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就是。」

可是，龍雄沒有理睬他，只是說：

＊黑池健吉原籍是長野縣南佐久區。發現瀨沼律師屍體的地方是長野縣西築摩區。吊死人的現場是長野縣北曇區。——幾處全是長野縣。不僅如此，瑞浪和上歧津也接近長野縣。此中原因，不難猜出。

「哦，原來是這樣。對不起，是哪一天運出的？」

「有人在家嗎？」

電話鈴響了。龍雄頓時驚醒過來。主任拿起電話，問田村回來了沒有？隨即把話筒遞給龍雄。

＊但屍體已有五個多月，腐爛得幾近枯骨。這一點尚未搞清。死後已五個多月，不用說解剖醫生，即便外行也知道，爛成白骨，當然要經過五個月之久。這樣便產生很大矛盾，是推理上最大的障礙。解剖是科學，是嚴酷的事實。不可能有絲毫謬誤。然而，他不可能在五個月前死去。不懂，怎麼也弄不懂。實在無法解釋。

「您是秋崎先生嗎？田村先生中午來過，同木曾福島通訊站聯繫後，使上那兒去了。他說，您或許會來，有事請打電話給木曾福島通訊站。」

龍雄感到疲憊不堪，從木箱上站起來。鑽到破瓷片下的蟲子又爬到別的破瓷片上，動作緩慢。龍雄心不在焉地望著其中的一隻。

「馬上就到發稿的時間了，對不起，少陪了。」

接下去是記的要點，字跡潦草。

＊木箱內破瓶爛罐，重五十九公斤。相當於一具屍體的重量。這是偽裝。為什麼要偽裝？這是癥結所在。這偽裝做給誰看？

一小時後，龍雄乘上開往松本的火車。他拿出記事本，聚精會神地研究上面的記錄。本子裡橫七豎八，記著各種事情。聽來的，自己想到的，統統記在上面。

龍雄此刻看著本子，各種可能與不可能的事，錯綜交叉。形成無形的網狀系統，展現和-圖-書在他面前。

＊上歧津九點三十分發車，鹽局千四點十分到站；鹽民十四點十三分發車，松本十四點三十七分到站，松本十五點三十分發車，大町十六點三十六分到站；大時十七點五十分發車，梁場十八點二十分到站。木箱和人同搭一列火車。

龍雄摘下掛在木箱上的貨簽，裝進口袋裡。然後走下山坡，枯草在腳下沙沙作響。

皮革——龍雄腦海裡的聯想飛騰起來了。

「當天早晨，由發貨站運出，是123次列車運來的。」

「發貨？這木箱不是貨運，是客運。」副站長當即回答道。

到了大路上，趕忙走回到方纔那個村落裡。秋陽之下，家家戶戶安靜、閒適。龍雄一家一家數過去，走到一戶人家門前喊道：

主任看了看手錶，那皮錶帶特別寬。

其中有一段小吃店老闆娘的話：

「就是這件，就是這件。已經查到了？」不知內情的副站長笑嘻嘻地問。

「不在了？」

＊舟阪英明——黑池健吉——上崎繪津子，是什麼關係？

副站長回到桌旁，找開賬簿，他非但不嫌麻煩，還把有關內容記在紙條上拿過來。

龍雄又站停了。他想到，他們下車比貨物來得快，貨物再運到出站口，大約要二十分鐘。

在八岳山麓的高原上，草木在黃昏中搖曳，一輛大車在路上走過。車上載著幾只稻草包著的小瓷罈。大車駛向村裡的皮革廠。這段往事如同夢幻一般，還留在龍雄的記憶裡。

——上吊的當事人是誰？已經猜出來了。但是，「他」至少一個月前還活著。就屍體而論，已有一半變成白骨。不用驗屍，誰也判斷得出，顯然死在五個月前。這是怎麼回事？實在弄不懂。

＊長野縣南佐久區春野村橫尾里。黑池健吉的出生地。戶籍和-圖-書簿上的記載。梅村音次。

「誰呀？」

「怎麼回事？是客運？」

「田村來過這裡沒有？」龍雄剛問，對方便說；

龍雄道了謝後問：

＊上崎繪津子來此調查什麼？是主動來的？抑或受他人指使？

「老人家，電工肩上搭的口袋，的確很輕嗎？」

六塊席的房間，角落裡放著一張書桌。桌子周圍亂得不成樣子。主任拿起桌上的電話，關照火速接通木曾福島。

他暫時從思索中，不，不是思索，而是從麻痺狀態下解脫出來。這時頭腦裡閃過一道亮光，一部分機能開始作奔放的想像。既不是靠意志，也不是靠努力，而是從剎那間的閃光，宛如藝術家產生天賜神助的靈感。

「我想知道，這只木箱何時發的發？何時到站的？」

老婆子走了出來，一見到龍雄，矇矓不清的紅眼睛睜得老大，那神情彷彿是，「嗯？怎麼又來了呢？」

也許是沒有列車到站，副站長坐在那裡發愣，龍雄隔著玻璃門看進去，副站長發現龍雄，便站起來問道：

白雲朵朵，不時遮住陽光，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子，緩緩地移動著。

「什麼事？」

主任說罷，便開始在紙上寫報導。大抵相當急，對龍雄不著一眼。地摘下手錶，放在面前，彷彿要同時間賽跑似的。

「恐怕記不得了吧。我去問問看。」

「詳細情況還不知道。另外，還有一件奇怪的事。」

龍雄急忙向梁場車站走去。

不知什麼時候，男孩子已經走開了。龍雄坐在木箱上陷入了沉思。雙手托著下巴，一動不動。風吹拂著草叢，蟲子在破碎的白瓷片下爬行。

＊從車站取出木箱並扛到雜草叢裡是三個人。木箱扔到草叢裡，然後拿著麻袋上山。後來在這山上發現上吊的屍體。當時被村裡老婆子撞見。https://m.hetubook.com.com

眼前碰上這堵大牆。龍雄用手指抓了抓頭髮。車窗外的景色，預示快到松本市了。外面已是萬家燈火。

副站長問過檢票員，說是記不得了。

——上吊的屍體不是用木箱運來的！那麼用的什麼方法呢？

這二十分鐘工夫，他們是怎樣打發過去的呢？所謂他們，當然是幾個電工打扮的人，站務員以為是發電所的人，便把木箱交給了他們。

「精神病院？在什麼地方？」

上崎繪津子為什麼要到這裡來查看木箱？木箱扔在草叢裡，木箱裡裝的什麼，她已經看到了。當時她用什麼樣的目光看待這一切的？

龍雄無意地看著錶帶想，這錶帶可真寬。這皮子，看樣子又粗又硬。

記事本上的字，十分潦草。前後不連貫，支離破碎。但對龍雄來說，是份比作戰地圖更為詳細的地圖。

於是龍雄徑直朝小吃店走去。

思考的旋風在龍雄心中起伏迴旋。這事還要沉住氣去追查。——不要急，要沉住氣。龍雄幾次提醒自己。他左思右想，翻來覆去，始終茫無頭緒。他的思考很活躍，可是身子依然一動不動坐著。

龍雄去找報社的通訊站。在繁華街裡首的一條小胡同裡，掛著一塊招牌。

龍雄眼睛望著窗外，心裡在思忖。晚上六點二十分，因為日長，天還比較亮。走到那個村裡，已經是黃昏時分了。時間正好相符。——龍雄又想，那夥人要隨著貨物在各站上上下下，他們非如此不可。他們必須在木箱運到發電所之前，搶先運走。

＊舟阪英明身世不明。他是朝鮮人。據說，反對派說他是朝鮮人，根據是什麼？是舟阪自己洩露的，說他是朝鮮人。是不是謠傳？

「我也記不太清了。好像不太重。」老婆子說。

「十八點二十分——就是晚上六點二十分和-圖-書。」

「麻煩您，我再打聽一件事。」

「十八點二十分。按先後順序來說，九點三十四分由上歧津站發出，十三點三十三分到達鹽夙。轉到中央幹線上。十四點十分發車，十四點三十七分到松本。同十五點三十分開往大町的列車掛鉤後，於十六點三十六分到大町。同我們這條支線聯上後，十七點五十分發車，到達本站是十八點二十分，因為中轉站太多，相當麻煩。不過，各站停車時間很充裕，所以沒有耽擱裝車卸車。」副站長一一說明。

「什麼樣口袋？」

龍雄的心怦怦跳著。此刻還沒有形成一個直感，朦朦朧朧，極其抽象。但是，彷彿有什麼東西在白色的雲窗之中，伸向天空。個別部分已開始對好了焦距。

「裝得滿滿的，但份量很輕。一隻手拿得動。大概是一隻麻袋吧。」

龍雄的視線落在出站前的小吃店。他方才在裡面吃過蕎麥麵。

龍雄向副站長點點頭，道了謝，便離開車站。

＊麻袋事關重大。份量很輕。一隻手可以提起。約十公斤左右。

滿頭亂髮的通訊站主任走了出來。

「哦，好像很輕嗎？」

「怎麼？用一隻手提著？」龍雄走到她跟前。「就是說，他一會兒用手握著，一會兒扛在肩上，來回倒騰著，是嗎？」

「幾點鐘到的站？」

「有什麼線索沒有？」龍雄問。

各種線索錯綜複雜。不知線頭隱藏在哪裡？困難重重，但不是不可能發現的。一定藏在什麼地方。而且非藏起來不可。

「喂─」是田村的聲音。

「查到了。是這個把？」龍雄從口袋裡掏出發籤給他看。

「請稍等一下。」

「日子記不得了。好像是上吊案子發生前四五天，有三個工人模樣的男子每人要了兩碗麵，急急忙忙吃了下去。我還記得他們有個口袋，是又粗又髒的麻和*圖*書袋，鼓鼓囊囊的，用繩子紮著口。因為是一個人手提著走進店裡的，所以不會太重。吃麵的時候，口袋靠著凳子豎在地上。臨走也是一隻手拎出去的。」

「這時候他已經到了那兒了吧。」

他們在傍晚六點二十分到，肚子一定餓了。到取木箱，還有二十分鐘空間。肚子餓的人，在這種場合該怎麼辦？是不言而喻的了。

龍雄叫了一聲。仔細想一下，客運倒更合乎情理。

老婆子抿著嘴，沒有立即回答，好像要說，你怎麼這樣囉唆？龍雄從口袋裡掏出兩張一百元的鈔票，塞到老婆子皺巴巴的手裡。老婆子吃驚地朝四處張望。

「怎麼樣？查明白了嗎？」

「副站長，」龍雄向，「十八點二十分木箱到站時，在下車的旅客中、有沒有一個拿口袋的人？不知檢票員是否還記得？」

「嗯，看著很輕。對了，我想起來了。口袋鼓鼓的，撐得挺大，那個人還用一隻手提著呢。」

故吊死者是誰？可想而知。

木箱裡塞滿了破瓷片。重量59公斤。顯而易見，好像是託運一具屍體，為什麼要故布疑陣呢？出於什麼原因？

龍雄的手支著頭，越想越感到迷惘。他的思路碰了壁又彈回來。

「該到了，您請進來坐吧。」

＊木箱發貨站上歧津，同瑞浪只隔一站。兩地有某種關聯。黑池健吉和上崎繪津子確實在瑞浪滯留過。

「東京方面也調查了一下，說他沒有回家。現在正全力以赴進行複查。據伊勢通訊站調查來的情況說，他大概進精神病院了。」

屋簷下用著柿子乾，在迴廊的紙拉門上映出念珠似的影子。

「我還沒有去上歧津車站。事情越來越有意思了。」田村的聲音裡透著興奮，彷彿看到他滿頭大汗的樣子。「伊勢通訊站，也就是宇治山田，說兩星期前，舟阪英明就不在那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