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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另外一位太太呀！」

「哎呀……」

因而，和子的聲音就更起勁了：

聽到「發現」二字，輪香子知道，那不外是關於小野木的情況，或者是有關前幾天見到的「結城」那家的問題。

「對。不過，買的不是男人用的東西，是婦女用品！」

里見鄭重其事地垂首俯身道謝，和子也隨著他把頭低了下去。可是，女主人方面卻好像根本沒把和子放在眼裡。

「是的。聽說以前是幹那一行的出身。」

里見低下頭，手支鋪席俯下身子，說：

接完和子的電話，輪香子整個大腦仍被這件事纏繞著。

身子卻沒有馬上站起來。有一件中意的貨色，她盯著瞧了好長一段時間。正以為她把電話的事忘了，她卻俐落地站起來，說了句「對不起，我就來」，便走出了房間。

「究竟應該以什麼名義帶您去才好呢？對方一定會認為跟來了一位不可捉摸的小姐哩！」

和子的聲音突然變得神祕起來。含蓄的笑音卻沒有變化。

「啊，是這樣的。我也是很感興趣，所以曾轉彎抹角地試探過。可是，不知什麼緣故，那位外房太太好像並不大想談她丈夫的事。」

「里見師傅，求求你，明天帶我一塊兒去吧！」

「好吧，就要這個吧！」

「哎呀，是嗎？」女人稍感意外地睜大眼睛。「這可……」

「實在對不起！」

「怎麼樣，沒想到吧？我們覺得有點魅力的那位中年人士，明明是有了情婦的！」

從里見幾乎擺滿整個房間的貨物中，女主人用手指點著選出了幾種，其餘的都讓里見暫時收到身後，一會兒站起來，一會兒坐下去，聚精會神地端詳著。和子也看得出來，這個女人的選擇相當眼高，在購買這類物品方面，早已奢侈慣了。

和子在一旁盯盯地瞧著，這位女顧客的神態並沒有特別受里見那番話的左右，而是用自己的眼光來端詳和辨別著那些綢緞的花色品種。

和子又重新把整個房間打量了一番，無論木料的質地，還是建造的格式，都非常精巧考究。算起來，屋內的陳設和屋外的庭院都花了大筆錢。和子心想，讓她過著如此優裕生活的那位丈夫，其收入肯定相當可觀。

「不過，究竟是商人，還是公司董事，這類情況你大體上還是心中有數的吧？」

「有點事要問問你。來，請到這邊。」和子招呼著里見，請他到房間裡面來。

m.hetubook.com.com里見把車子停在一家大住宅附近，那裡有一片茂密的樹林，旁邊有一條小路通向內部。里見肩挑裝有綢緞的籠子，沿著那條路走了進去。

輪香子心想，和子打電話來，大概又是有什麼事要邀自己出去。

聲音非常客氣。在弄清了她從前所幹營生的現在，這聲音仍使人感到有一種特殊的職業性的抑揚頓挫。

「這麼說，她那位所謂的丈夫，相當有錢嘍。到底是個幹什麼職業的呢。」

「啊，是那樣的嗎？」

今天的里見，打扮得恰似一位綢緞莊的大掌櫃，一身格紋和服，繫著一條絲織角帶。和子則是學習做買賣的裝束，穿著連衣裙。

「不，不是的。我發現了一個絕妙的情況。因此想趕快向你報告。」

「呀，太太眼力真高啊！好極了！嗯，這種花色，除了太太，別人誰也配不上的。」

「來府上時，我總是想，太太您真有福啊！實在是令人羨慕呀。」

「這個問題，小姐，我也說不準哩！那位所謂的丈夫，偶爾就像剛才那樣，和他的外房太太一塊來，不過很少跟我們開口，總是繃著臉，是個很難打交道的人。」

里見按動正門門鈴的時候，和子從容不迫地觀察了這座住宅的外表。它可能建成三、四年的光景，大約有一百二十平方米左右，隨處都能看出反映這家女主人愛好的風尚用心。正朝四下裡觀察的時候，女佣人從外面回來了。

「不，沒什麼別的緣故。這位小姐很快就要繼承家業，為了做好準備，想見習一下這方面的業務，因此就跟我一塊兒來了。」

「現在大概是誰的情婦吧？」

「好。那麼，還是按慣例來處理吧。」

「好的。那就索性連縫製都一塊拜託你啦！」

輪香子想到邊見是政治報導部的記者，於是打算向他探問一下「津之川」的情況。

里見仔細地觀察著和子的表情。

說著，便把剛才選中的那種，撲啦啦地披到肩上讓人看起來。里見把身子往後仰去，用從遠處打量的目光端詳著，嘴裡又恭維開了：

完全是自己做出決斷一般，說完就把料子撲啦一聲放回到席子上。到了這個時候，她才翻轉定價標籤，定睛看了一下。

「啊。」里見莫名其妙地跟了進來。他平時很少被和子招呼，現出滿臉狐疑的神態。

「是呀。」

「買東西手頭怎麼樣？」

「和圖書所謂的西岡，是那情婦的姓吧？」

說著，略微笑了一下。滿腹狐疑的樣子，心裡可能在想，為什麼店主人的女兒一塊跟來了呢？里見察覺出她的表情，解釋說：

「太太，給老爺的電話。」

「沒有。給她看了四、五種貨，可是都不很滿意，所以就回去了。正好預定明天午後進貨，因此跟她約定，把那些貨樣拿到她家去。」

女人一坐下，又把目光停在鋪開的綢緞上。

「嗯。」女主人把她那美麗的眼睛轉向正恭候在里見身後的和子。和子垂首致禮，然後又縮下身子。里見發覺，便連忙說：

從院子的大門到房屋正門之間，是一個小巧的庭院。大門的門牌上只寫著「西岡」二字。

「是，是西岡夫人。」

里見儘管做出為難的表情，心裡卻似乎認為帶和子一道去推銷商品也未必不妥，因此也就沒有很強烈地加以拒絕。

這是個星期天的早晨。爸爸好像說是打高爾夫球，昨天下午就從機關直接到川奈去了。媽媽被熟人家請去商量什麼事，所以也不在家。

「真夠早的呀，又想起什麼來了？」

於是電話掛斷了，然後又響起女主人踩著鋪席返回來的腳步聲。

第二天中午，里見駕駛著一輛小型汽車，朝杉並區的縱深地段駛去。和子也同時坐在這輛車上。

這會兒工夫裡，里見已從籠子裡把綢緞一樣一樣地取了出來，恭恭敬敬地擺到女人面前。

「喲，為什麼？」

女人應答對方的聲音很清脆，而且這聲音並不淡漠無情，倒是給人以某種嬌滴滴的感覺。

正在端詳綢緞的女人，眼皮動也不動地應了一聲：

「啊，是的。」

「噢。可是，那位外房太太也絲毫不提丈夫的事嗎？」

「究竟是怎麼回事？」里見從與店面隔開的門簾裡露出顴骨很高的臉問道。

前面仍然是杉樹牆，盡頭處有一座純粹日本風格的宅邸。

「嗯，冷眼看去，瞧她不是個良家婦女吧？」

這次，和子在電話裡含蓄地笑了起來。

「是的，是剛剛出去，現在不在家。……好，知道了。」

「小香子，你早！」

「你知道她家嗎？」

「哎，里見師傅，剛才那位買東西了嗎？」

里見把眼睛都睜圓了，迄今為止，大概因為有了職業，和子從來沒有這樣熱心地談起過店裡的營業。總的印象是，她對家裡的買賣毫不關心，只習慣一個人隨意https://m.hetubook.com.com到處去玩。

車子開出商店街，在住宅區街道上行駛了一會兒。接著，路面便伸向一個由杉樹、絲柏樹之類組成的樹牆所圍起來的院落。

輪香子呼吸急促地問道。但和子卻似乎把這表現理解為很感興趣的標誌了。

「里見掌櫃，這個，你給想點辦法吧？」

輪香子對和子這種歷來如此的做法感嘆不已。

「噢。那個和她一塊兒在店頭的男人，是她的丈夫？」

輪香子離開電話走到院子裡，正巧邊見博從大門口滿不在乎地進來了。

「啊？另外一位太太？」

電話鈴響了。星期天早晨的電話，肯定不是爸爸的公事。果然，女佣人接過來的電話是佐佐木和子打來的。

里見一面把攤開的綢緞迅速熟練地重新捲好，一面說：

「那位西岡夫人，是咱們店的老主顧？」

「嗯，知道。因為常常打電話來叫，我們就帶上綢緞到她家去。」

里見煞費苦心地把話題扯到她丈夫身上，然而這位女主人卻只是嘴角上泛起一絲笑容，始終沉默著沒有作答。

「我總覺得有點不自由哩。」里見半開玩笑地說，然而還是坐下了。

尚保留著武藏野遺風的雜樹林，依然隨處可見。這一帶正沐浴在秋季明朗的陽光之下，幾乎見不到一個行人。

「不過，事實並非如此呀。」

「那麼，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呀？」

「我有點事想問問你呀！」

「到底是怎麼回事？」

「給你說，前些時候在阿雪家附近見到的那位中年紳士，還記得吧？他在我家店裡出現啦！」

「我想是的。」

輪香子大為驚訝，但馬上就悟出了其中的含義。

「噯呀，這個我也不大清楚。」里見略微笑了笑。

「是嗎？這倒是個好機會呢。」和子眼裡閃出光輝。

「哦，要挑的話，就是這個啦。」

「是，謝謝。承蒙您多次照顧，實在太感謝啦！」

女人只稍稍抬了一下眼皮。聲音裡卻無動於衷。

里見的臉上，表面上好像是不得已才答應的，其實卻並非全然如此。

輪香子吃了一驚。那種人物怎麼會訪問和子的家呢？簡直是事出突然，根本無法捉摸。

聽到這句話，事情的經緯就容易理解了。輪香子預感到，和子這次會告訴自己更多的情況，因此不由得把聽筒緊緊貼到耳朵上。

里見用手指按著綢緞，很健談地開始做生意了：「您看這些貨怎麼樣？我看太太您用上和圖書都非常合適。」

「只好如此啦！」

不過，即使在和子看來，也不能認為這些話只是恭維，確實很合適。女主人對里見的話完全聽若馬耳東風。

「據說，那位外房太太原先是個藝妓。她家也確實有那麼一種氣氛。不過，關於她那位丈夫的真相，我家大掌櫃也說不大了解；而且，外房太太本人也好像對我有所顧忌似的。可是，事也湊巧，剛好那會兒來了一個電話。根據電話裡講的情況，她丈夫似乎要到赤阪的『津之川』飯店去。若是能去那一帶的話，他當真還是個有相當身分的人物呢！」

「嗯。」

「什麼事？」

「我看是那麼回事。」里見咕嘟咕嘟地喝著和子斟上的茶。

「嗯，花錢相當大方！在咱們店來說，算是位上等主顧哪。」

里見鋪展開的花色，完全是投其所好，價格都很昂貴。在一般情況下，顧客通常總是先瞥一眼花色，隨即用指尖翻過寫有定價的標籤瞧瞧；而這位女主人卻對定價之類毫不介意，薄施臉黛的眼睛只顧朝下打量著綢緞的花色圖案。

「哎呀，這麼說，是和那位漂亮太太一塊兒去的啦？」

「怎麼樣，你覺得奇怪吧？這正如俗話所說，世界看似寬闊無邊，其實狹窄得很呢！那個人剛巧就到我家店裡來買東西啦。」

「方才來的那位顧客，你說是叫西岡？」和子又問了一遍。

「明天，六點鐘開始。嗯……嗯……赤阪的『津之川』飯店。……好，知道了。我這樣轉達。……好的，實在麻煩您啦！謝謝，再見！」

「啊，這是我們主人的姑娘。」

「你是說，那位紳士是到你家店裡買東西嗎？」

他倆被引進的房間有八張席鋪大小，朝向院子，壁龕上掛著兩把三弦，正好說明女主人過去的經歷。擺上茶來，又稍微等候了一會兒後，昨晚和子窺視到的那位女顧客，才以重新化好妝的面孔出現在房間裡。

「哎呀，你真行！」

和子聽到是打給她丈夫的電話，眼裡立即浮現出前幾天站在店鋪櫥窗前的那位男子的面容。相同的面孔，不久前她還曾見過一次。那是輪香子帶她站在澀谷幽靜街道的一角，當時他正要上汽車。

……

「關於那位外房太太，我向家裡的大掌櫃問了問，她是我家店裡的老主顧啦！因此，我還大模大樣地跟大掌櫃一道去她家偵察了一番哩！」

里見用眼睛朝和子笑了笑，正想說什麼，卻被她制止https://www.hetubook.com.com了。因為這時從意料不到的近處，傳來了女主人的聲音：

和子興致勃勃的聲音傳進耳膜。星期天早晨的電話，音響效果格外地好。

里見搓手笑道：

「我對那個情婦莫名其妙地產生了興趣，因此想瞧瞧她過著什麼樣的生活。怎麼樣，求求你，設法找個理由，帶我一起去吧！明天又正巧是星期六……」

「啊？」

「謝謝您昨天特地蒞臨小店。貨是今天早晨到的，趕忙給您拿來了。有的花色相當好，想請您立即過目。」

「呀！」邊見大步走過來，露出潔白的牙齒笑著，把一隻手裡提的小甜餅紙包高高地向輪香子晃了一下。

與其說輪香子對那位紳士有情婦感到吃驚，還不如說，她腦海裡首先閃現的，仍舊是深大寺在小野木身旁的那位美婦人。

兩個女佣人都在各盡職守。輪香子以一種當了小女主人的心情，從容不迫地留在自己的房間裡。

「是啊。」和子考慮了一會兒說，「不要緊。你乾脆就說我是店主的女兒吧！你甚至可以這樣對她說：因為早晚要繼承家業，所以這會兒正在見習做買賣。」

看樣子邊見並不知道爸爸外出，以為還在家裡。他那寬寬的肩頭映著秋日的陽光，走起路來，衣服上晃動著庭內樹梢投下來的道道細影。

「噢。」和子看到火盆上掛的鐵壺，抬起臉瞧著里見說：「啊，請坐呀！我給你倒茶。」

「不，沒什麼。由於生意上的關係，我也經常到別處各種顧客先生的家裡去，……不過，怎麼說好呢？像這麼貴的貨色，能當機立斷買下來的，可不那麼多。這實在是因為您家老爺太好啦，所以……」

和子暗自盼望里見能進一步刺探一下這位女顧客丈夫的情況，但里見大約看出了顧客的臉色，只講那麼一句就改變了話題。

「啊，是這樣。那麼說，你是要招養老女婿的啦？」

「是。」和子輕聲答道。這當然是撒謊，其實她還有個弟弟。不過，還是撒謊來得方便，她在心裡這樣自我辯解著。

這時，從另一個房間傳來了電話鈴聲。拉門開處，女佣人探進頭來：

「您說什麼機會？」

輪香子難得從清早起就獨自一人在家。這種情況很少有過。假如始終這樣的話，那可就寂寞難耐了；不過一天半日的，倒也頗為有趣。

和子把「赤阪的『津之川』」這幾個字刻到腦海裡。

和子現出一副思考的眼神。沉默了一會兒，忽然抬頭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