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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老人指著右面一座陡峭的山，詳細告訴龍雄去現場怎麼走法。

龍雄鬼使神差地不回東京，而在甲府下車，他拿定主意先去現場探查一番再說。

長野縣北安曇區，有一個不大的湖泊，名叫青木湖。是海拔八百米高原上的淡水湖，為仁科三湖之一，方圓一里半。湖裡有少量的蒼復和石斑魚。東西兩岸是崇山峻嶺。

走到煙鋪，買了一盒和平牌香煙，順便向中年的老闆娘打聽道：

「你說什麼？」

——黑池健吉是自殺的嗎？

抬頭看了一下，枝繁葉茂。不知黑池吊死在哪根枝上。繩子早已被取走。

黑池健吉絕不是那種自殺的人。他的性格中具有一種野性的意志。尤其是他在舟阪英明的右翼組織中大肆活動後，這種野性更是有增無減。

「他居然帶著一把好傢伙。」

根據邏輯推斷，偵查當局至今尚未知道，黑池在作案後，從羽田乘日航機飛抵名古屋。顯而易見，他的背後有舟阪英明在操縱。那麼黑池怎麼又會在北安曇的山裡自殺呢？而且，陳屍已達五個月之久。如果這個鑒定沒有錯的話，那麼他作案後不久就自殺了。

「你是想看看現場嗎？」

手槍拿回警署，經鑒別確定為美製1911型45口徑自動手槍。

「先不要悲觀嘛。」里村科長安慰他說。「自殺者是否就是黑池，尚難斷定。要洩氣，為時尚早。」

一個老人站在門口，一直望著龍雄。龍雄走過去向他打聽。

警察又望了望死者的面孔。那已經不算什麼臉孔了，只是骼髏上粘著爛肉的「物質」而已。

走出車站，右首便是青水湖。

但是，對黑池的死，龍雄還缺少一種真實感，覺得難以接受。

龍雄從發電所旁邊的www.hetubook.com.com小路走去。不一會兒便走到山坡上，在山明處有一個村落。

吊死經五月有餘，屍體幾成白骨。原係自縊樹上，因繩索朽蝕而墜落於地。死者身份不明，但查其攜帶之手槍，大町警署立即同新宿案專案組聯絡。矢口偵查主任火速趕赴現場。黑池健吉在紅月亮酒吧做過酒保，為確認起見，約紅月亮酒吧女招待A子及友人小柴安男隨同前去認屍。因屍體面部腐爛不堪，幾近骷髏，無法辨認。但A子（二十一歲）證實，死者所著藍褲子和洗衣房印記，以及皮帶扣確為黑池之物。矢口主任即返京，已將手槍轉交鑒定科。經查槍枝，該槍為美製1911型45口徑自動手槍。同新宿區擊斃瀨沼律師事務所職員田丸利市的手槍為同一物。據此判斷，屍體確為兇手黑池本人。據有關當局推測，黑池於新宿作案後，隨即離京逃往長野縣，最後在北安曇區白馬村山林中自縊身亡。現場位於青水湖畔，鹿島槍岳東麓之叢林裡。此處平日人跡罕至，故陳屍五月之久未被發現。此外，槍內尚留有二發子彈。專案組宣稱，黑池健告案偵查工作到此結束。今後當全力追查瀨沼律師綁架一案云云。

「黑池是否真在這裡上吊。」

報紙以「原新宿殺人案的兇手自縊身亡」的大字標題，報導黑池健吉縊死的消息。各報情報來源同出專案組一家，所以內容大同小異。

里村科長和矢口主任頗為激憤。

田村滿吉沒有立即回答，叼著香煙，將身子轉向湖面，湖水在樹林隙縫間，泛出幽暗的白光。

龍雄接老人的指點上了山，只有一條人跡剛走出來的小徑。愈往山裡，樹木愈多。山高https://m.hetubook.com.com一千六百米。方纔的小山海拔將近一千米，因而感覺不出有那樣高。

老人咧開缺牙的嘴，笑著說；

黑池決不是那種人。為了尋死，一個人獨行，跑進深山。他腰悍、強勁、充滿活力。不會像老弱病殘那樣，在這荒涼的地方投環絕命。即使準備一死，也要選擇符合他性格的更壯烈的方式。手槍在新宿打了兩發，送了別人的性命之外，槍膛裡不是還留有子彈嗎？對黑池來說，就該朝自己頭上打一槍。這才是他性格的表現。

「你不是去九州了嗎？」龍雄驚訝地問。

「真糟糕！」矢口主任捶胸頓足地說：「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查出犯人的真實姓名。他就死了。太遺憾了。」

黑池健吉果真死在這裡嗎？——這個疑竇緊緊地拴住了龍雄的心。說是疑竇，毋寧說更近於思索。

這是昨天他去八岳山麓下，走訪那個高原山村時所得到的結論。黑池健吉的為人處世，在龍雄的心中已有了輪廓。

她還特意走到路上指給龍雄瞧。小山傍湖而立。山上樹木茂密，山後便是鹿島槍岳。

「那麼你是怎樣看呢？」

田村十分肯定，龍雄凝望他的臉孔問：

這對，樹林裡有個人影在閃動。矮個子，胖身材。龍雄不由得一怔。

湖西岸自北向南，有白馬岳、春岳、鹿島槍岳等將近三千米高的群山。

「不，可能就是黑池。我總覺得手槍是不會錯的。」矢口主任臉上毫無生氣地說。

「有什麼可靠的依據嗎？」

「哦，別氣餒嘛。」科長仍然撫慰地說，「先核實清楚再說，事情還剛開頭。矢口君，你親自出馬，到現場去一趟，如何？」

「哈！」對方先打招呼，「這不是秋崎嗎hetubook.com.com？」

龍雄請旅館女招待找來一份地圖。去北安曇區白馬村，最近的路線是從松本站乘支線，經過越後的系魚川，在梁場站下車。根據火車時刻表，從甲府乘火車去要五個小時。

「聽說這兒附近有人吊死，不知在什麼地方？」

山荒寂更寒，歸途向湖畔。

「什麼意思？」

「是田村嗎？」龍雄這才開口問道，「方纔在山下村子裡，聽說一人上山來，沒想到是你。」

龍雄瑞想當時那人在這裡自殺的情景。他六神無主，悄然走上山來，若非這樣，決不相稱。

絲毫不錯。對方正是田村滿吉。龍雄陡然見他竟怔住了。

對警方來說，沒有比犯人自殺更令人懊喪的了。為了這樁案子，折騰了五個月，竟會落到如此結果。

「聽說了。去採訪貪污案的事吧？」

從爛成碎片的襯衣和風吹雨淋的藍嗶嘰褲子上，查了一番，沒發現什麼線索。口袋裡只有一個小錢包，裡面裝著六千元錢。

大町警署接到報警後，派警察前來現場驗屍。

「你怎樣看？」田村反問。

薄暮四垂，太陽已經落山，只有落日的餘暉照得天空通紅。

龍雄剛說完，田村拍拍他的肩膀喊道：

報上說，黑池的屍體幾乎腐爛成一堆白骨，面相已無法辨認。既然不知長相如何，令人感到有人為假象的可能。

「從這兒直奔山上，那兒有棵分成兩株的大杉樹，你就以杉樹為目標朝前走。」

「長野縣北安縣區的山裡，發現一具自殺者的屍體，好像是黑池健吉。」

梁場站彷彿是被人遺棄的一個小站。龍雄下車的時候，太陽已經西斜，在狹窄的走廊上，投下一道細長的影子。

「什麼貪污案，我不過找了個借口。」田村低聲笑了笑，「我去和*圖*書九州，告訴你吧，是為了調查舟阪英明的身世。」

警署裡的工作人員忙找通緝令。對這支手槍記憶裡尚有印象。

「我也沒料到你會站在這裡。」田村的兩眼在眼鏡後面露出高興的神采。

「可不是，我想查查清楚。」

當天夜裡，東京澱橋警署的專案組接到大町警署的通報。

一天早晨，黑澤村的年輕人，上鹿島槍岳與青木湖之間的一座一千五百米高的山上去砍柴，發現一具已化成白骨的屍體。從穿的襯衣和褲子判斷，這是一具男屍。

「昨天從九州回來的。在報社聽到這個消息，今天一早就趕來了。」

「死了大約有五到八個月的樣子。」跟來的警醫鑒定說。

「不，這個人來歷不明。聽說他本來是朝鮮人。」

——黑池健吉不是那種自殺的人！

龍雄腦子裡又浮起一句徘句。

然而，在翻動屍體時，警察驚得目瞪口呆。屍體下原來有一把手槍。在陽光照射下，發出烏黑的亮光。

——不是黑池位青，自殺的應是別人。

「我去了九州的博多，向一個朝鮮人團體作了調查。」

「他鄉遇故知，想不到在這兒碰上你！」夜色朦朧，田村笑嘻嘻地從草叢裡走過來。

「嗄？舟阪是九州人嗎？」

「查清楚？查什麼？」

此外，他有的是錢。在瑞浪郵局提取了十萬元。既然有那麼多錢，他根本不會自殺。

山的右方是青木湖，像片葉子似的，夾在兩山之間。

「什麼身份？」

這消息使龍雄驚訝萬分。他逐字逐字地看著報上的鉛字。

他沉浸在既不是衝動也不是感慨的感情之中、不論是外行的他，還是內行的偵查當局，在尚未動手之前，黑池健吉早已自殺身亡了。正當雙方竭盡全力，搜尋他的下落時，黑池健吉的m.ｈｅtuｂｏｏk.cｏｍ•coｍ屍體已經在信州的山林裡開始腐爛。龍雄意料之中的徒勞無功，竟以出其不意的形式表現出來了。

中年婦女目光炯炯地說：

「屍體已化成一堆白骨，究竟是不是黑池，已經無法辨認。我覺得屍體是別人。」

這對專案組是一大衝擊。

「看光景，吊死人這事兒傳得很快，方才就有人問我。」

「就在旁邊這座山裡。」

原來田村也在考慮這個問題，龍雄思量著。

「聽說這兒附近有人吊死，不知在什麼地方？」

屍體躺在草地上，已經半成枯骨，上面貼著一塊塊腐肉。脖子上纏著繩子，爛繩已經發黑，當頭的樹上還掛著一段斷頭的繩子。

「明白了。」主任領會了科長的意圖，答道。

「說得對。我也是同樣看法。手槍、褲子、皮帶扣，全是別人佈置的，決不會是黑池健吉。他不會在這裡自殺。」

「依據就是操縱黑池的舟阪英明。」

作出判斷的根據，只有褲子、皮帶和手槍。因手槍與作案時所用的凶器屬同一型號，故而認定是同一把手槍。其中會不會有什麼計謀呢？

就在一個月之前，還有人打發上崎繪津子去瑞派都局提取十萬元現鈔。這是黑池用來作為逃跑的路費。龍雄對此確信不疑。

「等一等！」

樹茂林深，人跡罕至。跑到這裡自殺，可以掩人耳目達數月之久。

走到一處青草被踩亂的地方，龍雄才意識到，這裡便是現場。大科是警察一窩蜂趕到這裡的緣故。

「我去了一趟九州。」田村換了個話題。

秋崎龍雄是在甲府附近湯村溫泉看到這則消息的。

爬上山頂，果然有棵兩分株的大杉樹。據說順著山脊再向北走二百米，便是現場。

「是上吊死的，繩子朽爛了，禁不住屍體的重量，就斷成兩截。」警察推測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