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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海沉冤

作者:松本清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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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方的追查

警方的追查

刑警二人由服務生帶領,走出這旅社的後門。
偵二課長的概略說明完畢,可是一時沒人提出意見。當然,誰都認為追查是有必要的。沒人發言,可能是思索著當前應採的步驟的緣故。
「不,仔細一問,說是同西律師二人去的。」
派往作並溫泉的是警視廳偵二課的杉浦和長谷川刑警二人。
「是這樣的,我們是這等身分的人。」二人說著掏出了黑皮手冊,謙恭和藹地一鞠躬。山田面露驚色,對方卻面露微笑說:
刑事處長召集偵二課長和股長二人及其部屬的刑警三人開會加以研判。
③翌晨,旅社的人尚未起床前,倉橋就從後門出去,自己打開後院木板門,推定午前六點左右至墜落現場「蹓躂」。根據旅社的證言,客人在那樣的大清早至溪畔蹓躂的人絕無僅有。
課長抱著沉重的心情走入刑事處長的辦公室。
「把出差北海道的倉橋副科長召至作並溫泉休憩的約定,西律師說是什麼時候談好的?」刑事處長大略聽取課長的報告後發問。
課長走出刑事處長的房間返回二課,舉開二課的會議,結果瞭解到僅憑目前拘留的業者和大西股長,恐怕檢察官也下不了起訴的決定。因為證據薄弱難以維持公訴促成判決有罪,這是檢察官暗地裡透露的意見。
出差作並溫泉的刑警二人,當天晚上就搭夜車返回東京。二人先回家憩息,九點鐘就上班會見偵二課長。
與會的人都認為這個推斷有道理。
刑警二人繞過懸崖下去溪畔。
「可是,課長先生,倉橋先生不管是自殺也好,肇事死亡也好,我想那都都不是問題了。自殺抑或事故死亡,早就由醫生找出結論了。如今貴單位重新調查那件事情怕也莫可奈何吧。這跟瀆職案件全然沒有關係嘛。」西的口吻似乎在說,調查是多此一舉。
「無論如何,倉橋是匆忙結束北海道的出差該去東北的。中止執行公務的預定日程去東北,所以必定有很重要的事要面商。這一點,西怎麼說?」
「即使當事人變成骨灰,」課長好似告訴自己一般:「追查真相的話,說不定能夠找出有力的破綻。這一點好好交代探員,希望能夠帶回來有份量的偵查資料。」
尤其是當問到最初看到倉橋副科長屍體時之狀態如何時,西有如著火般大發雷霆。說什麼別莫名其妙地拿話來套他;盛氣凌人,態度倨傲。思想起來,這算是課長說話沒得小心,只好道歉了。
「從這路上看不見,在旅館街近旁的下面。」
「是的,有那種地方,那是稍往下邊的地方。」
「不,那大體上可以察覺出來的。」
杉浦刑警把那邊的地形攝入小型相機,並繪製略圖。
「我只不過是認為,西先生和倉橋先生前一天晚上還處在一塊兒,能夠瞭解這之間的事情就好了。」
這人是有前科的。十年前曾以詐欺和恐嚇罪嫌被拘捕移送檢察廳。但處分不起訴。那時是涉嫌向某大公司詐騙鉅額金錢,不過檢察廳將之不起訴處分,所以西得以不喪失律師資格,而依然是東京律師公會的會員。
「這地方很不錯嘛。」
「那麼,您恐怕很忙,不敢多耽誤時間,我得馬上請教您一些事情。農林省糧食管理局副科長倉橋豐先生,不久以前在仙臺市郊的作並溫泉意外死亡。倉橋先生投宿的旅社,據說您也一起住進那裡,事故發生的前一個晚上您也跟倉橋先生處在一塊兒,就這點我想瞭解一些事情。」偵二課長劈頭問。
「可是,霧再怎麼厚,二、三公尺前面應該還在視界之內,摔倒,從崖頂掉落溪流,這少有可能吧。」
天亮沒多久,車子不亮著燈光的話恐怕會有危險。
課長也察知為時已晚而愁眉苦臉。
「晚了。」而自己掛斷了電話。
「聽說倉橋大清早就出來蹓躂掉進溪流,那麼就是在這種濃霧裡出事的了。」長谷川跟同伴說。
「我就是西。」而走過來。他笑臉的魚尾紋起皺,牙齒白花花的。跟他的年齡不相襯的健康的牙齒,令人思及他富有精力的性格。
第二天,偵二課長在千鳥淵附近的警視廳的附屬機構等著西到來。
「不管三七二十一,調查看看。」課長要給股長打氣似地說。
「聽說西先生是六點半起床,從玄關旁告訴旅社的人一聲才出去外面的。說是晨霧太好了,信步走往溪流那邊去的。」
「課長,不得了啦。」
這個醫生把倉橋當做活人診斷而寫了死亡診斷書。如果倉橋是因事故業經死亡,就得出具驗屍證明書。想來,這個醫生一定受到西律師的強烈要求而寫了死亡診斷書。並且可能因此而收到一份厚禮。
「就是關於那件事情,怎麼樣,司機先生,沒有聽說過什麼傳聞嗎?」
⑦關於屍體之處置,當天西律師就用電話交待農林省派出運屍回東京之專車。運屍車於翌日到達,但這之前農林省事務官山田喜一郎先行抵達旅社。
「西先生嗎?」課長從他背後喊一聲。
「我趕到的時候,已經是彌留狀態了。」
課長實際上不單是安慰著一www.hetubook.com.com股長,對出乎意料的結果,自己也感到茫然。
②密談結束之後,倉橋心花怒放,當晚就和西及堀田一起召來當地藝妓聚餐,歡鬧一番。之後,各自返回自己房間。但倉橋還做過體操;問過伺候的服務生,明天回東京,當地的土產可有些什麼好買的。據此推測,倉橋本人似無自殺意圖。
「西跟他在一起,這一點好奇怪。」課長說。
刑警的報告內容如次:
儘管由於倉橋的猝然死亡而失去了掌握有力證據的線索了,可是偵查二課卻不甘心因此而放棄整個案子的搜證。說不乾脆也好,偵二課自有其倔強和執拗的地方。
「嗯,簡直像是水墨畫。」
就在這當口,倉橋猝然死了。
三人坐下來,吩咐服務生不要讓閒雜人進來。
「聽說過。對了,據說那位先生是梅屋的房客。」
偵二課長是這砂糖瀆職案偵訊的急先鋒。聚會在這兒的他的部下也都跟課長一樣的心情。他們如今因倉橋的死亡而備嚐敗北感。但是,如果把西律師找來問出罪行成立之情況證據的話,說不定可以開闢出砂糖瀆職案搜證的新途徑。在他們的固執裡就是有那一縷企盼。
「倉橋先生是我們這邊有點兒重要的案子的關係人。我們正等著倉橋先生從北海道回到東京來。這之間的事情,我想倉橋先生自己是心裡有數的。這當口他死了。所以也許是自殺的也說不定。從前也未嘗沒有那種例子嘛。」
「是的。那麼就叫掌櫃的去。他是給西先生叫去把倉橋搬回來的其中一人。」
「西先生嗎?」
「其次是所謂的事故死亡。根據旅社的人的證詞,在那樣的大清早就去那種地方的旅客絕無僅有。而且倉橋副科長是在旅社的人沒有起床以前就起來,取下後院木板門的閂子出去現場。通常應該是旅社的人起來之後,告訴一聲才出去。而且,隨後西律師也抵達現場。西律師說是在那兒發現到副科長,可是沒有一個人證明倉橋和西是各自走出去到那個現場的。就是說沒有目擊者。所以西和倉橋一起出去的推斷也可以成立。要是依據這個推定,前一天西試圖說服倉橋自殺,但倉橋不答應,於是西只好改弦易轍,取悅倉橋、款待倉橋;就是說,盡量使倉橋寬心;然而,翌晨由西邀請倉橋一起去現場的可能性也就相當大。西和女伴同住一房,可是此際她的證詞不可靠自是當然。西一定認為只要倉橋一死,目前的瀆職案之偵辦必得胎死腹中。因此,西起初是試圖說服倉橋下定決心去自殺,此計未得遂,接著就裝成肇事死亡而加以殺害。」
警視廳偵查二課一股長的場巡官,激動形於色地進入山崎二課長的辦公室。
律師的說話突然變得粗魯。在那粗魯的言詞後面流露著我有律師的頭銜,我在政界和官衙上層有知己這個潛意識。
「那也深入問過。可是西滿不在乎。說什麼公務員的出差拘束很多,偶爾會找機會歇歇的,不論那一個公務員都那樣做,大家從不深究這等事情。」
「那麼,在什麼地方見您好呢?」
「前一個晚上,倉橋先生和西先生之間,有沒有大清早就要出去蹓躂的口約?」
「好吧,馬上派出二人乘下一班火車去。」
「嗯……」
「那麼,二人談話的內容呢?」
「我路過走廊不經意間看到的。西先生諒必也看到。因為西先生的房間就在近旁。」
長谷川刑警邊招呼,邊囑咐服務生開一間房。
「西先生有女伴是吧?」
西突然支支吾吾。偵二課長於是在電話裡接著說,駕臨警視廳也不方便的話,可以考慮別的地方。二課長補充說,像警察俱樂部那個地方,可以躲開新聞記者的眼目,是最方便不過的見面場所。
是十四號的午前十一點左右的事。
「可能是的。西先生回來通知說,倉橋掉進溪流不得了啦,這時女的才起來嘛。」
不過,如果事前把來意告知山田的話,他恐怕會預先去請示上司。上司如果知道了,說不定對山田會有什麼指示。那就不好。這時際,偵二課想到的山田的上司,就是岡村福夫局長。
「我是警視廳偵查二課長……。」
「說是從懸崖掉進溪流死的,……沒聽說是自殺。」的場股長把農林省的官員在電話裡說的話複述一遍。
之後,二人返回原來的旅社。
「安如泰山的喜色,敢情是。」長谷川刑警頻頻頷首。
「不管怎樣,先派人去那個作並溫泉再說。再徹底查出事故死的原因。」課長顯得激動。
「課長,這麼一來偵查工作就膠著沒法開展了嗎?」
「這樣子好嗎?您是律師嘛,如果駕臨本署的話,也不致於惹人眼目的,我想。索性麻煩您來一趟。」
「是的,就是。」
警視廳受到的致命性打擊是倉橋的屍體完全已成骨灰,在這情況下,即使罪嫌頗重也無由掌握確證。
可是,偵二課雖然欲罷不能卻走投無路。走投無路的偵二課長最後抓住了一線生機;那是特地用農林省派出的車子去領取倉橋副科長屍體的山田事務官。
「上那兒去才行呢和圖書?」西反問道。
⑥根據前來旅社診斷倉橋的醫師山本洋三郎的證言,倉橋在診斷當時是幾乎聽不到心音的狀態,推定似已死亡。關於此一證言,山本醫師之供詞稍有曖昧不清之處,據以推測,可能係西律師囑咐書寫死亡診斷書之際,硬行要求山本醫師寫成診斷時一息尚存之狀態。
「也許是……」
「還有,那位客人吃罷了飯之後,回去自己房間,然後出來庭院做體操。」房小姐強調說:「請想一想,明天早上就要自殺的人,會為著健康做體操嗎?」
偵二課長跟前T大法醫學院系主任的研究所長在所長室閒聊時,女秘書來告訴課長客人駕到了。客人是西律師。見面的房間,課長早拜託所長準備好了。
「……」
刑事處長面有難色,可是這個集會的大眾的意見都明顯地傾向悄然把西律找來問話,或者是派人去聽取他說明情況。
「怎麼也沒法想像客人是自殺的。」房小姐回答刑警們的問話說:「前一天晚上,他和西先生的女伴,很愉快地吃著晚飯。決心自殺的人,不可能那樣地心情開朗。」
「先生,是那家旅社?」司機問。
「可是,倉橋君的死亡可能不是自殺,也不是肇事死亡,有可能是由其他原因死的,是不是?」西連連吐出香菸的煙。
近處是寂靜的市街,就在前面,皇宮的石牆倒影在微波不起的護城河。石牆上頭掩蔽著被照料得很好的松樹,小鳥兒成群偶爾從樹梢間飛起。
「是的,我的確跟倉橋君同住一家旅社。……可是,課長先生,警視廳那邊怎麼對倉橋君的死亡那樣的神經兮兮呢?」西律師立即反問。他表情溫和,但課長知道他開始反擊了。
「好厚的霧呀。」長谷川望著窗外說。
偵二課長以刑警二人的報告作為資料,去跟刑事處長商量要不要進一步追查倉橋副科長死亡的問題。
「根據大夫的診斷,倉橋君那時的狀態可不可以從現場搬移到這兒?就是說,由於搬移,有轉變成無救也有可能嘛,這一點是怎樣?」
「倉橋先生大清早就出去。可能是自己拿下門閂,走往那邊的溪流附近。那時早班的服務生也還沒起床,從玄關沒能出去的關係吧。」
「不,全然沒想到那一層。」偵二課長很想反問:您自己這般說出來,可真有什麼關聯嗎?不過還是克制下來沒說。
「是嗎?可是,我跟倉橋副科長同住一家旅社,房間也很靠近,可不是因為這樣就認為我跟科長的事故死亡有著什麼關聯吧?」西把一隻眼睛再加瞇細起來。
「兩人的房間在那兒?」
西的女伴不知其名。登記簿上只寫著「外一人」而已,不過這回去東京就可查出來,在這裡只問清楚她的面孔的特徵就行。
「那時候,倉橋君的心臟還在跳動嗎?」
他是五十許的人,一手拎著出診用的手提包。聽說是東京的刑警有事,所以醫生露出不安的神色。
「嗯。」課長站起來,在桌子旁來回踱步幾次。
「那麼,他是一個人去那個溫泉的嗎?」
「是的。」
「當然那是跟瀆職案本身沒有關係。可是……」
「可是……萬萬沒有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怎麼死的?」課長立即問一股長。眼神閃出憑直覺知道的「自殺」。
「只是一起喝酒而已,沒有談什麼。說是泡溫泉了,喝酒了,聊一陣無關緊要的事而已……總而言之,西盡在胡扯些無關痛癢的話。」
「大夫被召到這兒的時候,傷者已經是絕望狀態嗎?」長谷川刑警開口問。
「噢,那個事情,」西若無其事地答道:「那是簡單不過的事情,……可是,到我家來倒有些不方便。」
二課長剛好有客人,可是課長一見到的場的神色,立即結束跟客人的談話。
這樣回答的杉浦,也許認為目前的狀況跟倉橋事故死亡當時一模一樣,要抓住這大好機會一般,逕自向那邊走過去。長谷川看著杉浦的身影不一會兒就消逝於濃霧裡。
上坡駛到梅屋前面,司機短鳴喇叭。刑警二人下車,往據說有溪流的方向走去。周圍一帶籠罩著濃霧。近處的樹林黑影幢幢。晨曦在霧幕的下襬造出發亮的露珠串。
對方不知道二人是刑警才答腔,似乎真的只知道那麼一點兒而已。
偵二課長緩緩地把菸灰彈落於碟子裡。
「稍等一下,二人的房間是靠近的嗎?」
「他出差北海道預定今天回來,所以我問省署預定什麼時候抵東京。不料,說是倉橋在宮城縣叫做作並的溫泉地從懸崖摔下去,死了。……」
——某日黃昏,山田事務官下了班,一人慢步走向巴士站時,身旁突然出現服裝整齊的,公司職員般的男人二人。那二人彬彬有禮,邊點頭邊靠近過來。
然而倉橋副科長的例子倒不是這樣。前一天晚上的他的心情開朗是純然的興高采烈,那好像是如釋重負,擺脫了煩惱那種安如泰山的喜色。
「原來如此,那麼課長先生認為倉橋君在一起的我會知道倉和-圖-書橋君是自殺或者不是了?」西律師瞇細了眼睛以諷刺的口吻問。
對方是律師,課長也不可不謹慎。如被捉到說話的尾巴,準會受到反撲。這點,警察人員一向對律師這個職業的人有著某種鬱結。認為是好難纏的對手。
「是那一位?」
這使得偵二課長頗覺得意外。西的語調直爽,二課長以為會馬上請他過去,然而卻是來個婉拒。不過二課長也頗能察知西的心情。西是帶著情婦或者是身分不明的女伴投宿那家旅社的。在自己家,話題提到那女伴的話,怕會是不方便的。想到這層的課長改口說:
「我什麼都不知道。倉橋先生是那天早晨的什麼時刻溜出自己房間到那個地方去,因為我睡得很熟,全然沒能知道。」
西律師離去之後,偵二課長也返回廳署,倒了苦澀的茶喝。
「沒有,只聽說過有人從懸崖摔下去,別的不很清楚。」
「說是目前,倉橋的家人正在撿骨灰。」股長報告了火葬場的電話。
這偵二課長比較積極,他一回到自己辦公室就馬上打電話給西律師。
起初,女人出來接聽,不一會兒男人的沙啞聲出來替代。西是在家的。
這下子使得課長露出不滿的神色,可是處長的囑咐不好違抗,只得答應說:
依據房小姐的經驗,自殺者的確有兩個類型。一種是自殺前悶悶不樂者,一種是反而歡鬧鼓噪者。在這種溫泉旅社,常有自殺者,所以不經意間可以察覺出來。
二課長進入像一流公司的接待室那樣的房間,西律師早佇立在窗戶邊,眺望著皇宮的風景。西的後腦殼已禿得精光。肥頭胖耳的關係,後脖子也看似綁在西裝的領子上。
「是的,是的。」
「是的,心臟還有些微的微弱跳動。人在彌留時,總是很難確定是否已死亡,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一度停止的心臟有時會有微弱的跳動。我看的就是那種狀態。」
晨霧放晴,下面的溪流映著晨曦閃閃發光。從上頭俯視,溪流兩岸隨處都是大石頭。從懸崖到那兒,目測約有七、八公尺。從崖頂墜落那石頭灘撞碰頭骨的話,準是七死八活。掌櫃的說:「據西說,倉橋君在濃霧中看不清腳底下,可能就在這兒失足墜落下去的。」
刑事處長也就不得不同意大家的意見。縱使那是部屬的意見,可是他們既然意見一致也就不好加以壓抑。
「我這邊守株待兔等倉橋回來東京,是一大錯誤。」一股長責備自己的失策,垂下頭來。
「還是沒趕上!」二人嗒然若喪。
「怕只好放棄西了。」刑事處長似下結論地說,再不發一語。
「研判各種狀況,可以推定倉橋副科長自己是沒有自殺的意圖。那是從前一個夜晚的他的舉止可以知道。」偵二課長就當時的情況開始說明。
司機有答腔,可是聽他的口吻好像不很清楚這事情。
「那裡……呃,碰巧今天忘記帶名片來。」西用手掌壓壓口袋,表示那裡沒放著名片夾子。
「這點也問過,西說是很要好的朋友。可是,周圍的人不以為然。說他們二人沒要好到會同去泡溫泉的程度。」
早起的服務生拉開旅社玄關的門,探出頭來,望著長谷川。
「現在很難說,可是聽取情況說明是必要的。」
總之,跟西的晤面沒有觸及核心進入情況。如果對方是普通人,課長早就縱橫使用審訊的技巧,或威嚇或奉承,問出端倪了,可是對待西,這一套是一點兒也行不通。
「不,那不是你一個人的責任。……我也從沒有想到公務出差的人歸途會去尋死。」課長也遺憾萬分。
股長答腔沒有勁兒。如今倉橋本人已成骨灰,縱然事故死是他殺吧,重要的證據已變成火葬場的灰土矣!股長提不起精神,是想到這一著的關係。
「不必客氣,久仰大名了。」
刑警二人也這時才知道,倉橋住進這旅社後,曾和西律師對坐,做過長時間的密談。在那席上,西的女伴也被支開,那女人只好在休息間收看電視消磨時間。
「現在下班回家是吧?」
「西律師?」課長聞言勃然變色,衝口說:「喂,你呀,立即中止倉橋的火葬!」
「是的,我就去。」
遽聞這案子的核心人物猝然物故,課長一臉錯愕。事實上,倉橋是為要偵查農林省高階層和外部大人物所必須掌握的嫌犯。因為受賄的高階層和行賄的業者這兩條線,均集中於倉橋。
刑事處長下了決定。其所以顧及禮貌,怕是因為西律師的線路通到政界的關係吧。那是對政界可能出面講話的預防。
偵二課一股長依課長命令抓起話筒,撥接火葬場。說明來意後仍抓著聽筒不放等待對方查明後的回音,片刻後冒出一聲:
「這……」
二人眼眸相會,心知核心人物倉橋的死亡給帶來了偵查工作的敗北。二人心情好像是眼看著孜孜不倦建立起來的建築物骨架,轟然一聲倒塌下來一般。
刑警二人就由掌櫃的帶領,下去溪流邊。那地方離旅社大約七百公尺,一度下坡的山徑復又成上坡路。那上頭就是懸崖。
「叫做梅屋的旅社。」https://m.hetubook.com.com長谷川看了一下小筆記簿後說。
長谷川刑警心想:當天早晨,趁著旅社的人沒看見,西和倉橋一塊兒從後院通往外面的小門走出去也不無可能。
可是課長心想,西所以大發雷霆,還是因為有弱點的關係。因為觸及弱點,西才著火般大聲申斥。從那怒叫可聽得出他有掩飾自己弱點的意圖。他的言談舉止都小題大作。
杉浦忽地想起來似地問:
「那意思是,明確說來是怎麼一回事呢?是心臟已停止了,還是在跳動?」
「有女伴的西先生大清早就起床,一個人隨倉橋先生之後出去,這也有點不尋常。那個女伴還在房間裡睡著吧?」
「是的。」
「這,」醫生朦朧著眼睛,說:「差不多聽不到心音了。」
④西律師比倉橋晚若干時間,走同一路線去到那個現場。這時西從懸崖上俯視發現到墜落於下面溪畔的倉橋,而叫來旅社的人。不過,這情況也可以推定為倉橋和西是一同前去那現場「蹓躂」者。
「什麼,死了?」山崎課長也吃了一驚,反問一句:「你呀,那是真的嗎?」
然而,農林省卻說從那天起倉橋就出差北海道的札幌,業務視察去了。負責傳訊倉橋的的場股長,要放回倉橋時,曾囑咐過他,如要出遠門,務必跟警視廳說一聲。倉橋不遵守這囑咐,擅自出差去。由於那不是普通旅行而是公務出差,警方也就無可奈何。據說他十四號就可以回來。的場股長正計畫著等他回到東京就要加以逮捕的步驟。
分明察覺到課長進來的模樣,但西律師還是倒背著手瀏覽著窗外。舉止不僅像個律師,也隱泛出跟政界,跟高級官僚有著聯繫的滿懷自信的風度。
「是這樣的,有點兒事情想請教您,是不是可以去打擾您?」
「西說是倉橋啟程出差北海道的兩三天前,在東京就說好的。據說二人講好要在東北的溫泉好好洗個澡。」課長照傳西的回話。
⑤從現場狀況判斷,倉橋似是奄奄一息,或者是當場死亡。然而,西律師卻立即返回旅社叫人,把倉橋搬回距離現場有一公里以上的旅社,如果倉橋是奄奄一息的狀態,這項搬運的舉措應屬不當,因這搬運而途中死亡的可能性大。再者,如果是當場死亡,當然,西應該知道必須先連絡警察,然而他卻吩咐旅社的人強行搬運倉橋。因此,推定這是西故意毀滅墜落現煬的情況證據的所為。
「您在那天早晨去那個現場發現到倉橋副科長的屍體,請問您是幾點鐘離開旅社的?」
這時際,涉嫌最重的是與倉橋副科長同行的西律師。
西律師把女職員端來的紅茶,往厚嘴唇送。
⑧西律師就倉橋副科長之出事故。對山田事務官有所說明,略以自己當天早晨出去蹓躂時,發現到墜落懸崖下的倉橋副科長。吩咐旅社的人將之搬回旅社,召來醫師施以急救。
醫生有這個弱點,而由於東京的刑警二人出差來到,也就不免感到恐懼。刑警二人覺得這個鄉村醫生有些可憐,於是關於倉橋當時已否死亡的追究也就到此為止。
「我就是。」
①倉橋副科長是死亡的前一天(十一月十二日)從出差北海道的歸途落腳於作並溫泉,跟西律師晤面;支開服務生,僅二人用相當長的時間從事密談。這時西律師的女伴——愛人堀田良子(二十九歲)也被支走。
「那麼,請讓我們看一看那兩個房間好嗎?」
旅社後面是約莫三百坪的庭院。為方便客人從房間的觀賞,庭院有假山和石頭。相接通往外面處有道小門,那小門拴著門閂而已。
「是的,就是。」醫生雖加肯定,但似乎是不十分鎮靜。
「司機先生,有沒有聽說過最近在這附近有人掉進溪流裡?」
「好的。」
「那麼,西律師也從這兒出去的了。」長谷川刑警問。
「之後偶然發現到倉橋先生墜落在溪流裡是吧?」
刑警二人環視所謂的倉橋失足墜落的現場,那一帶是被濃霧沾濕的枯草一片,分辨不出有人失足墜落的痕跡和格鬥的形跡。
「肯定上述情況的話,西為什麼在當天晚上打電話給農林省署某人,要農林省立即派出領回屍體的車子也就不難理解。這是因為及早把屍體處理掉,罪行就不會留下痕跡的關係。一切罪行是在預謀下進行的跡象十分明顯。如果要追究,首先就得聽取西律師和他女伴的情況說明。就我們的立場來說,倉橋副科長的死亡使得好容易才快要撥雲見日的案子又面臨挫折。我認為我們不可以默然不過問倉橋的死亡。」
律師緩緩地轉過身子來,紅潤的臉上堆著從容不迫的微笑,慢應著:
「是這樣的,農林省的倉橋副科長突然死在宮城縣的作並溫泉,據說那時您也一起投宿在那家旅社,就這事情想請教您。」
「聽說那地方是懸崖……」
課長也變了臉色。
客人一走,的場股長就挨近山崎課長跟前,說:
他對西律師火冒三丈。較之傳聞還要刁猾的傢伙,傲慢的態度溢於言表。西可能是由於有著在政界和官衙上層兜得開這個潛意識,所以神色舉止沒把警視廳的一介課長放在眼裡。言外還流露出我和*圖*書西律師說一聲,你的地位要怎麼樣就可怎麼樣這樣的威嚇。
他們乘當晚的夜車,第二天早上五點許到達仙臺。在車站前搭計程車往作並溫泉,車子到了溫泉旅社附近時,四周籠罩著乳白色晨霧,白茫茫一片。
「搬移是非常不好的舉措。讓傷者躺臥在現場。要安全得多了。不瞞您說,從那裡搬回旅社是很不好的舉措。」
「那就不清楚了,我們是初次來到此地的。」
「並且說,屍體定於今天上午十一點在火葬場燒成骨灰,午後三點起有辭靈式。」
當有了得把西律師找來訊問這個結論時,刑事處長的表情變得凝重。
「一些事情當然必須問西,可是有沒有把握呢?」處長問偵二課長。
「那就由你去拜訪西先生吧。」刑事處長對偵二課長說。是吩咐課長親自出馬的意思。
「就是。」
「是嗎?」
山田到了作並溫泉時,西律師還在旅社。山田也目擊過西的情況和屍體。更因為是倉橋剛死就趕到現場,所以山田知曉目前隱晦不明的事實真相也說不定。二課想到得從山田的說法來找出某些線索,並依據這個來作為究詰西律師的工具。這是二課開會所得到的結論。
「嗯。」
「是,是的……」
砂糖瀆職案由二課蒐集證據,打下破案基礎。正等最後衝刺拘捕核心人物倉橋副科長而已。已經約談過倉橋,聽取他的情況說明,認為他重重涉嫌受賄,如今警方是取得逮捕狀的前夕。
「梅屋嗎?梅屋不是上坡後盡頭的那一家嗎?」
服務生帶他們去看。那也是面向後院的房間。西住的房間和倉橋的房間之間只隔若兩個房間而已。
「說是出差北海道的歸途順便到那裡的……不過詳細情形不清楚。」
「是的。」
「農林省的倉橋副科長死了。」
這個出入於農林省的聲名狼藉的律師,早就載於偵二課的黑名單。
「是哪一方面的事情,方便的話,在電話中告訴我好嗎?」
「可真勞駕您了。」課長遞出名片。
刑事處長不由地用指頭搔一搔自己的臉蛋。他的表情複雜,那是某種迷惑、決斷、疑惑、勇氣混雜一起的神色。在座的偵二課長以下的部屬也都心知肚明。
溪畔到處是大石頭。掉落這兒不可能有救。八成是當場死亡。當然,看不到血跡,前面的溪水靜靜的流著。
「這麼一來,那不是偵二課份內的事,而是一課的事了。」刑事處長半晌才說出這句話。
「那就不清楚了。兩位先生在交談的時候,旅社的人都不在場。」
「目前還沒有想到那一層。」
西的話聽來似有兩種意義。一個似是讚美這寂靜的環境;一個好像是感激替他選擇了躲開旁人耳目的這地方。
「那天的醫生請來了。」出來招呼的服務生說。就是說,村子裡的醫生來到了。
這機構叫做警察科學搜查研究所。新聞記者從不挨近這兒。建築物像大樓那般漂亮。
「是的。」
「彌留狀態不是分明死亡是吧?」
「我會的。」股長低下頭,沒抬起頭來就道歉說:「課長,由於我不小心,以致事態變成這個樣子,真對不起。」聲音濕潤,也許扼腕嘆息之餘哭了。
偵二課長知道對方是訟棍一般的律師,所以說話很小心。
「勞駕,勞駕。」
「那條溪流在什麼地方?」
長谷川和杉浦兩個刑警,叫來服侍已故的倉橋副科長的房間的服務生,聽取情況說明。當時擔任服侍的服務生叫做房小姐。
「原諒我們的冒失,請問您是農林省的山田先生嗎?」
如不給看那黑皮手冊,二人那種必恭必敬的態度,倒會令山田以為常在省署的走廊兜轉的業者來邀請吃飯了。
「可是呀,聽說有的自殺者在自殺前會樂得大大歡鬧一番喲。」杉浦引逗服務生講話,故意這麼說。
「那麼,禮貌上由這邊拜訪對方的好。」
「屍體?」西瞪大了眼睛:「你呀,說話要小心。我並沒有發現到屍體喲。當時倉橋君是還活著的。下去岩石上一看,他正直哼哼地坤吟著。別拿話來套我,沒有用的。」西律師聳起肩膀來。
可是,警視廳偵二課的士氣高昂,很不願意就此打住,放棄偵辦。這也難怪,這時是正等待倉橋回京,要正式展開瀆職案搜證的當口,如果倉橋的死亡是他人使用暴力所致,刑警這邊要是就此罷休,豈不是中了人家的花招?更何況,瀆職搜證也將因而受挫。說意氣用事也好,被激發而覺得非破案不可的偵二課的氣概,就在由刑事處長主持的這個集會裡顯得好高昂。
可是課長卻不死心。儘管刑事處長的「政治關係」是可理解的。可是課長這邊卻是追查砂糖瀆職案而正等待倉橋副科長的回京,要一舉開刀中央部的當口。在這當口,關鍵人物死了,課長說什麼也不甘心那麼輕易就放棄這個案子。
「可是,倉橋不是出差北海道嗎?那他是怎麼到作並溫泉的?」
「那麼,這就去倉橋墜落的現場看一看。誰可以帶我們去嗎?」
「西和倉橋是老朋友嗎?」
只拴著門閂的後院小門,客人也就可以隨便拿下門閂開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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