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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意已定，龍雄立刻起床，去附近書店買了愛知縣和歧泉縣兩份地圖回來。在桌上攤開來，盯著高藏寺、多治見、上歧津、瑞浪這幾個地方。這幾站地處平原的盡頭，與美濃山區相接。

「嗯，發了一通連珠炮。心裡實在有氣，跑出去喝了幾盅，還消不了氣，就上你這兒來了。」

「是的。專案組認為律師是在名古屋被架下火車的。而打扮成團體旅客的其他人，分別在濱松、豐橋、割谷這幾站下車。專案組判斷，這些人在完成任務之後，重又返回東京了。」

「去名古屋？」

龍雄不作回答，便掛斷了電話。

中央線的地圖彷彿又展現在他的眼前。

「開心個屁！」田村脫口而出，一屁股坐了下來。臉上的神情的確不怎麼高興。

——果然沒有上班，一定有事兒。

「啊！可不是。護送律師的外地參觀團的那夥人，中途分別下車，決非警方估計的那樣，是為了回東京。他們正好順路去了伊勢。嗨。這是一舉兩得，真是絕招。」

「很冒昧，您是哪一位？」田村問。

「怎麼樣？去名古屋之前，咱們先去會會舟阪英明，探聽一下動靜。你看好不好？」田村說。

「敝姓山崎。」出乎意外，他答得很爽利。但是一雙大眼睛裡，仍射出嘲弄的目光。

「不曉得。喂，你有什麼事？」

——不在東京，又上哪兒去了呢？

「不會知道的。非但不知舟阪英明，連右翼這條線都沒掌握。他們臆測與販毒、走私有關。反正目前毫無頭緒，手忙腳亂。」

「去獲窪。」

「他不同意我去名古屋。求了半天，把我頂了回來。」

「這準是舟阪！」龍雄興奮地說。

「好，走吧。」田村馬上爬了起來。「這種時候，不喝個夠，出不了心頭之火。不過，不會給你添麻煩吧。」

汽車從代代木開到青梅街，向西駛去。耀眼的www.hetubook.com.com陽光，如同夏天一般強烈。

站在田村身後的龍雄不覺嚥了一口唾沫。

「參拜伊勢神宮去了。」

「我是平山，上崎繪津子小姐在嗎？」

「請過一星期再來吧。五天前動身的時候是這麼定的。」

「別胡扯了。這可是我手中的一張王牌。一告訴警方，別的報社馬上知道了。我又何必這麼賣力。不僅如此，即使對社裡，我連右翼這個詞兒都沒有吐露過一個字。」田村故作神祕地笑了笑。

「你沒有告訴他們吧？」

「你指的是去伊勢的事吧？」

「對。是舟阪英明！」田村兩眼炯炯有光。

早晨醒來，太陽已照到臉上。龍雄本來就不會喝酒，可是昨夜陪著田村一直喝到一點鐘。此刻腦袋昏昏沉沉，睡意未消。

「不是的。」田村湊過臉來說，「告訴你，事情有了新的發展，所以他們才肯派我去。」

大門、圍牆，以及「舟阪寓」的宅牌，依然如故。那一天，天氣陰冷，春雨綿綿。附近傳來悠揚的鋼琴聲，此時此刻，烈日照在枝葉茂密的樹林上，泛著白光。從石子路走到二門，只見房屋很古老，但相當寬敞，比在大門外見到的大得多。田村按了一下門鈴。

房東大嬸一向把當天的報紙放在枕邊，龍雄習慣地打了開來。社會版上登了一則消息，說瀨沼律師依然下落不明，無甚內容，卻寫了三版。只有這三段文字映入他的眼簾。

正面進攻也是一種行之有效的辦法，但龍雄不免有點顧慮。襲擊一下，固然未必會波及到瀨沼律師的生命安全。但新宿的兇殺案對舟阪來說，是意想不到的突發事件。他免不了要驚心吊膽，狼狽不堪。綁架瀨沼律師就是一個徵兆。現在舟阪聽說報社來求見，他正驚魂未定，定會更感到事態緊迫，張皇失措起來。龍雄有種預感，怕打草和-圖-書驚蛇，引起不祥的後果。

「不到案子有個眉目，我不打算透露什麼。目前事態還不夠明朗。」

「簡直不上桌面、他說這種事可以讓名古屋分社去查，沒有必要花旅費出差。我說，這樣重要的事，能讓分社那幫傢伙去辦嗎？他又說，社裡最近要緊縮開支。非急需，一律暫停出差，盡可能利用分社去辦，又說這種調查是採訪不到什麼消息的。我知道他的鬼心思，他怕我去遊山玩水。我終於忍不住發了火，同他吵了一架便跑出來了。真沒勁！」

「我嗎？」那漢子微微一笑，「我是這兒的領班。」

龍雄剛說出澀谷的一家咖啡館的名字，田村便急口說：

「喂，你沒出去？」肥胖的身軀散發著酒氣。

龍雄站起來換上西裝。他想，田村是個好人，真夠朋友。在這節骨眼，應該陪他一晚上。

「曖，你聽見了沒有？剛才總管說的話，這事兒很蹊蹺。」

為了這事呀！龍雄心裡想，田村聽了空中小姐的話，準備到名古屋附近中央城各站調查一下。龍雄想起田村當時興致勃勃的神情，完全能想像得出，田村遭到副處長拒絕後，會是怎樣一副沮喪的樣子。

出來一個四十多歲的壯漢，高顴骨，大眼睛，留著小平頭，穿著一件現在不大時新的立領灰制服，褲腰上別著一條手巾。

「雖然病人是不是就是瀨沼律師這一點尚待證明。但專案組極為肯定，派出三名偵探去名古屋徹底追查。」

「出差的問題解決了？」龍雄搶先問。

「領班？」

龍雄打電話到報社找田村，打算同他商量去名古屋的事，想不到電話裡，田村的聲音格外興奮。

「對，說領班有點奇怪，那叫總管也行。」那漢子咧著嘴笑著說。

瞬間的思索，也很有回味。龍雄沉浸在回想默索之中。街上的風光已遠離他的視野，只是下意識地邁著步子wｗw•ｈｅtｕｂｏｏｋ•ｃoｍ.cｏm。

從人數眾多這一點判斷，龍雄憑直感，認為這是舟阪英明一手策劃的。這個右翼頭子動員他的部下，陣容龐大地將瀨沼律師綁架到祕密地點隱藏起來。目的地為名古屋，不正和「倒票爺」崛口乘日航機飛到名古屋不謀而合嗎？

「參拜伊勢神宮？」

田村一骨碌躺到榻榻米上，嘴裡嘟嘟嚷嚷，長吁短歎。

龍雄不禁呼吸急促起來。

「上崎小姐休息。」接電話的男人回答。

龍雄左思右想，結果決定上街給山杉商行掛個電話。

如果對方回答說在，便打算隨便找個借口搪塞過去。

龍雄陷入了沉思。一支香煙燒成了灰。忽然他想起，不知上崎繪津子怎麼樣了？她是不是還在東京？事情發生後，她恍如一個影子，老是京繞在龍雄的心頭。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他竭力在田村面前將上崎繪津子的事隱瞞起來。龍雄希望只有自己一個人去打聽，去追查她的身世，掩蓋他人耳目。他這種心理很像走火入魔。

龍雄也有同感。

走出大門，坐進汽車裡，田村用手肘碰碰龍雄說：

龍雄見這情景，知道沒有辦法勸他，只好邀他說：

「怎麼啦？」龍雄問。

「哦什麼理由呢？」

田村根據專案組發佈的消息，從瀨沼律師被抬上擔架，逃離東京站，直說到由一夥喬裝團體的旅客護送去岐阜，半路上失蹤的經過，原原本本講了一遍。

「想請他就時局隨便發表些意見。」

「什麼時候回來？」

龍雄說了自己的想法，田村正勁頭十足，根本聽不進去。

「沒有像他這樣不懂事的。這種人還想辦報呢，真笑話！」剛說完，又說，「早晚非叫別的報社超過不可，到那時，該傻眼了。眼看就能弄個水落石出，真他媽的遺憾。」田村搖晃著身子，真覺得窩囊。

地趴在被窩裡，點上一支煙。這也是他的習慣，奇www.hetubook.com.com妙的是在這一瞬間，龍雄拿定了主意。

「吵架？」

田村遞上名片，說要見舟阪先生。那漢子冷淡地說：

龍雄腦子裡掠過團體旅客的影子。

「被綁架的瀨沼律師的行蹤有了線索了。專案組忙得不可開交。」

「有何貴幹？」對方反問道。

「從昨天開始休息，最近不來上班。」

兩人來到新宿，喝了兩三家酒店。每喝一處，田村就講一通副處長的壞話。

「只有今天休息嗎？什麼時候來上班？」龍雄心裡有一種預感。

一刻鐘後，田村推門進來。臉上興高采烈的樣子，和昨夜判若兩人。他滿頭大汗，笑容滿面。龍雄便猜到過了一夜，情況有了變化。

「專案組瞭解這情況嗎？」

「我是去不成了。你一個人去吧，這件事拜託你了。」

田村不禁一怔。那漢子瞥了田村一眼說：

「我當然不會說刺|激他的話，名義上是採訪，請他發表談話。見了面，觀察動靜。」田村竭力這樣主張。

「喂，秋崎，」他摟著龍雄的肩膀說：

「正要坐車去找你。你此刻在什麼地方？」

一聽說休假，龍雄心中不覺一動。

「為什麼事情吵？」

龍雄一聽，覺得他的話也有道理，作了讓步，乘上田村叫來的等在外面的汽車。

然而，去這種陌生地方，該如何著手呢？同田村商量的時候，雖說要一站一站下來向火車站打聽，可是看著地圖，覺得心裡沒底。自己不掌握情況，怎麼開口問呢？三十來歲長臉男子，既無特徵，也不知穿什麼衣服，什麼依據也沒有。那位田中空中小姐不就歪著腦袋想了半天嗎？龍雄彷彿看見站務員笑著搖頭。火車到達高藏寺是二十三點五十四分，多治見是二十三點十二分，上歧津是二十三點二十三分，瑞浪是二十三點三十一分。深更半夜下火車的人不多，這一點差強人意，還有一點希望。不過站務員當時有沒https://www.hetubook.com.com有注意這個人物？而且是前幾天的事，是否還記得？這些都是不牢靠的。

——好吧，到名古屋跑一趟。

「怎麼一回事？」

「同副處長吵了一架。」

田村滿吉的聲音哭咧咧的，嗚咽起來。

「好，我馬上就去。你等我一刻鐘。」

這也許是實話。不過，田村僅憑這點線索就燃起這樣大的雄心，使龍雄感到驚訝。

來到獲窪，汽車拐進樹木茂密的小路。龍雄回想起上次跟蹤上崎繪津子汽車的情景。車過了獲外莊，停了下來。

「哎，再出去喝一盅，怎麼樣？」

「先生出去旅行了。」

「是的。去伊勢要在名古屋換車。這一切不全是指向名古屋嗎？說在五天前，那正是用擔架將瀨沼律師抬到東京站，乘車南下的二十八號。」

「是的。」田村忍不住興奮地說，「剛剛決定的，是處長叫我去的。」

「不，我也想出去走走。」

——實際上龍雄心裡也在考慮去名古屋的事。

不用田村說，龍雄心裡也明白，除此以外，別無他法。事情已到了這個地步，還有什麼可猶豫的？提起去名古屋，總以為路途遙遠，其實這是長期形成的一種錯覺。離開東京出去旅行，便當作一件大事，好像多麼了不得。其實乘快車不過六小時行程而已。

「那你有什麼打算？」

「這麼說，你的處長比副處長還懂事些。」

「哦？不知去什麼地方了？」田村問。

不錯，像舟阪這樣小小一派勢力，應該有個總管。田村鄭重地問了他的姓名。

「是請假去什麼地方嗎？」

走進最後一家酒店時，田村已酩酊大醉。

九點鐘左右，田村滿吉滿面通紅，來到龍雄的住處。

「為了對年輕的團員進行精神整訓，帶領二十個人去伊勢了。這是每年的慣例。」說話有板有眼，眉心卻皺起了幾條皺紋。

「你倒挺開心嘛！」龍雄眨眨眼睛，以笑容相迎。

田村解開襯衣鈕扣露出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