科的人兩三個。」
副科長的死太過於巧合時宜。問題在於:是倉橋自動選擇了死亡?抑或是由於西的強烈暗示而被迫自殺?西律師是一簇黑影。
「次官。」岡村局長從椅子浮起身子喊一聲。次官吃了一驚似地回過頭來。
在二樓靠裡面的房間,西一個人等在那裡。
西說聲恭喜。
岡村邊看著文字心想:如果醫生趕到的時候倉橋已經斷氣的話,當然,醫生就得開立屍體檢驗書才行。然而這文件卻是死亡診斷書。死亡診斷書的話,那就是患者還有生命時醫生就給以診斷了。
山田朝下面看,於是岡村心裡明白似地頷首幾下。西是有女伴的。岡村促山田繼續說下去。
「孩子們的教育,還有今後的生活問題都得有安排才行。」
酒來了。二人做乾杯狀;今天的乾杯大有意義。看來,砂糖瀆職案將可逃避警察當局的追究了。岡村安然無恙。
「遺族可能來到官舍了。早上車子駛經水戶時,山田從那兒打來電話,所以立即吩咐通知倉橋君的太太。」
「返回旅社就馬上叫來醫生嗎?」局長問。
「在另一間房……正在哭。」
「不,我到那兒去。」岡村稍微放大嗓子說。
「跟遺族的連絡呢?」
www.hetubook.com.com岡村每聽到山田事務官那種好像貓叫一樣的柔細聲音,有時不由感到反感。山田經常退居一旁採取冷靜的旁觀者姿態。山田說話謙恭有禮,做事奉命唯謹,可是岡村總覺得他是看在眼裡,笑謔在肚裡。出差地方時雖然常帶他出去,可是他卻是常常使得岡村感到反感的部下。
說到一這裡,西用銳利的目光望了岡村的臉一眼。岡村局長避開西的目光,臉孔垂下來。
「是嗎?」岡村頷首,接著問道:「山田君,倉橋君的太太到這兒時,有沒有讓她瞧一瞧遺體?」
岡村佇立在那兒一陣子。女人止住嗚咽,然後抖動著肩膀。那是女人發覺到有人來到那兒,乃用手帕壓住哭聲的關係。
「局長,倉橋君的太太已來這兒,是不是要……」一如往常,用壓低嗓子的恭恭敬敬的語調說。
次官不敢正視岡村而把視線移開。
「我這麼想,太太那邊今後恐怕有許多問題得加以解決。那些問題不妨找省署商量。我會差一個適當的人去拜訪妳,儘管吩咐那個人就行了。這是我的決定。請不必客氣。」
「於是乎我發覺到再說服下去會發生危險。有所謂的狗急跳牆嘛。逼得太緊,使得倉橋君橫下心來也不好。如果自暴自棄一五一十告訴警視廳的話,可不是第一齣戲就此完結了。」
「……」
山田從懷裡取出信封。因為密封著,山田不知裡頭的內容。
倉橋副科長的喪禮自午後三點鐘起就在他自己家舉行。岡村局長僅以倉橋是自己辦公廳裡的官員的理由而露面。參加喪禮的人差不多是與農林省有關係的人;但成為問題的砂糖公司沒來職員一個。或許那是為避免誤會的緣故,可是列席者卻覺得目睹到人情刻薄的一面。其實,這就是營利企業的本質,一點兒也不奇怪。實際上,岡村局長也阻止砂糖公司派人與會。
「我也要去燒香。還有,局長,今天晚上我有些話要跟你說,有空嗎?」西說。語調平穩,岡村卻有被命令的感覺。
「這裡不必陪酒了。」而支開了女侍。
岡村出去走廊就遇上從那邊走過來的山田事和*圖*書務官。山田好像是對如今剛變成未亡人的倉橋的妻,有著什麼事才走過來的。
「是的,跟我提過。」山田說了:「據說倉橋君天沒亮就溜出房間,到溪流那邊去蹓躂。」
「他怒責我,反擊我。他說,為什麼只要求犧牲他一個人,說什麼他自己從業者那邊拿的,如與上頭的大員們拿的相比,簡直是微不足道。儘管事實是那樣,他自己卻得去尋死,獲取鉅額利益的人卻可以活下去,西先生,這是怎樣的一個道理,他這樣反問我。」
「那就不清楚了。西先生叫搬回來,那可能是還活著吧。」
倉橋的妻表示瞭解般一鞠躬。接著復又把手帕捂在臉上,脊背抖動了好一陣子。
「是的。我去的時候,倉橋君的遺體已經入殮了。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由西先生安排好了。」
事實上,岡村也不清楚西有沒有去過倉橋家。因為岡村代替次官在倉橋靈前唸了悼辭。
次官剛好把來省署陳情的議員三人送出走廊。
局長微微點頭。心想:「那可能是山田依照西律師的吩咐,不讓未亡人瞧清楚的。西這人好精明,會留心到這事的。」
「那麼,就麻煩你了。」
「倉橋君死亡的真相是怎麼一回事呢?」岡村放下酒杯望著西的臉問。
「倉橋君的喪禮,好像是今天吧?」
合掌一拜,正想下去時,山田事務官膝行靠近來打耳語:
岡村從她的身旁起身。倉橋的妻一度放下臉上的手帕,用通紅的眼睛目送著局長走出去。她表情浮現出謝意。
「西先生同旅社的人急忙趕到的時候,倉橋君倒伏在懸崖下面的岩石上。所以,聽說西先生就吩咐旅社的人,抱著倉橋君搬向旅社裡。」
有省署的官員常光顧的菜館,可是在那兒見面,岡村覺得不大方便。跟西會面,可能的話最好不讓人家知道,於是岡村決定去有私交的神田一家小菜館。告訴了西,西也說那地方就行。
「旅社的人是怎麼個情況?」www•hetubook.com.com
「他交代說,希望省署有人守在棺木旁,如果有人要看遺體,就讓他瞧一下面孔,立即關上棺蓋。」
「……」
「……」
「太太仔細端詳過?」
「剛才在倉橋君的家裡看到過你,可是人太多,不好意思打招呼。」西說。
山田把岡村帶到那兒,就一溜煙消失不見了。
岡村局長一回到辦公室就接到西秀太郎打來的電話。
岡村也偏著頭想著。那時的倉橋果真還活著嗎?或者已經死了,西卻假藉給予急救的名目,囑咐搬回旅社的?那麼一來,摔死的現場被破壞,警察就難以發現真相了。這些可不是西玩弄的花招?不消說,這些疑點是不可以詢問山田事務官。
「那麼,請。」
二人的眼神沒法掩飾複雜的表情。
「……」
岡村局長接到倉橋副科長的遺體到達的報告,是在午後一點鐘左右。他立即前往次官室。
「稍等一下,西先生是一人住進旅社的?」
「我不露臉不行嗎?」
「噢,是嗎?這次多謝你了,……」岡村在電話中道謝。謝辭含有的意義其實好複雜。
「在那兒?」岡村掃視四周,不見女人的姿影。
「於是乎我對他表示同情。我說,他說的一點兒也沒有錯。我的想法錯了。所以此後我會替他著想,盡量阻止警視廳的偵查,要他儘可放心。這樣子他好容易才明白過來。……」
「你有沒有帶回來那個醫生寫的東西?」
「是的,我讓她看最後一眼。」
「他先到旅社,等我去。不忙不慌洗個澡之後,才開始商談那個問題。
「再說,這也不是沒有前例的。你看那些跳窗死亡的、服毒自殺的、或多或少都夾在義理和人情之間進退兩難,結果差不多都罹患神經官能症。我以為倉橋君患上神經衰弱也不輕。所以,以為稍加暗示他就會善自為之,就是說會答應去自殺。」
「稍等一下,……那時候倉橋君還有氣息嗎?」
參加了喪禮,局長一度返回省署處理公事之後,五點鐘就叫出車子駛往神田。
「……」
「謝謝。」岡村搭。
岡村局長乘車子去總務處副處長的官舍。從省署到那兒是二十分鐘不到的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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