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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之壁

作者:松本清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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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木箱和麻袋 三

第十二章 木箱和麻袋

「我是為了阿音的事來求您幫忙的。」龍雄客氣地說,「老人家,您對阿音的事很瞭解吧?」
屋裡的泥地鋪上蓆子。一個老漢坐在上面編草鞋。龍雄是真誠來走訪這個老漢的。
「是出租汽車嗎?」
坐在一旁的通訊站主任寫完報導,扔下鉛筆,彷彿高呼萬歲似的,舉起兩隻胳膊,伸了伸懶腰說:
龍雄腦子裡忽然閃過一個念頭。
「啊,對了。我想起來了。」
「阿音見了您,一定會覺得特別親切的。」
「他已經動身走了。」
「名古屋?不是東京嗎?」
老漢聽見龍雄的聲音,抬起頭來。
龍雄感到難以回答,只有扯謊道:
外面一片茫茫夜色。
「您買這些東西做什麼呀?」
龍雄拿起電話,要求立即接木曾通訊站。旅館裡的總機說,深更半夜,電話要耽擱一陣。
「唔,我們認識。」龍雄不得已說。
早晨醒來,已經九點。龍雄立即給木曾福島打電話。在接通電話之前,趕忙洗臉,準備吃飯。正吃的時候,電話來了。
一個月前還活著的人,五個月前就死了?——
「什麼時候回來?」
「怎麼?去見阿音?」老人吃了一驚,「他到鄉下來了?」
火車開得很慢,鹽反、辰野、上諏訪,這些地方站站都停。上諏訪站上來許多洗溫泉澡的旅客。行車之慢,使龍雄心裡更加焦急。
「瞧你說的,我們是一個村裡的人嘛。什麼瞭解不瞭解的。小時候,我還抱著他撒尿哩!」
「走了?上哪兒去了?」
對舟阪英明的發狂,可不能大和_圖_書意。不論怎麼想,總覺得是不可能的事。其中必有奧妙。
「我也不明白。」
「唔。是的。」
「自備汽車是醫生的嗎?」
老漢從蓆子上站起來,撣掉身上的草屑。
買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敢情是為了裝瘋吧?舟阪英明不像會發瘋的。此人性格剛強堅毅。
「您爬山嗎?」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吧!」
「不知道。這些情況是從女招待那裡打聽來的。」
「是啊,這也是伊勢通訊站那傢伙報告的。有個醫生給舟阪看病,隨即用汽車把他拉走了。」
龍雄覺得刻不容緩。他固然理解田村功名心切,但現在已不是哪家報社的獨家新聞的問題了。一個人的生命危在旦夕。為了救人,必須行使搜查權。
女招待眼睛瞪得圓圓地問:
「所以說奇怪嘛,是不是精神不正常。這個情況是伊勢通訊站瞭解到的。那傢伙幹得挺出色。」
龍雄乘上十一點發車的北上列車,是「白馬號」快車。車廂裡有幾對穿登山服的青年男女,興高采烈地談論登山的事。
「不是,所以不好辦。是一輛自備汽車,坐進去兩三個人。旅館費用已全部結清,便離開了。據說是醫生把舟阪帶走的,所以就有去精神病院一說。」
「自備汽車的號碼是多少?」
他想出舟阪英明需要的是什麼東西了。是藥品。他想起八岳山麓下的大車,和車上用稻草包著的罈子。
「玩具啦,藥品啦,掃帚啦,以及珠子、空瓶子、兒童棒球帽——」
「玩具、藥品、掃帚和圖書、碟子、空瓶子、童帽之類的東西。」
舟阪英明所買物品中,有可能解決這道難題的東西。玩具、掃帚、碟子、空瓶子、兒童棒球帽,這些全是不需要的東西!
「現在您見到阿音,還認得出來嗎?」
「啊!你是上次來打聽健吉和阿音的那個東京人吧?」
「奇怪的是,舟阪英明在半個月前,就開始收集各種各樣的東西。」
「你是阿音的朋友嗎?」
「我馬上給總社去電話,稿子過四五分鐘可以交代完。不知道用不用,馬上就能見分曉。然後咱們來一盅怎麼樣?」
他要求龍雄等他辦完公事,龍雄婉言謝絕,便走出門去。
「各種各樣的什麼東西?」
龍雄要田村接電話,對方回答說:
「他現在在名古屋。老人家,說來失禮,旅費之類由我負擔。今晚我們先去上諏訪溫泉好好休息一夜,明天一早去名古屋。」
「的確不惜。舟阪會是精神病嗎?」龍雄嘴上說著,心裡卻在思忖。舟阪英明真要發狂了,那事情就麻煩了。
「名古屋附近。」
「進來坐吧。」
老漢滿臉皺紋睜大了眼睛說。他居然還記得龍雄。
「老人家、」龍雄熱切的望著老漢說,「能不能請您去見見阿音?」
看到這些登山客,龍雄不由得想起爬上折古山的一夥人。其中有戴綠帽子的瀨沼律師。不,是假扮的瀨沼律師。事情剛發生在一個月之前。以後此人便在青木湖畔的山裡吊死了。屍體發現的時候,幾乎已爛成一堆白骨了,看樣子如同經過半年以上。hetubook.com.com
龍雄泡在浴池裡沉思。沒有別人。浴室的窗外河水洶湧,喧騰不已。
「您是獨自一個人來遊覽的嗎?」女招待體態豐|滿,肥胖滾圓。
「我倒是很久沒有洗溫泉澡了。」
老人臉上的表情有些動心的樣子。
接線員說了聲「時間到了」,便不由分說,切斷了電話。
「漫著,漫著,他收這些東西做什麼?」龍雄問。
「這是怎麼回事呢?」龍雄耳朵貼在話筒上,歪著頭想。
舟阪買的東西完全不成統屬,雜亂無章。不過,他要的東西恐怕只有一種,其餘東西不過是打掩護。用不要的東西。掩蓋要的東西,為了避人耳目。
「不是。他現在不在這裡,在別的地方。想請您到那裡去見見他。」
玩具、藥品、掃帚、碟子、空瓶子、兒童棒球帽——買這些東西送朋友,這是為什麼?這些東西不成統屬,沒有關連,雜亂無章。精神失常,難道由此引起的嗎?
「好像是。嗯,是自備汽車,自備汽車——你等一等。」
然後扭過頭打量著龍雄。此公大概喜歡杯中物,眼睛放著光亮說:
「不,不是爬山,來買東西的。」
「不明白。」
一隻手拿得動的很輕的麻袋——爛成白骨的屍體——長野縣南位久區的偏僻的鄉村——皮革工廠——
一人生命危險。明日下午瑞浪站等。
「不知道,總之,亂買一起,然後運回東京家裡,或送給朋友。」
「你不明白嗎?」
龍雄挨家挨戶找過去。在「加籐大六郎」所門牌前停了下來。
龍雄先找了一家www.hetubook.com.com旅館住下來。下一步如何走,還沒有目標。今晚只能在松本市住一宿了。萬事明天再走。
「有年頭了。」老人瞇起眼睛在回憶往事。
電話接線員插|進「喂,喂」的聲音,田村叱貴了一聲:「討厭!」
「名古屋分社。」
旅館離市中心較遠,靠近郊外,位於河岸旁。拉開紙拉門,河水從屋前流過。
電話裡停了三四秒鐘。龍雄知道田村準是在極力思索。又響起接線員的「喂,喂」聲。為了蓋過這聲音,聽見田村說:
女招待端來晚飯。
夕陽照著層巒疊峰的八百山。晚風在枯黃的草原上吹過。低矮的石屋,那些貧窮的農家彷彿擠成一堆。
龍雄把電文推敲了兩三遍,打發女傭去郵局拍發。收報人為名古屋分社田村滿吉。舟阪英明實際上要買的是藥品!
在小淵澤換車,經過八岳,到海口站。龍雄下車時,已經過了三點。
龍雄感到沮喪。
撂下電話,龍雄叫女傭取來一張電報用紙,擬好電文:
「算了,還有一點情況不大清楚,電話裡說起來太長,我掛上了。時間到了。馬上就該忙起來了,有許多事要查。」
田村仍然是那麼毛手毛腳,龍雄不由得苦笑了一聲。
「不在。」對方冷淡地說。
「認得出來。阿音離村出走的時候,已經十五六歲了。娃兒時怕認不出來,那時候他已經是半大小子了。」
這時,浴室裡走進來一位客人,向先來的龍雄點頭致意,然後把身子泡在池子裡。龍雄無意識地看著那人的舉動,洗澡水一直沒到那人的肩膀。
和_圖_書「什麼事?」
「阿音年紀也不小了。以前他的脾氣可挺強。去了東京,一定有出息了。你這麼一說,我還真想見見他哩。什麼地方能見到他?」
老人目不轉睛地看著龍雄。
他為什麼要裝瘋呢?這原因不清楚。說他發狂只是單方面的推測。他買了這些莫名其妙的東西。一個醫生去看他,把他當成瘋子,送進精神病院。這一切都是伊勢通訊站員報告的。
龍雄換乘公共汽車,在橫尾里下。
「不知道,全上街喝酒去了。」口氣仍很生硬。
加籐老漢仍舊望著龍雄。
「是阿音那小子想見我嗎?」
龍雄顧不上擦乾身子,披上花衣大步走回房裡。各種想法在他大腦中奔騰起來。
「寫完了。」
「喂,總社的田村先生在不在?」
速查舟阪有無買鉻硫酸查明後速報警。
不是昨夜那個男電話員的聲音。
龍雄去浴池洗澡,有人給他帶路。走在細長的迴廊上,心裡仍在思索舟阪英明買東西的事。在錯綜紛亂之中,他發現一個問題。
電話等了好半天。龍雄腦子裡一刻不停地思索著。他拿出記事本,看著上面記的要點。
電話鈴響了。龍雄急忙拿起話筒。
「上次多謝您了。」龍雄施了禮。
「我兒子和兒媳婦下地幹活去了。馬上就回來,我再和他們合計合計。」
女招待狐疑地看著龍雄,好像在想,這人腦子出毛病了吧?於是就不再開口了。
「此地沒有什麼東西可買。您想買什麼?」
龍雄霍地站了起來,池水激蕩。那人本來挺舒服地泡在池子裡,不禁顯出迷惘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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