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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社的汽車沿著護城河向前飛馳。幾輛遊覽車在皇宮面前停下，從車門中吐出一群外地來的旅客。

他的眼睛茫然若失地眺望這些景物，心裡卻七上八下地想個不停。

經他這麼一說。龍雄開始有點動搖。實際上也是如此。一開始他幹勁十足，打算自己單槍匹馬去追查案子。現在看來，這不是單純的支票詐騙案，後面還有深不可及的背景，很可能墮入五里霧中而不能自拔。這些日子來，自己不是在同一地方轉來轉去嗎？

「你要是為難的話，可以不見報，這樣擔保還不行嗎？」

「你們有事找我，就是這事嗎？」議員的臉色眼看漲紅了。

怒火沖天的巖尾議員瞪著田村，轉過寬闊的後背，邁著大步走掉了。剛進來那神氣活現的勁兒，早已煙消雲散，踩在地毯上的腳步聲，顯得格外重。

龍雄過去招呼，司機急忙坐了起來。

「你決不能寫成文章。」

「對，您還記得他們在哪兒下的車嗎？我是那女的家裡人，她從前天晚上一直沒有回家，想要找她。」

「太有意思了。」他興奮地說，「被『倒票爺』詐騙了支票的公司、商店，在東京有得是。其中有的公司損失達一億元。可是，都和你們公司一樣，不肯報案。所以，實情不得而知。報社的社會部長曾說，要調查一下，選擇時機，出一期專刊。」

「是我。」

「請問，根據汽車牌號，能否查出車主是誰嗎？」

在賓館總服務台，請服務小姐打了個電話去，說是叫在大廳裡等候。

「這下我明白了。謝謝。」

「是的。」

龍雄在有樂町車站下了車，直到站在報社門前，始終在想著這件事。

「在車裡他們的表現如何？比方說，是不是很親密？」

龍雄長了膽量，恢復勇氣之後，便去查找「先生」和上崎繪津子乘坐的那輛汽車，想從他們hetubook.com.com的行蹤裡探出點結果來。

在這場合龍雄只得胡編了一套。司機覺得像個理由，立刻告訴說：

「你聽著，我每天見人都送幾十張名片，我可不是帝國銀行事件中的那個松井，每張名片送給誰，都記得一清二楚。」

「我給巖尾議員打了電話，他說馬上可以接見我。一位普通的議員，聽說報社的人要見他，自然是很高興的。他說開完議會，要在T賓館舉行座談，叫我們去那兒等他。」

看來上崎繪津子乘國營電車回家了。

也許因為從陰暗的屋子裡出來，覺得外面的陽光極其強烈，亮得耀眼。有的人脫下上衣，穿件襯衫在護城河畔行走。

司機躺在座位上看週刊雜誌。

「是巖尾先生吧？」

左思右想，龍雄才恍然大悟。是的。為了跟蹤「先生」和上崎繪津子，他慌慌張張地跑了出來。那樣子顯得很不自然，於是被人盯上了。後來他借商店櫥窗的燈光記下車號。這一切，完全有理由引起他們的注意。

沒等多久，一位身材高大，白髮梳得很光亮的男子，裝模作樣地慢吞吞地踱進了大廳。沒錯，就是龍雄在紅月亮酒吧見過的那位「先生」。

「不用了，謝謝。因為我還坐了別的車，記不清是哪一輛，還是我自己去問吧。」

龍雄心裡思忖著，這紅月亮酒吧肯定是什麼人的老巢。誰是老頭子？現在還不清楚。

辦事員查了一下出勤表，歪著頭說：

「很冒昧，恕我立刻談正題。上個月月底，以R相互銀行為舞台，某公司被詐騙了一張支票，俗稱是『倒票爺』幹的，損失相當大一筆款子。」

「我不知道。」議員不高興地回答道，態度很生硬。

正是空閒的時候，有五輛車停在車站前。龍雄見過的那輛3-14362停在中間，沐浴在暗淡的陽光下：m.hetubook.com.com

「行！」田村使勁地點了點頭。

「這個——」司機又歪起腦袋想了一會兒，「沒大注意。因為從上車到有樂町，一共才三分鐘工夫。」

「不，我還坐過別的出租汽車，現在不敢肯定，只是想去問一問。」

——如果巖尾議員真有牽連，剛才的會面，豈不是給同夥通風報信嗎

「啊，男的是一位上了年紀的紳士，女的很年輕，長得挺漂亮，對嗎？」

「是島田司機吧？」

龍雄覺得田村不愧為新聞記者，這的確是個好主意。那麼，巖尾究竟是什麼樣的人物呢？

「沒有。我乘過一輛車，好像東西忘在車上了。」

「他是長野縣選出來的。曾經當選過一次。老頭子XX。他既然同XX老頭子有關係，可以想像，他通過舟阪這個點，和右翼方面接觸。」

當兩人從賓館大門走到太陽地時，龍雄猛然一驚，站住不動了。

「三宅阪，議員宿舍面前。」

「那麼，那個男的，您送到什麼地方？」

田村點燃一支煙，抽了起來。在裊裊的煙霧中，他那雙瞇縫著的眼睛，炯炯有光。

他到了目白XX出租汽車公司，向辦事員說出汽車號碼，要見當晚開車的司機，借口是東西可能忘在車子裡了。

「那麼，請您去自白車站找他。他的車由車站管理，只要沒出車，就停在那裡。」

田村一聽，立刻從椅子上跳起來，跑了出去。不到五分鐘，便急匆匆地跑了回來，將三四張照片扔在桌上。

「不知道，別人幹的事，我怎麼會知道？」

昨天一天，龍雄渾身痛得起不了床。雖然沒有大的傷，但半邊臉孔腫得很大。昨天夜裡還在冷敷，今天總算退腫了。因為蹭在地上，手腳擦傷的地方很痛。腰上挨了揍，也痛得不能動彈。昨天一直趴在屋子裡轉輾反側。西服上全是泥，襯衫也和圖書撕破了，袖子上也染上了血。今晨他強忍著痛楚，硬撐著起了床。

龍雄臨走時，硬塞了二百元給島田司機，然後到車站售票口買了一張去有樂町的車票。

「有樂町？」

「這是公司的祕密，——」龍雄開口道。

接著龍雄將前後經過詳詳細細地說了一遍。田村叉著胳膊或托腮而坐，或咬咬手指頭，熱心地聽他講。待龍雄講完，他翕動著鼻翼，長長地吁了一口氣。

「可是，他們用的是先生的名片。」

「怎麼？還是為了上次那件事？」

「議員宿舍？——」

田村手持名片，迅速迎上去。

龍雄腦子裡頓時閃過一個念頭。所謂「先生」，不就是指的議員嗎？對了。難怪要叫他「先生」。

田村願助一臂之力固然好，龍雄為難的是必須亮出公司的祕密，他不能不有所顧忌。

「要查一下才知道。」主管人看著龍雄說，「發生什麼交通事故了嗎？」

在報社頗為煞風景的會客室裡，龍雄一見田村滿吉就這樣說道。

「那輛車是目白XX出租汽車公司。如果東西忘在車上，我們可以負責聯繫。」主管人說。

那議員肯定是巖尾輝輔。案子一開頭，詐騙犯在R相互銀行，利用他的名片去借會客室，安排了行騙的場所。

汽車開往T賓館路上，田村滿吉說了這一些。

龍雄把照片放回桌上。自己估計沒錯。

田村看著龍雄，接著往下說：

愛出汗的田村，身上只穿一件襯衫，額角上仍是汗津津的。他兩眼炯炯有神，打量著龍雄。那眼神彷彿在說：「喂，該露點口風了吧。」

「七里保存的只有這幾張。」

龍雄去了警視廳交通科。在窗口問主管人：

「號碼多少？」

田村直盯盯地望著龍雄。他的眼神似乎得意洋洋地說：就這麼一張議員照片，你不是也得求我嗎？不在報上發表，有了這個起碼條件作擔保，和圖書龍雄終於決心妥協了。

「我可不明白哩。」田村說，「查看這位資歷淺的議員的相貌，是不是和上次舟阪的事有關？你該亮出點底來了。如果你不願意，可以不見報。要不要我幫忙？雖然我不知道你要幹什麼，不過，像你這樣一個外行東奔西撞，不會有什麼結果的。」

「當時用的是先生的名片，不知先生是否知情？」

司機露出驚異的神色，一邊搜索著記憶。

如果說，因為碰了一下吉他，就遭到這樣的報復，那也太過分了。僅僅是這個原因，決不會挨這樣一頓打。那人故意站在狹窄的通道上擋住去路，一開始就存心找碴的。

龍雄隨即拿起一張。絲毫不錯，就是在紅月亮酒吧見到的那位「先生」。側臉，在人群中和在演說時拍攝的。這些照片，全部證明他就是巖尾輝輔議員。

「司機叫島田，今天他開的也是那輛車，不過，他沒有上報車上有遺失物。」

可是，龍雄沒有得罪人的地方，惹他們來找碴。無緣無故挨了一頓打，似乎潛伏著一種看不見的原由。過去他漠然地感到某種不安，現在終於成為現實，而且來得這麼快。

田村探出身子，額角上的汗水更加油光光了。

「是的。」

「唔。我正想同你商量呢，不過，先把巖尾議員的照片找來給我看看。」

龍雄在車上攀著拉手，眼睛眺望著車窗外飛掠過去的景色。樹木已吐出了新綠，屋頂上飄揚著鯉魚幟，白雲不時地遮住陽光。

「喂，看樣子有牽連。」田村目送他的背影，嘴角上露出微笑。龍雄也有同感，從議員剛才的感情變化，以及前晚在紅月亮酒吧的表現，都證實了他的直感。

「女的到了有樂町車站就下車了，我看見她從檢票口走進去的。」

「是的。」

巖尾議員立刻收起了笑容。龍雄在一旁唯恐漏掉他的每一個表情，目不轉睛地盯著他。hetubook.com.com

「你不用擔心，我一定守信用。不過，像你們公司的情況，『倒票爺』背後還有右翼組織在牽線，流轉資金。這倒耐人尋味。好吧，我也來插上一手。」

「是出租汽車嗎？」

上車之前，田村告訴龍雄說，在R相互銀行用的是巖尾的名片，因此見到他，首先質問這件事。

「我猜也是。」

龍雄覺得對不起那位司機，說道：

「可以認為，這是拿了先生名片的人做了壞事。根據這一點來考慮，你看有什麼線索沒有？」田村釘住不放。

奇怪的是，心裡的不安沒有變成現實之前，總是讓他感到某種恐懼。前天夜裡出了事，反而迸發出一股勇氣。在這以前，看不到對手，才令人覺得可怕。

這倒是。

龍雄便向車站走去。

龍雄把前天晚上記在記事本上的號碼告訴他。主管人拿出登記簿翻了起來。

「對不起，跟您打聽一件事，前天晚上九點鐘，在銀座XX堂而前，您拉過一趟男女客人吧？」

「公司不希望公開這件事，可是我不能置之不理。為了這件事，我的恩人自殺了。」

因為身材高大，對矮胖的田村，採取居高臨下俯視的姿態，嘴角上故意露出一絲笑容。

那個彈吉他的先在紅月亮酒吧賣唱，後來在黑胡同裡把龍雄揍了一頓，又在他頭上吐了一口唾沫，說什麼「別多管閒事！」從這前因後果一想，說明龍雄的直感並沒有錯。可是，在紅月亮酒吧裡，龍雄有什麼過分的地方呢？什麼也沒有。他只喝了一杯威士忌蘇打就出來了。同普通客人沒有兩樣。難道他的舉止有什麼地方引起了他們的注意？

「又來麻煩你，請你找一張巖尾輝輔議員的照片給我看看。」

——看來得把事情告訴田村了。

「啊！」

「我這麼問，是有目標的。巖尾議員值得懷疑，看看他到底有什麼反應。」

——不過敵人也暴露一部分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