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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孫

作者:東方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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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龍潭佳賓

第六章 龍潭佳賓

讀者們大概不用作者交代,也可以猜得到他們是方振玉和成玉麟了。
方振玉微微搖了搖頭道:「我們是在街上碰到的。」
紫裘老者口中說著,目光朝方振玉打量了一眼,呵呵笑道:「方少兄是難得的嘉賓,快快請坐。」
矮老頭一面嘻嘻笑著,一面說道:「小哥不會喝,少喝一點就是了。」
伙計笑道:「那青衫公子也和公子你差不多,是個讀書相公,白面朱唇,生得甚是俊俏,只是比公子略為瘦小了一些……」
方振玉摸出一錠碎銀,約有五六錢重,往桌上一放,道:「不用找了。」
但奇怪的矮老頭怎麼知道自己今天會離開棲霞寺?怎麼會事先和成賢弟約好的呢?心中想著,一面問道:「他還說了什麼?」
方振玉遲疑的搖了搖頭道:「賢弟,話不是這麼說,愚兄和你情同骨肉,但到今舅府上去,實有未便……」
「他堆著笑道:『公子爺是要小老兒說得詳細一點,當然可以,再加十兩銀子,小老兒保人滿意。』
方振玉道:「老丈好酒量。」
方振玉急道:「老丈,小可還有事去。」
這兩人真是珠樹成雙,樓上茶客都不禁朝他們投來羨慕的眼光!
這回他不再往杯中斟酒,取過酒壺,對著嘴,咕嚕咕嚕的一陣猛喝,放下酒壺,朝方振玉笑了笑道:「這才過癮。」
成玉麟搖搖頭道:「那就不對了,小弟聽人說嵩黃雙奇,三四十年前,就已經六七十歲了,如今算來,該一百出頭的人了,但這矮老頭,據小弟看,最多也不過六十來歲,怎麼會是嵩山矮叟呢?」
想起成玉麟,不知怎的,心中不期而然確實有些惦念著他。
輕輕放開了互握著的手。
他要說:「老丈只怕認錯了」,但只說了「老丈」二字。
倚窗而坐的青衫相公一眼瞧到樓梯口上來的藍衫少年,不覺喜極,一下站起身來,叫道:「方大哥,小弟在這裏。」
方振玉問道:「你就是何老實了。」
方振玉暗道:「莫非會是成賢弟?」
方振玉幾天沒和成玉麟見面了,看到他展齒一笑,笑得很天真,有著異樣親切之感,也跟著一笑道:「賢弟不說,愚兄也忘了我們是站著說話呢!」
方振玉望著他道:「小可還沒請教老丈……」
成玉麟不依道:「舅舅,你看,人家方大哥還是第一次來,一進門,就聽你編排起我來了。」他口中說著,早已一手拉著方振玉走到紫裘老者面前,一面回身道:「方大哥,這就是我舅舅。」
方振玉道:「還是成賢弟先請。」
他把方振玉約來了,自然不錯了。
自己怎麼會躺在地上的呢?他一點也想不起來。
方振玉被他一直握著肩膀不放,好像認定他真是故人之子,自己卻連他一點影子也想不起來!但人家一番熱忱,親切的招呼自己話舊,自己總不能掙脫他的手,只好說道:「老丈……」
他望著他直笑,笑起來很滑稽,人老了背也彎了,就愈顯得他矮了,矮得只到方振玉鼻子下面。但他臉上卻浮現出一種許久不見的親切感!
「會是嵩山矮叟?」
藍衫少年急忙走了過去,喜形於色的道:「成賢弟果然在這裏,你一定久等了?」
說著,伸手拉著方振玉的手,非拉他一起去不可。
「嘻嘻!」矮老頭擠著兩顆小眼睛,壓低聲音,笑道:「大家都叫小老兒老凌,這麼多年叫下來,小老兒就連自己的名字都忘記了,老凌就老凌吧,現在就變成姓老名凌了。」
矮老頭一把接過酒壺,說道:「有酒就好。」他在自己面前,先斟滿了一杯,舉起酒杯,咕的一聲,就喝了一杯,點點頭道:「酒還不錯。」然後替方振玉面前斟了一杯,說道:「小哥,你也來一杯。」
「小弟沒待他開口,說道:『可是要再加十兩銀子麼?』
方振玉看他連斟連飲,連下酒菜都沒吃,就一連乾了三杯,好像從沒喝過酒似的,心中暗暗覺得好笑。
方振玉迷迷糊糊的醒過來了,只覺眼皮沉重,頭腦又昏又脹,一時想不起自己睡在什麼地方?但他可以確定,自己並不是睡在床上,身上也沒有被褥,又冷又硬,好像躺在地上一般!
「怎麼不是。」
方振玉道:「老伯精於飲茶一道,這茶一定很好了。」
成玉麟一臉笑容,抬手道:「方大哥請呀!」
「不要緊,咱們敘敘咯,誰叫咱們是老鄉,嘻嘻!」
他果然在豁蒙樓遇上了方振玉,算得自然準了。
矮老頭摸著頦下一把山羊鬍子,聳和*圖*書聳肩,笑道:「小哥到現在還沒想起小老兒是誰來?」
「他說到這裏,朝小弟嘻嘻直笑。
成玉麟舉手輕輕掀起紗簾,望著車外,說道:「不遠,就在漢西門內。」
「你聽我說呢!」
青衣管家諂笑道:「小的怎敢亂出主意?這是莊主臨時吩咐的,公子若是有朋友在一起,就把公子的朋友一起邀到莊上去好了。」
矮老頭嘻嘻笑道:「這還差不多。」
伸手挽著方振玉手臂,輕快的跨上石階,跨進大門。
成玉麟一揮手道:「好,你先回去好了。」
矮老頭伸出五個指頭,瞇著眼睛道:「五罈,二十斤一罈的。」
矮老頭回頭看看方振玉,說道:「小龍哥,你不喝了吧?那小老兒就不客氣了。」
首先一躍而下,等候著方振玉。
「他才笑嘻嘻的道:『明天午後,公子爺到豁蒙樓去,一定可以遇上令友,如果不準,公子爺只管找上嵩山去,砸了小老兒嵩山神算的招牌,小老兒還可百倍奉還。』大哥算算看,這不是給他訛去了五十兩麼?但算的還算準。」
對面是一家小酒館,門面不大,只有三四張桌子,方振玉身不由己,被矮老頭拉著走進酒館。這時候還是早上,敢情開門不久,一個酒客也沒有。
方振玉道:「小可不會喝酒,喝了就會醉。」
矮老頭說著話,聳聳肩,笑道:「他那是酒仙,只是醉鬼罷了,他當面還充沒醉,轉過身,卻偷偷的溜了,你當他去做什麼?跑到山上一所破廟裏,足足睡了三天。」
方振玉聽得好笑,問道:「他如何訛你的呢?」
成王麟笑道:「這有什麼不可以的?你是我大哥,對不?我的舅舅家裏,也就是你的舅舅家裏了,有什麼打擾不打擾?來、來,我們這就去。」
但這位二爺目光一轉,看到臨窗而坐的兩人,他不可一世的氣勢,登時收斂起來,繼之而起的卻是一臉諛笑,倭著上身,急步朝兩人座位趨了過去,垂下雙手,恭聲道:「小的見過公子。」
他正好說到這裏,伙計已經端著一大壺酒,放到桌上,另外兩個盤子,一盤鹹水花生,一盤切開的鹵豆乾,一面賠笑道:「老客官,實在抱歉得很,下酒菜只有這兩盤是現成的,二位客官將就用吧!」
這會是什麼地方?
「不!」方振玉笑著說了個「不」字,接著道:「何老實是趕車的,約我到這裏來的,卻是個風塵奇人!」
他好像和矮老頭很熟,招呼得很親切!
方振玉點點頭,問道:「何老丈認識那位老人家嗎?」
成玉麟臉上忽然綻出了笑容,回頭道:「你這主意不錯!」
玄武湖是金陵的一大名勝,一名後湖。看玄武湖最好的地方,莫過於雞鳴寺的豁蒙樓了!
伙計看他沒有作聲,巴結的道:「公子爺可要再坐一會,小的給你沏茶去。」
成玉麟一臉喜孜孜的迎著方振玉,忍不住伸手過去,緊緊的握住了他的手,一雙清澈而閃著亮光的眼睛,也只是緊緊的望著他臉上,才道:「你……真的會來,想煞小弟了!」
方振玉趕忙作了個長揖,口稱:「老伯。」
兩人一日不見,真有如隔三秋之感,一邊品茗,一邊各自述說經過,話好像多得說不完一般!
「歡迎!歡迎!」
方振玉並不認識他,只當對方認錯了人,愕然道:「老丈……」
方振玉道:「小可猜不出來。」
只見一名身穿青布長衫的漢子站在門內,躬著身說道:「莊主聽說公子邀請了方公子惠臨本莊,正在書房等候,公子請方公子書房奉茶。」
他掏出一錠碎銀,放到桌上,站起身就要走。
豁蒙樓面臨玄武湖,敞軒當風,雕窗待月,是文人雅士的好去處,樓中放上幾張八仙桌,幾把雕花椅,疏而不密,不顯得擁擠,雅而不俗,悠閒寧靜而不嘈雜。
方振玉不好意思道:「小可實在想不起來了。」
這是三間書房中外面的一間,也是主人延見好友的起居室,因此陳設和客室相似,寬敞寧靜,雅而不俗,四壁掛著不少名人書畫,件件俱是精品。
伙計道:「昨天早晨,也有一位穿青衫的少年公子,和老客官一同到小店來喝酒,就和今天一樣,老客官喝了兩壺酒,就先走了,他們好像也是在街頭碰上的,過去並不認識。」
方振玉告了座,和成玉麟一起在對面兩張錦披椅子上坐下。
方振玉實在想不出這個老人是誰?依然搖頭道:「老丈只怕認錯人了。」
他這句話是深表嘉許之https://m•hetubook.com•com意。
矮老頭瞪著兩顆小眼,認真的道:「小哥怎會不是小龍哥?你爹小時候,小老兒也叫他小龍,也喜歡摸他的頭頂,後來你爹長大了,有了你,小老兒只好叫他大龍,你爹既叫大龍,你不就變了小龍了麼?小老兒改叫你小龍,你小時候,小老兒還抱過你,你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在小老兒身上撒了好大一泡尿,這些話,轉眼又有十多年了。」
他說到睡,忽然打了個呵欠,說道:「小老兒和他脾氣差不多,喝了酒,就想睡,小哥,我也想找個地方去打個盹,咱們再見了。」
矮老頭舉起酒壺,一口氣喝了下去,用手抹了抹嘴角,笑道:「小老兒大概喝了四十多斤,後來的幾斤,實在喝不下了,小老兒那朋友,卻把他分內的五十斤一起喝光,連小老兒喝不下的幾斤,也全喝了。」
這位讀書相公,身穿一襲青衫,生得玉面朱唇,黑髮如油,雖然身材略嫌瘦小,卻俊俏飄逸,舉止溫文,是個風度翩翩的佳公子!
方振玉下得山來,還是大清早,當然不是找客店落腳來的,他要到金陵去,只有在鎮甸上,才僱得到車子。
方振玉坐在板凳上,暗自忖道:「看這位老人家,不像是個訛吃的人,他一再的說和自己是老鄉,自然也是中原人氏……哦,他說他那朋友是個醉鬼,他又生得這麼又老又矮,莫非是嵩黃雙奇中的嵩山矮叟不成?自己聽爺爺說過,嵩山矮叟和黃山醉叟,乃是武林中一雙怪傑,兩人不但友誼極深,也同樣嗜酒如命,喜歡遊戲風塵,江湖上沒有人知道他們的來歷,當年和爺爺有過幾面之緣……對!一定是他,唉,自己方才怎麼想不起來,這麼一位前輩異人,可惜竟當面錯過,失之交臂!」
話剛出口,突覺一陣天旋地轉,兩眼一黑,砰然跌坐下去。
「小弟一想,大哥告訴過小弟,令祖人稱陸地神龍,大哥乳名很可能就是小龍了,這樣就又給了他二十兩。
說罷,雙手端起茗碗,輕輕掀了一下碗蓋,就唇喝了一口,只覺滿口清香,沁人心脾,不由得讚道:「果然好茶。」
「別忙、別忙!」矮老頭伸手一指對面小店說道:「咱們是老鄉,小老兒好多年沒看到你小哥了,總得敘敘,街上不是談話之處,來,咱們喝酒去。」
他慢慢的翻身坐起,發覺自己身子倦怠乏力,好像生過一場大病似的,心下越發感到驚異不已,當下盤好雙腳,緩緩納息,這才發現自己被人用特殊手法,閉住了幾處經絡,真氣無法運行。這麼看來,自己被人擒來,幽囚於此的了,自己和人無怨無仇,這人又會是誰呢?
成玉麟抬抬手道:「方大哥請。」
矮老頭沒待他說下去,嘻嘻一笑,說道:「怎麼?小哥想不起小老兒來了?你再想想看,小老兒是誰?」
伙計在裏面應了一聲,果然又送來了一大壺。
這時樓梯口又上來一個人,這人一身青衣,看上去像個管家,但他走上樓來,卻大模大樣的,端著一副目無餘子的架勢,一望而知,這位管家準是豪門顯宦府第中出來的二爺。
你如果沏上一杯清茶,靜靜地領略湖光山色,就會心情恬淡,悠然忘憂!
「小的看到了。」
「嘻嘻!」矮老頭縮縮頭,聳聳肩,笑道:「認識,認識,咱們是老鄉嘛!」
「小弟看他說得神秘,就又給了他十兩銀子。他聳聳肩對小弟輕聲道:『天機不可洩露,小老兒只能說公子爺心裏念念不忘的人,會到雞鳴寺豁蒙樓去,至於公子爺要想知道如何才能遇上他?那就……』
「不早了,日頭都已經這麼高了!」
這時一名青衣使女手托銀盤,從屏後走出,給兩人送上兩盞香茗,放到几上,輕啟櫻唇,說了句:「公子請用茶。」悄然退了下去。
青衣管家答道:「回公子,是莊主打發小的來找公子的。」
迎面是一排三檻雅舍,門前懸掛著一道紫紅的棉簾。一名青衣女子伺立門口,看到兩人,不待吩咐,立即素手輕抬,掀起了簾子。
矮老頭嘻笑的道:「小老兒只是喜歡喝而已,說起酒量來,我朋友就比我好得多,有一次,咱們兩個賭酒,喝了整整一天。」口氣一頓,轉臉問道:「你道咱們一共喝了幾罈?」
「小弟被他說得動了,起了好奇之心,就說:『二十兩就二十兩,你把信封交給我來拆。』
青衣管家賠著笑道:「莊主請公子回去,只是不放心公子一個人在外面,https://m.hetubook.com.com公子也不妨請這位公子到莊上盤桓幾日!」
他目光投向湖上,只是為了排遣孤寂罷了,他到豁蒙樓來,敢情是等人來的。
這人會是誰呢?看他一副猥瑣、滑稽的模樣,也不像是個會武功的人!想到這裏,忍不住問道:「這麼說,老丈是家祖的朋友了?」
方振玉聽得不覺心中一動!爹小的時候,他叫爹小龍,這不是說,他和爺爺是朋友麼?
成玉麟附著他的耳朵,低低的說了兩句。
茶博士沏了一盞香茗送上,便自退去。
他不由分說,拉著方振玉就往手指的小店行去。
伙計搶著道:「公子爺,不會錯的,何老實不跑長途,在咱們鎮上,專門接送到金陵去的客人。」
何老實道:「那老客官只說了這句話。」
方振玉感動的搖著他的手,一面含笑道:「成賢弟,愚兄也很想念你,所以聽了何老實的話,就一腳從城外趕到豁蒙樓來。」
方振玉問道:「那位老人家說了什麼?」
心中覺得好生奇怪,用手揉揉眼睛,努力睜了開來,只覺四周一片黝黑,幾乎伸手不見五指。
方振玉道:「那怎麼會訛去了五十兩的呢?」
成玉麟腳下一停,含笑道:「方大哥請進。」
方振玉道:「不用了,街上可有馬車,你給我僱輛車子,我要到金陵去。」
成玉麟不肯放手,卻喜形於色的道:「那就走啊!」
他說得口沫橫飛,舉起衣袖,抹了一把,好像十分得意似的。
成玉麟得意的向紫裘老者引介道:「他是我結義大哥方振玉。」
青衣管家又應了聲「是」,才鞠躬而退。
這時候東壁窗下的一張紫檀雕花太師椅上,緩緩站起一個身穿暗紫團花緞面玄狐皮袍的老人,口中呵呵笑道:「你真會胡鬧,年紀也不小了,卻像個小孩一般,一點禮數也不懂,嘉賓蒞止,不先給老夫介紹,就大聲的嚷著。」
方振玉道:「那就快些走吧。」說著,舉步跨上車廂。
成玉麟親切的道:「方大哥,舅舅家裏,和小弟家裏一樣,你請坐呀!」
方振玉道:「令舅莊上,愚兄如何好去打擾?」
他漸漸想起自己離開棲霞寺,趕去金陵,在豁蒙樓遇到成玉麟,他堅邀自己到他舅舅的莊上去盤桓幾日。
車子馳得很快,不過一刻工夫,就漸漸緩了下來,不久就停住了。
正想之間,只見伙計匆匆趕了回來,說道:「公子爺,車子來了。」
成玉麟急著問道:「方大哥,你說的何老實,是不是那個老酒鬼?這人倒是不錯。」
何老實道:「老漢不認識他,那位老客官不是咱們鎮上的人,哦,老漢想起來了,那位老客官要老漢轉告公子爺一句話。」
成玉麟道:「他自稱會先天易數,能知過去未來,有一個好消息要賣給我,因為我請他喝了酒,就算便宜些,十兩銀子吧!我問他是什麼好消息?他說他已經寫在信封裏,密封好了,可以先看信封上兩個字,認為對的,就一手交錢,把信封買過來。」
成玉麟一把拉了方振玉的手,說道:「大哥,你還和小弟客氣什麼?我們一起進去。」說著舉步跨進去,口中叫道:「舅舅,我回來啦!我也請來了一位客人。」
他依然拉著他的手,兩人離座下樓,出了雞鳴寺,臺階下停著一輛華麗的雙轡馬車,車前伺立著一個趕車的,瞧見成玉麟和方振玉一同出來,立即垂手道:「公子請上車。」
不待方振玉開口,又在自己杯中斟滿了酒,又是「咕」的一口,一飲而乾,再斟滿一杯,又一口喝乾。
「他連連點頭,賠著笑道:『公子爺見諒,為了替公子爺算準和令友見面的日期,小老兒還得元神出竅,去找當方土地,土地爺如果不知道,還得去找城隍老爺……』
方振玉含笑道:「何以見得?」
那伙計看了兩人一眼,放好兩副杯筷,唯唯退去。
方振玉走出酒館,只見車把式是個五十六七的老頭,朝方振玉招呼道:「公子爺請上車了。」
這人一開口,就像遇上了故人之子,一雙豆眼,只是上上下下的朝方振玉打量。
青衣管家一連躬著身,唯唯應是。
「他聽我說出再給他二十兩,不覺眼睛發亮,湊過頭來,低低的道:『小老兒為了多嫌十兩銀子,就冒了天打雷劈的險,洩露一點天機給公子聽聽,你就知道小老兒不是胡吹的了,公子爺的令友,有個乳名叫小龍,對不對?』
方振玉拗不過他,忙道:「賢弟,快放手,愚兄去就是了。」
m.hetubook.com.com成玉麟哈的一聲輕笑,回頭說道:「人家是存心結交大哥嘛!」
又替他在杯中斟滿了酒,就自顧自的吃喝起來。
「小弟就給了他二十兩銀子,把那個信封買了過來,打開一瞧,上面只寫了:『雞鳴寺豁蒙樓』六個字,小弟說他寫得太含糊,這算什麼消息?
方振玉跟著跨下車廂,舉目看去,只見車子停在一座高大的門樓前面,寬闊的石階上,兩扇朱紅嵌著銅釘的大門,顯得十分氣派。從大門望進去,可以看到屋宇重重,覆蓋甚廣,儼然是豪門世家!
一名伙計三腳兩步的迎了出來,招呼著笑道:「老客官,早啊!」
矮老頭臉上依然笑嘻嘻的,認真的說道:「小老兒這雙老眼可沒昏花,從來也不會認錯人,嘻嘻,小哥小的時候,小老兒最喜歡摸你的頭頂,如今長高了,小老兒卻越老越矮,已經摸不到小哥的頭了。」
紫裘老者目光一抬,含笑道:「方少兄請用茶,老夫這茶是專人從杭州採購來的雨前龍井,用本城永寧泉水沏的,氣味清芬甘芳,你品品看!」
話聲出口,忽然輕「哦」了一聲,失笑道:「你瞧,我們只顧說話,忘了坐了,大哥,你請坐呀!」
成玉麟看也沒看他一眼,冷聲道:「你來作甚?」
矮老頭搶著道:「來!來!別老站在大街上說話,咱們找個地方坐坐。」
成玉麟含笑道:「到啦!」
成玉麟興奮的道:「就是他,昨天小弟也在棲霞鎮遇上他的,情形和大哥差不多,只是他臨走的時候,還訛了我五十兩銀子。」
伙計連聲道:「有、有,公子爺請稍候,小的這就給你老去叫。」說完,急匆匆往外奔去。
方振玉聽他說得滑稽,心中暗暗覺得好笑,一面說道:「但小可並不叫小龍。」
趕車的迅速跳下車來,打起了車簾。
伙計連聲道謝,一面賠笑問道:「公子爺和那位老客官是素識麼?」
他上得樓來腳下一停,目光應向四周掃視,他敢情是尋人來的。
一會工夫,一大壺酒已被矮老頭一個人喝完,他大著嗓門,高叫:「喂,伙計,添酒,再來三斤。」
方振玉道:「他不是自稱嵩山神算麼?這位老人家就是人稱雙奇的嵩山矮叟。」
揮著手,朝藍衫少年直招,原來他等的就是藍衫少年!
成玉麟喜不自勝,招招手,示意青衣管家附耳過來。青衣管家立刻趨前一步,一臉俱是敬肅之色,低垂雙手,鞠躬如也的湊過頭去。
爹生了自己,他叫爹大龍,就叫自己小龍,他雖沒說爺爺是老龍,但已很明顯的說爺爺是老龍了。
矮老頭說話之時,已在桌子橫頭坐了下來,接著道:「你給咱們先來三斤花雕,下酒菜,有什麼就拿什麼來,要快。」
成玉麟等他走後,才抬臉朝方振玉笑了笑道:「方大哥,我舅舅要你一起到莊上去盤桓幾日,咱們走吧!」
伙計賠笑道:「公子爺不用謝,這輛馬車,是那位老客官給你僱來的,小的去叫車的時候,何老實已經駕著車來了,說是一位老客官叫他趕來的,有一位公子爺要到金陵去。」
客人們住了店,不見得就躲在房裏不出來,既要出來溜達,茶樓、酒館少不了,棲霞寺的一條直街上,除了客店,就是茶樓、酒館多。
方振玉回頭道:「成賢弟,令舅尊府,有這麼大的一座宅院,你幹麼還要住到棲霞寺去?」
「他笑著道:『公子爺口說無憑,先把銀子交給我,你看不準,小老兒保證退還銀子。』
方振玉只得跨上車廂,成玉麟跟著上車,方振玉問道:「成賢弟,令舅府上,離這裏很遠麼?」
他嘴角間還掛著甜甜的笑容,但明亮的眼中卻起了薄薄一層霧水。
方振玉吃驚道:「二位足足喝了一百斤?」
「嗯,我本來就有這個意思!」
對了!爺爺的外號叫做「陸地神龍」,那麼爹小時候,他叫爹小龍,就沒有錯。
成玉麟驚異的道:「方大哥怎麼知道的呢?」
他雖然面對玄武湖,靜靜地看著湖光山色,和在湖面上輕漾的遊艇,船上紅袖掩映的士女,微微出神,但也不時的回過頭來,用明亮的眼光掃視著樓上的茶客,也經常注意有人上下的樓梯口。
那伙計從後面走出,含笑道:「公子爺,一共五錢銀子。」
矮老頭回過頭去,看方振玉坐著沒有喝酒,不覺奇道:「小哥,這酒不錯,你怎麼不喝?」
方振玉道:「老丈這位朋友,真是個酒仙……」
「沒錯!沒錯!」
就在他剛走到棲霞鎮的街上,迎面走來和_圖_書一個頭盤小辮,身穿藍布大褂的矮老頭,一眼看到方振玉,口中就「嗨」了一聲,伸手抓住了他的肩膀,嘻嘻的笑道:「你就是小龍哥,對不?幾時到金陵來的,哈,幾年不見,長得這麼高了,小老兒幾乎認不得了。」
「沒有,我也來了不久。」
成玉麟眨眨眼睛,問道:「你說他是誰呢?」
他依然只說「老丈」二字,下面的話,還未出口。
這時樓梯又響了,上來的是個藍衫少年!這藍衫少年不過弱冠年紀,生得劍眉星目,臉如冠玉,個子頎長,模樣好不瀟灑!
「他笑了笑道:『公子爺如果不相信,可以拆開來看了再付錢,但這可要加一倍,二十兩銀子,不準不要錢。』
長廊盡頭,是一座小院落木架上放滿了數十盆春蘭,花蕊臨風,令人如入芝蘭之室。
出門人貪圖小利的多,城裏食宿較貴,能省則省,早些在這裏落腳,食宿便宜,反正明日一早入城,也是一樣。因此這裏鎮甸雖然不大,但一條街上,大小客店可不下十來家之多。
「小哥只說對了一半。」
成玉麟道:「他那信封上寫著『訪友』二字,我就問他:『這兩個字太含糊了,你裏面寫的消息,萬一不準呢?我不是白白損失十兩銀子麼?』
看樓上臨湖那一面,倚窗而坐的一位讀書相公,不是手托細瓷茶盞,望著湖面,悠然神往麼?
成玉麟略為點了點頭,就領著方振玉一路往裏行去。方振玉但覺所經長廊、曲院,每經一處,都有身穿青布長衫的漢子伺立一隅,見到成玉麟和自己二人經過,都執禮甚恭,心中暗道:「成賢弟的舅舅家裏,這份氣勢,當真不輸公侯府第,難怪成賢弟處處露出嬌生慣養的富家子弟的習氣了。」
方振玉笑著點點頭道:「這就對了,果然是他。」
方振玉道:「老丈,小可不會喝酒。」
方振玉抬頭一看,果見一輛馬車,已經馳到店門口。這就站起身,說了聲「多謝」,正待跨出門外。
「小弟看他胡謅,不耐的道:『我再給你二十兩也沒關係,但人要說得準。』
方振玉道:「愚兄也只是猜想罷了!」
他由成玉麟陪同,折入東首一座院落,跨出月洞門,眼前豁然開朗,那是一座相當精緻的小型花園,疊石為山,引水為池,一條長廊,曲徑循著小池而行。
何老實道:「那老客官說:公子爺的一位朋友,今天下午會在雞鳴寺豁蒙樓上等你,不見不散。」
伙計道:「公子爺真是一位好人,不認識他也請他喝酒,依小的看,那位老客官,準是訛吃的。」
方振玉心中覺得奇怪,自己的朋友,會在雞鳴寺豁蒙樓等著自己,莫非會是成賢弟?
只有等人的人,眼光才會不時的投向樓梯,投向每一個上樓來的人!
方振玉心頭一動,問道:「青衫公子,長相如何?」
成玉麟不依道:「大哥,你又婆婆媽媽了,方才舅舅派人來找我,不說是:如果我和朋友在一起,就叫我和朋友一起去麼?我已經要他回去告訴舅舅了,我和方大哥一同回去,你不去,教我如何跟舅舅說呢?我不管,你非去不可。」
他把今天一早遇上矮老頭的事,詳細說了一遍。
矮老頭大笑道:「醉才好呢,人生能得幾回醉,事大如天醉亦休,年輕人總得學一學,一點也不喝,那還能在外面跑,少喝一些,先把這杯乾了。」邊說邊挾起一鹵豆乾,往口中送去,又道:「不喝酒,那就吃些菜。」
方振玉覺得這位矮老頭很有意思,隨即叫道:「伙計,算賬。」
方振玉也不好意思獨自坐著,只得舉杯乾了一杯。
成玉麟道:「你沒看到我有朋友在這裏?」
成玉麟奇道:「何老實是什麼人?」
方振玉幾次要想和他說話,看他杯到酒乾,不住的灌酒,幾乎沒有說話的機會,只好坐在一旁,自顧自的剝著花生。
這是很感人的場面!
面對著成玉麟的舅舅,只覺得這位老人生得身材高大,方面大耳,濃眉鷂目,頦下一部拂胸蒼鬚,臉色黑中透紅,神采奕奕,笑的時候,雖然和藹可親,但有著一股懾人的威嚴,心中暗道:「看來成賢弟的舅舅,敢情是做過幾任武官的人,不然,不會有這麼威重了。」
矮老頭讓方振玉在板凳上坐下,就直著嗓子叫道:「喂,伙計,拿酒來。」
說著,就在成玉麟對面一把椅子上坐了下來。
茶博士過來,問方振玉要喝什麼茶?方振玉隨口說了聲:「清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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