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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這時過來看驗屍的巡警輕叫了一聲，「這個人好像是通令上要找的那個人嘛。」

上了年紀的警察問道：

醫生進而檢查腸子。腸子裡也是一乾二淨。查到大腸時，院長的神情又變得很驚訝，用鑷子尖夾出一小粒黑東西。這種東西大腸裡積存許多。

「不是，家兄根本沒有這樣的東西。這些衣物從未見過。」弟弟否認說。

「什麼？是餓死的？」警察睜大了眼睛。

醫生查完腦部，便切開心臟，臉上不由得現出詫異的樣子。

「體溫非常之低。心臟裡的血色，左右相差甚遠。左面很紅，右面發黑。很像是凍死的。」

「沒有這些症狀，也照舊可以是腦震盪。解剖腦震盪病例，查不出原因是常有的事。不過，這個人的頭皮下沒有出血，是什麼道理呢？受到如此猛烈的撞擊，理應出血才對。」

屍體用帶來的橡膠雨衣包好，捆上繩子吊到懸崖上去。然後由四個青年用竹編的擔架，扛在肩上擡下山去。天色漆黑，必須打著手電筒照路。樹上猿鳴哀哀。一個人便大聲唱起歌來。這一帶常有狗熊出沒。

院長仔細進行觀察，用手指輕輕戳了一下，對助手說道：

「是什麼？」警察探頭看著問道。

「大概給雨水沖掉了吧？」

警署派人到現場去驗屍，又要耽擱不少時光。那個地方實在偏遠，太不方便。警車沿著木曾街南下，蹣跚地爬上大平街，到達木曾峰附近的村落時，早已過了四點。山裡日落得早，周圍已是一片薄暮景色了。

「沒什麼，山裡有個人遇難死了，要去通知一下巡警。」

屍體運到福島警署已經是深夜時分。在明亮的電燈光下，警醫重新檢驗屍體。結論是，致命傷為後腦撞在岩石上的裂傷。傷口長二厘米，深ｈttps://www.hｅｔuｂoｏk•cｏｍ•com五毫米。衣服脫掉後，肘、背、足都有擦傷。是摔下來的時候，在岩石上擦破的。但不知什麼緣故，腹部卻異常凹陷。從襯衣、褲子、鞋子等，找不到任何線索可以查明他的身分。穿的鞋不是爬山用的，而是帆布鞋，並且大得不合腳。背囊是赭黃色的，又舊又髒，也沒有名字。底上沾了許多泥，裡面卻空無一物。飯盒乾淨得如同洗過一樣，上面也沒有任何標記。總而言之，這個四十來歲的遇難者是個身分不明的人。

然而，組長對這情況仍很重視。如果確實是律師本人，便是案子重大關鍵所繫，所以便派了副手井手警察和一名刑警同去。

那是在折古木山（海拔二一六八米）的西麓，中間隔著一道峽谷，同南木曾岳（海拔一六七六米）遙遙相對。主峰是駒岳，南北走向，構成中央山結的一部分。山上是一片原始森林，雜樹叢生，如絲柏、花柏、類絲柏、攛柏、高野羅漢松、栂樹等等。

警察想，如果是在東京就好了。照平時，這類死於非命的屍體，可送東京法醫院解剖，而現在，這樣一座鄉村醫院裡，果真有精通法醫學的醫生嗎？他老實不客氣地擔心起來。

隨後下去的警醫指著死人的後腦說：「果然是從崖上摔下來的。」後腦的皮膚有一處裂了開來。

「八成就是他。先通知東京吧。」警察吩咐同警視廳電話聯繫。

「頭皮下未出血。」說完，湊近眼睛察看說，「未見打擊現象。」

「那就是了。」管段主任用手指指過去說。

「跑到木曾山裡，墜崖摔死，未免太離奇了。會不ｍ.hｅtubook.ｃoｍ.ｃｏｍ會是別人呢？」偵破組長狐疑地側過頭說道。

醫生取下肝、胃、心、肺，命助手稱一下重量。

前一天刮過颱風，福島老警察推論說，是當事人遇到強勁的暴風雨不能下山，在深山密林裡徬徨之際，失足跌下斷崖的。

井手警察又叮問一句：

「院長，這個地方請您仔細查一下。」警察說完，戴口罩的院長點了點頭。

管段主任坐在駕駛臺旁，嘴上銜著香煙。

「喂，量一下體溫。」他吩咐助手。

三留野派出所的巡警當即把情況報告給木曾福島警署，那時已經是下午兩點來鐘了。

助手用肛檢量了屍體體溫，告訴結果時，院長微微點了點頭。

可是井手警察不能不懷疑，瀨沼律師被綁架後，在東京站乘上南下的快車「西海號」，事過多日，為什麼要到中央山結的木曾山裡徘徊流連呢？

「那麼，沒有這些症狀呢？」

「那麼說，死亡的原因是凍死，而不是腦震盪了？」警察問道。

「是凍死的？」

「先生，沒有流血。」一個巡警說道。

「東京警視廳轉發的，有一個人失踪了。好像是什麼律師。」

這段地勢的西邊，大多是斷崖峭壁。斷崖上露出特有的古生岩。

「這是凍死的徵候。」

律師的弟弟斬釘截鐵地說道：「肯定沒有錯。」但是，較之平日消瘦得厲害。

「噢，八成是昨天刮颱風，迷了路，從崖上摔下來的吧？三、四天前報上就預報要刮颱風，登什麼山，真是胡來！」

「是的。」

井手警察憑直覺揣測，一夥犯人綁走律師之後，強迫他換上他們帶去的衣物，然後將律師拉進木曾山裡，推下斷崖。

「小的是野草莓，大的是通草籽。」醫生說完，側頭沉吟了一下，便肯定地說道：

「請即解剖，查明死亡的真正原因。」

連同律師弟弟在www.hetubook.com.com內，一行三人第二天清晨，在新宿火車站乘上八點十分的快車出發。將近下午三點，到達木曾的福島。福島警署派人來車站接他們。屍體已經移到市內公立醫院。木曾川流過市內，醫院附近有座鐵橋飛架河上。

「這件襯衫、褲子，還有鞋子，以及背囊和飯盒，都是瀨沼先生的嗎？」井手警察問律師的弟弟。

頭天夜裡有場暴風雨，為了查看損失，管區主任便來這裡巡視。在這個季節，刮暴風雨時，風速可達二十公里，降雨量為四百二十毫米，然後改向東去。所以，這條山脈的西麓，木曾山一帶，全年雨量大抵較多。

「看樣子，這個人當時極度饑餓，回頭再查胃看看。」

死者是個四十來歲的男人。穿一件暗綠色襯衣，濕衣服緊貼在身上。

「正是家兄。」臉色頓時變得慘白。

警察便叫他把那份文件拿來。

「果然很像。」

院長親自操刀。花白的頭髮，出眾的儀表。他先將屍體的外表所見告訴助手做記錄，然後出乎警察的意外，以極其嫻熟的手法，打開屍體的內臟。主動敘述屍體內部觀察所得，仍由助手做記錄。他對警察說道：

「腦震盪要有這種特點嗎？」

內臟查完後，院長又切開頭蓋骨。淡褐色的腦子，皺褶很整齊，勻稱，上面覆蓋一層薄紙似的腦膜。彷彿是包在蠟紙裡名貴的果品。

「院長，這是什麼意思？」警察問道。

走下二十幾米，方才還顯得很小的物體，此刻在他視野裡變得很大了。突出的岩石，峭拔峻險，接連構成幾塊狹長的平臺。有一個人，舒手舒腳，一動不動地躺在上面，緊貼著石頭。

屍體停放在醫院的一個房間裡。瀨沼律師的弟弟一眼看去便叫道：

「是誰？」

「是否凍死，現在還不能最和*圖*書後肯定。我只是說，症狀十分接近。」醫生一邊說著，一邊又打開胃。「真乾淨！可以消化的東西，一點也沒有。一定餓得相當厲害。可以想見，他是又餓又困乏。」

管段主任開始沿著陡坡往下走，背囊隨著身子輕輕地擺動。腳下很滑，山上的流水在草際漸漸流過。他攀援著樹根灌木，小心翼翼地往下走。

屍體依舊是原先的姿勢躺在那裡。一個巡警畫地形示意圖。另一個巡警和四個青年沿著陡坡下去。

管段主任告訴村裡人說，國有林裡有個遇難的死人。他自己要去通知派出所的巡警，請村長挑幾個青年去擡屍體。說完，他搭上一輛剛從山上開下來的裝載絲柏的卡車。

看到此處，管段主任重又順著斜坡爬上去。他知道，躺在那裡的人一定已經死去。倒也不覺得恐怖，他的職業便是在深山密林裡巡行。這種事兒已經司空見慣，化成白骨的自殺者，一年裡總能遇上幾次。

偵破組織接到報告是晚上八點鐘的時候，當即通知瀨沼律師的家屬。律師的弟弟同意前去認屍。因時間不上不下，決定次日晨乘早車動身。不過偵破組這時還半信半疑。

警察按照通令上寫的相貌特徵和身長等同屍體進行比較。

警察聽了醫生的話，想起發現屍體的前一天刮過颱風。在將近一千五百米的高山上，淋一夜的雨，或許是會凍死的。警察心裡想，等一會兒問一下氣象臺，現場當晚氣溫下降多少。

管段主任和四個青年在村裡等著警方這一行人。來的是一名警察，二名巡警和一名警醫。由發現人管段主任帶路。沒有像樣的路，因為昨天一場暴雨，走不多久，一行人身上已經半濕了。

警醫一邊說一邊開始驗屍。手上的感觸冰冷。推測已死亡有三十小時左右，因墜崖造成的死亡事故。懸崖的高度約三十米。死者還背著一個癟塌塌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背囊，裡面空無一物。打開飯盒，依舊空空如也。

一個星期過去了。

「發生什麼事了嗎？」司機問道。頭上纏著汗巾，身上發出一股汗臭味兒。

「井手先生，死亡原因，應該說是餓死更為恰當。」

「後腦如果受到猛擊，一般來說，頭皮下會有出血現象，可是，這個人未流一點血。腦子的質地很軟，這邊受到衝擊，相對的一側，就會出現受到打擊的徵候，這裡也沒有這個症狀。」

東京來的警察當場聽取木曾福島老警察，參照五萬分之一的地圖和巡警畫的示意圖，詳細介紹現場的情況。

這些衣物不是新的，不可能是律師在路上買的。而是別人穿用過的舊貨。換言之，律師屍體上的衣物，全是借自別人的。

飯田林業管理局下屬長野縣西築摩郡廣瀨國有林管段主任到山裡去巡視。

從大平街到屍體橫陳的現場，要走一個小時。現場在深山裡面。上了年紀的警察氣喘吁吁。

「不會錯吧？」

這種揣測是合乎情理的。警察當即要求說：

管段主任聽司機這麼說，心裡也在尋思，不錯，從那姿勢來看，正是從懸崖摔下來的。卡車在蜿蜒曲折的山路上，左迥右彎，終於爬下坡。中途在一爿茶館飲了一下茶，到達三留野鎮上的時候，路上共費去一個半小時的光景。

管區主任用眼睛四周掃視了一下，驀地停在一個陡峭的斜坡下面。在森林的底下，露出一片花崗岩斷層。雪白的岩石上，橫著一個黑東西。昨天的雨水把樹木淋得濕漉漉的，水珠一滴一滴往下滴。透過這片蒼翠欲滴的叢綠，可以看見這個異常的情景。

他走下山，花了不少功夫才到有人居住的村落。村子座落在一千二百米高的山坳裡，有二十來戶人家。只有一條路通向村裡，名叫大平街，接連著木曾谷和伊那谷，位於太曾峰（一四〇〇米）東面一里多路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